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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晋,您饿不饿?要不咱们进去吃点饭吧。您昨天晚上就没吃几口饭,烤兔子后来都赏给我们吃了,今早也没吃就出来了。”春儿顾念我的身体,忍不住又唠叨,“奴婢觉得这家酒楼的菜不错,比咱们府里的要好吃呢。”
我本不想进去,春儿的话又勾起了我的馋虫,也不再多想,索性去吃得饱饱的,一饱解千愁吧。
见醉仙搂的招牌改为金字招牌,十分锃亮,比先前大了许多,店小二看我们穿得不错,急忙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请我们进去。把我们往楼上带时,路过上次与皇太极吃饭的转角的那个雅间,门紧闭着,我不禁多看了两眼,店小二是个极有眼色的,看到我瞟向那个雅间的眼神,忙解释:“夫人,您往这边请,那个雅间已有人包了。”
我淡淡地哦了一声,随他领往另一个雅间坐下,心中暗想,自己穿越之前都二十好几了,恋爱也不是没有谈过,怎么跟个失恋的少女似的,还念念不忘呢。
店小二机灵地为我们送上热毛巾,又拿来木牌子菜单给我们。想起以前点过的荷包蟹肉挺好吃的,也没有细看菜单,随口叫出菜名来,“要个荷包蟹肉,再有…”
店小二忙尴尬地打断我:“对不住您,这个菜本店没有。”
“胡说!”我本来就心情不爽,索性拿店小二撒气,“我以前曾经吃过的,怎么会没有?是你们厨子换了吗?”
“您,您息怒,我们没换厨子。我们以前是有过这个菜,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怎的就没有了。”店小二着急,更是解释不清。
“去把你们老板叫来。”我真的有些生气了,看他不太愿意的样子,春儿也凶巴巴道:“我们主子都吩咐了,还不快去!敢耽搁一刻小心拆了你们这酒楼!”
店小二猜想我们身份不寻常,只好下去了,不多时一个长身玉立、气质闲暇的青衣男子上来,向我和春儿抱拳一揖:“在下吴仁,是本店的老板,见过两位姑娘。”
我见他文质彬彬,压根儿不象个生意人,忍不住奇怪:“你就是老板?”
“正是在下,请问您有何吩咐?”
他十分谦恭有礼,我倒是一点火都发不出来了,也只好客客气气地讲话:“我们以前在贵店吃过菜的,十分可口,今日又来,为何店小二说你们没换厨子,却不再做这菜了?难道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老客的吗?”
“姑娘请恕罪,”吴仁又是一揖,“并非我们不尊重老客,这道菜以前是曾有过的,但是几个月前我们得了官府的令,以后不准再做了,因此也从牌子上撤出。”
我登时愣在那里,心中转了几百个念头,这酒楼的菜和官府有什么关系,若是酒楼得罪了官府,应该把酒楼封了老板抓了才是啊,心中一片茫然。
抬眼打量那个吴仁,有个三十多岁,长身玉立,脸上没有商人的精明之色,倒象个读书人,只是眼神有些疲倦,眉宇间颇多风霜之色。看他象是个汉人,我不由得一动:“请问吴老板,是否是南方人?”
他听得我的语气平缓,并无任何恶意,也不由得一怔,“正是。”
“吴老板请坐下来说话。”我一伸手,摆出请坐的姿势,他微一沉吟也坐下,我又向春儿点头,意即倒茶,吴仁道声“不敢”,亲手为我和春儿续了茶,自己也倒了一杯坐下。
“请恕吴某眼拙,两位姑娘身份十分尊贵,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哼,算你有眼力,我家主子是…”
“春儿,”我不是个好显摆的人,自己又是穿越过来明不正言不顺地占据了小玉儿的身体,对于这睿亲王福晋的名称尤其反感,急忙打断春儿,“英雄不问出身,我们是何人并不重要,关键是喜欢吃你们酒楼的菜,把我们当作老客就是了。”
“好个英雄不问出身!”吴仁露出赞许之色,“您年纪轻轻,却能说出这么有见识的话来,胸襟让人佩服,吴某顿有醍醐灌顶之感。若是您不嫌弃,今天中午我作东,请二位多尝几道小店的菜,也让我聊表相见恨晚、惺惺相惜之意。”
“哼,还尝菜呢,我们主子要的菜都没有。”春儿不屑地在身后轻声嘟囔。
我心中也有疑问,也不说话,静看吴仁怎么解释这事。
吴仁露出一丝踌躇,略顿一顿,“不瞒您说,本店确实接到了官府的禁令,有几道菜不能再做了。”
“哦?若吴老板没有不便之处,愿闻其详。”我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与这个店主聊得还算投机,希望从他这里能打听出端倪,“今天能结识吴老板我是十分高兴的,您不象是个普通的生意人,倒是满腹经纶、颇有抱负了,您若是把我们当作老客、朋友对待,就该把事情原委讲明,若是有为难之处就算了,我们这就告辞。”说罢起身便欲走。
吴仁含笑拦住我,“哈哈,能结识您是吴某之荣幸,怎会有所隐瞒?您且坐下,先用着小菜,让您品评品评吴某的手艺,容我慢慢道来可好?”
