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赔偿损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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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云走后没多久,估计白天云不会再回舞厅,华金亭顿感索然无味,便让刘文昌和朱宝堂代他陪客,悄然离开回到府上。
自从当上商会长后,华金亭举办或参加过无数次舞会,也不知多少次光临夜总会舞厅,但从没下过一次舞池,也就是说,他从没跳过一次舞。他因靠血腥起家,仇人遍地,曾发生了六七次针对他的暗杀,都被他警觉而躲过。他认为在舞池里最容易被人暗算,所以最初时不跳舞,是出于安全考虑。待他商会长位子坐稳,再没发生过针对他的暗杀时,他年岁已大,对跳舞失去了兴趣。他举办或参加舞会,通常都是为交际,而且是旁观。
所以,白天云、松下代子和华金亭的离去,并没影响到舞会的进行,甚至当白天云在码头剿灭九龙帮结束,九龙帮堂口被毁,舞厅里的人却一无所知,舞会仍然在继续。
华金亭玩了一辈子心机,再结合冷酷无情的血腥,打倒了一个又一个对手,但他最引以为豪的设计,只有两次。一次是谋杀姜青松的设计,一箭三雕妙不可言,虽然最后没有园满实现,但这种妙计,他认为也只有他这种天纵奇才才设计得出来。再就是这次双保险的设计,他认为即使不能说是天衣无缝,至少也是十拿九稳,所以他稳坐钓鱼台,丝毫也不操心,就等麻廷贵传回好消息。
如果说对今晚行动他心里还盘桓有几分忧虑,那是对生意结束后,柳七在处置胡九龙时,会不会发生意外。胡九龙武功虽不如柳七,但仍然是个不可忽视的好手,又天生噬血,凶残好斗,再加上九龙帮里有一批他从太湖带来的生死兄弟,柳七如果处置不当,很容易带来难以预测的变数。所以他要求柳七,什么时候动手,必须听从麻廷贵的安排。
刚刚迈进华府大门,他的眼皮突然跳了起来,急忙高声大叫:“管家,管家——”
老管家匆忙从里屋跑了出来,平常华金亭外出,管家都会陪伴在他身边,但今晚,他把管家留在府上,以便随时掌握九龙帮去接货的情况。
“有消息回来吗?”华金亭问。
“有。一切都很正常。”管家回答。“麻师爷作了以防万一的安排,九龙帮去了近两百人,即使去四五十个警察,也无济于事。”
这次交易不但数额太大,一旦失手,后果更不堪设想,华金亭虽然认为双保险十拿九稳,但仍然让管家从华府嫡系护院中派出了两人去暗中观察,以便随时掌握情况。
华金亭回府之前,一个观察员已经回府报告,另一个将在交易完成之后再回。
“妈的,我这眼皮怎么突然跳了起来。”华金亭指着自己左眼说。
“恭喜老爷了。”管家抱拳拱手道。“右眼跳祸,左眼跳财。”
华金亭露出了笑意,在管家陪同下,进了里屋,在太师椅坐下,捋着串珠闭目养神。
手中的串珠才捋了一半,另一个派去观察的护院惊慌失措跑了进来。“老爷,老爷——”
“你慌什么?”管家厉声道。
“不好了,白天云把胡帮主包围起来了。”
华金亭手中串珠突地断了,珠子散了一地。
“你再说一遍?”管家揪住护院胸衣恶狠狠道。
“警察局长白天云带人把胡帮主全部包围了。”
华金亭颓然坐在太师椅上,护院一提到白天云,他就知道连一丝侥幸也不可能有了。一股热呼呼的液体涌到了喉口,他又强行咽了下去。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被一个毛头小子玩得这么惨。
管家挥手让护院下去后说:“老爷,我们恐怕得作好应变准备。”
“白天云,你这个兔崽子,竟然敢玩我!”华金亭咬牙切齿道,又吼道:“我一定要让你不得好死!”然后对管家说:“你赶快去作好准备,如果不行,就先离开上海去躲一阵子。”
管家刚走,刘文昌和朱宝堂就面如死灰进来。
他们是从舞会直接赶来的。
当时他们各搂着一个女艺人在舞池欢喜,刘文昌手下船运公司的经理突然闯了进来,高叫道:“出大事了,胡九龙的九龙帮在码头走私鸦片,被白天云带警察当场剿灭。”
舞厅乐队停奏,跳舞的人站住,出现了几秒钟的鸦雀无声,因为刚才的热烈反差太大,这静就如同死寂,但几秒钟一过,人们回过神来,立即乱哄哄炸乱了起来。
有着数百帮徒上千外围的九龙帮,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第一大帮,背后又是有上海滩第一人之称的华金亭,居然被白天云剿灭,而白天云一小时前还在这里跳舞。参加舞会的都是上海滩各方面头面人物,很快就意识到这件事的不同寻常,纷纷离去。
舞池里只剩下呆如木鸡的刘文昌和朱宝堂,他们知道今晚的走私,也知道这舞会的用意,因此脑子突然空白,暂失去了思维能力。
