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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价格上次的教训之后,再也不敢将姜桂娥孤身一人推入着漆黑的户外了,这对于姜桂娥而言,应该是一个福音。可是她们却像她们商量的那样,再也不跟姜桂娥说话了。姜桂娥再一次陷入了孤独、无助的境地。同样,姜桂娥依然很高兴,因为她向来乐得清静,没有人说话,她正好一心一意地学习,这倒是孔老师更加地喜欢她了。在孔老师的热心帮助下,她在不到半学期的学习时间里,就学会了一学年的课程。这种学习的进度是超快的,学校里所有的老师——包括校长在内,都叹为观止。期中考试的各科成绩又全是满分,这不仅让关心她的孔老师更加的高兴,更加的有成就感。这更让对她一直带有偏见的校长也对她刮目相看,不禁为先前因看了她姑姑的信件之后,对她冒昧的态度感到有些后悔和羞愧,并且还在学校的晨操会上公开地表扬了她。
对于一个辛勤工作的、敬岗爱业的老师而言,没有比能教出这样一个优秀的学生更高兴的事了。因为这是对她辛勤劳作更有效的肯定,所以孔老师对姜桂娥更是偏爱尤佳。她知道姜桂娥生活条件艰苦,经常将姜桂娥带在身边一起用餐——这时候的校长也不再反对孔老师的这样做法了。而是经常在餐桌上表扬她,鼓励她并对孔老师说:“这孩子只要好好地培养,将来前途一定无可限量啊!下学期我想让她直接上三年级。”
“经过我下半学期的培训和暑期的训练,我想,到下学期来时,我想——她的水平可以达到小学五年级的水平。”
“怎么?你想?”
“我想,她既然有家难回,不如让她暑假期间到我家去,我教她一个暑假,回来之后,定会让你大吃一惊。”
“可也不能让她太劳累了,也该注意休息才是。我看你待她比母亲待自己的女儿还要尽心——”
“没办法,我就喜欢好学的孩子。”
闲话少叙,姜桂娥经过下半学期的努力和孔老师的耐心指导,学习的进度就更快了,到学期结束,她几乎可以认识三千个字,背诵上百首诗词了。这对于一个刚读了一年书的小朋友而言,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简直就是一个神童。象这样的孩子,有哪个老师不喜欢呢?所以,到了暑假,姜桂娥就顺理成章地给孔老师带回了家中。
这是一家当地少有的教育世家、书香门第,虽说家境不算富裕,只有几件不大的、破旧的矮砖房,祖孙三代共同守护着这份薄薄的产业。可是,屋子里的藏书却多得惊人,几乎占用了大半的空间,客厅只占用了堂屋的三分之一,室内摆放着一张深红色的八仙桌和几张靠背椅,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戴着一副老花眼镜坐在桌边看书。一位中年妇女正在门口准备午饭。
“爷爷、妈,我回来了——你们看,我今天带谁回来了?”孔老师一回到家之后,便要将姜桂娥介绍给他们。
孔老师的爷爷和妈妈听了孔老师的介绍之后,用满脸的微笑欢迎着姜桂娥,并用询问的目光看了孔老师一眼。孔老师说道:
“——这就是我以前常和你们提起的那位神童姜桂娥。”
那位老先生开始和孙女儿说话时,手里的书依然还拿在手中,可当他听到姜桂娥的名字之后,便立即放下了手中的书,仔细端详着姜桂娥道:
“哦?这就是你说的那孩子?”