“怎么?你会亲自做菜?”
“正是,本店的招牌菜都是我自己做的,虽是店主,也不过是个厨子。”
“吴老板厨艺精绝,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走了,刚才你说了要作东,我就不客气了啊。”听说吴仁要亲自做菜,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我一向好吃,也会看厨师,判断一个厨师做出来的菜是否好吃,主要看厨师的敬业精神和悟性,不在于是专职还是兼职,以及从业的年限长短。
吴仁出去,亲自换了一壶毛峰进来,“这是我爱喝的茶,只是陈了些,您尝尝看是否还能入口,等明年的新茶下来,我一定要请您尝尝。”
“多谢吴老板了,我喜欢喝南方的茶叶,家里常备的铁观音、毛尖呢。”凑近闻了一下,“嗯,茶香很正,一定是好茶了。”
好茶之人遇到懂茶的夸赞,吴仁倍加高兴,精神抖擞地下厨去了。
等待的时候不太长,伙计撩开门帘,吴仁亲自捧了红漆托盘上来。
他已换了一身墨蓝的长衫,仪容也重新修整过,重新抱拳施礼,将菜细致地摆放于桌上。
“这是钱塘斗鸡,”吴仁郑重地为我介绍,呈现在我眼前的是用火腿、蛋黄、香菇**身,用不同深浅的蛋黄膏**爪、鸡冠或鸡嘴,两只“鸡”的脖子伸得长长的,准备随时作一番厮杀。“钱塘江”用白色琼脂打底,琼脂冷却后,挤出青菜等绿色植物的汁水做“江水”,用蛋白做“浪花”,“浪头”上可能还会有一两条小船,“钱塘江”与“斗鸡”,相互映衬,既有烟波浩淼之感,又充满生活趣味。我深感没有走眼,吴仁确实堪当大厨之任。
揭开另一个碟盖,浓香扑鼻,“这是长白山人参煲鱼头,”我夹一块入口,感觉鱼头酥软肥嫩,鱼肉鲜而不腥,肥而不腻,汤鲜味浓,参中有鱼香,鱼中有参味,喝上一口,真是赛过活神仙。
吴仁见我点头称好,也露出得意之色,又掀起一个碟盖,“这是杭州菜的做法,蟹黄灌汤虾球。”我挟起一个,咬开丸子,蟹黄流出,奇怪怎么会有那么多汤汁,而且那么鲜美,虾香之后又是满口蟹香,果然是好球!忙虚心向吴仁请教做法。
“先把虾仁剁成泥,捏成一个个丸子,再把经过处理的蟹黄嵌入其中。炸过的虾球粒粒金黄,最为诱人。这可不是我店里的菜,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头一遭给别人做。”听了吴仁的介绍,我大呼难得,忙不停地又连挟几个。
“花菇田鸡,安徽菜。”揭开最后一个碟盖,香美的味道扑面而来,我知道花菇是香菇中的上品,田鸡腿肉味鲜嫩,两者同烹,是滋补佳肴。还有两个小碟,分别是莲蓉酥和蟹粉小笼。
菜和点心的味道都不错,我端起酒杯,敬酒谢过吴仁,简单客气几句,便埋头苦吃起来,春儿也吃得连连点头称赞,吴仁浅尝即止,笑着看我们大块朵颐。
吃得有十二分饱了,我终于抬起头来,“吴老板的厨艺高超,最为难得的是,精通各地的佳肴,想来你也是处处逢源啊,生意一定兴隆得很了。”
“过奖,过奖,您…”他略一踌躇,我接着道:“哦,只顾说话,忘了还未介绍呢。我是蒙古人,娘家姓博尔济吉特,你叫我小玉儿就是了。”
“您这个姓氏可尊贵着呢,敢问您是哪个王府的家眷?”
