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缘定有终身 102 江月近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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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江月近人(2)
是怜惜老孟屡次碰壁吗?
无论在京城,在鹿门,无论于官场,于情场,老孟呵,你没感觉到有个女子在专注的看你吗?
沙滩上有微微轻风拂过,
一切皆归于沉寂,沉寂中但沙滩上的鸭儿却鸣锣开道了,它们要归回那堵小鸭屋。
老孟独有的敏感忽听有女子在唱,他心影荡动,唔,好像是鸭屋前的女子在轻轻轻的哼着恋歌。
女子是谁呢?
她是不是痛骂过自己的檀姑呢?
所有的故事不是悬挂在落日里,而是藏匿在浩然深深的心嵌里,因为只有敏感的浩然似乎才看出了,才能明白了女子是谁?女子为甚来河边,他心里驰骋着,其中一定有着某种个究。
太峒隐者突然说:各位上船吧,别只瞎扯那女子了,管她是不是檀姑哩?
浩然仍在发怔,而几人却一跃上了木船,船儿左右摇晃,小耳朵却稳稳立在船头,接过太峒隐者的竹稿,篙子轻轻一点,小船掉过头来,缓缓驶近那鸭子离去后的沙渚,近前,见沙渚上呈现出几幢参差的院落,院子很不错,远看紫瓦一片,屋上冒着淡淡的青烟。噢,瞧得着鹿门山一带的景色太清静了太绚美了。红色的落霞慢慢从树丛中散开,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悄然挂在东边,从沙渚上看鹿门神祠,真象月光下摘掉了面纱的美人。于是,七八个文人墨客踏着软乎乎的沙粒,在沙堆上孩子般坐下来,拿出随身带的几样吃的,还有书籍和文具,不知是要在月下来一番描摹,或是要写点什么?
未及开口,郑秀才率先笑说:“既然浩然先生在田家湾看檀姑时碰了一鼻子灰,来,这会儿什么都别想了,索性就在沙渚上玩个痛快。”
但刚才鸭屋前一幕,那里,那个蹲踞着的长裙女子,先是盯着自己,眨眼间,咋又消失得无踪无影了?
她真是檀姑吗?若是檀姑,她......来干嘛?
浩然哪能痛快?
而诗友们仍在大谈明月几时有和把酒望青天之类,并未注意到檀姑到来的细节,他们时而眼看农夫们三三两两从田里拖着忙碌了一天的身子,在月光下缓步归去,连沙渚上唯一的小渔船也已荡桨上岸。
几个文人隐士仍指着天上一轮月亮。
一个说越升越高的月亮!
一个说好淡雅的月亮!
一个说好靛蓝的月亮!
一个说淡妆浓抹的月亮!
一个问月亮也有魔力吗?不然为何引得那女子也跑来把孟六看在眼里呢?有人却否认,不,是天底下的人发痴发呆举着头在看它想它?
大家无拘泥的纵谈着月,是想做一首有关月亮的诗吗?不然,为何都说月亮不只属于沙渚,还属于人类,因为它总是绕着人旋转,陪着人遨游万里蓝天。
这时候月亮像张嘴说话了。
“它能说话吗?”
“能,因为它上面住着月神。”
“没错,是住着月神。”
“月神就是嫦娥,哈哈,嫦娥出来安慰孟浩然了。”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围着月亮的话题哆嗦着,绕来绕去着的,所有的言辞已经都离不开嫦娥、月宫、吴三、桂树之类了,而憋着的话头一时拉开,又是这样的滔滔不绝,仿佛要一而三再而四从闲聊中找出诗的灵感诗和主题,
废话止住吧,还是做几首月歌!
月歌?
对,做几首有关月亮的诗歌。
不,还是做几首有关嫦娥的歌。
可是嫦娥原本不在月宫,一口咬定嫦娥是跟后弁吵嘴,一赌气奔上月球的。
这人巧舌如簧,七拐八弯,指着太白,说嫦娥的事最终要问太白,“太白,你是太白金星下凡,还说在天上见过嫦娥?”他瓮声瓮气,太白只好迸出“见过。”二字。搓了搓手,从怀里摸出仙壶,猛喝了一口,他突然记起当年嫦娥二十二岁生日大庆,月里吴刚砍掉桂树,摘下树上所有的桂花酿酒,便说“小弟我也不是子虚乌有,各位看,月儿明着,星儿稀着,闪耀的明月里有个嫦娥,当年,嫦娥瞧我喈酒如命,特意送了我这把酒壶。”他油嘴滑舌的兴奋极了,忍俊不禁的高举起仙壶,连连晃了晃。
有人便哈哈大笑“看来太白小弟跟嫦娥有一腿呢?”