“是啊。”
老先生听了孔老师的话,对姜桂娥甚是喜欢,忙说道:“好——孩子,来!坐吧!热吧?来,爷爷倒茶给你喝。”老先生说着拿出一只紫砂壶并三只茶盏来,倒了三杯清茶,并说道:“来吧,喝杯茶,解解乏。”
姜桂娥一开始还有些腼腆,一进家门就紧紧地跟在孔老师的身边,看着这位严肃的老人面容慈祥,和蔼可亲,便慢慢地走了出来,孔老师的爷爷将茶端到姜桂娥的面前,微笑着说道:“喝吧,别害羞,大方点儿。”
姜桂娥未敢动,老先生又对姜桂娥说道:“喝吧!到了老师家就要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想怎麽着就怎麽着要是缺什么就尽管说,不要外道才是,以后要是天天这么着,岂不养瘦了?”老先生说完后,又转过脸去对孔老师说道:“你也不要把孩子管得太严了,暑期期间,也要让她放松放松。”
“看爷爷说的,孙女儿什麽时候对孩子们太严厉过?”孔老师笑着说道,“爷爷呀,我看你是不了解她,她学习可用心着呢,哪里需要什么管束啊?”
“要是这样就罢了。”
孔老师又说:“我把她带回家来,就是看她爱学习,看着她对学习的热情,我看家里有的是书,趁着假期介绍给她看看。”
“好,既这么着,我就先带她到书房看看。”老先生听说她如此爱书,更是热情高涨,满脸微笑,他用他那厚大的手掌轻轻地拍了拍姜桂娥的脑门儿,然后再用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将她领进了离间的藏书室——这是他家最大的一间藏书室是堂屋除去客厅之后剩下的那一部分,光线显得有些暗淡,老先生先讲后门打开,这样,藏书室内的视觉效果就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了。虽说书架内的藏书曾经受到过较好的保护,书架也曾经用油漆涂抹过好几遍,但还是没有经受得住时间的考验,都已经变得松散了许多,好多脱漆的地方都出现了针头大小的洞眼,显然是蛀虫的杰作。但是,由于这些书架是一个挨着一个摆放着的,相互支撑着相依为命,但还不至于立刻就倒下来。书架里的藏书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损,大部分数的棱角都已经倦了起来——或者干脆就缺了一角;棱便也都出现了明显的裂痕,几乎快要——或者已经脱落了下来;有的书的棱边经过重新的修订和包装;有些书的封面也给换掉了,甚至连换过的封面的棱边也已经发白了;有的书上甚至也有了蛀虫留下的痕迹……
老先生介绍说:“这里的书都是我年轻的时候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钱买的。当时我的父亲也曾多次劝阻过我说,‘买这么多的书,既不能吃,又不能穿的,有什么用啊?’我说,‘我就是喜欢,又有什么办法呢?喜欢什麽就得做什么,不管结果如何,我也不后悔。’因为我认为,世间既然有了‘机遇’这个词,那就不会‘均等’,否则为什么会有‘世有伯乐而后有千里马’之说?为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为什么‘春江水暖鸭先知’而不‘鸡先知’?因为鸡掉进水里就会被淹死。所以呀,老爷爷我虽说一生没有多大的成就,但也不后悔,乐此不疲嘛。我儿子和我孙女儿也都和我一样,也都买了许多的书——像这些书籍,比如说这《牛虻》,还有这《毁灭》、《呐喊》、《彷徨》、《闲书》、《落叶》、《你我》等等的书,在当时都是十分难得、值得一看的,我当时托了好几个朋友才把它们买下来的——哎——现在他们有的都已经不在了,有的也失去了联络。”老先生说到这里,不免又有些伤感,停了下来。
姜桂娥静静地听着老先生的谈话,彬彬有礼地跟着老先生的情绪或喜或忧,或生伤感——大概是由于条件反射罢了。老先生停了一会儿后,又向姜桂娥介绍了张竹波点评《金瓶梅》、《红楼梦》、《三国演义》、《三言二拍》等。姜桂娥听的是不知所云,可老先生却兴致正盛,又将姜桂娥领进了东、西两个房间里,介绍了《诗经》、《论语》、《老子》、《庄子》、《孙子兵法》和《骆驼祥子》、《围城》,以及《巴黎圣母院》、《乱世佳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等。此时,坐在客厅里喝茶的孔老师听得已经不耐烦了,她对老先生说:
“爷爷,你一下子介绍这么多的书给她,她小小的脑袋记得住吗——”
“你别打岔!她正听得出神呢。”老先生转过来对孔老师说道。接下来他又喋喋不休地向姜桂娥介绍其他的书籍,介绍完之后,又将曹雪芹的《红楼梦》里的《好了歌》背了出来:“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
“爷爷,这时候你讲的这些她听得懂吗?”