“王府不王府的没什么要紧,你只管叫我名字就是。”我毫不在意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既然投缘就直呼名字了。
“玉姑娘为人真是十分豪爽,令人敬佩万分。我还有一舍妹,能让她见见您的玉面,也能多些教诲。”
“快请快请,可别说什么教诲的,不敢当。”
吴仁出去,一会儿跟在他身后进来一个梳着两个垂髫、穿一身杏黄衣衫的汉族姑娘,相貌清秀,见了我俯身施礼,行为举止落落大方,“吴纶见过姐姐,听家兄说姐姐身份尊贵,风范异人,若蒙姐姐不弃,能指教我一些,就是我的造化了。”
见吴纶年纪和我差不多大,讲话斯文,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儿,我也十分喜欢,让她不必客气,拉住她的手坐下寒暄。
原来这兄妹俩是浙江人,受明朝官府迫害被迫北上,一年多前来到盛京,用手中全部积蓄盘下了这座酒楼,由于擅于厨艺,生意还算不错,只是人生地不熟,又是汉人,有时还要受些欺负。
“几个月前,店里突然来了一位宫中的公公,拿着我们的菜单看了半天,点了几个菜名,说以后不许再给客人做了,问及原因,也不多讲,只说宫中的贵客来了才能给做,可不就包括今天姐姐点的菜么。”吴纶快人快语,主动为我解释原因,“姐姐别恼,那几个菜也不过旧的菜式了,我们家传的手艺多着呢,改天到家里我来下厨,做给姐姐尝尝,看我和哥哥的手艺哪个好些。”
“岂敢相提并论,自然是你的手艺精。”吴仁也笑着调侃妹妹。
看他们兄妹俩笑着,我心里的疑团却一点点地扩大,装着不经意的样子吹开几片漂浮的茶叶,喝了一口,淡淡道:“我当哪个官府有这么大能耐呢,原来是宫里的人,那是自然得罪不起的,那位公公叫什么?说不定我也认识呢。”
我注意到兄妹俩极快地对视了一眼,吴仁道:“我们只是做生意,哪敢多问。”
“哼,吴老板是多会做生意的人,怎么不趁此机会结识一下大人物,以后有事也能多个人照应,哪里像我们这种无用之人呢。”我故意变了脸色,冷冷地放下茶杯。
“姐姐快别这么说,我们生受不起,我哥哥见了官府的人吓都吓坏了,哪里还敢问东问西的,只有今天见了姐姐这么投缘的人,我们兄妹俩才能自在地跟您说会儿话,攀些交情呢。”吴纶为人十分活泛,忙打圆场,“那日公公来我也和他说了几句话的,幸好我问了姓氏,是姓魏的来着,姐姐可知道他么?”
闻言我有些呆住,难道是魏安受了皇太极的意?不由自主地又想起和皇太极在此吃饭,言笑盈盈,无酒却欢,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情形,只是,他若真的用情,就该把此情此景牢牢记在心中,何必封了我们那天用过的菜式?封了又有何用呢?我和他之间隔了千万层,又哪里有什么未来可言呢?
心中转过了千百个念头,早已深深沉淀在心中的悲绪浮上来,堵在胸口,让我无法思考,好久无法言语。
一时间冷了场,春儿默默地将我杯中残茶倒掉,重新倒出一杯热茶,吴纶忙起身接着,“这茶也有些冷了,我去换热的来。”转身出去了。
吴仁有些讪讪然,就这样瞧着我,一眼,又是一眼。
仿佛过了好久,我才回过神来,歉然地向吴仁笑笑,“真是对不住,我想起了些事情,倒冷落了你妹妹了。”
吴仁书生气地一笑,眼中尽是安慰之色,“我未能尽地主之谊,是我的过错。”
“出来久了,我觉得头痛,就此告辞。叨扰了您和吴纶妹妹,改天再来谢过。”我起身告辞。
吴仁也不多留,一脸的温暖,“有机会只管来坐,如有用得上吴某之处尽管吩咐。恭送二位。”
没有客套和虚礼,我与春儿离开了“醉仙搂”,我的心中塞了些感动、感慨、无奈、悲伤,午后的太阳虽暖,我的心却愈来愈冷,让我不由自主加快了回府的脚步。想到回府,我又忍不住自嘲,那是我的家吗?可是我除了那里,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吗?
进了府,下人见我依然是毕恭毕敬,行礼如常,可是,总觉得空气中有一些与往常不一样的味道,我的头已经大了,心中尽是伤痛,没有力气再去探究,只想倒在床上,独自舔我的伤口。
进了寝院,愈发觉得怪异,几个奴婢见了我都哆嗦着行礼,春儿忍不住问:“立秋、惠珠她们几个呢?”那几个奴婢却嚅诺着说不出话来。
脚步不停地进了厅堂,却见多尔衮正襟危坐着,一脸的怒气,见了我眉毛上挑,“你去了哪里?干什么了?”
