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最坚韧母亲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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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灵,现在该怎么办?”美芬把小曦放进小床里,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
“我要办护照,出国,去找我儿子!”我坚定地望着墙上的云的照片,一字一句地说。
“行!我和你一块儿去找,不找到念儿,我们就不回来!”
“对!誓不罢休!”我趋前紧紧抓住她的手。再没有任何一句话,比得上美芬此时所说!
好在美芬有同学在弄这一块,我们顺利地拿到了出国签证,护照倒是费了一番周折,想到能找回念儿,这些我都不在意了。
兴冲冲地拿了签证和护照去找美芬,远远的就看见了他们俩夫妻吵架。
“…你真要走,我们就离婚!”她丈夫几乎是恶狠狠地丢出一句话。
“离就离!”美芬梗着脖子,气冲冲地顶着。
我跑上前,拉住美芬,“美芬!别冲动!”
她丈夫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冲了出去。
“对不起,美芬,都是我不好!”我一脸的内疚。
她侧耳听了听房间里的响动,大概是小曦在睡觉吧,“没关系,过几天他就好了,这只是气头上的话!”
“真的是这样吗?”我将信将疑。
“真的,其实他也很喜欢念儿,到时候我们把念儿找回来了,他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但是…。”
她打断我的话,“没什么好但是的,明天把小曦放到我娘家去,我们准备准备,出发吧!”
我隐隐觉得不大对劲,但是想要找到念儿的思想已经占据了我的脑海,扰乱了我的思考能力。
我点点头,“那我们明天就出发吧!”
随着飞机的缓缓降落,我的心微微提了起来。林文正会在这里吗?这个艺术氛围浓厚的国家,却让我失去了观赏它的兴趣。
我们完全迷失了方向,不知道从哪儿找起,这才发现我们有多天真有多莽撞!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没有一个可以给我们提供哪怕是丁点儿线索的人。
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瞎逛着,找了很久,问了不少人,才找到一家便宜的旅馆。那是一间隐藏在贫民窟似的小街里,门庭衰败。我们瘫倒在旅馆的小床上,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们去找一个人写一份英文版的‘寻人启事’吧,然后去复印,到大街上去发给路人,你觉得怎么样?”我想到一个主意。
“好是好,但是我们找谁呢?”
“我们可以到华人区去,肯定有人愿意帮我们的。”
这天晚上,我们是抱着非常大的期望,甜甜入睡的。
苍天不负苦心人,我们在米兰的华人街找到一个律师事务所,一个叫路和的见习律师了解我们的来意之后,立马在电脑上打印出一份“寻人启事”,还详细地向我们翻译了一遍。
大意是寻找一个身患重病的老人和一个六岁左右的孩子,相貌特征是…云云。我凭着自己半生不熟的英文浏览了一遍,感激地冲他连连鞠了好几个躬。拿出钱来要答谢他,他推辞了。
这个好心人就在所里的复印机上帮我复印了一百多张,还说要帮我们一起去人流密集的闹市去派发。 我连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这么麻烦人家。
很快我们就把这一百多张启事派发完了。然后就躲在小旅馆里,静静等待着知情人给我们打电话。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仍然没有动静。
大概因为水土不服的关系,我开始上吐下泻,发高烧,到最后身体完全绵软无力,瘫在床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连日来的焦虑,担忧,让我的神智开始恍惚,半梦半醒之间,我总是以为电话响了,催促美芬去接电话。
“美芬!我们电话是不是坏了!”我终于忍不住了。
“没有,没有,你就安心躺着吧!”她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合眼了,脸色苍白而憔悴。
“不可能,肯定是坏了,不然为什么没人打电话过来呢?”我在床上辗转反侧,神志开始模糊不清。
“叶灵,叶灵!你怎么了?你说话,你别吓我!”美芬摇晃着我的身体,大声喊着。
我很想告诉她我没什么,只是很困了,但是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世界一片宁静。我醒了,但不愿睁开眼。耳边是美芬和一个女医生低声的交谈。
“…请问她会有生命危险吗?”
