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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不愿去,怕见皇太极,可终究还是担心海兰珠,这个一心一意把我当朋友的人,终于应允了下来。
次日换了宫装,浅绯的锦缎滚银丝花边,是病中皇后赏的料子,她心思果然细,注意到我不爱艳丽,这个颜色有着素雅,还透着些喜庆,我倒喜欢。只带上立秋,宫里来人接我们进宫。先去清宁宫拜见了皇后,皇后和姨母正在闲谈,姨母见了我十分关切,“小玉儿,听说你今天要进宫,我特意等着你呢。”拉住我的手问长问短。
既然姨母都知道我进宫,一向爱呆在皇后宫中的庄妃何以不在?我不经意地问起,皇后笑着解释:“大玉儿也有身孕了,我不让她天天过来呢,哪日你去永福宫看她去。”
我半年多未进宫,好多事情都不知道,庄妃怀孕了,莫非怀的就是未来的福临?我又将眼光瞟向贵妃,见她带了老大不高兴的脾气,显然是心中不满了。
简单唠了会儿家常,皇后知道我进宫的主要目的是陪伴海兰珠,便让我过去,向皇后辞行,也答应了姨母改日去她宫中坐,便前往关雎宫。
见了海兰珠,按理孕妇应该发胖,她的脸比以前似乎更瘦了些,下巴颏快变成瓜子了,我忍不住便埋怨她不肯好好照顾自己,一顿数落,她笑着对索嬷嬷说:“别人说我都不高兴的,就是小玉儿骂我,我也是高兴的。”
“是啊,主子天天念叨着睿亲王福晋,听说您病了,主子急得直哭,死活要去看您呢,要不是碍着身子,只怕拦都拦不住呢。”
听立秋说了海兰珠待我的好,我真心地向她道了谢,她见了我如同见了最亲近的人,拉着再也不肯松手,也不顾什么宫规,都换了家常的衣服,把嬷嬷侍女都撵了出去,独我们俩靠在大床上聊天。
听海兰珠整整说了一个下午,她受皇太极宠爱遭受妃嫔的嫉妒与白眼,庄妃的排挤与冷淡,皇后偏袒着庄妃,她自己又什么都不懂也拿不定主意,没个人可以商量,贵妃待她还好些,能常常到她宫里坐坐,还特意把自己的贴心嬷嬷送来服侍,我有意问起庄妃怀孕的事。
“哼,她背后骂我狐媚子,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使的狐媚子手段。”海兰珠恨恨地说起自己怀孕四个多月时反应剧烈,皇太极便不常到关雎宫过夜,常常独自在颐和殿批阅奏章到深夜,不知庄妃如何扮成侍女进了颐和殿,与皇太极过夜,事后海兰珠知道了吃醋大闹,皇后不仅不处置违例的庄妃,反狠狠训了海兰珠,后来庄妃便有了身孕。
“你也不必在意的,都是自家姐妹,何必记恨呢?让别人看笑话。”我好心劝她。
“确实是自家姐妹,可是凭什么皇后只偏袒她,事事压制着我?我就是不服气,都说是个多知书达理的才女呢,不顾身份干得出这么下三滥的事情,还不准我说不成?”
庄妃的所为是让人有些不好说,她贵为四妃之一,不比寻常的妃嫔或是宫女,行此策是有些不妥,听海兰珠说宫中传遍了,大家都引为笑谈,妃嫔都疏远了她,她也并未因有孕就受宠,皇太极待她还是不远不近,只有皇后极力维护着她。
已是傍晚时分,见海兰珠说得兴起,我忍不住嘟囔:“还叫我来陪你呢,连饭都不给人吃,光让人说话了。”
海兰珠总算笑着打住,忙吩咐下人传膳进来。饭菜极尽丰盛,比皇后宫里的丝毫不差,可见关雎宫的受宠,有我陪着,海兰珠兴致极好,索嬷嬷和我便哄骗着硬逼着她多吃些。
晚间我怕不便,犹豫着要不要去皇后宫中住下,被海兰珠一把拦住:“皇上最近国事忙,也说了不会过来,你就安心在我这儿住下。”
话音未落,便有宫人撩起帘子,“皇上驾到。”
我和海兰珠忙施礼,低着头,只听到皇太极笑吟吟的声音:“都不必多礼了,快起来。”一手去扶海兰珠,一手却搭向我的胳膊。
我脸上一热,当着怀孕的妻子和别人丈夫勾勾搭搭算什么?躲开他的搀扶,端端正正站在一旁,肃了面容。
皇太极将海兰珠扶着坐下,偏了头,象个大夫般,细细问我身体的情形,虽然觉得面对着他和怀孕的海兰珠别扭,我还是一一作答,海兰珠也娇嗔地插上几句,皇太极笑着,眼光却只盯在我的身上。
夜色渐深,我只觉得浑身燥热,皇太极的话总也说不完,难道他要夜宿在关雎宫不成?让我心里如何接受?