他的手边,正放着豪格送我的那把短刀。
我一时呆住,多尔衮从来没有这样凶巴巴地对过我,从最初见面的冷漠,到后来的熟悉、探究,我和他之间似乎有许多层隔膜,但也算得上相敬如宾,见了他发怒的情形,我的心本已沉浸在一片酸涩的苦水中,竞然反应不过来,说不出话。
身后的春儿已经颤微微地跪下,嘴里说着恳求的话,我只觉得脑子一阵阵地发蒙,也听不清楚,只见到多尔衮嘴唇大张,愤怒地吐出些言语,我依然是浑浑噩噩听不清楚,他直奔过来,一脚将春儿踹得好远,躺在地上没有动静,我早已将她当作自己最亲近的姐妹,心中大急,踉跄着便冲过去拼命拦多尔衮,身旁似乎有人死死拉住我,依稀是古硕吧,混乱中多尔衮抄起短刀,也没有拉开刀鞘,直向我重重地抛过来,打在我的头侧,我眼前一黑,离开了混乱迷糊的境地,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时我已经在床上,头侧有一个肿块,已经上了药,头痛欲裂,睁开眼睛都很是困难,有奴婢过来喂水,也看不清楚是谁,灌入喉咙觉得嗓子肿痛,想挣扎着说话,声音嘶哑,几乎吐不出字来,只好又昏昏沉沉地躺下,似乎是睡着,又似乎还有些意识飘荡在半空中,依稀好象有人在我身边低低地哭泣,又依稀有人在我身旁深深地叹息,有一双干瘦有力的大手在我额上抚过,即使在意识最不清醒的时刻,我依然记住了那双瘦而粗糙的大手。
总是有人给我灌好苦的药,也总是喝不下去被我吐了出来,似乎还是那双瘦而粗糙的大手,喂了我带一些甜味的药,勉强能喝下去了,喝完了嘴里还被塞进一口蜂蜜,遮掩了苦涩,让我在甜蜜的感觉中又昏昏睡去。
后来才知道我这一睡就是七八天,再次醒来时觉得身子发飘,思维却已清醒,头侧的伤已经全好,不再疼痛,觉得自己好象死后重生一般,也不说话,只把这些日来前前后后的事情在心中反复过滤。
有奴婢过来服侍,却不是日常服侍我的几个,春儿已经被多尔衮踢倒,还不知下落如何,可是立秋、惠珠和小芳也不见踪影。
一会儿有人挑帘进来,香风扑面,一看是李氏,脸庞还如同以往一般素净,衣裳却鲜艳了许多,见了我依然是低眉顺眼地请安,又细心地过来为我掖被扶枕,也许是病后头脑格外清醒,我却瞥见她眼底的一丝闪烁
李氏轻缓地寒暄,我只不说话,她见我醒来也不吵不闹,也不追问,也沉默着略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去。我又靠在枕上思索了片刻,眼下要紧的是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惹得多尔衮大怒,我的贴身丫头都不见了,明显是多尔衮的吩咐,春儿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事情到底糟糕到什么程度,是多尔衮发现我不是小玉儿?
我看着那个丫头,她发觉了我的注视,垂着头一动不敢动,我知道想从一个丫头嘴里套出话来着实不易,况且她也未必了解什么情况,可是这个诺大的睿王府,我能找谁问清楚呢?
“去把古硕给我叫来。”我冷冷地吩咐一句,再也不看她。
似乎是愣了一下,丫头行礼出去了,时候不大,古硕果然来了,看来我所想不错,李氏一定是得了多尔衮的指派,自然是不能问话了,其他女人也难免靠不住,虽然不知我这个福晋犯了多大的事,要见管家还是能行得通的,只是看古硕能不能明白我的心思了。
古硕请安完毕,我深深地看他两眼,先不追问,轻轻向他说:“我记得发病那日,和王爷起了冲突,是你死死拦住我、护住我的?”
古硕又是躬身施礼,“奴才不敢当,只是尽本分。”
“你为人古道热肠,我心里是很感激的,只是,如今这情形,只怕连回报你的机会都没有了。”我黛眉轻敛,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也没有埋怨,只是叹息。
“奴才哪堪福晋高看,您不必多虑,王爷对于那天失手也是很后悔的,您病得厉害,喂不进去药,王爷在您屋里呆了几天都没有出屋呢。”
我轻哼一声,难道昏昏沉沉中那双让我觉得**的大手是多尔衮么?也不接他的话,仍旧按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我命运多戾,自打入府以来让你们也操了不少心,去年生了一场大病,和你们都生分了,现在又弄成这个样子,想来不知我前世造了什么孽,想平平稳稳地过这一辈子是不可能了。若是我以往不明白事理,有做的不对之处,你也多包涵我就是,以后这个睿王府还得靠你撑着呢。”
慌的古硕忙跪倒,“福晋,您说的是哪里话,奴才愧不敢当,您主持府中之事,我们奴才下人们都是十分佩服的,您凡事想开些,不过是生了点气,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唉,奴才嘴笨,又是下人,也不知如何劝慰福晋才好。”古硕急得额头冒汗。
我轻扬眉毛,“我知道你的好心,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病糊涂了呢,总搞不清这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用了清澈的眼神看他,“你若是知道,无妨便告诉我,若是有不便之处,不说也罢,我也不会埋怨你,毕竟你是这府中真心待我的人,你的好处我心里都记着呢。”
古硕拍了胸脯道:“福晋有话只管问我,只是奴才所知有限。”
“唉,我也不知道问你什么好呢。”我欲擒故纵,“你是从小就服侍王爷的,多尔衮此次究竟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又或者是我做错了什么,我怎么就不明白呢?”
古硕露出尴尬之色,犹豫着回答:“按理说主子的事奴才不该过问,听了也只当作没听见…”
“我可曾把你当作奴才过吗?”我追问他,好在自己一向待下人极好,不仅是和颜悦色,犯了错也极少处置,平日里对古硕也极为尊重,关键时刻才想起他来,看来他应该能对我说些什么。
“福晋对奴才的好,奴才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古硕又是一揖,“初四那日,王爷从宫里回来,恰巧您出去了。”
“哎,今天是初几了?”