“老板——”刘文昌手下经理的叫声,把他们都叫醒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没吭声,不约而同匆匆往外走,在门口上了各自的轿车,直奔华府。
他们心痛他们出的二十股份,但他们更怕此事的火烧到了他们身上。现在不比叶宗元颁禁不起烟令之前,现在参预鸦片走私,不但将被全社会声讨,还将受到法律追究,更可怕的是,这次行动是白天云亲自指挥的,则说明从一开始,白天云就把华金亭玩于股掌之上。
这个白天云太可怕了。
“你们怕啦?”华金亭阴森森地盯着刘文昌和朱宝堂。
刘文昌和朱宝堂相互看了眼,没吭声,他们十余年没见到过华金亭这种阴森可怕神出鬼没态了,他们知道华金亭动了真怒,一旦应答不对,很可能就会血溅五步。
“怕是没有用的。我们已捆在了一根绳上,只有同舟共济,才能共渡难关。”见已震慑了他们,华金亭缓和了语气。
“华会长与你共前共退,绝无二心。”刘文昌说。“但是,如果胡九龙和麻廷贵落到了白天云手里,有了证据,他恐怕就敢对我们下手。”
“进去了,很难有人能抗得住刑讯。”朱宝堂说。
“白天云拿不到可能追究你们的证据。”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刘文昌和朱宝堂背后响起。“你们没必要害怕,有华会长掌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上海滩还不是他白天云说了算。”
“你凭什么说他们没证据?”刘文昌转身责问道。
松下代子轻蔑瞟了刘文昌一眼,没理他,直接走到华金亭面前问:“华会长,有胡帮主和麻师爷的消息吗?”
华金亭在露难色,松下代子立即读懂,接着说:“我亲眼看见胡帮主和麻师爷脱了围。”
“你亲眼看见?”华金亭惊喜地问。只要胡九龙和麻廷贵脱了险,白天云抓到再多的九龙帮徒,都无法指证他参与了鸦片走私。没有证据,给白天云一千个胆,他也不敢轻易动他。因为没有证据,他就可以发动商会会长与之抗衡,造成上海社会经济瘫痪。
“确实亲见,是两辆摩托载走的。”松下代子说,已明白华金亭并不清楚胡九龙和麻廷贵脱逃。那么,胡九龙和麻廷贵脱逃后,为什么不给华金亭联系?
华金亭也在想,这胡九龙和麻廷贵躲去什么地方了呢?他们没有理由不联系。
“还有一件事,各位恐怕还不知道吧。”松下代子声音平和地说。“九龙帮的堂口,被一股黑衣蒙面人血洗,九龙帮的留守人员,全都惨死。然后又放了一把火,把堂口化为灰烬。”
“是些什么人?”华金亭大惊。
“没人知道,其意图,也没人知道。”松下代子摇摇头。
华金亭身上又涌起阴森森的杀气,他算计了一辈子的人,却被一个小辈彻底算计了,那股涌动的杀意,快使他欲疯欲狂。设计谋杀姜青松时,他异常冷静,而现在,他烦躁不安,松下代子立即感觉出了差别。
在来华府的途中,她已经冷静,排除了白天云的威胁,对她来说,剩下的就是来自组织的惩罚。但是,她十分清楚,即使她造成了如此之大的损失,即使有亲弟松下介雄背叛在先,组织在没找到人能在上海取代她之前,还不会轻易动她。所以,她极不希望华金亭集团土崩瓦解,华金亭集团的存在,是她在上海地位的一种屏障。因此她害怕华金亭在不冷静情况下作出错误抉择,用鸡蛋去碰石头。
“华会长,因为错误判断,我们被白天云算计,惨败了一次,你损失了九龙帮,而我们日本人损失更大,可说是元气大伤,不知何年何日才有望恢复。但是,白天云挟这次胜利之威,气势正旺,我们只有避其锋芒,静观待变,才是正确方法。”松下代子冷静说。“华会长,我松下代子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我深懂患难见真情,不管发生什么变故,我都将坚定不移与华会长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听了松下代子的话后,华金亭也冷静了下来。
“当务之急,是尽快与胡帮主和麻师爷取得联系。”松下代子又建议道。
“华会长,我和朱老板想先告辞了。”刘文昌说,他和朱宝堂用眼光交换意见,取得了一致看法,只要他们参与鸦片走私的事不曝光,白天云拿不到他们的证据,他们就万事大吉,得赶快避之三舍,以免再被华金亭捆绑在一起。
“那我就不留你们了。不过你们放心,天塌下来,有我华金亭顶着。”华金亭恢复了往常的慈眉善目,微笑着说。“不过,二位可能还记得,当年合股做鸦片生意时我们的协定,利益共享,分险均沾。松下小姐的话,你们都听到了,这次损失最大的,是我和松下小姐,我损失了九龙帮,松下小姐损失巨款,而你们俩位,无论人还是财,都毫发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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