“哪里,哪里。”
“不过,太白小弟无论如何知道嫦娥人间之福不享,偏要飞上天庭的事?”
太白很火眼燎人,说得十分肯定:“至于嫦娥飞天的事,我当然知道一二,何况她跟我上床时亲自说过,她悄声向我透露,天历五万五千亿年,天上一下子出来十个白花花的太阳,哎呀,不得了啦,熊熊烈火燃起,大地被烤烟雾腾腾,河湖枯了,海平面直线下降,眼看天下人已大祸来临了咋办?”说罢长长的叹了口气。
继而目光疹人:“哎,若不......”
听的人问:“难道那世道仍有救么?”
太白狡猾的抖动笑容,他再次捧起仙壶,众人瞧他嘟囔着嘴巴,却又不喝,似乎是在从回忆中挖掘着什么,片刻间,他终长啸一声,将仙壶向天抛出,瞬间酒如雨下,密点点般落下来,他说:你们知我这是做甚?哈哈,本大仙在洒酒祭英雄?”
他自问自答时,太峒隐者喉骨一次次突起,然后摇着腿问:“难道有英雄拯救了这个十轮太阳爆晒的世界?”
太白大仙用沉默的眼光扫视着几个肃穆的诗人,而瞬息间,仙壶已凌空翻着跟头落下......
呵呵呵!
太白手一伸,轻巧接住。
一连吞了三大口,再次仰望天空,
又搔搔头皮,洒落说着:“十日同出的怪事惊动了一个叫后羿的伟大英雄,后羿,了不起的后羿,他甩开三丈长的飞毛腿一跃,呼呼呼,哟咦,他登上了昆仑山顶,立刻运足神力,拉开神弓,你道那十个太阳即便能集合成一团,烧得熔他么?它们不仅烧不毁宇宙,也烧不死羿,后异弓力所及,只听“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一连九响,箭箭射在在太阳上,火花迸出,铮铮巨响......”
“咦呀!”
太白住嘴了,马屁精们料是九个多余的太阳已全都哗哗坠落下来
“哗!哗!”
“大火烧了一千年,火苗蹿上一千丈高。”

“嘿,盖世神功!”
太白呸了声,伏了个鬼脸,指出后来很不妙,虽然有个美丽善良的嫦娥自愿嫁绘后羿,成了后羿的妻子,唔,有那么一天,后羿到昆仑山访友求道,得到了王母娘娘的不死药。据说服下此药能即刻升天成仙。然而,后羿舍不得撇下妻子单独飞升,郑重说:“珍藏它吧,将来我们一道服药上天。”嫦娥把药小心藏好,不料被一个坏家伙从房门的缝隙中窥看到了,这个人叫蓬蒙,后羿率众徒外出狩猎,心怀鬼胎的蓬蒙假装生病,留下来,你说他想干嘛?他顺藤摸瓜摸瓜的抡起门边一柄大铁锤,嘿呼嘿呼的闯入嫦娥绣房,两眼睁睁,露出绿光,气势汹沟威逼嫦娥交出不死药。
“不成!”
“那就一锤砸扁你!”
“话未完,蓬蒙果然猛的一锤朝嫦娥头上砸下来,这一锤,少说也有八百斤力。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嫦娥睁眼一看,这一锤并未砸到自己头上,而蓬蒙却鄙薄的嘲讽:其实我并不想杀死你,漂亮的嫦娥妹妹哟,我只要你把不死药交出来,然后,乖乖跟着我走。”
“你想要我做你的情妇?”
“正是。”蓬蒙阴上眼瞧她。
可怜嫦娥一脸煞白,身子颤抖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略一忖,知自己决不是蓬蒙的对手,转身去藏药之所,拿着不死药一口吞下。”
“啊啊!”她喉里吱吱咯咯,她不得不狂叫大喊:后羿啊,后羿.....然而她已在刹那间感觉到身子已不可控制,连衣带也飘飘然着,她渐渐升腾而起,渐渐离开地面,冲出窗口,向天飞去......”
不甘沉寂的诗人便抱住太白大腿,众目睽睽追问......
“你想呢?”
“后羿回家,一时追悔莫及,当的抽出宝剑追杀恶徒蓬蒙,追呀,追到不周山上,哪有蓬蒙
的影子?于是捶胸顿足捂脸哇哇大叫嫦娥呀!嫦娥!嫦娥!他扑倒于地,仰脸把月亮看在眼里,他惊奇地发现月亮已格外的皎洁。而且月亮里竟然有个晃动的女人影子?”
