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水龙吟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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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四海眼空昂奋铁马赤鬃
忘心峰顶的小茅屋前,摆放着一张石桌,几张石凳,桌上唯有一壶清茶,几个茶杯。
刀王正端坐在桌边,可他的掌中却不是一杯茶,而是将不老刃抽出鞘中,端于手上细细察看。
刀有两面,一面锋锐,一面鲁钝。
人生在世,做的每件事情,下的每个决断,是否亦如这一把刀,既可助人,亦可伤人?
十天之约转瞬即过,现在已是第八天了。
这八天来他虽对叶风与祝嫣红不闻不问,但心中却实是牵挂。
凛冽的山风将他一头白发扬起,亦扬起了一怀心事。
他强迫让叶祝二人真情流露,绝非他一向做人本性。
那日在快活楼见到叶风一刀立威,出手之巧,应变之奇,天资之高,均是生平仅见,早已动了传功之念。约叶风来忘心峰,实是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既希望他能领悟自己的忘心七式,再创神功,将刀道发扬光大;但如此一来却又必是得罪明将军,福祸莫辨。
自从明将军二十五年前与京师神留派关睢门主包素心一战后,流转神功威慑天下,这数年都被稳尊为天下第一高手,纵有暗器王林青那一次名传千古的泰山绝顶一战,明将军直承武功不及林青,但林青却是在那一战中横死当场,反而更增明将军在武道上的威望。
这些年来明将军执意一统江湖,掀起了武林中的血雨腥风,许多追求名利的武林人士亦都投*将军府,现在连历轻笙亦与将军府结为联盟,只有裂空帮等有限的几个大帮会苦苦支撑着白道武林……
眼见武道未落,生灵涂炭,刀王心知无论是出于江湖道义或是武道修为,自己都绝不应坐视不理。
但刀王秦空虽是眼高于顶,但亦自知武功尚在明将军之下,自己年事渐高,虽然经过二十年的苦心研究出了忘心七式,但能否敌住明将军的流转神功,却是没有半分把握。
叶风或许就是日后能制住明将军的唯一人选。
可叶风年轻气盛,终于因将军令传至五剑联盟而遭将军府的全力围捕。而以叶风此刻的武功,纵使能逃过将军府的追杀,亦难免会受到重创,日后在刀法上能否再有大成更是未知之数。是以刀王才在值此生死存亡之际,不得不出此下策迫其移情于祝嫣红身上,务要叶风在十日内练成自己的忘心七式……
可自己二十年才悟出的忘心七式,叶风能在短短十天中掌握吗?
更何况……
刀王忽有感应,蓦然起立,眼视山道。
“二十年不见,秦兄别来无恙?”二人缓缓踏上峰顶,当先一人长笑道。
刀王闻言抚掌大笑,“龙兄这二十年踪影全无,老夫整日挂念,安能无恙?”
来人约是六十余岁,身形高大,容貌清隽,却是虬髯满面,豪勇无双。竟然就是二十年前忽然消失于江湖与落花宫主同隐海南的“跃马腾空”龙腾空。
身后跟着一位少女,虽是一脸轻愁,却依是身影纤纤笑容浅浅,可不正是落花宫的大小姐沈千千。
龙腾空大马金刀地坐在刀王对面,自顾自地再倒上二杯茶,缓缓道,“这二十年来,虽然无缘相见,但往日的交情却是时刻不敢有忘。”
刀王举杯而饮,想起岁月匆匆,转眼间旧日时光已成昨日黄花,大家都已是白发苍然,心头唏嘘有感。
不待二人叙旧,沈千千抢先问道,“叶风可是在此?”
刀王心中暗叹,叶风此刻与祝嫣红在一起,沈千千突然来此横生枝节,不知是福是祸,只好点头应道,“叶风此刻正在修习神功,一时不便与姑娘相见。”
沈千千大喜,“我们这一路来听到许多传言,有人甚至说他已被将军府擒下,甚至当场战死,现在可算放心了。”
龙腾空对刀王摇头苦笑,“此时江南战乱丛生,凶险至极,我本是想带着大小姐立刻返回落花宫,无奈……”
沈千千抢道,“水儿尚未救出来呢,我们可不能这样回去,实在不行便让母亲向将军府要人。”
刀王亦是摇头苦笑,若是落花宫主公然对将军府宣战,凭着落花宫的号召力,必能集结大批武林中人,只怕江湖上再无宁日。
龙腾空正容道,“将军府已与枉死城联手,我们必得从长计议。”
沈千千闻得叶风无恙,心中欢喜,一张绷了一路的俏脸早是云开雾散,娇笑道,“有什么好怕的?水知寒与历轻笙未必敌得住龙大伯与刀王,何况我们还有一个碎空刀呢。”
刀王轻叹一声,“水知寒与历轻笙倒还罢了,若是惹出了明将军,只怕……”
一个声音淡淡接道,“明将军的武功真有那么厉害吗?”
