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千里寻婴识新友 万径送君遇故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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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不见聂子期与西门环回来,李刚与陈东在客房中商议对策。街上已由熙攘渐趋安静,只觉一个算命先生的声音尤为响亮。
“大哥,你听!”陈东道。
“只是一个算命的罢了。”李刚不明白陈东为何会对一个算命先生的话产生兴趣。
“大哥你仔细听,那个算命先生的话中似乎有世琦的名字!”
李刚顺着窗户向下望去,只见那算命先生走路一瘸一拐,却是个跛子。他衣着破烂,如乞丐打扮,左手执一布牌,上面写着“未卜先知”四字,右手拿一摇铃。仔细听来,只听那算命仙道:
“世事艰辛多磨难,奇思妙想不可寻。
胸有成竹尚无方,显而易见问卜翁。”
李刚反复咀嚼着,“世……琦……,世……琦……胸……”
“世琦凶险!”二人脱口而出。
李刚与陈东再往窗外看时,已不见那人。李刚道:“我出去看看。”陈东忙道:“大哥,我和你一起。”
刚走至楼梯口,听得楼下有二人在争执,只听一人道:“你这个臭要饭的,谁让你进来的?滚滚滚!”似是店小二的声音。另一人却不慌不忙道:“楼上有贵客有求于我,不信,你去问问。”
“谁听你在这儿胡扯,快滚!”
“且慢!”李陈二人下得楼来,见确是店小二与那算命先生在争执,李刚对店小二道:“小二哥,却是我有求于他,你就请他进来吧。”
店小二见李刚出面,忙陪笑道:“小的不知原来是您找他,不然早让他进来了,对不住您了!”
李刚与陈东带那算命先生上楼,算命仙儿瞟了店小二一眼,懒洋洋地道:“富贵如浮云,转眼便成空……小人命薄空奈何,只把贵人作便客。”听的店小二一愣一愣地,却又拿他没辙。
到得楼上,三人在桌旁坐下,没等李刚开口,算命仙儿便道:“相公可是要寻人?”
“正是。”李刚道:“您如何得知?”
“我是世间人,自然知道世间事。”
“不瞒您说,我刚满月的小女儿被人抓走了,如今下落不明。有两位朋友午时便去寻找,此时还未回来……”
“观您命相,您一生命运坎坷,衷心报国却郁郁不得志。您的女儿承袭您的命运,前半生也将荆棘坎坷,颠沛流离。不过,贵人自有天相,她命中有贵人相助,凡事都能逢凶化吉。”说着,算命仙儿从怀中取出一锦囊,交给李刚,道:“这是给您女儿的。您寻到女儿后,让她随身携带,可保她一生平安,遇难呈祥。”
李刚接过锦囊,正欲打开,算命仙儿忙道:“不可。寻到女儿后,方可打开。”
“那我何时能找到我女儿?”李刚问道。
“天机不可泄漏。”
李刚谢过,正欲掏银子,那算命仙摇摇手,道:“富贵如浮云,转眼便成空。”说着,起身下楼。
陈东叹道:“真乃奇人!”
李刚奇道:“他衣衫褴褛,靠算命为生,为人算命却不收银子,当真令人捉摸不透。”
话说聂子期与西门环寻了数里,不见人影,忽见前方一树林,只见林中烟雾缭绕,密布诡异,二人对望一眼,还是决定往林中走去。行之不远,西门环突然停了脚步,说道:“不用追了!”
“为什么不追?”聂子期疑惑地问道。
“刚在客栈之时,我给他们下了毒,他们走不远的。如果他们走的是此方向,那么,他们应该就在附近。”西门环说着,向四方张望。
“什么?你给他们下了毒?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聂子期追问道。
“就在和他们交手之时。那个人打了我一掌,我向后跌出的同时,在那人面前晃了一下,那人就中毒了。另一个人在出客栈的时候,我不是好像要抓那个人,却没有抓住吗,其实我是在给他下毒。这种毒药无色无味,只要闻一下便会中毒,但中毒的人却很难察觉。而那个打我一掌的人中毒会更深一些。”西门环说道。
“没想到你也会使这种手段!这么说来,以后和你在一起也要小心才是,省得什么时候得罪了你,被你下了毒都不知道。”聂子期开玩笑似的道。
“我不会随便给人下毒的,而且这种毒药两个时辰之后就会自动解除。”西门环急忙辩解道。
“我不过给你说笑而已,瞧你急的。对了,刚才在客栈,你怎么不说呢?”聂子期道。
“你想,李大哥刚正不阿,如果知道我下毒,一定要说我卑鄙了。”西门环道。
“也对。你给他们下了什么毒?”聂子期问道。
“只是一种普通的毒药罢了。”西门环道。
于是,二人便在附近巡查黑衣人踪迹。聂子期正自观察雪地上的脚印,忽听西门环大叫着往这边跑来,忙迎上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只见西门环一手指着前方一团黑物,一手捂着眼睛,不敢观看,口中说道:“死……死……死人!”