见我渐渐象热锅上的蚂蚁,皇太极带了促狭的笑:“小玉儿,你就在关雎宫安心住下,陪着宸妃,我时常过来看你们可好?”
我虽然喜欢他,可是面对他的众多女人总是心里别扭,尤其是想起他口口声声喜欢我,身边的妃嫔却一个接一个地怀孕,我忍不住心中有气,此刻已经被他的两只探照灯似的眼睛扫视了好久,还要受他的调侃,火忍不住往上窜,“不敢,怕扰了皇上和宸妃,我还是去皇后宫里待着比较好。”
“呵呵,小玉儿,你的意思是不欢迎我来关雎宫了?”皇太极更是暧昧地看着我轻笑。
“你…,我,”我气得不知说什么好,握紧了双拳,若不是看在海兰珠在场,管他是不是皇帝,先扑过去痛打一顿再说。
海兰珠忙拉拉我的衣袖,转头想向皇太极说些什么,皇太极却哈哈大笑,“小玉儿,你身子恢复得不错嘛,”笑眯眯看了我紧握的双拳几眼,一副巴不得我打过去的嘴脸,心情极好地出去了。
寸步不离地陪了海兰珠几天,皇太极几乎每天晚上串过来一趟,我气他调侃我,撅起嘴不和他讲话,他偏还爱逗我,每次都把我气得涌上冲过去打人的冲动,他才哈哈大笑地离去,海兰珠见皇上高兴,也就对我的无礼见怪不怪了。
贵妃派人请了好几次,这日下午我才终于哄了海兰珠睡觉,脱身去麟趾宫,她找我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眼见宸妃、庄妃都怀了孕,怕自己的地位是一天不如一天,心情郁闷,拉我说话儿,那张伶俐嘴损了庄妃好半天,对宸妃也是颇多私怨,恨她独占了皇太极的宠,又问起我府中的情形,劝我好好管教那些女人,不能失了福晋的威风。
说起李氏被封侧福晋的事,贵妃告诉我,说是多尔衮隐瞒了我在病中,写了请封的折子,皇后本来还想问问我的意思,庄妃劝了几句,也就没召我进宫,直接准了,后来多尔衮将我病重之事上报,皇后将多尔衮责备一通,这才有了亲自入府探病的事。
“你看我早就劝过你,让你不要和庄妃亲近,你不听,人家还插手管你府里的事呢。”贵妃连声埋怨我,我无语,只知道大玉儿是未来的皇太后,满怀抱负,大展宏图,想来一定是非常有心机的,本来我一向和她交好,或许是她认为我那次在木屋的撞见对她构成了威胁吧,但她在李氏的事上做得确实过火,让我不得不记恨。
到了吃晚饭时间,姨母要留我,我却记挂宸妃,正推辞间,索嬷嬷过来,说是宸妃感觉不好,可能要生了,喊我赶紧过去,我吓了一跳,太医说海兰珠生产的日子应该在月底,现在早产了近一个月,让人手忙脚乱,不知道是个怎样的紧急情形,“接生婆子去了吗?”