“回福晋,今天是十二了。”
“哦,”看来我昏睡了整整八天,“你坐下说吧,我有不少事要问你,只怕时候长些。”
古硕谢过坐下,“王爷到了您的房中,坐了一阵子,后来李氏侧福晋过来向您请安。”
“李氏侧福晋?”
“是,”古硕又有些尴尬,“是您在病中时宫中的旨意。”
我不由得一沉,宫中怎么在我病时册封一个侧福晋呢?一定是多尔衮请封的吧,不过,即使多尔衮请封,宫中也不该在我病时下旨呀,我用了探究的眼光看古硕。
“呃,具体的事奴才也不清楚,”古硕的脸色更加尴尬了。
我忽然心中一动,“我生病之事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都不知道吧?”
“是。”古硕只吐出一个字,垂着头没有再说下去。
我生了这场大病差点死去,多尔衮竞然把消息封锁了?小玉儿是博尔济吉特氏身份尊贵的格格,出了这等大事理应报给皇后宫中,可是他竞然不报,还不知用什么手段册封了李氏,难道真是要置我于死地?
我的双手紧握,指甲狠狠地戳进肉中,戳得深了,方觉出一丝疼痛来。
“你接着说吧,”我拼力告诉自己,要冷静,再冷静,才能层层抽丝,找出事情的原委,也才能好好地活下去,“刚才说到哪儿了?李氏到我房中请安,自然是见到王爷了?”
“是。后来李氏侧福晋离去,王爷便坐在厅中等您,直到您回来,王爷便发了脾气。”
“嘿,”我努力露出笑容来,“王爷可不是为了我出府生气吧。”
“确实不是,您平日出府王爷都是不过问的,具体的情形奴才也不甚清楚,只是王爷嚷嚷着您卧房里挂着的刀,好象是肃亲王送的,奴才估摸着王爷是为此而生气吧。”
我凝神思忖,运用我当秘书的现代头脑来考虑这个问题,先把多尔衮为何会知道豪格送刀给我放在一边,关键是豪格送给我一把刀为何会让多尔衮生气。是多尔衮与豪格有隙?还是多尔衮怀疑我与豪格?或者是多尔衮借机要灭我的口?想着想着不觉后背冒冷汗,头又开始痛起来。
“你要是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勉强,不过是别人给的一把刀而已,别府送咱们王府的东西多了,可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哎哟,我的头又痛起来了。”我揉着额头,故作冷淡地对古硕说着。
古硕忙毕恭毕敬地趋前:“福晋,我叫奴婢进来给您揉揉。”
“哼,还叫奴婢呢,这几个奴婢是哪来的?我屋里的奴婢呢?我到底是福晋还是犯人哪?”
“福晋,这,这都是王爷的吩咐。奴才也没有法子。”
古硕的关切与无奈之情溢于言表,只是言语上总有些含糊,让我心中有气,“唉,我看我还是一病不起的好,省得醒过来一切情形都变了,自己还不明白。或者是我这次病了就撒手而去了,或者是我自行了断吧,你传我的话,不必让人送饮食过来了,将来只报宫里说福晋病逝了,倒也干净,与你们都没有干系。的0d保护版
古硕急得扑通跪倒,“福晋…”
门外传来一声闷哼:“说什么丧气话呢?”
抬眼望去,见一身月白骑装的多尔衮立在门口,暖暖的阳光从背后投下来,脸色看不清楚,只是觉得一身的萧瑟与憔悴。
我要怎样对待这个男人?他是真的要杀了我么?心里转过了许多念头,依然不知道如何应付,只有呆呆傻傻地不说话。
他走近床前,声音仍是不高不低,听不出喜怒,依稀有些许的关切吧,“听说你好些了?”