三人转头,叶风与祝嫣红并肩立在山崖雾霭中,晓风吹得衣袂飘飘,男的俊朗,女的娇艳,直如一对神仙侠侣。
沈千千眼睛一亮,这一路上的挂念与委屈此刻全都重重翻腾起,泪水几乎都要涌将出来,凄声道,“叶大哥!”
叶风微微一笑,“我还想着应该如何去救沈姑娘呢,想不到你早已逃出来了。”
沈千千本想反驳自己是“杀”出来而绝非“逃”出来,但这些天来耽了许多的心事,此刻终又重见叶风,咽喉一哽,只是傻傻地望着这个“呆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刀王奇道,“你怎么出来了?”
叶风垂手恭谨道,“有劳刀王无私相授,叶风已然悟得忘心七式的精髓。”
刀王大笑,“好!想不到我二十年的苦思冥想被你八日通透。我只是想不通,为何这么伤我面子的事,此刻听来竟是如此欣然呢?”
叶风眼中涌起感激之色,“刀王大恩,叶风终身难忘!”
刀王眼中怅意一闪而逝,大笑道,“我来给叶小兄引见一下,这位便是二十年前以七十二路腾空掌法和一张潘安玉貌名震武林的龙腾空龙老爷子,想当年落花宫主亦对他青眼有加,让我们大是妒忌呀,哈哈……”
叶风这几日与祝嫣红相对,虽无越礼之处,但两心相悦,旧日执迷报仇的心结早已淡薄,听得刀王开龙腾空的玩笑,也不免少年心性,先是对龙腾空深施一礼,大笑道,“秦兄快快将龙老爷子的旧日轶事挑些有趣的说来。”
众人听叶风称刀王秦兄,而刀王脸上一副哭笑不得却又不无得意的样子,俱是一呆,只有祝嫣红知道其中关键,忍不住掩嘴偷笑。
沈千千大觉好奇,连声询问刀王。
刀王只得细细解释,说到那一场忘心峰上的六招大战,更是口若悬河,眉飞色舞,更加上叶风在旁边的会心而笑,祝嫣红又不时从局外人的角度插言解说,直听得龙沈二人心中痛悔没有早来几天,错过了这惊天动地的一幕。
龙腾空尚是初见叶风,但见其丰神俊朗,眼中神光忽隐忽现,显是身怀绝世武功。虽是一脸满不在乎的态度,神情里却是潇洒不羁中又略带一份薄薄的落寞之色,更难得没有半分年轻人的骄狂之气,说话甚有条理却又不疾不徐,神态稳重而不乏锋芒锐利,心中暗赞。
可他久经尘世,见到叶风与祝嫣红有意无意间的眼神交汇,暧昧难言,不禁暗暗失惊,一时沉吟不语。
刀王说到得意处,忍不住大力拍着叶风的肩膀,“我这一生阅人无数,却实是第一次见到叶小弟这样的人物,年纪轻轻武功已趋大成,而且静中有动,每每在平稳中屡有奇兵妙手,更是难得不骄不躁,灵机变通,假以时日,必是武林中的一个奇迹。”
叶风谦然笑道,“若无秦兄的指点,叶风尚不知天高地厚呢。”
刀王瞠目以对,“好小子,真就叫我秦兄呀。”
龙腾空亦笑道,“叶小弟不用谦虚,你秦兄这老家伙从不服人,今天破天荒地这一番称赞,只怕才真是心中得意的不知天高地厚,哈哈。”
刀王再是一掌拍向龙腾空,“你这老不死的家伙也敢开我的玩笑,来来来,让我见识一下这些年你的腾空掌法有什么进度,能敌住我的忘心七式吗?”
叶风身处两大绝世高手中间,却依是不紧不慢,丝毫不见拘束,“忘心七式与腾空掌法是留给明将军的,现在露了底岂不是让敌人笑话。”
龙腾空再是一阵豪笑,“我这些年天天守在落花宫,无人练功试掌,手上几乎都要长青苔了,明将军若是来了,我才好一舒这些年的郁气。”
叶风虽对龙腾空的威名少有所闻,但先有闻雷怒对其的推重,此时再听得刀王的言语,加上龙腾空相貌清俊,神态自若,对明将军这样的人物亦是毫无畏惧之色,心中钦服他的气度,忍不住亦是放声道,“明将军是我的,秦兄与龙兄你二人就瓜分水知寒与历轻笙吧!”
龙腾空再被叶风称了一声“龙兄”,先是一怔,旋即释怀,“水知寒当然是我的,嘿嘿,我姓龙,他姓水,且与他奏一阕‘水龙吟’,以壮我武林正道的声势!”
刀王故意苦着脸叹道,“算是历轻笙倒霉,先是挨了一记碎空刀,又要接我不老刃,只是我如何好意思欺他旧伤未愈呢?”