“在呢,不过说情形不大好。”
“哎哟,那快去请皇上皇后过去吧。”贵妃心里一点也不着急,装模作样地说。
“请皇上皇后能做什么?先去找太医啊。你是多年的嬷嬷了还不明白么?”我抢白道。
索嬷嬷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小步跑着下去了。我也拉着贵妃赶过去
关雎宫已经是一派紧张气氛,屋内传来宸妃声嘶力竭的喊叫,我估计是早产加难产,心中焦急,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不多时皇上皇后也过来,太医说确实是难产,皇后忍不住轻声叹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内的喊声也渐渐弱下来,见一个满身缠着布带子的半老婆子过来,旁边一个宫女领着,正是苏茉儿,见了我们忙请安,“启禀皇上皇后,我家主子不方便过来,请了一个萨满婆婆过来求神灵保佑宸妃娘娘。”
“唔,还是大玉儿想得周到。”皇后赞许道,便让那个撒满婆婆进了屋子。一会儿浓浓的劣质松香味儿传来,燃起的烛火映出萨满婆婆又唱又跳的身影。
我毕竟是现代人,知道巫术都是封建迷信的东西,只会蒙人,一点用都没有,听得屋内渐渐没了海兰珠的声音,心里挂念,忍不住也冲了进去。
屋内有两个稳婆伺候在床前,萨满婆婆在外间设置了案台,几只粗大的香火冒着浓烟,装神弄鬼地唱跳着,我被浓烟熏得直咳嗽,走近海兰珠,她已疼得满头是汗,精疲力尽,屋内充满了浓烟,被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让稳婆开窗户透气,她们却说妇人生孩子不能见风,死活不肯,可眼见海兰珠被呛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扭头走向外间,冲萨满婆婆大喊:“将烟灭了。”她理都不理我,继续装神弄鬼,心头火起,我索性将屋门拉开,将她推出,连那几只香火一并丢了出去,屋外苏茉儿连声高叫:“这怎么使得,这是我们主子请来给宸妃娘娘驱邪作法,保佑娘娘为皇上生下小阿哥的!”皇后也开口:“小玉儿,不能胡来,不得亵渎了萨满婆婆。”
“呛都要把人呛死了,孩子怎么生?”我急得大叫,也不顾什么礼仪身份,用手指着那个老婆子,恶狠狠地问:“若是宸妃娘娘有一丝儿的不平安,你敢用你的性命抵不敢?”
那老婆子眼露怯色,有些抖抖嗦嗦,眼光直向苏茉儿瞟过去,贵妃怕我惹祸,过来拉拉我的衣袖,待想向皇后解释,苏茉儿也抢着想说些什么,都未及开口,皇太极低低说了一句“就依她吧”,众人不再言语,我狠狠盯了苏茉儿两眼,看得她低下头去,转身进屋
海兰珠有些醒转,见是我走近,拼力拉住我的手,“小玉儿,你能陪着我真好。我要死了么?”
“说什么傻话呢,不就是生个孩子嘛,老人们都说疼疼就过来了,你再使点儿劲。”我用力握住她的手。
“不,不成,我没劲儿使了。”旁边的稳婆也叫着用力,海兰珠却已呈疲态,几欲晕去。
“那怎么成?你别放弃啊,”我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海兰珠,你若放弃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岂不要被别的女人抢走?你的孩子没了亲娘,岂不受苦?”
“孩子…受苦,抢…我的男人,”海兰珠断断续续道,“小玉儿,是真的么?你,你会吗?”
“是真的,”我咬着嘴唇,“我也喜欢他啊,海兰珠,你若是不肯努力,我就会把你的男人抢走,我要得到他的人,得到他的心,让他这辈子都不能离开我,除了我他不会再看别的女人一眼,除了我他不会再去想别的女人…海兰珠,你若是不肯努力,我真要去抢你的男人了,我爱他…”我攥紧了她的手,也不知自己说些什么,只是由着心性说下去。
“不,不成,”海兰珠拼命将指甲掐进我的肉里去,用尽了浑身的气力,听到稳婆惊喜地喊:“出来了,出来了!娘娘再用些力!”孩子终于顺利产出,海兰珠一闭眼晕了过去。
我也是一阵眩晕,不敢去看海兰珠的情形,歪在床边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有侍女过来照顾海兰珠,稳婆将孩子洗好用了包裹裹好,我伸手抱过来,小小的脑袋,才哭了几声,闭着眼睛,一脸的皱纹有些丑,却十分的可爱,我忍不住亲了一口,抱着走向外间,才一挑帘,皇太极一张关切的脸矗立在眼前,原来他竟在外间站着,也不知呆了多久。
稳婆一连声地“恭喜皇上,是个阿哥。”皇太极呵呵笑着,伸手过来接我手中的孩子,却又不是接,只是将手绕在我的臂上,满眼柔情地望着我,用了我们两人才能听见的低声,“宝宝,我都听到…
望着他充满柔情蜜意的眼睛,又低头看看手中的孩子,心中一酸,落下泪来,那边房门已经打开,皇后诸人也进来,皇后先开口道:“恭喜皇上,您快请出去,站了半天了,于礼不合,好在母子平安,这里我会照顾好,请皇上放心。”
