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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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半生情景一一在脑中翻过,戚少商轻笑着舒了口气。
我喜欢男人,我救了顾惜朝,那又怎样?
戚少商笑着的看目瞪口呆的叶知秋:“吓坏了?”
叶知秋回过神来,甩了甩头,镇定了一下,低声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顾惜朝?”
戚少商答得极快:“是。”
叶知秋沉默了许久,又道:“你逃婚的时候,还不认识顾惜朝吧!那个人是谁?”
戚少商脸上浮起一个恶作剧的笑容:“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这笑容既诡谲又调皮,以往的稳重儒雅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犹如鬼魅的苍白笑意。
叶知去看的一愣,脱口道:“你究竟是怎样的?”
戚少商却已收了笑,正色道:“想知道的你都已知道,不能知道的你永不会知道,还在等什么?”
叶知去垂下眼睑,无力的摇了摇头,步履蹒跚的扶着墙壁走了出去。
顾惜朝正守在门外,见叶知秋飘飘忽忽的出来,神色大异,猛然抬头,两道寒光闪闪的目光直刺向自己,心下一紧:“戚少商——”
叶知秋抬手止住顾惜朝,对周围的手下吩咐道:“把戚少商关进大牢,也不用再审他,就——随他自生自灭吧!”
顾惜朝先是一怔,接着缓缓展开一个若有深意的笑容:“戚少商,果然厉害,又逃过一劫。。。。。。”
两个月后,顾惜朝被拜为四品紫衣虎贲将,王府内忙忙碌碌的准备着酒席为顾惜朝庆贺。
顾惜朝此刻却独自穿过角门来到王府后院,院墙并不高,院门紧锁,顾惜朝淡淡一笑,把剑交到右手,飞身跃起。
嗤嗤两支利箭破空射来,顾惜朝一惊,踢开双箭,又落回院中,只听金戈乱响,院门打开,金光闪成一片,叶知秋摇着扇子施施然跨入来:“今天为你大摆酒宴庆贺高升,顾惜朝你怎可独自离去呢?”
顾惜朝负手笑道:“这些也是来庆贺我的吗?”
叶知秋脸色一沉,“啪”的合起扇子:“交出帐目。”
顾惜朝笑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叶知秋脸色愈青:“我赏识你,重用你,提拔你,你竟然如此对我?”
顾惜朝叹了口气:“我狠感激你,但可惜我们各自为主,无可选择,”从怀里掏出一本帐簿来扬了扬,“我倒要看看,我能不能带走它!”
话音未落,顾惜朝猛地倒拔身形,掠向院外,叶知秋随手一甩,折扇飞旋而出,直打顾惜朝后心,顾惜朝从背后横剑一挡,其势极猛,竟撞得顾惜朝身体一斜,倒向院墙,叶知秋揉身上前,接住扇子,两人在院墙上你来我往拼了几个回合,士兵已从内到外将这段院墙两面夹住,只从下面用矛刺顾惜朝的脚,顾惜朝一跃而起,喝道:“拿去!”将手中帐簿抛出,叶知秋竟不理,紧紧跟上,举扇点向顾惜朝肩头,顾惜朝只得一格,猛见扇内隐隐掖着两道金光,暗叫不好,急忙仰头,两支金箭堪堪擦过,叶知秋趁势一踹,正中顾惜朝胸口,顾惜朝跌落地上,立刻被无数矛尖逼住。
叶知秋也落回地面,士兵拾起账簿呈上来,叶知秋随手一翻,冷哼一声,扔到地上:“搜他的身!”
士兵细细搜了一遍,顾惜朝身上却什么也没有。
叶知秋脸色一变,几步上前,踏住顾惜朝胸口,踩得顾惜朝气血翻涌:“说!到底在哪儿?”
顾惜朝还未开口,一个狱卒急急忙忙跑来:“戚少商——逃跑了!”
叶知秋大惊,望向顾惜朝,顾惜朝只是冷笑:“现在,你知道帐簿在哪儿了。”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铁链,不过这次锁得是顾惜朝。
叶知秋坐在他对面,脸色铁青。
他的心已乱,脑子却还清醒。
通往六扇门的各个道路都已派人封死,至今没有戚少商半点消息,事败不过是时间问题,偏偏王爷在与几个将军打猎,他已派人向王爷报信速回,只盼能赶得及提前起事。
手下匆匆忙忙赶回,呈上信函,叶知秋拆开,猛地站了起来,带翻了椅子,发出巨大的空响。信上写着:稍安勿躁。
叶知秋将信纸团起,两眼已失了神。
此事必败,此次必亡。
顾惜朝有些同情的看着他:“这就是我为什么不选择你们的原因,同样的错误,不能犯两次。”
叶知秋道:“你一开始就和戚少商串通好了?”