龙腾空这才知道叶风竟然独力击败了历轻笙,忙再问起当时情景。
叶风想起那日与历轻笙的一战,心头犹有余悸,“历老鬼的魔功果是厉害,先是趁着雨夜暗伏一侧,再以揪神哭迷我视听,最后用照魂**慑我心智,这才发动风雷天动的爪功痛下杀手,伺机报他的杀子大仇。只是他料不到我根本不受他这些**之术的影响,假意中彀引他轻敌发招,这才一击破之……”
龙腾空大笑,“历老鬼一向自誉武功诡秘,更是痴迷于慑魂邪术,这一次万万料不到叶小弟有如此坚强的心志,无功受创而返,只怕更是大大打击了其在心境上的修为。我断定以后六大宗师中历老鬼已可除名了。”
叶风心中暗叹,想到自己年少时受过那许多非人的苦难,心志早已是练就的坚不可催。
刀王笑道,“将军府这些年如此锋芒毕露,横视武林,但此刻碰上我们三兄弟联袂而出,亦绝讨不了好。”
龙腾空大笑,顺着刀王的语气道,“不错,这一次且看我们三兄弟的本事。”
他竟然也是以兄弟相称小他几近四十岁的叶风。听得祝嫣红与沈千千俱在心底偷笑。
叶风抬眼望来,二老均是对他一脸的期待之色,知道深恩难言谢,唯有紧握刀柄,振臂举天以明心志。
三人六目相望,胸中俱是一份气吞山河的铁马豪情,心想就算是将军府大兵齐至,明将军亲自出手,只怕亦有一拼之力,不由齐声大笑。
沈千千见叶风与龙腾空一见如故,心中欢喜。她女儿家毕竟面薄,不好直接对叶风说话,只得先找上祝嫣红,“祝姐姐这几日可是担惊受怕了吧。”
祝嫣红这几日与叶风终日相处,一颗芳心早是千缠万绕在他的身上,此刻乍见沈千千,一份自卑突然涌将上来,更是觉得对沈千千有愧于心,虽是不好明说,亦只得话中有话的淡然道,“事由天定,多想无益。嫣红一介娇弱女子,不求为报夫仇,只想安渡余生,再无他求……”
沈千千奇道,“雷大哥又没有死,你报什么夫仇?不过,哼!……”
忽然惊悉雷怒尚在人世,叶风与祝嫣红心中剧震,面色齐齐大变。
叶风转眼望向刀王,满腹问话在喉边徘徊良久终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但见刀王扬首望天,适才的一脸笑容忽变得冰冷,“我早说过,忘心七式若要大成,移情后尚须忘情,你现在可懂了么?”
第五节五味心事更与谁人诉说
叶风见到刀王神态,心神震荡,颤声问道,“前辈竟是早知此中缘由吗?”
刀王脸上泛起痛苦之色,“若非如此,怎能让你悟通忘情**。”
叶风瞧向祝嫣红,但见她双唇紧抿,一脸惘然,似是在为雷怒尚在人世而欣然,亦像是在为这惊天巨变而黯然神伤。
龙腾空精通世故,早已看出了端倪,沉声道,“秦兄亦是为了叶小弟好,不然在此四面受敌的境地里,若不早日练成武功只怕……”
叶风截断龙腾空的话,大声质问道,“刀王你这般岂不是害苦了嫣红?”事到临头,他再也无心用秦兄来称呼刀王了。
刀王冷然一笑,“我自会给你一个交待。”
叶风胸中就像被泼了一杯冰水,怒气却再也抑制不住地翻涌上来。
这几日在想像中与祝嫣红把臂并肩,在大漠草原上相守一世的等等念头突然间全成泡影,一切都如镜花水月般好梦乍醒,荡然无存,一时心头气苦,口不择言,“你要如何给我交待,去把雷怒杀了吗?”
刀王长叹,“若是杀了雷怒,你的忘情**岂不全废了?”
祝嫣红的声音淡淡地响起,“刀王无需自责,嫣红早知配不上叶公子,有了这几日的缘份心愿已足。日后只会安心相夫教子,做个贤妻良母,绝不会再见叶公子一面。”
叶风大叫一声,望向祝嫣红,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声音却是冷静无比,“你早定下了如此主意是不是?”
祝嫣红接触到叶风火一般的眼光,慌忙垂下头去。
那一道目光就像求思剑般刺入她柔软的胸膛,细细地切割着她的心,一寸寸磨损着,一滴滴淌着血,耳边犹听到叶风大声问着,“是不是,你回答我是不是?”