皇太极深深地看我两眼,欲言又止,终于转身离去,有人从我手中接过孩子,又有太医进来,这么多人直让我头晕,喊过一个侍女扶着我往偏殿中休息。
海兰珠产后虚弱,日日有太医过来诊治,我不便在关雎宫住着,贵妃求了皇后准许便拉我去麟趾宫住下,宫里传遍了皇太极宠爱宸妃的消息,单是她生产那日皇上亲自进屋立了好久就足以让所有的人侧目了,孩子至今未赐名,说是皇上命文臣拟好了名字递上来,却总也不满意。
海兰珠的孩子排行第八,没有名字,宫里只称作“八阿哥”,转眼已是满月,我几次辞行回家,贵妃、皇后和宸妃都是不舍,有一次皇太极也在场,发话说我对八阿哥功劳最大,让我好好休息,过了八阿哥的满月酒再回府,无奈只好继续在麟趾宫忍受姨母象一个失恋女人般的唠叨。
八阿哥的满月酒是皇太极登基以来最盛大的皇子满月家宴,更加坐实了宫内宫外关于宸妃得宠的传闻,不仅是本家王爷贝勒,连品级较低的盛京官员都参加了,皇上更是大赦天下,这情形只怕是太子出生也不过如此,听说皇后都曾劝过莫如此张扬,皇上不听,贵妃姨母嫉恨得要死,堆了满脸的笑去关雎宫贺喜,回来却又骂人摔东西,我猜想皇太极所有的女人都和贵妃是一样的心情吧。
家宴上皇上皇后对我大加赞赏,夸我对八阿哥功劳最大,当面赏赐了不少希罕物件,海兰珠更是笑吟吟将八阿哥塞进我的怀里,说我是孩子的半个娘,“她还没有生育过呢,怎么当娘!”皇后抿嘴笑着数落宸妃。
“小玉儿当娘也不打紧,沾些宸妃姐姐的福泽,好早日给睿王爷诞下阿哥来啊。”大玉儿娇笑着逗趣。这是我进宫后第一次见她,听说她有孕后便轻易不肯出永福宫,连贺宸妃诞子都只送了礼品,人却不到。今日苏茉儿向我行礼时脸色有些尴尬,想来是仍记着我将萨满婆婆扔出的事,扫了永福宫的颜面,可是我事后仔细想想,苏茉儿送了那个会熏烟的婆子虽让人说不出什么不是,但只有屋里的人清楚,满屋的烟让常人都受不了,何况一个难产的孕妇,若不是我及时将她丢了出去,宸妃哪里还有生孩子的劲儿呢,宸妃月子里见了我直骂大玉儿不安好心,我欲劝解,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今日大玉儿见了我神色如常,如往日般亲热,仿佛没有她劝立侧福晋、也没有我扫永福宫颜面的事一般,细细地问起我的身体可大好了,吃些什么药,又抚着隆起的肚子道歉,说是自己有孕不能到处走动,没能看我。
眼见她与多尔衮偷情,只怕在多尔衮找茬与我大闹的事上也没安分,我已经对她没了好感,但明知她长袖擅舞,行动风范已经有了未来的国母风范,也不能与她交恶,笑着与她寒暄,她精闪的眸子似乎要看到我的内心深处去,我一概用了温顺的笑掩饰。
总算回到府中,有了进宫这一遭,不好再拿病作幌子,只好每日里接受那些女人的请安和唠叨,李氏来请安时更加恭顺,可是我总觉得几个月不见,她似乎变了,性格中多了一些算计和精明,同时也努力掩藏起自己的情绪,罗小蝶虽也精明,却只是些家常的伶牙俐齿小聪明,李氏话不多,说出来四平八稳,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显是藏拙了,听说多尔衮单宠着她府中女人早有不平,可皇封的册子上写明了她是朝鲜国公主,出身尊贵,排名在鄂桐和东喜之前,府中除了我,她就是最大了,谁也奈何不得。
已是深秋,站在花园中,虽然早上已有下人打扫过,地上还是有些新落的枫叶,红红黄黄,映着我的无聊和苦闷。多尔衮他们的战事有些波折,总体还算顺利,正在攻打涿州,时时也有书信回来,豪格再无信件,想来是怕给我惹事,那个石万儿倒又来过一次,只说要见我,遣去下人,拿出一个精致的玛瑙手串,说是豪格从前线着人送回的,我猜想这不定是豪格怎么从哪个富户中掠夺的,有些好笑,却也不便在石万儿面前说豪格的不是,只好收下,拿在手中把玩,晶莹透亮的玛瑙成色十足,沉甸甸的,让我想起豪格坚毅的背影和他临出征前说的一番让人脸红的傻话,又是一阵出神。
呆望着天空,不远处有细碎的脚步传来,立秋在身后福身,“见过侧福晋。”李氏软软的声音传来,“见过福晋姐姐。”
我回身,李氏正带了小心的笑,“何必多礼,妹妹有何事吗?”我喜欢独自在园中呆她们都是知道的,不喜欢被人打扰,何况是她。
没料到我会直截了当地问,她的面色一滞又恢复如常,“禀福晋姐姐,我想着快到冬至节了,府里按理也该备些礼物送到皇后和几位娘娘宫中,所以来请问福晋姐姐的意思。”

她一口一个福晋姐姐叫得又恭敬又亲热,我却老大不高兴,这些本是鄂桐的事,自有鄂桐来请示我,何必她来操心?转念一想,她如今的身份还在鄂桐之上,来操持这些事并无不妥,我即使要驳也驳不倒她,只是也不能默认了她的逾越,淡淡道:“你和鄂桐商量着就是了,往年是什么样,今年便如往年吧。”
“是,”她恭敬地福身,却仍接着说下去:“我想今年宸妃娘娘添了八阿哥,庄妃娘娘又有了身孕,礼物可要多备些?”