顾惜朝一怔,坦然道:“不,我是真的恨他入骨,却也是真的拿他当朋友,他既然死不了,那么便是最好不过的伙伴。”
叶知秋扔掉信纸,喉咙里滚动着绝望的咆哮:“告诉我,戚少商在哪里?”
顾惜朝淡淡笑道:“我不知道。”
叶知秋狠狠瞪着顾惜朝,忽然转笑:“那么就别怪我辣手摧花,”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吩咐道,“拿春肠散来。”
顾惜朝脸色煞白。
叶知秋看在眼里,冷冷一笑,残忍中透着快意:“给顾公子服下,再送给康爷,”顿了顿,加重语气道,“给顾公子加三倍的剂量。”
赵康风风火火的往回赶。
顾惜朝得罪了叶知秋,叶知秋一怒之下把他送给了自己,真真天上掉下了馅饼。
想一想顾惜朝的模样,赵康连魂都快飞了,一头撞进屋里,看见床上垂下的粉红帐幔正微微抖动,急得一头就冲了过去。
突然斜刺里伸出了一把剑,横在赵康面前。
剑锋炽亮,剑气冷冽。
赵康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看见一片血花中天地翻转了过来。
他犹自不死心的看了一眼床,握剑的人转过脸来,竟是个斯文秀气的书生模样的人。
戚少商收剑入鞘,挑起帐幔瞅了一眼,立刻放了下来,脸上燥烘烘的红了一片。
床上的是顾惜朝,而且是被下了春药的,而其是一丝不挂的。
眼看没时间耽搁下去,戚少商想着先给顾惜朝披件衣服,快步走到衣柜前伸手一拉,一股白烟弹出,戚少商猛撤身,掩鼻屏息急退,烟中亮光一闪,一把扇子从烟中刺出,叶知秋和身扑来,戚少商挥剑挡了几下,脑中一阵眩晕,心里一凛,不敢拖延,全力一番抢攻,几剑刺出,却连手脚都酥软了,被叶知秋轻轻一拨,逆水寒脱手飞出,当啷落地,戚少商只觉得天旋地转,软倒在地上,看着叶知秋在他身上一番乱搜,笑道:“不用找了,我已把帐簿转交给了铁手,现在,他差不多该到神侯府了。难得你如此隐忍,甚至看着我杀了赵康,却还是差了一招。”
叶知秋双眼一阖,彻底绝望,心中反倒空荡荡的轻松了不少,笑笑地看着戚少商:“赢又如何?输又如何?你们虽胜了我,可也要与我一同葬送,你痴恋顾惜朝未有所终,我便成全你,让你死前尚能一饱艳福,待你不薄吧!”