祝嫣红抬起头来,盯着叶风的面容,心中酸楚,面上却竭力保持着一份平和,柔声道,“叶公子敬请见谅,就算夫君已亡,可嫣红家中尚有老父孩儿,本是万万不能陪你去塞外的……”
叶风闻言先是浑身一震,呆了半晌,竟然仰天大笑起来。
“唉!”沈千千终于看出了一丝苗头,怅然一声悠悠长叹。
但见祝嫣红面呈坚忍,满目苍然;沈千千脸现惊容,愕然无语;叶风却是双目赤红,唇裂龈血,直如疯了般笑个不停。
刀王与龙腾空面面相觑,都不知要如何劝解。
叶风的笑声良久方歇,缓缓将视线从天空中收回来,面上已是恢复到一惯的宠辱不惊,就像是已立下什么决心。
叶风先是对刀王深深一躬,“叶风知道前辈对我用心良苦,所以心中决不会有所怪责……”
刀王长叹一声,“你怪我也罢,反正你已学会忘心七式,亦算是我的一份补偿。”
叶风冷然一笑,寒声道,“刀王错了,若真要有所忘,叶风宁可忘记前辈所传神功亦不忘情!”
刀王诧然望来,却见叶风深深看向祝嫣红,“若是我现在仍是不顾一切的执迷不悟,你可愿再陪我一起,去做一对离经叛道的疯子吗?”
祝嫣红娇躯一震,如何想到叶风对自己情深至此,芳心里已是一团乱麻,纵有千语万言如何回答得出口。
沈千千再也忍不住满腹的悲伤,“哇”得一声哭将出来。
叶风对沈千千满面泪痕的情态浑若不见,仍是望定祝嫣红,“我非是迫你,雷大哥想亦是通情理之人,只要你愿意,我去亲自向他负荆请罪。”
祝嫣红双目盈泪,“嫣红实不是公子良配,沈姑娘品貌皆优,才是……”
叶风毅然打断祝嫣红,柔声道,“这些年来,我的心中全为仇恨所填满,每日只知苦练武功,一意雪恨,从不知快乐为何物。直至遇见你,有了与你相处的这几日,才觉得以往的自己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一任快乐从身边流走。就算你就此与我辞别,我的心中日后亦永是只有与你在一起的快乐!而现在只求能再与你每日共对……”叶风长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纵是千夫所指,万人唾弃,又何足道哉!”
祝嫣红再也忍不住,扑至叶风的怀里,大哭道,“公子放心,我便回去对他明说,若是不能求得一纸休书,嫣红最多便是一死还君之深情!”
刀王与龙腾空听得目瞪口呆,叶风一向是江湖上的无情浪子,祝嫣红更是名门闺秀,却何曾料到这二人竟然情痴至此,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将这份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恋示之于众!
叶风轻拍怀中祝嫣红的肩膀,双目射出异彩,“我不许你死,我们一起去见他好了。”
沈千千呆然伫立,既是心伤,又是妒忌,更是为他二人的这份痴情所感,泪水如决堤般源源不绝地涌出。
龙腾空正容道,“世间男女,何为良配?我看你们亦不必去见雷怒,他此刻已降将军府了。”
刀王惊问,“散复来对我说是雷怒遭水知寒亲手擒下,可是不尽不实吗?”
龙腾空长叹一声,“雷怒亲手杀了方清平降了水知寒,这都是我亲眼所见。”
叶风眼中精光一闪,“既然如此,我对雷怒就更无歉疚了。”话虽是如此,但雷怒毕竟曾是与他并肩抗敌,心中那份不安怎也挥之不去。
沈千千强忍悲伤,“雷怒还想擒下我,幸好龙大伯一直藏身于快活楼的人马中,这才趁水知寒不备救了我。”
刀王万万料不到自己一意帮叶风练成忘情**竟然会发生这许多变故,看叶风此刻的情景哪有半分忘情的样子,不由心中懊恼沮丧至极,颓然坐下,郁然长叹。
龙腾空却是哈哈大笑,端起茶杯,“叶小弟性情中人,老夫且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言罢一饮而尽。
叶风万料不到龙腾空会表示支持自己,举杯饮了,心下却是一片茫然。
刀王喃喃道,“性情中人有什么用,学不了我的忘心七式,迟早都被人杀了。”
龙腾空道,“刀王执迷刀道,只道忘情方窥至境,我却大不以为然。”
沈千千胸口起伏,也是端起一杯茶一口饮下,一腔怨气也尽皆发了出来,“人若真是忘了情,练成天下第一还不是一具行尸走肉。”言罢大声咳嗽,却是被那杯茶呛住了。
刀王望向龙腾空,“我苦思二十年方悟得此忘情心法,你轻轻巧巧一句‘不以为然’就给我否定了,我如何能服?”
龙腾空肃容道,“人的本性俱不相同,凡事应有变通,因材而教。以叶兄弟这般痴情之人岂能练好你的忘情**?”
刀王一呆,无言以对。
龙腾空双眼大有深意望向叶风,“以武功心法而论,忘情入情其实仅是一线之隔。如不能忘,不若投身以入,一任炽热痛烈,或许反是别有天地。”
叶风双目一亮,若有所思。
龙腾空眼望沈千千,忧色划过面容,抬眼望向刀王,“秦兄可知我这些年为何流连海南么?”