她的考虑确实周到,我用了赞赏的口气,“唔,你说得倒对,理应如此,添些什么你和鄂桐商量就是了。”依然把鄂桐抬了出来,不肯认她一个人的主意。
她依然恭敬,仍没有想走的意思,细细地向立秋询问我的饮食起居可好,一派恭顺温良,让我不得不谢她,“有劳妹妹惦记。”
“王爷临行前吩咐,要照顾好福晋,万事以福晋身体为先,我们自当倍加留心服侍,”话锋一转,“况且福晋对我有大恩,上次小产待我比父母还好,我内心感激,无以为报。”
她还知道我以前待她好,我淡淡一笑:“妹妹何必客气,我哪里有什么大恩了,不过是公道处事。
“福晋的大恩我不敢忘,”她竟然有些哽咽,“只是姐姐生病,我未能近前服侍,想来是惹姐姐不快了,心中一直歉疚得很。”
我恍然明白,她说出了那把刀的出处,才让多尔衮猜出那是豪格送我的物品,有了一场大闹,险些让我丧命,她是担心我生隙吧。
我猜想多尔衮一定是应了大玉儿的要求,担心我将他们之事露出去,才找茬大闹,李氏认出那把刀倒给了多尔衮机会,只是我不明白,多尔衮为何不趁机将我除去,或是任由我生病死去?至于这个李氏,出身在皇宫之中,也见惯了后宫女人的尔虞我诈,难保没有想当嫡福晋的心。
“妹妹说哪里话,我才没有生你的气呢,本来王爷待我极好,皇后和几个娘娘又是至亲,那么疼我,是我福薄,总是生病不争气罢了。”我有意抬高自己的身份,让李氏明白不要惹火上身。
“是,王爷待您真是好呢,您病着王爷衣不解带地在您屋中照顾了好几天,真是夫妻情深意重。”她满脸堆笑,讨好地说。
“嗤,王爷待你也好得很哪。”我有意调侃。
“不,不是的,”她有些脸红,抬眼见立秋早已走开,低低地道:“都说王爷宠我,可是王爷经常在我屋中坐着说话,或是看看书罢了。”
我凝神静思,不知李氏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看她的样子不象是假,又想了一会儿才说:“王爷至今还没有子嗣,我也是很着急的,他在你屋中呆的时间多些,你便自己抓住机会吧。”历史上多尔衮有几个儿子或是女儿,我是不知道的,多尔衮虽然差点害我,我病重却又诚心照顾,事后也真心向我赔礼,再不提那场误会,将刀也还了我,我依然大喇喇地挂在房中,只是没有想到豪格还真的喜欢我,想到豪格,我忍不住偷笑,一直当他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没想到竟然还有让我当皇后的理想呢。因此多尔衮的怀疑也不能说没有道理,他那样待我也就不怎么生气了,只是春儿之死,让我绝不能原谅他。
冬天来到了,逐渐适应了盛京的气候,已没有往年那样怕冷,每日里歪着头想如何在这个古代生存下去,也不是没想过抛开福晋的身份逃离王府,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南边又有战事,我能逃到哪里去?想起醉仙搂吴仁兄妹自由自在,十分羡慕。
正下着大雪,想到醉仙搂应该是客人稀少,便起意要去,惠珠怕我畏寒不肯答应,撺掇了爱玩的立秋,我们俩换了男装偷偷从花园的角门溜了出去,我是一件水蓝的棉衫加一件白狐狸毛短袄,下身是杏黄的裤子,裹着厚厚的月白锦缎披风,立秋穿了青色的棉衣,披着墨蓝的披风,两个人拉着手走在漫天飞雪里,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快到醉仙搂前,立秋跑得快猛然回身,我收势不住将她撞倒,自己也跌在雪地里,一点都不觉得疼,两人哈哈大笑,我顺势抓起一把雪揉成团丢向她,她左挪右闪,忍不住了也还手,两个人在楼前打闹成一团。
闹得累了,两人都歪倒在雪地里,抬头看着醉仙搂的金字招牌,童心大起,“咱俩比赛,看谁能三个大雪团砸到这三个大字。”
“好,福晋先来,我给您揉雪团。”立秋答应,递给我三个结结实实的大雪团。
我连珠炮般拼命向那三个烫金大字砸去,“扑扑扑”三下,正中目标,雪团散开,纷纷洒落,门内恰巧出来一人,雪团掉下拉夹着雪屑全中他的身上。
那人头上身上落满了雪,我来不及细看,笑着喊一声“对不住”,向立秋使个眼色“快跑”,便撒丫子狂奔,没奔几步,身后那人赶到,肩膀便被人揽住,落入一个宽阔的胸膛,“好哇,我听见好象是你,忙着出来却被你砸个正着!”
