第三十八章 撤离上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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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云,你太急了,让满心欢喜的他一下就心灰意冷。”送走詹姆斯,庄致远看着渐行渐远的邮轮说。“你该忍忍,为他接了风洗了尘再说也不迟。让他高兴高兴嘛。没必要一见面就把话挑明,弄得大家不愉快。”
“只要一想起东印度公司贩卖鸦片引发的鸦片战争给中国人的耻辱,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就是想先把话说到明处,免得他开了口再拒绝他,更令他难堪。”白天云说。“只要我当一天警察局长,就绝不允许鸦片再卷土重来。”
“你啊,也开始认死理了。”庄致远嗔怪道。
“大哥,我觉得做人总得要有一点原则。该坚持的,就至死不渝坚持。”白天云说。“就象我们十年前立下了斗倒华金亭的志向,经过十年坚持不渝的努力,今天终于取得了成功。现在鸦片还在中国泛滥成灾,但我坚信,只要我们努力坚持下去,终有一天一定会根绝。”
“刚才詹姆斯还对我说,他自己的公司已经破了产,如果芬顿感再解雇他,他这生就完了。”庄致远感慨地说。“我劝他,如果芬顿真解雇他,就让他想法再来上海,帮我打理外贸生意。我对我们的这份情,我们怎么也得回报他。”
“还是大哥你想得周到。”白天云苦笑着说,他并不是个无情的人,但根绝鸦片已成了他的理想,更不可能包庇容忍鸦片走私。当生命和正义不可皆得时,他一定会舍生取义,何况是一份恩情。刚才他和庄致远来送詹姆斯,詹姆斯根本就不理他,可见詹姆斯已被他伤透了心。但他无可奈何。
对白天云的这份坚持和执着,庄致远也无可奈何。
华金亭的老管家把签了字的契约和华金亭名下的产业清单送到商会办公室时,庄致远并没有多大欣喜。夺取商会长的高兴劲已经过去,他算准华金亭必定会认命,对华金亭来说,能安全脱身离开上海,已是最大的幸运,华金亭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收下了契约之后,他立即给华金亭打了个电话。
“华老先生真不愧为识时务的俊杰,我一定会把这些生意打理好,保证每年按时把红利送到古镇。祝华老先生一路好走,致远就不亲自去送行了。待一切都安定后,致远一定专程回古镇拜访华老先生并表达对华老先生的敬意。”
“你好自为之吧。”华金亭在电话里冷冷地说。
“华老先生的吉言,我会谨记在心的。”他听得出,华金亭心进而充满了怨毒,但华金亭的声音却象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已没有一丝一毫雄霸上海滩的枭雄气。
他决定把赌场、夜总会、青楼、当铺等特殊产业交给元大畏带着斧头帮的楼定水去接收,这一类产业今后由元大畏总理,每个具体总管,则由铁血队员出任,斧头帮则负责这些场所的保镖。因斧头帮的名称太过于刺耳,他改名为三合会。他要把三合会建成上海滩最大帮会,作为他威震江湖的基本力量。
至于工厂商店这类正常产业,则交给一直为他打理生意的吴通海总理,前段时间让吴通海招收的各类管理人才,全部取代华金亭的管理者,当然,技术人员全都高薪留用。但每家工厂和大的商店,都派一个铁血队员出任安全总监。
只要把华金亭名下的产业全部顺利接收并运转起来,他就成了上海滩新的首富,他这个商会名符其实,有了强大经济实力作支撑。
他正在思考着如何接收华金亭的产业时,电话玲又响了。
他坐进这个办公室的第一天,电话多是找华金亭核实社会传闻的,但从第二天开始,所有电话几乎全是向他表示祝贺。
“华会长,代子向你祝贺了。”电话里传来松下代子悦耳的声音。
“你的祝贺姗姗来迟了。”庄致远冷然地说。
“我是祝贺你接收了华金亭的产业,成了上海滩新的首富。庄会长的好手段,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上海滩的新霸主,非你莫属。”
“听松下小姐的意思,好象不服嘛。”
“不,代子确实佩服之极,华金亭败在庄会长手下,一点不冤。这个社会本就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松下代子说。“相信庄会长去逼华金亭认命时,知道代子在华府。代子也是去劝华金亭认命的。庄会长指点刘文昌和朱宝堂找代子的用意,代子心领神会,能为庄会长效劳,是代子的幸运。”
“好个乖巧的女人!”