刀王没好气应道,“我怎么知道,定是你对落花宫主还念念不忘。”
龙腾空怅然长叹,“你说得不错,却只想出了一半。因为我知道星霜对我亦是念念不忘的。”他言中的星霜自是二十年前艳慑武林的江湖第一大美人落花宫主赵星霜了。
沈千千惊呼一声,绝料不到龙腾空竟然自承母亲亦钟情于他,以龙腾空的身份,此言应是不虚,但观他这几年行事,与母亲见面都没有几次,若是说他们暗中私通款曲,却是无论如何也难相信。
龙腾空再饮一杯茶,眼望空杯,似是陷入回忆中,良久才道,“我在落花宫外三里处的流水轩一住便是二十年,若不是她对我曾有过浓情厚意,我又如何耐得住这整整二十年的寂寞!”
龙腾空二十年前随落花宫主一并消失,早有好事者将之四处宣扬,而且龙腾空无论品貌才学武功见识亦均是落花宫主的良配,许多追求者均是望而却步。
但后来落花宫主下嫁海南沈家,又生下了沈千千,谁都再无怀疑,只道全是江湖误传,谁料到今天龙腾空竟然煞有介事地将这段情史说了出来。
连叶风与祝嫣红都屏息静气,专心听龙腾空的下文。
沈千千颤声问道,“为何母亲从不对我说起?”
龙腾空眼中愁结横生,“落花宫隐为岭南武林盟主,其名为飞叶流花的暗器手法更是武林一绝……唉,这也不算什么,怪只怪星霜自幼便是落花宫的少宫主,身怀家门重望……天意若此,天意若此啊!”
刀王奇道,“赵星霜身为宫主又如何,龙腾空的名字也不至于辱没了落花宫。”
龙腾空惨然一笑,“落花宫之所以以落花为名,便是得自于其武功心法,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若是落花宫女子嫁与了她钟情的男子,一旦男女欢好,便是经脉错乱,武功尽废的结局……”
“啊!”沈千千与祝嫣红同声惊呼,这才明白为何龙腾空住的地方以流水为名,而这落花宫最大的秘密竟然连沈千千亦是第一次得知。
“啪!”刀王一掌重重拍在石桌上,闷声长叹,“龙兄与我相知数年,当年更是同甘共苦的好兄弟,但我对你不辞而别的行径却是一直颇有微词。到得现在,我才算是对你心服口服。”
要知赵星霜身为落花宫主,就算肯为龙腾空甘废武功,可她若是有了什么意外,不但关系到落花宫的名声,更涉及到数百人的安危,而龙腾空也势必不肯她做如此牺牲。
最可敬是龙腾空明知苦恋无望,仍是宁可舍弃所有,一意陪着赵星霜隐居海南,这二十年来定是饱受相思煎熬,其种情之深更是远非旁人所能臆度。
叶风举杯倒茶,对着龙腾空恭敬奉上,“我敬前辈一杯!”
龙腾空哈哈大笑,与叶风尽皆干了杯中茶,“叶兄弟现在知道了——别说是雷怒杀友求荣,为人所不齿;就算所有人都骂你们大逆不道,有违礼教,我亦是决意支持你的。”
叶风对龙腾空深行一躬,眼望向祝嫣红,二人相视含笑。
毕竟比起龙腾空,他们的阻力要小得多,这一刻二人的心中再无滞碍,心想纵是有着天大的困难,也必是可以克服的。
龙腾空眼视沈千千,再是一声长叹,“千千,现在你应该知道龙大伯为何执意不让你去找叶兄弟了吧!”
沈千千的心中早是一片紊乱,刚才看到叶风对祝嫣红的如火情焰,心中尚在幻想若是他有一日能对自己如此,自己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不由暗下决心,心想只要精诚所至,或许总有日能感动他,哪怕与祝嫣红二女共侍一夫也未尝不可……
何曾想自己竟是如此苦命,就算叶风对她有心,她亦是与他无缘无份。一时心火上涌,再也抑制不住,捂面直朝山下冲去。
几人不虞沈千千失神若此,龙腾空连忙起身去追。
变故在此刻忽生,一道黑影从山道侧面直冲而起,在空中与龙腾空擦身而过。
砰然一声大响,那道黑影与龙腾空对了一掌,飘然落在山道上,傲然长笑,“这一掌是还给龙兄的。”
龙腾空落地踉跄几步,方才站稳身形,一道血丝从嘴角流下,眼望来人,恨声道,“水知寒!”