“你不是说她是神童吗?既然是神童,这么浅显的诗句怎么能不懂呢?既然是神童,这些世界观、价值观的东西就更是要从小抓起,教得好,就会像尧、舜、禹、汤、文、武、周、召、孔、孟、董、韩、周、程、张、朱等大仁者,修治天下;教不好,就会变成蚩尤、共工、桀纣、始皇、王莽、曹操之流,扰乱天下。”
姜桂娥听得是不知所云,孔老师则笑着对老先生说道:“爷爷呀,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哪里就有你说的这麽严重啊?我说她是神童,不过是因为她比较聪明,学习比较刻苦,将来有希望考大学而已。”
“考大学?考大学有什么了不起的?当年若不是因为兵荒马乱的,后来又是因为家里多了几亩地就变成了地主,上不了学的话,我也早已上大学了。如果这也算是神童的话,那神童也就没什么神的了。”这老先生显然有些固执。
“好——好——好……我不跟你争,饭已经做得了,还是先吃饭吧。”这时候,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孔老师知道爷爷上了年纪,听他说话的语气像是要生气似的,故而说道。
敏感的姜桂娥立刻发觉,孔老师家的饮食习惯和自己家里不大一样,孔老师说“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可桌上却只摆着几小碗豆腐鱼头汤和几盆冷菜,味道甚是鲜美样子也甚是好看,却不见米饭。姜桂娥不解地看了孔老师一眼,孔老师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微笑着说道:“饭前先喝一小碗汤垫垫胃,更有益于健康——你们都是饭后喝汤吧?饭后喝汤会增加肠胃负担的。”
这时,老先生又走过来,用手轻轻地托着姜桂娥的后脑勺说:
“走吧,吃饭去吧。”
老先生说完后,便将姜桂娥带到了餐桌旁,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孔老师亦挨着姜桂娥坐下,孔老师的母亲亦坐在他们旁侧。老先生坐待大家都坐齐后,对姜桂娥说道:“快先喝汤吧!”随后便又命大家开饭,汤喝完之后,孔老师的母亲又去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大家开始用餐。餐桌上,孔老师的一家都很热情,一个个都接连不断地往姜桂娥的碗里夹菜,并劝说姜桂娥多多吃菜之类的话。看着姜桂娥吃饭的样子都甚是开心,饭后,孔老师又介绍了秦观的《春日五首》中的一首:
一夕轻雷落万丝,
霁光浮瓦碧参差。
有情芍药含春泪,
无力蔷薇卧晓枝。
姜桂娥此时虽然还不懂这收拾的意思,可孔老师读了两遍,她便记住了。并将它默写了出来,老先生见了之后,非常高兴,并亲手吸了一只大红桃赏给了姜桂娥,并说道:“来,吃吧,以后你每背一首诗,爷爷就赏你一只桃。”
“那你得准备一个大桃园才行。”孔老师在一旁笑道。
“倘若果真是这样,即使要我准备再多的桃子,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呀。”老先生带着老年人的一种慈祥、一种关爱,显露出主人的一种热情和关爱,用双手轻轻地拍着姜桂娥的脑袋笑着说道,种种关爱就好比爷爷对孙女儿的关爱,却又胜过爷爷对孙女儿的关爱。这种关爱是完全博大、无私而真诚的,甚至胜过了母爱,老先生从姜桂娥脸上似乎看到了自己童年的影子,老人总喜欢聪明、好学的孩子,他的这种关爱甚至连孔老师都心存嫉妒。
姜桂娥吃着桃子,他们的谈话暂且告一段落,片刻之后,孔老师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突然问道:
“爷爷,弟弟什麽时候能回来呀?”