聂子期闻言,说道:“没想到你胆大心细,却还怕死人!”于是走上前去。只见两名黑巾蒙面之人,瘫倒在地上,一探鼻息,已无气息。聂子期道:“照身形来看,确实很像客栈中偷袭我们的那两名黑衣人。”说着,取下他们的面纱。只见他们面部并无异样,只是嘴唇发紫。
“就是他们!”西门环道,“中了十香软筋散的人,就是这种症状!”西门环说着,也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十香软筋散?是你毒死了他们?”聂子期有些怀疑的问。
“不!十香软筋散只会驱散人的功力,令四肢酸软无力,不会致命的。你看,他们的腰侧都有被刺过的痕迹。”西门环说着,用手指着其中一人的腰部。
聂子期顺着西门环手指的地方看去,果见有伤痕,叹道:“你要是不说,我还真没有注意到。伤口如此窄小,似是被又软又细的铁丝所刺,看来杀死他们的是武功极高强之人。会是谁呢?”聂子期紧皱眉头,想了想,又道:“我们跟出来,在树林中并未听到打斗声,眨眼的功夫,竟有如此变故,着实令人汗颜!”
西门环点了点头,似又有所发现,说道:“你看,那人的嘴!”
聂子期也觉那人嘴有点怪,欲伸手试探,西门环连忙阻止道:“小心有毒!”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对物件,只见此物状如手套,黑底白边。“这是御毒手,戴上它,可以防百毒的。”西门环将一只御毒手递给聂子期,另一只则戴在自己手上。
聂子期戴上御毒手,用手捏着那人两腮,他的嘴便微张,露出一物,状如钥匙。聂子期小心地取出钥匙。只见该钥匙通身已经生锈,一侧平华,似是被什么东西锯过,另一侧有锯齿;一面刻着一把宝剑,钥匙虽小,但雕刻却甚为精细,连剑柄花纹都栩栩如生,另一面刻着一个“星”字,且深嵌进钥匙中。

“是……‘天命知星’钥!”聂子期惊道。
“真的吗?我看看!”西门环拿过钥匙,细细的看,喜道:“没错,果然是江湖盛传的‘天命知星’钥!”想了想,又道:“原来他们要找的是这把钥匙,怪不得怎么也不肯放过我了。”说着,将钥匙放进怀里。
“此钥匙一出,恐怕江湖再无宁日了。”聂子期取下御毒手交给西门环,忧虑着向四周张望。
此时,乃寒冬季节,林中不止密布诡异,还甚为阴森寒冷。忽地,聂子期似发现了什么,指着一棵树,道:“看!”二人走上前去,只见一匕首深深的嵌入树中。匕首上还系着一条黑色丝带,丝带上绣有一个白色的“圣”字。
“是圣域!”聂子期声音有些颤抖。
“什么?”西门环脸色有些变了,接过匕首看了看,自言自语道:“难道抱走婴孩的是圣域中的人?”而后又冲聂子期道:“那么,杀死这两个人的也是他们?”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的。”聂子期说着,看了看西门环,道:“匕首上系着黑色丝带,丝带上绣有一个白色的“圣”字,只有圣域中人才这么做。用细丝刺穿人的身体,除了圣域,我想不出其他门派还有谁会用这样的手法。他们不会轻易暴漏身份的。看来这次,他们是来真的了!”
“他们四个不是一伙的吗?难道那两个人发现这两个人偷了钥匙,就把他们杀了?他们没有找到钥匙,仍然以为钥匙在我手里,于是留下匕首以作警示?……难道上次来找我大哥的是圣域中的人?我大哥怎么会和圣域扯上关系呢?哎呀,这次话说大了,不知道……”西门环顿了顿,接着道:“听大哥说,圣域中的人诡异莫测,高手如云,当今江湖中,除了四世高人和少有的几个高手外,其余的,哪怕是一流高手,到了圣域也不过是末流角色……”
聂子期道:“江湖传言:‘东南西北各自立,九仙圣域竟第一。’如今,‘东、南、西、北’四世高人的离人闲客东方檀青、赤眉异人南宫九、幽谷居士西门昰、平官侠士北堂平扬是各自为立,除了平官侠士偶然出得冰雪峰时,要行侠义之举外,其余三人均不插手江湖事务,九仙宫与圣域便是江湖中最厉害的角色。圣域更甚,做事狠辣,没有人性,江湖中人闻之丧胆。我担心……”
“那婴孩岂不是凶多吉少!”西门环面露愧色,自责道:“都怪我!都怪我!”