戚少商早觉得那烟怪异,此刻正浑身火烧火燎,燥热难耐,听叶知秋一说,猛然醒悟:“这烟是——”
叶知秋轻佻一笑:“是春肠散。”合起折扇,一个一个挑开戚少商的衣结,伸手一带,喝道:“去吧!”戚少商滚到床边,叶知秋从衣柜里拿出一副脚镣,把戚少商拷在床柱上,又一脚踢上床,大笑着摔门而去。
戚少商倒在床上,立刻被顾惜朝缠住,肌肤相亲的感觉激得戚少商一个机灵,口干舌燥的唤道:“顾惜朝!顾惜朝!你清醒一点!”急着运功劈开脚镣,丹田中却一片虚无,戚少商又急又怕,猛一抬眼,对上顾惜朝的眼神,浑不似平日清亮,似一条迷雾弥漫的夜巷探不到底,看得戚少商几乎被吸进去,勉励挣醒,心里暗惊:顾惜朝到底被下了多少药!一分神之际,顾惜朝搂着戚少商的脖子贴近,两人面庞相距不过数寸,淡淡发香拂过戚少商鼻端,挑惹的戚少商心神一荡,惊得不住摇头:“不——不——不——”居然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了顾惜朝,顾惜朝软绵绵的向后仰去,身体一歪,就要摔下床去,戚少商连忙伸手拉住,也被带得往前一扑,正与顾惜朝四目相对,顾惜朝眼里的雾气似是要晕染开来,将自己团团围住,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轰隆隆坍塌,只剩自己抱着顾惜朝不断的陷落下去。防线已近崩溃,戚少商狠狠的咬住嘴唇死守最后一丝理智。

却在此时,顾惜朝搂紧了戚少商,凑上唇去。
双唇相接,戚少商浑身一颤,脸上交错现出极尽快乐与极尽痛苦的复杂神色,再睁眼时,神色已大变,燃着激烈狂热的欲火,无边无际的蔓延要烧毁天地间的界线,红的惊心,烈得骇人。
抱住顾惜朝,戚少商狠狠的吻了回去。
就算马上要死去,就算天地崩颓,就算星陨日烂,就算沦入地狱,且在这一刻,让我尽情欢乐,尽情享受,把自己融化在彼此的身体里,把自己放纵在疯狂的**里,我不管将来会怎样,将来能怎样,且让我们度过这一刻,停住这一刻。
顾惜朝的上半身悬在床外,被戚少商抱住,两个人长发纠缠,像墨泉汩汩流下,像藤蔓绵延生长。
戚少商从心底发出一声喟叹,加重力气碾着顾惜朝的唇,深深的吻进去。
这个身体已饥渴多年,这颗心灵亦空虚多年,陡然被潮涌的愉悦与满足涨得满满的,从未有过的迷醉,从未有过的踏实。
拚将一生休,尽君一夕欢。
就让我们纠缠下去,即使双双化作鬼魂,即使一同打入地狱,我也要紧紧抓着你,抵死缠绵,就把鬼哭狼嚎当作天籁之音,万人唾骂听成林莺夜歌,鼎镬油锅视作红帐鸳床,就算化成灰,散入风,落入地,也要让你我的尸骨一同腐朽,你我的骨灰混杂播散,生生世世,世世生生,与你纠缠下去。
戚少商将顾惜早拉回床上,沿着脖颈,肩膀,胸腹,腰线一路吻下去,顾惜朝低低呻吟着,扭转着,如玉的肌肤上绽开一朵朵妖冶鲜艳的红花,双手在空中虚抓着,被戚少商握住,十指紧紧相扣。
窗外忽掀起一阵乱响,戚少商惊醒,猛地坐起,一眼望去,外面已燃起了熊熊烈焰。
扯下挂帐幔的金钩狠狠扎入腿中,痛得戚少商冷汗淋漓,神志随之一明。
怎能就这么死去!戚少商暗骂自己,扯住自己脚上的铁链,目光一转,瞥到逆水寒,心下一亮:逆水寒切金断玉,即使没有内力,也能劈开铁链。戚少商扑下床,拼尽全力伸手去抓剑,无奈被铁链锁着,离剑遥遥不可及。
戚少商回身抓住顾惜朝,摇晃着他的肩膀:“顾惜朝!顾惜朝!拿剑!帮我拿剑来!”顾惜朝依然神志迷蒙,又贴上戚少商的唇,戚少商狠心一咬,血腥味在彼此的口中化开来,顾惜朝一缩,似是清醒了几分,戚少商趁机拍着他大喊:“拿剑!拿剑来!我俩岂能葬身于此!”顾惜朝似懂非懂,迷迷糊糊的下了床,拾起逆水寒,戚少商大喜,正要去接,顾惜朝突然回身将剑甩出,直逼戚少商面门,戚少商匆忙中跌坐在地上,几缕长发被切了下来,逆水寒咣当摔在床上,顾惜朝也力尽一般瘫倒在地。
不暇多想,戚少商拿起剑砍断铁链,随手抓起一件衣服披在顾惜朝身上,搂着顾惜朝冲了出去,只见火焰滔天,连绵不绝在整个王府烧开来,人们纷纷四散奔逃,哭喊惨呼声不绝于耳,戚少商心下叹道:叶知秋,你想这样把一切葬送么?
戚少商搂着顾惜朝在火海中奔逃,却是冲着叶知秋的花园而去,几步冲进叶知秋的房内。
叶知秋正负手冷笑着看火势纵横,见到戚少商,惊得退了一步:“你怎么来了?”