“大概也快了吧,你爸爸一大早就接他去了,可能是他们嫌中午烈日当头,要等太阳下去了,天气凉爽一些才能回来吧。”都一个学期过去了,姜桂娥也没有听见孔老师说过她的什么弟弟,姜桂娥突然听孔老师说她的什么弟弟,今天突然提起,姜桂娥自然也就插不上嘴了,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站在那里,她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只有脖子带动着脑袋跟着孔老师的脚步慢慢地移动着,一声不吭的。孔老师看了她一眼,双手搭在她的两肩,笑着对姜桂娥说道:
“一会儿你就会见着我弟弟了,”孔老师这个时候露出来的表情说明她完全还是个孩子,她又继续说道,“——去年他转到县城上初中去了,我老爸说乡里的初中太差,一年考不上几个重点高中,县里的(初中)要比乡里的(初中)好得多——其实我认为只要认真学,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啦——不过他也确实是个挺不错的孩子,各科成绩都很优秀,年年都被评为‘三好学生’,却从来不肯炫耀自己,奖状得了一大叠,老爸看了很高兴,想把它贴到墙上,引以为荣,他却一张也不许贴——来,我拿给你看看。”
孔老师为了证实一下自己所说的话,特意地跑到一只书柜旁边,打开书架下面的一扇柜门,捧出一叠厚厚的奖状来,足有二十多张。
“怎么这么多啊?”姜桂娥既佩服又惊讶。
孔老师则一张张地翻给姜桂娥看:
“你看,这里是从一年级到六年级的,春秋两学期的,一张不少——这是初一上学期的,全都是第一名;下面是各个数学竞赛、作文竞赛获得的奖状,有乡里的,有县里的,乡里的也都是第一名——只有初一,在县里的数学竞赛得了个二等奖——这说明农村里合成实例的教学质量还是存在一定的差距的。”
孔老师说到这里,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姜桂娥的脑袋——因为她明显可以看出姜桂娥看到这么多的奖状,心里是多么的羡慕,对这个陌生的男孩是多么的敬佩,她鼓励姜桂娥道:“不过,我相信你将来一定比他有出息的,你今年也被评为了‘三好学生’——”

孔老师话音刚落,只听得两声“啪——啪——”的脚步声,然后一个十三四岁的大男孩从屋外冲了进来,一到家里便在地上跳了两下,两只手做出手枪的姿势,举在胸前,大声喊道:
“铛、铛、铛、铛……”
在屋内寻找着目标——孔老师,他此时还没有注意到家里多了个新客,而是直扑到对他面带笑容的姐姐怀里,他和姐姐向来相处得很融洽,近日有个把月没见,故而分外的亲热,完全忽视了别人的存在,他看着姐姐的脸直埋怨道:
“好啊,你在家里闲着,也不去接我。”
孔老师挣脱他,并抓住他的手说:“好了,都这麽大了,还在姐姐面前撒娇,上了初中就不是小孩子了,没见这里有客人?”
“客人?”那个男孩听说,便用目光在屋里搜寻着,这个时候他才发觉家里多了个陌生的小女孩,不禁变得拘谨起来,立刻收回了刚才的轻狂劲儿,并为之感到羞愧,顿时满脸通红。
孔老师也没有去在意她弟弟的反应,而是直接将他推到了姜桂娥的身边,并对姜桂娥说道:
“‘说曹操曹操到’,这就是我刚才和你说的我的弟弟,他叫孔晓斌。”
这个男孩显然还不习惯这种介绍方式,他在孔老师的手里挣扎着,不知如何是好。
姜桂娥见这个男孩是眉清目秀,肌肤白净、细嫩,身材俊俏、修长,举止风流,只是羞羞怯怯,似有女孩儿的形态,腼腆、含糊,刚才通红的脸庞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白净的肌肤里还微微泛出一丝红色。姜桂娥心想,站在面前的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她从来还没有见过如此模样又如此腼腆的男孩。在她的脑海里,世界上的男孩都是像她的表哥们那样,像她在学校里看到的男孩子一样:粗鲁、野蛮、无理,可眼前站着的这个……她不禁看得有些入神,呆若木鸡。