扭头一看正是皇太极一张又气又笑的脸,“你说怎么罚你?”
未及说话,他的脸便低下来,一个冰凉还带着些雪屑的嘴唇覆在我的唇上,我起初有些慌乱,想推开他,怎奈他的双臂搂紧了我,动弹不得,那唇又变得火热,他的舌也搅了进来,让我飘飘欲仙,浑然忘了身外的一切,只想就这样永远地被他拥着吻下去,直到死在这温柔乡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唇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我几乎有些缺氧,歪在他的怀里,抬头对上他一双情浓得几乎化不开的眼睛。
他笑眯眯望着我脸上的红云,低低道:“宝宝,我想死你了。你想我么?”
我大窘,想推开他依然是推不动,脑袋望向他的身后,见魏安远远地拉着立秋站着,背都转了过去,想来一定是不敢看这无限的春色了,我更是羞死了,用手捶上他的胸膛,“你,你欺负我,快放开。”
“你若说这就是欺负的话,我宁愿天天欺负着你呢!”他的气息在我耳边轻轻吹着,虽然连耳根子都开始发烧了,不知怎的心中就是充满了甜蜜和宁静。
他反手揽住我的腰,几乎是将我半抱着走进酒楼,上楼进入一个雅间,反手将门掩上,自己坐下,却仍不放手,将我揽在他的膝上。
桌上放了几碟小菜和点心,有个茶壶,我闹了半天,又被他吻住好久,见了茶方觉得口渴,从他怀中挣扎着要去拿茶杯,他不让我动,自己倒了杯茶凑在唇边喂我,我也毫不客气,咕咚咕咚两口灌下。
喝了茶,觉得头脑清醒了许多,这个暧昧的样子怎么了得,慌不迭地要从他怀里挣出,他见我死活不肯安分,只好将我放在一个凳子上坐好,却又拿了另一个凳子紧紧挨着我坐下,手仍然搭在我的腰上。
“哎,你放开我嘛,这个样子怎么好…”我企图同他讲道理。
“这个样子是不够好,我日思夜想盼着别的样子搂着你呢,你要不要试试?”他的气息又拂在我的耳边,让我忍不住浑身燥热起来。
被他紧紧揽住,我仿佛此刻才卸下到这个朝代以来所有的痛苦,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放松与宁静,心情一松,种种心酸浮上心头,眼泪便滑落下来,嘴里说着“你,你就会欺负我,”倚在他的怀中抽泣起来。
他依旧搂着我,另一只手拂上我的头发,“宝宝,我都知道的,我知道你心里苦,我的苦也不比你少一分,老天为何这样作弄我们?要我怎样做才好?”
我慢慢止住哭泣,抬眼望着他刚毅霸气的脸庞,挺直如古希腊雕塑的鼻,棱角分明的嘴唇,粗黑挺拨的浓眉,心中哀叹,我已经爱上了这个明知不可以爱的男人。
他仿佛听到了我心底的叹息,“宝宝,你别怕,我一定会护你周全。”火热的唇又覆了上来,从温柔到索取,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人,彼此缠绵着,融化着,几欲眩晕。
门外的几声说话将我们从幻境中拉了回来,不知道魏安和立秋和谁说些什么,他不得已放开我,我揉揉几乎有些肿胀的双唇,羞涩着瞪他一眼,忙又灌了几口茶下去。
正了正身子,他低声喝问:“有何事?”