戚少商微微一笑:“我知道这房里有条暗道,我便是从这里逃出去的。”
叶知秋一愣,点头笑道:“不愧是戚少商,”随即收敛笑容,一横折扇,“你要进暗道,先过了我!”
戚少商一步抢上前,护着顾惜朝奔向左面白墙,叶知秋的折扇随即跟上,戚少商不避不躲,只是身体微微一转挡住顾惜朝,毫不减速的向前冲,叶知秋的折扇眼看要刺中戚少商,却不知为何缓了一缓,便在这瞬间,戚少商已扑到墙前,伸手一推,墙上豁然裂处一条狭缝,戚少商迅速将顾惜朝推了下去,接着回身拉住叶知秋的手:“一起走!”
叶知秋怔住,望着戚少商急切的面容,神情一阵恍惚,苦笑道:“我还能走么?”
戚少商另一只手也抓住了叶知秋,火光彤彤映着他的眉眼,“一起走!”
叶知秋缓缓笑开,搭上戚少商的手握了一握,轻轻道:“大师兄,我——”猝然发力,将戚少商推落进狭缝,戚少商伸手抓去,只见叶知秋站在狭缝间越来越远,不由得大喊一声:“七师弟!”便只看见一片黑暗了。
顾惜朝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条河边,衣衫尽湿,他头疼欲裂,轻轻挣了一下。
“你醒了?”身后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正是戚少商。
顾惜朝缓缓坐起来,整了整衣衫,再回头时,眼里的寒意已结成两片薄薄寒冰。
他被下了药,身体不能自主,意识迷迷糊糊,却不是听不见,看不见,感觉不到,恰恰相反,他都知道,而且记得再清楚不过。
他看了看自己还嘀嘀嗒嗒滴水的衣衫,心中的恨意如狂草疯长。
水可以去火,可以解春药。
他是妓院里长大的孩子,男欢女爱,什么没见过。
也知道什么是娈童,什么是男宠。
那些像烙铁一样烫得他生疼的记忆。
他还记得那些人的眼光,像等待沉伏的饿兽,等着他长大,就将他生吞活剥,撕碎吃掉,他拼命的逃了出来,逃了这许多年,就是为了躲避那种目光,那种贪婪,鄙夷,冷漠又饥渴的目光,那时时在他身后碧莹莹闪现的目光。
不要这样看我,不要。
顾惜朝忽然厉声问道:“叶知去所说,是不是真的?你是因此才一次次放过我?”
戚少商低头注视着自己的双手,沉默着点了点头。
顾惜朝脑中一阵晕眩,踉跄几步才勉强站定。
他嘲笑戚少商自诩侠义,他讥讽戚少商的江湖信念,原是因为他自己从未得到过,没有人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拉他一把,也没有人在他危急的时刻挺身而出。
天知道他是多么多么的渴望相信侠义,相信公理。
戚少商曾让他看到希望,让他以为自己也有了生死与共的兄弟,有了肝胆相照的知音,他私下里曾不止一次的想过:若他们不是仇人,若他们没有这许多事情,他和戚少商能同进共退,策马江湖,多么惬意,多么爽快。
顾惜朝恨恨的看着戚少商。
原来你与那些人是一样的,你们都是一般的看我,你甚至比他们更虚伪,更狡诈。
他绝望的冷笑起来:“原来这就是大侠?这就是你的江湖道义?那些为你而死的人泉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
戚少商猛抬起头来,惨白的脸上暴起愤怒的青筋。
不是没想过受这样的责骂,但万万没想到是从顾惜朝嘴里说出来,这比任何辱骂更讽刺,更伤人。
早知一腔深情会被踩在脚底,却没想到这么狠,这么无望。
“你仍是我的仇人,”戚少商冷硬的答道,“下次,我不会再放过你。”
顾惜朝冷冷道:“势不两立,不共戴天!”一掌拍出,戚少商亦提掌。
两人各自在对方胸上拍了一掌,都向后翻了出去倒在地上。
顾惜朝站起来,擦去嘴边的血迹,头也不回的走了。
许久,戚少商还躺在地上喘着气,“哇”吐出一口鲜血,心如死灰。
虽然嘴上说决断,仍未能狠下心,打顾惜朝那一掌便留了力,而顾惜朝打他的这一掌却是极重,使了十成的力气。
戚少商无神的看向远方。
心已成风片片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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