“不会的,您放心吧!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目前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期。等到脱离危险期,再观察一段时间后,没有出现并发症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她醒来以后能吃点儿东西吧?”
“可以,但是要慢慢来,不能急躁,先给些温凉的流质或半流质饮食。比如,稀粥、面条、各种去渣的汤汁等等…。哦,对了,一定记得要多喝点水,因为刚才高热出汗比较多,体液丢失了很多…。”
“谢谢护士,我都记住了。”
“要照顾病人,你辛苦了。我就在护理站,有事请按呼叫铃,我马上就会赶来。”
“好的。”
护士说完出去了,门被轻巧地关上。我感觉美芬挨近了床边,替我掖掖被角,深深地叹息。
我不敢睁开眼睛,就这么一直静静地躺着,直到美芬起身出去。
对不起,美芬,我真的很抱歉,害你跟着我到异国他乡受苦受累。
窗外的天阴沉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瓢泼大雨。我出神地望着玻璃窗上迅速下滑的雨水,无限悲凉。
猛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了我的视线。是云!我“嚯”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光脚冲到窗户旁边。是他,宽厚的背影使我魂牵梦萦多少年!
病中的我,居然身手敏捷地跑出了病房,穿过长长的病区走廊,绕过宽阔的大厅,直奔医院大门口而去。
他已经出了医院大门,正在招手叫出租车。
“云…云!”我不顾一切地拼尽力气大声喊着。脚下一滑,我摔倒在住院大楼的台阶上,额头重重在冰冷的大理石板上磕了一下,血流如注。
他似乎感应到什么,停住了打开车门的手,转身朝我走过来。泪水和雨水弥蒙了我的双眼,恍惚中,云直直地走到我的面前,问:“你怎么样?…”

我欣慰地笑了,“云,你到底舍不得我…。”这个场景,多么熟悉,多年前的云,从他回头的那一刹,我已经止不住要爱他一辈子…。
“你傻了吗?”他怒吼着,用手捣住我额头上的伤口。
“叶灵!叶灵!”他摇晃着我的身体,随后抱着我往前跑去。
有黏稠的东西顺着眼角流下,鼻子里是刺鼻的腥味。能这样躺在云的怀抱真好!我缓缓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度睁开了眼睛,看到美芬眼睛肿肿地守在我身边,“我还没死吧?”说着自己撑起身子。
“你是不是要害死我才甘心!”美芬突然发飙,瞪着猩红的双眼,“为什么这么虚弱还要出去淋雨?!”
“我?没有啊~~。”我很无辜地望着她因为忿怒而变得有些扭曲的脸,“我只是梦见自己看到云了,就追了出去…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哪是梦啊,就是真的发生的事!”她的胸口急剧地起伏着,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我看你是故意的!编造这么一个理由出来!”
“我怎么会编造一个这么蹩脚的理由呢,我还没找到念儿,我怎么可能想不开呢!我,我真的见到云了嘛!”我张皇地辩解着,好怕美芬的怒气。
“真的?”她狐疑地审视着我,“那个人,是云吗?”
“哪个人?你见到他了,是不是?!”我兴奋起来,抓住她的手问。
“我听护士小姐说是一个男人把你抱进来的,但是一放下你他就走了,什么话都没说。”
“是了,一定是他!太好了。”我紧紧抓住自己的胸前的衣服,激动得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你醒醒吧,不可能是他的,他已经死了!你认清事实吧!”美芬摇摇头,忍不住叹息。
“不会的,也许是那些人弄错了…云的水性那么好,他没理由会死的,不是吗?也许那个抱我进来的人就是他!”
“美芬,我们去问问那个看见他的护士好不好?她一定知道那个人长得什么样子!”