门开了一条缝,魏安答:“启禀主子,上菜了,您可要用些?”
皇太极哼了一声,显然是有些不悦,立秋的声音又颤颤巍巍响起:“福,福晋,吴老板想着是您过来了,一会儿要亲自把菜送过来呢,我,我说不必呢…”
听她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我猜出吴家兄妹认出立秋,自然会猜到我来到酒楼,定会亲自送菜过来,可他们一定想不到我却和一个男人在里面暧昧着,被拦在门外,一定是尴尬万分,我可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吴老板?你认识他么?很熟?”皇太极听出了些端倪,竟然脸露不悦之色。
“我…”不知说什么好,再一转念,你又不是我的老公,连情人都算不上呢,凭什么管我,“我常吃他们家的菜,和老板是挺熟的。”想到吴家兄妹不知道怎么想我呢,忙吩咐立秋,“我早饭没吃多少,早饿了,就让他们上菜吧。”念着立秋的吃饭,我还想交待她自己也点些菜吃,看到皇太极拉长的脸,估计吴家兄妹才不会让立秋饿着,便乖乖闭嘴。
不多时吴仁和吴纶一起端了盘子进来,本已熟络,也知道我不喜虚礼,只有在我府中当着下人面时才让吴纶喊声福晋,因此吴仁见了我只作了揖,喊声“玉姑娘”,吴纶只叫“玉姐姐”,见了皇太极却有些尴尬,不知如何称呼。
“这位是…按你们家乡的称呼,叫声黄老爷就是了。”我瞟了一眼皇太极,他听到吴仁喊我“玉姑娘”时脸上就蒙了层霜,我只作不见,吴家兄妹向他施礼,他只从鼻孔里若有若无地哼了一声。
两兄妹是何等地精明,吴纶一口吴侬软语,款款为我介绍了特意为我做的菜式,也不再多话,告罪退出,我埋头苦吃,却见皇太极也不动筷,就那样望着我。
“你…皇,”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叫皇上,终于顺了自己的心,不想把他当作皇上,只作自己喜欢的男人,“你怎么不吃?”
“你让我怎么吃得下?你怎么和那个男人这么熟络?我,我恨不得…”他扑过来揽住我,我忙推开他,嘴里还塞着菜,唔唔地咽下,“那个,君子动口不动手…”
“动口?好。”他低头便又朝着我的面颊过来,我含了满嘴的菜夺路而逃,呜呜道:“人家吃饭呢,你要是再过来,我就走了。”
“那好,我等着你吃完。”他恶狠狠地盯着我,象是一只恶狼等着一只快到手的小羊羔,只待我吃完便扑过来将我吃掉。
“我吃得很慢的,你等着好了,”抓住这一刻的空闲,我开口大嚼,还不忘夸赞好吃,劝他也尝尝。
“哼,那个男人做的菜就如此好吃么?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封了这家酒楼。”
“你是皇上哎,有点肚量好不好?人家又没得罪你。”
“得罪?他和我的女人这么熟络,你让我怎么想
“你的女人?我啥时变成你的女人了?别忘了,我是多尔衮的女人。和老板熟不熟不该你操心呀。”
“你…”皇太极气得说不出话,咬着牙又扑上来,我眼疾手快,从盘中抓过一个鸡腿塞入他的口中,想来皇太极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如此对他上下其手,我塞进的鸡腿吃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他被气得笑出来,我顺便将油手在他的脸颊上擦了两下,两个人相视而笑,只盼这一刻永远不要过去。
饭菜终于在笑闹中吃完,这次是吴纶一人进来,恭敬地收拾了盘碟,又奉上一壶龙井,也许是好奇,她的眼光滴溜溜在皇太极身上打了好几转,最终无声无息离去。
“嗤,吴家妹子瞟了你好几眼了,看来黄老爷果真英俊,招女子喜欢啊。”我端起茶水品了一口,味道不错,有意调侃他。
他又将脑袋凑了过来,“宝宝吃醋了?只是不知道吴家哥哥招女子喜欢不?”
我一口水喷了出来,这人哪象个皇帝啊,搁到现代可不就是个**高手?“什么吴家哥哥,人家是老板,做的菜好,我和他们兄妹都聊得来,你多什么心?”