也许多尔衮会指望我象其他女人一样对他感激涕零吧,念及此,我不由得心头火起,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是拜他所赐,冷冷哼了一声,“王爷,我正问古硕呢,他把服侍我的奴婢都弄走,派了些我不习惯的奴婢来,我屋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哦?没想到你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奴婢。”
我听不出他的话是什么态度,见他不回答,我便催问古硕:“我正问你呢,怎么不回话呀。”
古硕抬头看看多尔衮,也不敢言语,复又把头低下。多尔衮淡淡道:“我已命人将她们都关起来了。
“哦?”虽然早有思想准备,我还是忍不住惊讶,迅速地调动大脑急速运转,和多尔衮的这一个阵仗可不能输了
“想来她们一定是犯了什么错,虽然是我娘家带来的,咱们睿王府一向是最讲规矩的,犯了事我可不能护短,”我慢条斯理地躺得更舒服些,露出慵懒之态,“我这还病着,这几个奴婢犯了什么错也懒得过问,只是依着咱们大清的规矩,私自处置了这几个奴婢不妥,以后皇上皇后责怪起来对睿王府只怕不好,古硕,传我的话下去,若是犯了小错呢,就交了盛京官府处理,若是犯了大错呢,就直接请示了宗人府发落便是了。就是都处死了我也没有二话的。”我索性提出把奴婢交到官府去,她们能有什么错?无非是受我的牵连罢了,家丑不可外扬,无论多尔衮恼我什么,总不能挑出这几个奴婢的错来。
多尔衮果然一愣,本以为我会直接向他要人,却没想到我要将人交到官府,被将了一军,面上有些讪讪的,我说得有理,却也驳不得,愣一愣方道:“她们也没什么大错,无非是服侍得不好,关了几日,回头把她们放了就是了。”说罢又挥挥手,让古硕出去。
不过是一介武夫!我心中暗自嘲讽,论心计看来多尔衮不是我的对手,看着古硕出去,我心中害怕之意退去,强自撑住虚弱的身体,要向多尔衮讨个说法。
“好了,小玉儿,事情都过去了,我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不要再恼了,我向你赔礼就是了。”多尔衮露出难得一见的柔情,体贴地在我身边坐下,将身后的软垫又扶了扶,想用一双大手去抚我的长发,也许是他的亲近从来没有被我接受过,也许是我张开的大嘴和睁圆的眼睛表露出太多惊讶,让他有些不好意思,手在半空中一滞,又自行放了下去。
这个男人靠在身旁,我的心跳忍不住有些加快,他想干什么?为什么之前是一副暴怒,此刻又改了副样子,对我这么好?
“你…,我之前犯了什么错,让你大发雷霆?”我不习惯这个男人这样靠近我,深感压力,口齿、思绪都有些不清了。
“不过是误听人言,有些胡乱猜忌罢了,你不必往心里去。都过去了,往后你也要收拾性子,多做出个福晋的样子来,免得别人闲话。”
听得他话有所指,我疑虑顿起,忙端正了身子问:“多尔衮,是你说的事情都过去了,过去就过去,倒也不打紧,我不会为自己受什么委屈和你纠缠,不过,总得让我把事情弄明白,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发那么大的火?我做错了什
看我一再苦苦追问,他柔和的面色逐渐罩上了一层冷霜,“你若是一再要提,那我问你,你房里挂的刀是豪格送你的?”
原来果真是豪格的刀引起,我平静地答:“是。”
“哼,那我问你,豪格为何要送这宝贝给你?”
“我只知道这把刀是豪格从战场上缴获的,是不是什么宝贝的我不懂。”
“你真不知道?”多尔衮看我的眼睛没有一丝作假,“这把刀是朝鲜第一大将李默的宝刀,豪格在朝鲜之战中立了最大的战功,就是杀了这员大将,才逼得朝鲜国向咱们求和,他怎么舍得把这柄战功赫赫的刀给你?”
我默然,原来豪格对我真的是很好,男人最是注重战功的,这么宝贝的东西竞然给了我,让我心里涌上些许莫名的酸楚,望着多尔衮,也答不上来,只是夹了哀哀的叹息,“清者自清,别人爱怎么想就想去吧。你若是多疑,现在把刀拿过来,一刀杀了我,倒也干净,也省得我整天烦恼。”
多尔衮愣住,习惯了我干脆利落的思路,没想到我竞然如此冷淡,连解释都没有,呆了许久无话,缓缓站起身来,“小玉儿,我是一时气糊涂了,现在事情弄清楚了,也就不再多心,你以后可要操持家务,做个好福晋。”
“哦?事情是怎么弄清楚的?”我心中象有个难解的结纠缠得难受,忍不住出言相讥。
他本已往外走,听了倒转过身来,“是春儿说的,她以死表白,所以我信了她的话。”
春儿以死表白?我听了如雷轰顶,那个可爱可亲的春儿,她根本不知道我只是占据了小玉儿的身体,却把我当作她从小最亲近的主子,用她的全心全意来服侍我,用她认为最恰当最贴心的方式来劝慰我,那些寒冷的夜晚,那些想家的日子,都是春儿陪着我度过的,虽然她不明白我为什么伤心流泪,却用她的执着和温柔笃定地支持着我,在我最困难的时刻,她竞然以死为我表白?
我颤抖地吐出几个字:“春儿呢?她死了吗?”
多尔衮淡淡地点了一下头,我多希望给我是否定的回答,可是那个点头,象是雷霆万钧般砸倒了我,眼前一黑,见到多尔衮急切的眼神,却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又昏睡了多久,知道有人在身旁轻轻地哭泣,也有一双大手轻轻抚过我的脸庞,喂水喂药,恍惚中却不愿醒来,宁愿就这样永远地睡下去。
这一次不知又昏睡了多久,恍惚中似乎看到了东北的爸爸妈妈,似乎听到爸妈轻声的呼唤,终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睁开眼已经是刺目的光线,扎得我忍不住全身缩了一下,床畔的人一下子抬气头来,“福晋,您醒了?”