第六节六马仰秣水龙音催神夺
水知寒悠然负手而立,却是以一人之力守住道口,一副有恃无恐瓮中捉鳖的神态,“龙兄不必心中不忿,若不是看在刀王与你兄弟情深,我决计不会让你上到忘心峰顶与他相会的。”
龙腾空不理水知寒的嘲讽,闭目运功,刀王伸手握住龙腾空的手,助他疗伤。
适才变生不测,加上众人全都失神于龙腾空所说的旧事中,这才让水知寒不知不觉地潜身暗伏于侧,趁龙腾空去追沈千千的空隙,一击奏功。
山道上人声鼎沸,陆续上来许多人,点将山、行云生、散万金、散复来等赫然在列,其余的想来俱是将军府的高手。另有一帮黑衣人,面色冷漠,眼目无神,行动快捷,看来应是枉死城的弟子。
上山的数人分占要点,对叶风等人完成合围之势。
水知寒的寒浸掌何等厉害,更是蓄势已久,而龙腾空匆忙应战,最多只使得出五六成的功力,硬拼之下,这一掌伤得甚重。此刻龙腾空只觉得一股寒气在经脉中来回游走,欲驱无门,就连助他行功的刀王亦分不得神,苦苦运功与这丝质地怪异的寒流相抗。
叶风尚是心不守舍,是以让将军府的人从容完成包围。
由此亦可见水知寒心计之深,仅凭一掌之力便牵制住三大高手。
最后踏上忘心峰顶的是一个青衣人,手中却是捉着沈千千。
那青衣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叶风,桀然怪笑道,“叶风你还没有死,很好、很好!”
他的声音又尖又利,就如同一把锈刀刮过瓷盘般的嘶嘶暗哑,语意中更是充满了一股怨毒之气,令人闻之不由心中起了一阵寒意。
来人正是江西枉死城主、黑道六大宗师中的历轻笙。
叶风对历轻笙犹如不见,只是眼视他怀中的沈千千,嘴上却是哈哈大笑,“历老鬼的刀伤好得倒是迅快,早知我那一刀砍得再重一些,让你多躺几天。”
历轻笙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我要是多躺几天,只怕你的沈大小姐的贞洁就难保了。”手上略松,一任沈千千在怀中挣扎扭动,若不是当着这许多手下人要维护宗师的身份,只怕早就动手相欺了。
沈千千神色凄然,双目隐含惧色,两手虽被历轻笙紧紧抓住,双腿犹在空中乱蹬。历轻笙竟是故意不封她身上**道,由她挣扎以惑叶风心智。若不是沈千千被点住了哑**,只怕早就是破口大骂了。
叶风怒视历轻笙,口中却是不紧不慢地对水知寒道,“水总管与此卑鄙之徒齐名,不知有何感想?”
水知寒眉头微皱,将军府实是不愿与落花宫为敌,但亦不能直斥历轻笙,伤了自家的锐气,当下呵呵一笑,“刚才龙兄不是说落花宫女子不能嫁于心爱之人么?我看若是沈小姐委身下嫁历城主,倒也是件美事。”
历轻笙哈哈大笑,“最好将赵星霜一并娶过来,不然我还得叫她一声岳母岂不是太过无趣!”
龙腾空集气疗伤,耳目却仍是灵敏,闻言闷哼一声,全身一震。
叶风冷眼看去,知道水知寒与历轻笙故意激怒龙腾空,影响他运功疗伤。却不知对方为何不趁现在出手袭击,如今只凭他与刀王之力,纵是能勉强脱身,其余人也必无幸免。
水知寒亦是大笑道,“看来今日碎空刀叶风想护的还不只一朵花呢!”
叶风心中一动,对水知寒的计划已然明白。水知寒定是意欲全歼,所以才由得历轻笙侮辱沈千千,必要激起各人的血性,拼死相抗而不寻隙逃出。
当下叶风心中已有计议,望着历轻笙哈哈大笑,“却不知历老鬼还剩几个儿子来认继母?”
历轻笙大怒,他的三子历昭正是死于叶风之手,旧仇新恨涌将上来,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将沈千千往空中抛去,腾身而起,双爪如钩,直向叶风抓来。
碎空刀瞬间出鞘,叶风身随刀走,腾空而起与历轻笙硬拼一记。
叮叮叮叮几声脆响,历轻笙十指乱弹,指气纵横,尽皆击在碎空刀上。
二人势尽,各自翻回原处。
沈千千人在空中一声轻叱,落花宫成名暗器飞叶流花刚刚握在手中,却忽觉得一股阴力此时方才撞中手肘**道,再也把持不住满手的暗器,身体一软,从半空落下,重又被历轻笙接在手中。
众人心中暗暗惊悸,历轻笙的魔功果是非同小可,竟然能隔体凝力缓发,令人防不胜防。
叶风落地时却连退七八步方才稳住身形,碎空刀遥指历轻笙,恨声道,“历老鬼你倒是恢复得快。”
将军府与枉死城的人见此情景,不问而知自是历轻笙占了上风,俱都鼓掌打气。
历轻笙放声狂笑,状极得意,“上次你背着雷夫人,这次我抱着沈小姐,倒真是公平得很。”
祝嫣红道,“雷怒呢?”