“谁说我多心了?你怕我多心么?”他的手又不老实地放到我的腰上,我狠狠白他一眼,“去,你可别搂着我,回去找你那些这个妃那个妃的吧。”
“我看你就是在吃醋嘛,”他大言不惭道,可他哪里知道我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怎么能忍受自己所爱的男人拥着别的女人?
念及此,我坐正了身子,掰开他的手,正色望着他道:“我没有把你当作一个皇上,只是当作我所喜欢的人,你若是对我有意,便也不要把自己当作皇上,把我当作小玉儿,我不是你身边那些妃子,也不象王府中那些嫡福晋、侧福晋,只想着争风吃醋,我喜欢的男人,应该是心中只有我一人,即使两个人不能在一起,可也不能心里想着我、却又去找别的女人。”讲了一通,不知道我这一套爱情理论他能不能理解。
他有些发楞,呆了半晌,执起我的手,“小时候,我命奴才给我射下一只秃鹫,额娘告诉我,秃鹫虽凶,却是最情深意重,若是一对夫妻中一只不测,另一只会撞到石头上追随而去,宝宝,你喜欢的男人,就是象秃鹫一样的么?”我不知如何作答,想来意思不差,轻轻点了点头。
“小时候我只盼着自己能成为草原上的大英雄,多年努力终于登上皇位,可总是觉得孤单,我也盼着能找到那个懂我、爱我、陪我一生的人,直到遇见了你,”他拉着我的手拂上他的脸颊,一寸一寸地揉着,仿佛要揉到心里去,“不知怎的,我知道你和她们是不同的人,老天作弄我,让我远远看着却不能和你在一起,”他的唇又覆了下来,愈来愈火热,热得灼人,在我耳边轻声呢喃,“我答应你,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人,我们就象那草原上的秃鹫夫妻…宝宝,我要你…”
看着他的眼带氤氲,情深眷恋,拥紧我一字一句吐出誓言,衣襟不知何时已经大开,他的吻逐渐地落到我的颈上、胸前,我的浑身异样地**,他的每一个吻、每一个抚触,都象是带著火焰的羽毛,撩起我藏匿在体内的热情,我无法抗拒,或者说,我不愿抗拒,隔了三百多年的时空,我与这个男人的身体交汇缠绵,舞动出最原始动人的旋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细心为我擦去额头的汗水,“宝宝,我盼着能有一天拥着你,今日老天终于让我如愿了。”
回想刚才我热情欢愉的回应,心里有些羞涩,不敢抬起头,只将头抵在他胸前,身下是我俩的披风,这简陋的房间里只有一只炭炉,刚才的**也没有让我们觉得寒冷,不知道门外的人听到了多少,我的心中有些羞愧。
“你,你该回宫了吧。”不知怎的,说出这句话让我觉得我们象一对偷情的狗男女,再一想,他有数不清的妃子,我这个身体又是多尔衮的福晋,可不就是偷情嘛。
“你想让我走吗?”他盯着我的眼睛轻问,眼中满是柔情,仿佛蜜糖般粘住了我的视线,再也挪不开去。
“我,我不想让你走,想让你就这样陪着我,永远陪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揽住他,希翼永远不要分离。
“可是,宫中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你回去,”眼前浮现起皇后的庄重、姨母的哀怨、怀孕的庄妃,还有宸妃和她刚出生的八阿哥,心中一紧,揽他的手臂自然垂落下来,不觉地呢喃“宸妃和庄妃她们都盼着你回去吧…”
他敏锐地察觉了我的失神,“宝宝,你在心中怨我么?还是你不信我?她们说宸妃象你,我便纳了她,只把她当作你百般宠着,至于其他人,我许久没去她们宫里了…”
“呸,那庄妃怎么…”我本想拿庄妃怀孕驳他,却又觉得自己太象个吃醋的小妇人,也不好再说下去,将头在他怀里埋得更低了。
“你吃醋了呢,”他轻笑,“我那时心中郁闷,也不知庄妃怎的扮成侍女进来服侍,让她陪我喝了些酒,或是把她当作你也未可知。事后我也恼她故意来诱我,不再理她了呢。我保证,从今而后,只象草原上的秃鹫夫妻般一心一意待你。”他说得斩钉截铁,望着这个刚毅却又柔情的男人,我不在乎他说的是真是假,是否能做到,我宁愿去相信。抬起头,揽下他的面颊,自己的唇主动探到了他的唇上,他的身体顿时变得火热,烫到了我的内心深处,不自觉又迎上了他的身体,室外纷纷大雪洒落,室内却是暖意融融,春意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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