孔老师很随意地用两眼瞟了姜桂娥一眼,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而是继续向她的弟弟介绍说:“这就是我曾经跟你说过的我们班最优秀的学生姜桂娥,虽说一年级只上了一学期,可他已经读到了三年级的课程了。”
“真的呀?”孔晓彬惊讶地叫了起来,他用钦佩的目光仔细端详了姜桂娥半天,拍了拍她的肩膀,竖起大拇指,对姜桂娥连连点着头说道,“你真是了不起!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下竟然有这样出色的人物。”随后他又松开姜桂娥,埋怨他的姐姐道:“姐呀!你有这样优秀的学生,怎么不早点介绍给我认识啊?天下竟有这样的任务,先前我不过一年才学一年的课程学得好一些,大家就那样地夸我,我还沾沾自喜,如今看来,我就成了笨猪蠢驴了。”
“天下聪明的人多的是,你以为你就是神童啦?”孔老师在一旁说道。
此时,孔晓彬已经不听他姐姐说话了,他的热情已经全部投入到了这个陌生的小女孩身上。他拉着姜桂娥的手,跑到他那还未从车上卸下来的行李包旁,从绳子下面掏着拉开包的拉链,打开包,掏出好些话梅、果冻和瓜子来,放到姜桂娥的手上说:“来!尝尝!”他说着又亲手剥了一只果冻送到姜桂娥的嘴边,她没有推辞,而是张开嘴,任他塞了进去。
孔老师虽说在学校是为人师表,可到了家里,她还完全是个孩子,见了弟弟从城里买来的话梅、果冻等小吃,早已忘了自己还是姜桂娥的老师,她赶紧走了过来,指着她的弟弟说道:“好呀你,孔晓斌,你见了这陌生的妹妹就把你姐姐给忘了?”
“姐呀,你怎么能那样说呢?我是那样的人吗?”孔晓斌听了姐姐的话感到有些委屈,可控老师没有说话,他是个极其聪明的孩子,他想了想,拉着他姐的手说:“姐呀——你说,她是不是你的学生?”
“是啊。”孔老师听了她弟弟的话一愣,不解地望着弟弟。
孔晓斌继续说道:“是不是你把她带回家的?”
“是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对她这么好的嘛,因为对她好就是对你好,买的东西给他吃也就是给你吃呀。”
“嗯——?这是什麽逻辑呀?她东西吃到了嘴里,我肚子还是空的呀。”
“姐你怎么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啊?你想想啊,她是你领回家的吧?如果我到了家里什么也不问,见家里多了个陌生的女孩就将她赶了出去,好吃的不给她吃,好玩的不给她玩——可他是你带来的呀,难道你见了不会生气吗?你不会觉得脸上难堪吗?”
“嗯,有道理。”
“所以说——”
“嘿——这孩子,才离家不到一年,学到的东西可不少啊,挺会说话的,什麽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的啦?你一句话说了既让我不生气,又封住了我的嘴——我真恨不得要揍你——”孔老师说着,追着他的弟弟要打。
“唉——君子动口不动手——所以,今后爸爸分给你吃的东西你都只能吃一半,还有一半得留给她吃——”孔晓斌一边说一边向他的姐姐讨饶,见他姐姐一直在追,他又跑到了他父亲的身后,拉着他的父亲说,“爸呀,姐打我。”
他们的父亲见他们吵架,固然是要劝解开的,他忙拦着女儿道:“你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当着自己学生的面儿,还这麽着,也不觉得害羞。”
“爸,你总是向着他,再说了,我本来就是个孩子嘛,在学校里装大人已经装的我够难受的了,到了家里你还不让我快乐些,不到一年我就变成老太婆了。”
“你比他大,我不向着他?难道叫我向着你不成?再说,刚才你们说的话我也不是没有听到,他说的本来就没错嘛。”
孔晓斌躲在父亲的身后,听了父亲的话,得意地向孔老师做了个鬼脸,来挑逗她,他的父亲看到了又对他说道:“你也不安分点儿,自己打不过人家,又要去招惹人家,不挨打才怪。”
在父亲面前,他们姐弟俩也只得安静了下来。孔老师便欲将姜桂娥介绍给她的父亲认识,她将姜桂娥领到她的父亲身边说:“爸,这就是我在家常和你提起的那位我非常得意的学生姜桂娥,你看,长得不错吧?”