“春儿?”我吐出这两个字,突然意识到春儿已经不在了,泪珠断线般坠落下来,床畔的人也“哇”的一声抱住我哭出来,四周似乎也有人,顿时哭作一团。
混乱中响起一个温婉中和的女声:“你们哭什么,还不快劝好你家福晋?怎能这样乱成一团!”
抬起头来,见一片明黄的衣裳,竞然是皇后。她素来待我尚好,我在内心深处也把她当作亲近的长辈,一时间,揪住她的衣襟,心里的种种痛苦和委屈,张了张嘴也说不出来,只化作了无尽的泪水,在她温暖的怀里哭喊起来。
拼力哭了许久,似乎一辈子的委屈都倾诉了,再也没了力气,就歪在皇后的怀里,听她絮絮叨叨地说些劝慰的话,一旁原先抱住我哭的立秋走上来,将我从皇后怀里搀倒在床上,细心地给我喂些温水,看到她,我本已止住的眼泪又断线般掉落下来,嘴里只叫着“春儿”,屋内的人又哭作一团。
又是一阵折腾,我总算没了一丝力气,歪歪地倚靠在软垫上,喝了几口汤水,立秋、惠珠和小芳她们在皇后的责怪下也不敢再哭,都肿了眼睛蹑手蹑脚地服侍我。
皇后劝慰了几句,见我也听不进去,也只低了头叹息,屋外有低低的争辩声,逐渐又大起来,我心神俱疲,也辨不清是谁,屋内的皇后却起身出去劝阻,想是劝阻不成,又是一会儿,她又和两个人进来。
屋内的人一见,齐刷刷跪下行礼,“见过皇上。”原来竞是皇太极。
他也不答话,径直走上前来,我的头沉得抬不起来,望不到他的脸,只看到两只握得发青的大手,心里一酸,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泪珠不争气地串串滑落,嘴里伊呀着说不出话来。
此情此景,让皇太极心中酸痛到了极点,这哪里还是那个活蹦乱跳、撒娇使诈、出口成章的小玉儿?可不就是个奄奄一息的可怜人么?这情形显见病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多尔衮直到这日才上报皇后,只怕她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会这样了无生趣!可是,自己内心的伤痛只怕更深刻些,明明两情相悦,她却只是多尔衮的福晋,明明这是自己最想拥着的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策马随别人而去,那样的酸楚与疼痛,就算是自己是最高权力的皇帝,又能逃脱到哪里去呢?听了皇后说,实在放心不下,借口要看看十四弟与她同来,可是而今见到她又是这个样子,皇太极火往上冒,再也忍不住,把临来之前心内的告诫全抛在脑后,回身便抬手一掌,“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多尔衮脸上。
屋里有一刻的默然无声,晕眩中我视物不清,所有奴婢都跪了满地,多尔衮似乎吼了一句“你为何打我”,皇后立即起身拦在两人中间,晕晕杂杂地有许多话语,我无力地倾回枕上,阵阵酸楚如刀子戳在心上,依然是发不出声,咧着嘴无声地哭泣着,只想抛开身边这一切杂事睡去。
又浑浑噩噩地过了几日,烧终于是退下去了,慢慢地也能起来坐一会儿,喝些稀粥,立秋扶着我在屋里走上几步,只是觉得头晕,春儿的死如同在心中埋下一根利刺,众人都不敢提,有时看着立秋,想起她和春儿依在我身旁,或是附和或是顶嘴的情形,泪总是忍不住往下滴,总也流不完。
身体日日地好转,立秋忍不住将我病中的情形絮絮讲了一些,似乎是我和春儿出府那日多尔衮在房中等我,李氏到我房中请安,惊讶地认出了那把朝鲜大将的宝刀,接着便是多尔衮大怒,我在混乱中晕眩之后,多尔衮盛怒之下将我房中的奴婢全部关起,逐个拷问,尤其是春儿,春儿抵死为我辩解,一再表明我从未与豪格或是其他男人有染,见多尔衮不信,性子刚烈的她说情愿以死证明所言真实,最终在多尔衮面前撞墙而死。我病着的时候,多尔衮隐瞒不报,还向宫中请了皇封,封了李氏做侧福晋,大有用李氏替代福晋之意,春儿的以死表白,让多尔衮有了悔意,见我病重,天天在我房中衣不解带地陪着我,那日被皇太极打了,皇后苦劝半天,多尔衮终究还是向皇上皇后认错。
立秋絮絮地将她所知讲完,我依旧是一言不发,呆呆地看着窗外,依稀似有当时的情形浮现在眼前,千头万绪,不愿细想,只想抛开了去。
府中的几个侧福晋、格格听说我身体好转,要来请安,我让立秋都拦在院外,只说我要静养,连多尔衮要来看我,都被立秋挡了回去,也许是他内心有愧,倒也不恼,只是派了古硕日日来听我的吩咐,宫中每日都遣了太医来探病,皇后和几妃也有大批的药材赏赐下来,宸妃听说我病了甚是焦急,整日哭着闹着要来看我,都被皇后以身怀龙种为由拦了下来。
转眼已是暮春时节,天气有些热起来,我蜷在躺椅上整日在院中晒太阳,中午的太阳晒得人会出汗,脑子慢慢地清晰了,我总是觉得多尔衮的这次暴怒有些奇怪,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我一向看得准人,他心底不坏,虽有些武夫的坏脾气,却是心思机敏,何以对一把刀捕风捉影?