水知寒含笑道,“若不取得叶风的项上人头,雷盟主无颜相见夫人。”
水知寒此话极是阴损,更是暗示叶风与祝嫣红有了苟且之事。饶是以叶风的灵变,虽是与祝嫣红仍是清清白白,亦是无言以对。
龙腾空的声音隆然响起,“雷怒杀友降敌,人所不齿,只怕将天下人的首级都放在他面前,亦是无颜相对。”
叶风转头看去,龙腾空已然功运圆满,睁开双目,终于放下了一番心事。
水知寒却是望向刀王,“今日之事不知刀王做何立场?”
刀王大喝一声,“我说了十日后必给总管一个交待,总管竟然如此信不过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水知寒轻声道,“碎空刀一向诡计迭出,我只是怕刀王有失,特来接应。”
刀王毫不买帐,“总管趁着人多势众,既是暗算龙兄在先,又是挟着沈姑娘在手,我自看不惯,若是要杀叶风,先问过我刀王吧!”
水知寒皱眉道,“我与龙兄的过节暂且揭过不提,将军府与碎空刀却是势不两立,再加上历城主的杀子大恨,就算我对叶兄有惜才之意,但若是就此收手,手下亦必然不服。刀王可知我苦衷?”
刀王沉声道,“将军府若是公平与叶风一战,我绝计不会插手。可视目前形势,分明便是持众凌寡,我便是第一个不服。”
水知寒抚掌大笑道,“刀王快人快语,如此便可一言而决。我既然好不容易才将碎空刀逼入绝地,总要有个交待,这便与叶风公平一战,若是他能击败我,我立刻下山,从此只要叶风不找上将军府,我们便绝不去沾惹他,你看可好?”
刀王顿时语塞,水知寒此话合情合理,更是顺着自己的意思要求公平一战,若再是出言反驳反失风度。
心头灵光一闪,终于明白了水知寒的毒计,若是自己与龙腾空叶风合力突围,天下谁能抵得住?是以水知寒先用言语挤兑住自己,宁可与叶风单打独斗,就算叶风能胜过他也必是强弩之末,再想要突围也是有心无力了。
可是以江湖规矩而论,在水知寒这番说辞下,叶风无论如何亦是不能怯战不出的。
水知寒是天下有数的高手,叶风能敌得住他吗?
刀王心念电转,已有定计,此法双方各有利弊,亦只有先耗去水知寒与历轻笙这两大高手的战力,己方才有可能全体突围……
由此可见水知寒亦来了不久,不知道叶风与祝嫣红已是情深难解,不然叶风为了祝嫣红,必也不肯独自杀出重围。
当下刀王点头道,“总管既是如此说,我决无异议。”心中却想好了若是叶风不敌水知寒,自己再寻机出手。
水知寒转头望向叶风,仍是一副胸有成竹不紧不慢的样子,“叶兄可准备好了吗?”
叶风眼中神光一闪,正欲上前迎战,龙腾空接口道,“水知寒你也好意思向小辈挑战?且让我来接你的寒浸掌。”
水知寒漠然道,“龙兄此举可是代表落花宫向将军府宣战吗?”
龙腾空大笑,“水总管说笑了,以将军府的仗势欺人,若是想与落花宫开战,还用得着找这样下三滥的借口吗?”
叶风等人听龙腾空骂得意态淋漓,心中俱都是无比痛快。
水知寒面容一冷,“龙兄这些年来寄人篱下,变得只会讨口头上的便宜了吗?”
龙腾空哈哈大笑,龙行虎步,越众而出,双掌当胸而立,意态豪迈至极,咄声大喝,“炙阳腾空,冷月寒浸,忘心峰顶,水龙长吟!我们若再是这般婆婆妈妈,岂不徒让小辈笑话了?”
水知寒眼中神光一闪,语中犹是一团和气,“龙兄要不要多休息一会,幸好我刚才那一掌志在阻截,尚未出全力。”
龙腾空豪然大笑,“水知寒就是水知寒,达观通透!如此敌手,世所难求,水总管尽管痛下杀手,我早已是等不及了!”
龙腾空这些年来隐居流水轩,心智恬定,自甘淡泊。此时方遇到可以一拼的敌手,不由重振当年壮志,气势凌压而来,豪情盖天!
水知寒岂是易与之辈,眼见龙腾空声势惊人,身边手下眼露惊容,虎目一睁,也是放声大笑,“好一个水龙长吟!如此水某便恭敬不若从命了!”