“事到如今,你自责也是无用,不如静下心来想想办法。我想,圣域中人虽然凶狠,但那婴孩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也不一定会伤害她,就像上次,我帮你引开他们,他们也没有伤害我。而且,他们一直向你索要钥匙,他们没拿到钥匙,一定也不会伤害那婴孩。”
“看来,一直以来,他们看在我大哥的份上,都对我手下留情了。希望他们也能看在我大哥的份上,对那婴孩手下留情。”
“听你这么说,你大哥应该很厉害,”聂子期想了想,道:“你姓西门,这个姓很少见的,难道你大哥是……四世高人的幽谷居士西门昰?”
“既然被你识破了,我也不想骗你。”西门环说道:“不错,西门昰正是我大哥!”
“原来你是四世高人之一的幽谷居士的妹妹。”聂子期恍然大悟。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儿身?”西门环被聂子期看破身份,颇为尴尬,“难道……在客栈……?”
聂子期在客栈中抱着西门环的一刹那,已知她是女儿身,怕其尴尬,没有说破,没想到一时漏嘴,竟说了出来。想起适才环报西门环的那一刻,不觉面颊红润,耳根子也滚烫起来,只得老实地道:“刚才在客栈……我闻到你身上有股香气。试问男子身上怎么会有香气呢?又看到你肌肤胜雪,细如凝脂,就知道你是女儿身了。而且,你承认幽谷居士是你大哥,我只知道,幽谷居士有一个妹妹,却从未听说他还有个弟弟。”
西门环听他夸赞自己,心下颇为欢喜,道:“不愧为韦萧派韩真人的徒弟,你知道得还真不少。”。
“哪里哪里,”聂子期谦虚道,“你也不愧是幽谷居士的妹妹,分析问题头头是道,我早就应该想到的。”
“刚在客栈,要追黑衣人的时候,我听到你跟李大哥说‘西门兄弟’,我还以为你没有发现呢,却原来是在替我隐瞒。”西门环顿了顿,轻声道:“谢谢你!”
聂子期突听西门环说“谢谢”,万没料到,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答,只笑了笑,说道,“不要客气了,”话一出口,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一时间到颇为尴尬。想了想,只得道:“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赶快回去,别让李大哥他们担心。”
门环点头道,“对了,钥匙和圣域的事,还是先别让李大哥他们知道的好,免得他们担心。”
“当然了。”聂子期道,顿了顿,又道:“对了,这两个黑衣人是圣域的吗?他们武功很奇怪,不像中土人士,但他们武功虽不弱,却并不像江湖上盛传的圣域中人那么厉害。”
“我也不知道,”西门环道,“他们与那两个人是一伙的,装束也一样,武功也像西域打法,或许他们是圣域中最末流的角色也不一定。不过,那两个人比这两个人的武功高很多,我们一定要倍加小心才是!”
二人说着,便欲回行。忽地狂风骤起,天空蓦然昏黑一片。树枝狂摇着它的腰身,“唰唰”响个不停。树林中诡谲之气更甚。
“糟了,天这么黑,这里的树每一棵都差不多,我们很难辨认方向!”聂子期急道。
“刚进来时我就觉得这树林诡异奇特,果然是暗合五行之数!”西门环皱了皱眉,说道。
“五行之数?我曾听师傅说‘五行’即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常用于中医、占卜,有时也用于军事和布阵。”
“不错!”西门环道,“他可曾告知你解法?”
“没有……”聂子期无奈的摇头道。
“那就跟我走吧!”西门环说着,便向前走了三步。
聂子期也向前跨了三步,刚想走第四步,西门环忙道:“慢着!”聂子期忙将刚想伸出的脚收了回来。只见西门环又向左走了三步,聂子期也照样走了三步。西门环接着向前走了五步,又向右走了五步,聂子期照样做了。抬头望去,前方的树林已不如先前那般茂密,渐渐有了空隙,天也不如先前那般黑了。西门环退了两步,又向右三步,向前五步……西门环这样走着,聂子期依样跟着,不一会儿,树木渐渐向两旁开道,让出一条路来,天也渐渐恢复如常。
聂子期喜出望外,望了望西门环,只见她也正望向自己,明眸如波,心里颇有些触动。两人相视而笑,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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