“太白,你真会编故事。”
“我儿时读过《山海经》。”
太白一气说完时孟夫子正在黯然伤神,他心猿意马忖着,咦,好一对夫妻,天上人间遥遥相对,再也不能见面,只能遥祝平安。不过,我读《全上古文》辑《灵宪》,书中云是“嫦娥化蟾”:“嫦娥,羿妻也,窃王母不死药服之,奔月。将往,枚占于有黄。有黄占之曰:‘吉,翩翩归妹,独将西行,逢天晦芒,毋惊毋恐,后且大昌。’嫦娥遂托身于月,是为蟾蜍。”
太白说:《淮南子.覽冥訓》中记载,后羿從西王母處处请来不死之药,嫦娥偷吃了这顆灵药成仙了,身不由主飘飘然飞往月宮之中,在那荒芜的月宮中度着无边无际的寂寞岁月。
“嫦娥再也见不到后羿了,悔恨吗?”一直听得发呆的弥猛猛突然插话了。
自以为满腹学识的太峒隐者便笑呤呤回答:“悔恨什么?我看在眼里只有说孟诗神才悔恨嘞,孟诗神受了檀姑的蹊落,不悔恨才怪哩。”
周围的眼睛片刻间都齐刷刷转向了老孟,老孟没有回音,只呼哧着站起,魔术般展开一纸,
因为被月光烛照,居然看得一清二楚,纸上是首《游涓水》的诗。
那诗是:
一、
九日涓水游,嫦娥眺诗神。笑看我落水,飞来携手行。
二、
今日登船高饮,明朝更举觞。仙娥何太苦,幽闭广寒宫。
“呵,孟夫子,你真行,不声不响,你就做诗两首。”
“两首算啥,我还要做首。”老孟得意之情布一脸上。老孟就是这么个性子,时而多愁,时而快乐得忘记一切,难怪太白曾在《赠孟浩然里》写道:“吾爱孟夫,风流天下闻。”
“孟夫子确关风流成性,其风流浪漫之情,弯弯曲曲,一旦来了劲,简直能飞上月球。”在诗人们的调侃中,一直苦恼抑郁的孟六,本来,神智也变得模糊而错乱了的,不料他眼望蓝天,耳里审听着一茬茬的谈话,兴这所至,竟悄无声息的又要做诗一首?他构思着,构思着,瞬间,他伸着脖儿着,大声哗着,叫着,叫小耳朵辗墨,铺纸,他果然轻轻醮着如水的月光,霎那间手臂挥动......
把笔一丢,念道:
移舟泊江渚,日暮客愁新。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嘻,月近人?”
“近谁?”
“浩然呗。”
“月到底是谁?”
“月就是檀姑呐。”
“檀姑不是蹊落了浩然么?”
“那是假骂,那是爱他,是恨他不来打擂。”
已无法辨清月光下这些话是谁说的,好在浩然也听出这些话虽然像是拿他调口味,甚至是捉弄或嘲笑讽刺,但他完全陷入了一种无可名状的兴奋之中,因为他的思绪一直像一头奔驰的小鹿或者像一头野兽,使他不得不在痛苦与快乐的边缘寻找,寻找那个坐在鸭子屋边的长裙女子,他能肯定她是檀姑,她的一举一动那么神秘,她的眼光那样的充满期待,那不是在驱逐他,不是恨他,是期待他再去打擂。
浩然想,她虽然骂了自己,正如众人所说的:骂是痛打是爱呀。
大家突然间也有所领悟了。
嘿哟,《江月近人》一诗原来是写给檀姑的,而用的技巧高却十分高明——隐喻。
“是吗......”
“不过,或是与不是,我都要去正正式式的去打一回擂,因为檀姑恨我是狗熊,是脓胞。他一边嘴里喃喃呐呐,眼睛却木呐的看着那月色正浓的江面上,那树、那山,全被月光涂抹成璀灿夺目的银色,倒映在江水里。就像在囫囫囵囵着身子没进了江里洗浴,但其实,月亮更像团玉脂,照着不远处蒙胧的鸭屋,那里有个离去了女子,从神态上看,那女子的眼神一直跟着他,而他,已没有了旧怨......
不管怎样,太白、张子容、郑秀才,蒋秀才,太山下隐者,小耳朵,弥猛孟、浩然一行人嘻嘻的返回鹿门山涧南园里吃完晚饭,仍然在对着月亮大赞《江月近人》,尤其是“江清月近人”这个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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