她给我披上外套,“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走吧,我也很想知道到底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奇迹发生。”
刚下地,我的头一阵天旋地转,我差点儿扑倒在地。美芬忙扶住了我,急切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头晕得厉害?”
我稳稳心神,靠着她站直身子,“有点儿头昏脑胀的,现在没事了,可能起来得太急了。”
她舒了口气。难道我受伤了?我摸摸右额角,果然有一小块纱布包着。暗想,这件事果然是真的,我确信自己不是见鬼了。我记得我有撞到台阶的。
“叶灵,还有哪里不舒服?不然我们明天再去问吧!现在快到下班的时候了。”
“没事儿,有你这个医生照顾着,我能有什么不舒服啊!我们走吧!”
“你呀!就爱逞强,别落下什么隐疾才好!”她半怒半喜。
也着实让她担心了,旧病加新伤,搁谁身上都不会像我这么满不在乎。幸好美芬的脾气是一等一的好,我真是抱歉再加抱歉。
护理站里,有一位白衣天使正埋头整理着什么,“s!”她听见我的话,抬起了头。
哗!真是一位美丽的天使!她是东方人,尖尖的瓜子脸,水汪汪的眼睛,明眸皓齿,楚楚动人。
她微笑着问:“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儿?”一张口,竟然是标准的普通话。
“哦,那个…被她的笑容闪到一下,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了。
“郑护士,是这样的,我们想问问你,当时不是有一个男人把叶灵抱进来的吗?他大概长得什么样子呢?”美芬帮我说了出来。
“嗯,我想想…。”她眼睛闪了闪,密密的睫毛似蝴蝶收起的翅膀,“他大概三十岁左右,身材很高大,有宽宽的肩膀,脸部特征我记不太清了,但是他有一双看起来天生疲倦的眼睛…。”
她一边努力思索,一边断断续续地描述着。我心中已经起了轩然大波,是云了,是了,非他莫属!
“对了,他放下叶灵就走了,好像认识叶灵,但又不愿意让你们知道似的。他是你们什么人吗?”
我激动了,嘴角不停地抖动着,却半点话都说不出来。“谢谢你,郑护士!我们先回病房了。”美芬见我这样,忙扶了我往回走。
到了房间,她小心翼翼地栓好门,有点不敢置信的看着我,问道:“叶灵,是他吗?真的是他?”
“是他,一定是他!那双眼睛…不会错的!美芬,我一定要找到他!”
“那也得养好身子来!”美芬强硬地说。
我瞪大双目,从没见过美芬这种态度对我说话。
“他既然没死,那为什么不来找你?你想想你这些年吃了多少苦?都是因为他!他那么狠心,你为什么还要找他!”
我释然地笑了,劝慰道:“美芬,爱一个人,是不计较这些的。也许他有什么苦衷,也许他找不到我呢?”
“你真傻!总是替别人作想,可是他看起来就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你何苦呢!放着一份真诚的爱不要,非要找那些虚无的东西。”
“我是傻,而且傻了很多年。可是,有些事怎么能想怎么样就会怎么样子的呢?”
“那就从现在开始不要傻了啊!找回儿子,和那个爱你的人结婚,一家三口过一些安稳平常的日子,不是很好吗?”
“美芬,你不懂…,你不懂…。”我喃喃自语,视线又落到了窗外。
“好吧,我不懂。”她懒得跟我这个病人争执,“我去买饭,你好好呆着,哪儿也别去!”
“嗯,我哪儿也不去,乖乖等着你回来,行了吧?”我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美芬真是一个会照顾病人的好手,既温柔又细致,做她的丈夫应该是一件很惬意的事儿吧,不明白为什么她丈夫要和她离婚?望着窗外的暮色,我不知怎么想起了美芬的家庭。
我又看见他了。在医院通明的路灯之下,他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走着,那宽宽的背更加醒目。
我不能失去这次机会了!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促使我飞快地朝医院大门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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