龙腾空也不多言,大喝一声,沉腰坐马,一掌击出。
腾空掌源自少林一派,掌力刚猛。但经龙腾空多年苦修,去芜存精,化繁为简,七十二招腾空掌法脱胎换骨,实是至刚至阳的名震天下的内家功夫。
这一掌的冲天掌势倒还罢了,可怖的是掌力中带着一股高温热气,犹若炎阳烈日般,将军府*前站立的人均抵不住那股席卷而来的热浪,纷纷后退。
水知寒举掌一扬,竟然隔空将那石桌上的一杯清茶吸入手中,力透掌间,石杯粉碎。寒浸掌力运至十成,那杯中之茶冲杯而出,化为一道水箭,直刺龙腾空的双目,口中犹道,“水某先敬一杯,以舒龙兄二十年的郁气!”
水箭在空中蓦然一滞,在水知寒的至寒掌力催逼下,竟然凝水成冰,化为一支冰剑,转刺向龙腾空击来的右掌。
神乎其技,莫过于此!
龙腾空右掌忽收忽放,左掌一式“行云从容”从侧面击向那支冰剑。
水知寒长笑一声,身形一侧,冰剑变向再挑向龙腾空的肩头,左掌已与龙腾空左掌接实。
砰然一震,二人各自退开二步,再猱身斗在一处。
众人看得眼花缭乱,但见龙腾空身形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掌力更是威猛无伦,一丈见方的范围内尽被其笼罩住,气势惊人;而水知寒身形灵动,冰剑变化诸多,巧妙横生,贴身寻隙,每每从不可能的地方刺出,攻敌之所必救。
将军府的人何曾想过以寒浸掌法成名的水知寒竟然以茶水化剑,使出如此精巧的剑法,不由均是彩声雷动。
斗至酣处,却见那支冰剑越来越短,长剑变为短剑,短剑化做匕首,竟然是抵不住龙腾空掌中的热浪,正在一点点融化。
将军府的人终于哑然无声,水知寒身为将军府总管多年,加上近年来明将军深居简出,实已是将军府的第一号实权人物。以往出手不多却从未败过,可这一次,莫非水知寒会败给龙腾空吗?
只有历轻笙脸色不变,频频点头,有悟于心。
这二大高手的决战,旁观者均是受益匪浅。
刀王与叶风均是暗皱眉头,水知寒以掌成名,却是用剑法便堪堪敌住龙腾空,若是弃短扬长伺机发出他那名动天下的寒浸掌,却又是如何了局?
龙腾空却是心中暗暗叫苦,他本已受到水知寒刚才偷袭重创,虽是及时压下伤势,但斗得久了,终是内力不济。而水知寒不与他硬拼,一味缠身游斗,正是要引发他的伤势,待得自己成强弩之末,方会一举强攻。
而眼见冰剑越缩越短,知道待其化尽,贴身而斗,便是水知寒的寒浸掌满势而出的时候。
而此刻势成骑虎,若是就此停手认输,一世英名倒还罢了,却如何对得起落入敌手的沈千千、相知数年的刀王、一见投缘的叶风……
龙腾空眼角略扫,望见沈千千关切的眼光、刀王一脸的紧张,再看到叶风满目的担心,祝嫣然惊现的忧容……
他自知这一生为情所困,早已是生无可恋,若是能拼着一死救下心爱之人的女儿沈千千,再能让叶风与祝嫣红有情人终成眷属,心愿已足……
想到此处,不由将心一横,就算自己死在水知寒的手下,亦要让其再无余威!
再斗数招,水知寒成竹在胸,发出一记虚招,直刺龙腾空的胸膛,料想其无论如何必得闪避,便让已短至二寸的冰剑化去,以水点击其脸目,使出寒浸掌欺身博击……
谁料想酣战中忽然瞧见龙腾空双眸神光一闪,现过一丝痛烈决断之色,心知不妙。但见龙腾空对自己的发招不闪不避,反而主动迎上冰剑,趁冰剑入体一滞间的功夫,右掌含着残余的几十年精修内力全势击出……
水知寒脸上惊容乍现,却如何来得及变招。
幸好他身经百战,应变迅快,临时勉强将身形一侧,避开要害,但龙腾空来势何等迅捷,更是含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勇。水知寒眼睁睁见着龙腾空的右掌结结实实地拍在自己右肩上,大叫一声,往后飞退……
众人齐声惊呼,刀王与叶风一左一右扶住龙腾空,但见冰剑深入胸腔,瞬间已为热血化为无形,但上面附着水知寒霸道的内力,不仅已震断了龙腾空的心脉,更将整个胸膛炸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龙腾空却是哈哈大笑,一任血水从胸前伤口中汩汩喷出,“水知寒,我要你这一生也忘不了我这一掌!”
水知寒亦是连吐几大口鲜血,惨白的脸上露出佩服的神色,“龙兄舍生成仁,水某决不敢轻言相忘!”
龙腾空那一掌含着几十年精纯的内力,自是非同小可。水知寒虽是避过了心腹要害,但右肩遭此重创,几乎全废,心知自己数月之内再也不能与人动手。
龙腾空再是大笑数声,忽然僵住,双目怒睁,气息全无。
穹隆山上,忘心峰顶,一代英雄,就此陨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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