“这个乖巧女人随时恭候庄会长的大驾。庄会长给代子留了情,让代子得以继续在上海滩落脚谋生,从此代子将任由庄会长取舍。”
“哈哈——”庄致远大笑,听懂了松下代子暧昧的含义。
这个松下代子,忙完这阵之后,是一定要去专程拜访的。
元大畏进来报告,华金亭正在收拾金银细软作撤离上海的准备。
“真就让他这样全身而退,回去养老?”元大畏问。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华金亭不是善人,这个隐患不能留。你马上去山庄,同丁彪一起尾随而去,在江浙境内为他老人家送终吧。”庄致远说。“不过,一定要干净彻底,不留任何一丝痕迹。谨记,没有把握宁可放弃,也不能暴露。在上海滩,我们是白而不是黑,背上了黑的名声,我们就成了第二个华金亭。”
“明白。”元大畏心领神会。
华府门口停着一列车队,其中一轿车,其余全是货车。几个持枪的保镖守候在车队前,大门不断有人抬着箱子出来,老管家正指挥着装车。松下代子搀扶着拄着文明棍的华金亭从府内出来。华金亭满头花白,一付风烛残年的衰老样子,而松下代子依然娇媚美艳,依在华金亭身边,如同他的小孙女。
华金亭走到轿车前,停住脚步,回身悲凉地看着门上悬着的华府牌匾,摇头叹息道:“这上海滩的第一豪宅从此不姓华了。”
“一切都是身外之物,华爷不要过于悲伤。”松下代子也伤感地劝道。
“也罢,也罢,就当是姓庄的陪葬品吧。”华金亭叹息道。他本想一把火烧了这豪宅,又怕激怒了庄致远,而且,庄致远还特别强调,宅内的东西他都可带走,但后花园的太湖石的十二生肖必须留下。这本就是米家所有,但庄致远并不是要留给米佳妮,而是要留给自己,留给叶雪冰。“松下小姐,待我回到江南,再厉兵秣马,这仇一定是要报的。”
“华爷放心,到时我一定全力相助。”松下代子信誓旦旦。
老管家打开了车门,松下代子把华金亭扶进了车,站在门前目送着车队缓缓离去,心底突地涌起了一种悲凉。
江湖就是这样的无情!
十年前华金亭离开上海回古镇,那是风光无限,凡是在上海的商会会员和帮会首脑都赶来送行,华府门前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而现在,除了松下代子,整个上海滩没有一人前来送行。把所有产业无偿转给庄致远,告老还乡,他也没敢告诉其他人,怕消息传出后,还有隐藏的仇人乘机落井下石。因此他决定不声不响迅速离开上海。
不过,仍然有两人赶了来,但因心里有愧,不敢上前面对华金亭,只躲在远处,默默地为华金亭送行。
他们就是刘文昌和朱宝堂,消息是松下代子告诉他们的。
“想不到在上海滩令人谈虎色变的华金亭,竟这样灰溜溜离开上海,连来送行的人也没有一个。”朱宝堂感慨万千道。
“胜者为王败者寇,幸亏我们见使转了舵,否则我们的下场比他还惨。”刘文昌也叹道。
他们知道,他们是造成华金亭这种结局的最后推手,所以,华金亭的这种结局,令他们深感怆然。细想起来,追随华金亭这些年来,华金亭还真没亏待他们,他们能有今天的地位和财力,也可说很大部份是得益于华金亭。
他们曾想,如果他们不反戈一击,将会是什么结局呢?
松下代子对他们说,商会大会那天的结果是庄致远自讨没趣,丢一次脸。但接下来就是他们与华金亭一起彻底毁灭。庄致远无法顺理成章接管商会,就必定与白天云一起用极端手段铲除他们。他们的背叛出卖,保住了他们自己,也使华金亭避免了牢狱之灾。因此从效果来看,他们也算帮了华金亭一把。
“真想过去给他打声招呼,对他说声一帆风顺。”朱宝堂又说。
“想讨骂,你就过去。我是再也不想与他面对了。”刘文昌摇头道。“白天云和庄致远的手段,这次算是彻底领教了。咱们惹不起,躲得起。我决定从此金盆洗手,老老实实做正当生意,黑道的买卖再也不沾了。”
“华金亭完了,财产全被庄致远接收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姓庄的用不着我们了,不知会不会对我们下手。我们还是——”
朱宝堂话还没说完,一只手拍在他肩上,他猛转身,顿时惊得合不上嘴。
“我真的那么不可信吗?”庄致远微笑着问。
“我,我不是那种意思。”朱宝堂吓得背心直冒冷汗。
“不管你是不是,朱老板,我既然向你们承诺过,保你们平安无事,这个承诺永远都有效,除非你们要自寻绝路。”
“我们绝对相信庄会长。”刘文昌说。
“我们绝没有怀疑过庄会长。”朱宝堂也急忙表态。
“我不多说了,就拭目以待。”庄致远说。“华金亭走了,这里从此就是我的公馆,希望二位还是这里的常客。”
“一定,一定。”刘文昌和朱宝堂点头哈腰道。
这时,吴通海带着一批替庄致远收拾宅子的人出现在华府门口,庄致远丢下刘文昌和朱宝堂走了过去。朱宝堂这才深深缓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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