若是多尔衮只是找借口呢?回想我在围猎时看到他和大玉儿的事,我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虽然当时苏茉儿不确定我是否猜到木屋中的情形,可是聪敏如大玉儿怎会想不到?她若是想绝了后患,只需那日在多尔衮进宫时面授机宜即可,想来多尔衮也是按她的主意做的吧,故意找茬来弄我,只是,为何不趁机将我除去,一劳永逸,而是后来又悉心为我治病呢?立秋听别的奴婢说,在我病重后,苏茉儿曾到府中来过,要见多尔衮,多尔衮正在我房中照料,也不让她进来,也未见她,我闻听春儿死讯病情又加重之后,多尔衮终于向皇宫报了我的重病,皇上皇后大吃一惊,才有了到府探望的一幕。
想到皇太极打多尔衮的那一幕,我的内心更是酸楚,皇太极来府中探病本已是天大的出格事了,外人看起来好象是对多尔衮的恩宠,可是,见了我的情形却还打了多尔衮一巴掌,别人会怎么说、怎么想,仅仅因为我是尊贵的博尔济吉特吗?我和他明明就是两情相悦,中间却隔了千万层无法抗拒的阻碍,就算是皇上又怎能改变这个事实,就算我是几百年后的未来人又怎能改变这个事实呢?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夏日终于到来了,白天怕晒也不再躺在院中,屋里和树荫下倒还算凉爽,上午和晚上喜欢到花园中走走停停,听些蛙鸣,赏赏满池的荷花,这些都是去年春儿陪着我指挥下人修整的,而今荷叶连连,荷花芬芳,当时陪我的人已经不在了,总是让我望着满池的荷花出神。开始时能在花园中碰到几个侧福晋和格格,见了我急切地过来请安,我也和她们淡淡地说上几句,后来听说多尔衮告诫了她们,说我好静,不让她们进花园打扰我,我乐得清静,总是一个人面对一池的荷花静静地想心事。多尔衮下朝早时,也会到花园中看我,我见了他连礼也不行,只是视若未见,他几次搭讪我最多淡淡地嗯一声,他乌黑的眸子便凝了一层轻雾,看不清楚。
仲夏时分,刚下过一场雨,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我偎在栏前呆呆地望着满池的荷花,飘忽的蜻蜓,一声“小玉儿”,多尔衮又站到了我的身后,“才下过雨,给福晋多拿件衣服披上,仔细着了凉。”多尔衮认真地吩咐,立秋应了一声,转身跑开了。
依旧是不回头,理也不理。
“过两日宫里要举行盛宴了,此次我为主帅,要率军攻打明军。你若是身子还好,便与我一同进宫赴宴吧。”
静默了一会儿,我头也不回道:“让鄂桐、东喜或是李氏去吧。”听说李氏现在很得宠,多尔衮日日都泡在她房里,东喜存心找李氏生事,还被多尔衮痛斥了一顿。
身后没了声息,我以为多尔衮与往常一样会默默地走开,谁知他的声音又不屈不挠地响起:“我知道是我冤枉了你,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便不要再放不下了吧。”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不会为自己受了点委屈记在心上,”望着满池的荷花,我又想起了那个辛勤地陪着我欢快地跑来跑去的身影,我长长地吁一口气,“一个好皇帝应该是爱民如子吧,一个好将军也应该是爱兵如子,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可是我从来没有把朝夕相处的春儿当作奴才,她们是真心为了我好,都是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好姐妹,她为我而死,让我如何放得下呢?”
我转过身直视着多尔衮的眸子,他呆了半晌,终于一脸的落寞,“小玉儿,我一直觉着,你越来越变得象个高高在上的圣女一般,须得让人仰视着,而你总是带了俯视的神色,看着我们,不动声色地偷笑、不屑我们的一举一动,我原来以为,自己是个出类拔萃的巴图鲁,定然配得上你,可谁知,有一些错,便让你我之间越来越远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无意再留,渐行渐远,月白的衫子迎风舞动,就着一地的雨水,便如同池中的荷花般皎洁,在雨后的空气中渐渐散开,不留一丝痕迹,多尔衮呆在那里,心头象被石块砸了一下,闷得生疼,却找不出最疼的那处地方,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抚、揉着,才能忍得住疼痛。这种疼痛,失去了额娘那年有过,心心相印的布尔布泰嫁给皇太极的那年有过,而今,小玉儿就这样轻飘飘走开去,那种疼痛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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