“嗯,小家伙长得挺可爱的。”站在眼前的这位汉子刚刚年过四十,正在当年,他身体强健,肌肉发达、美丽,显然是坚持不懈地锻炼的结果。他用犀利的目光审视了姜桂娥一眼,让姜桂娥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其实,眼前的这个男子是挺喜欢小孩子的,只是他那严肃的外表使他那和善的内心不容易释放出来。孔老师也经常在他的面前夸奖姜桂娥是如何的聪明、伶俐,又如何的勤奋、好学。他也就很自然地喜欢上这个孩子了,他顾不得天气的炎热,将姜桂娥抱了起来,并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姜桂娥一味地感受着久违的亲情,她没有说话,还是孔老师替她说道:“十岁了。”
“什么?十岁啦?她看上去要比她的实际年龄小一些,大概是缺少营养了吧?”
孔老师听了,将姜桂娥的家境又跟她的父亲说了一遍,并说出了自己带姜桂娥回家的缘由。孔老师的父亲听完女儿的想法后,对女儿的行为大加赞赏,他拍了拍孔老师的肩膀说:
“好,这时应该的,这才是人民的好老师嘛。”
从这位男子的脸上可以看出,他真为自己有这样的一个女儿而感到骄傲。他又对孔老师说道:“去看看你母亲回来没有,叫她好好地准备一顿晚饭,为这样一位神童降临到寒舍庆贺庆贺。”
“妈又没上哪儿去,她正在准备晚餐呢。”孔老师说道。
至于接下来孔晓斌整理行李,孔老师的母亲的晚饭准备和餐桌上的热闹气氛自不必细说,饭后自然将姜桂娥安排在孔老师的身边就寝,由孔老师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在睡觉之前,孔老师照例让姜桂娥背诵了一首诗词,今天介绍的是宋朝著名词人周邦彦的一首《六丑-蔷薇谢后作》:
正单衣试酒,恨客里、光阴虚掷。愿春暂留,春归如过翼,一去无迹。为问花何在,夜来风
雨,葬楚宫倾国。钗钿堕处遗香泽。乱点桃溪,轻翻柳陌,多情为谁追惜。但蜂媒碟使,时叩窗
槅。东园岑寂,漸蒙笼暗碧。静绕珍丛底,成叹息。长条故惹行客,似牵衣待话,别情无极
。残英小,强簪巾帻。终不似一朵,钗头颤袅,向人敧侧。漂流处、莫趁潮汐。恐断红、尚有相
思字,何由见得。
待姜桂娥背完之后,她便进入了梦乡,在孔老师的照顾下,她睡得很沉,到第二天早上,直到感觉有人推她,她才醒来,睁开眼睛,发现孔晓斌正站在床头,她忽然又变得精神起来,但怕惊醒孔老师,只得轻轻地说道:
“干什么呀?”
“哎——姜桂娥,今天早上天气凉爽,我们何不借此良机去爬爬山呢,我带你去欣赏一下周围山川的秀丽景色,这大好的时光我们怎么能够浪费呢?”
孔晓斌所说之话对于姜桂娥儿言,是一个莫大的诱惑。这种诱惑使她第一次敢背着热爱她的孔老师,在得不到她的孔老师的批准的情况之下离开她。她对着孔晓斌点点头,却又有些惧怕孔老师,她用手指指了指沉睡中的孔老师。孔晓斌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忙说道:“不用怕,没关系的,我姐姐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他不会在假期约束学生太严的。”
“哎。”姜桂娥应了一声,为了不惊醒睡在她身旁的孔老师,她轻轻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从孔老师的脚那头跨了出来,孔晓斌忙走上前来扶着她,帮她滑下床沿,并搀着她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此时天空才刚刚发白,太阳还没有露面,还处于黎明时分,路边的青草上积满了露珠,连山石也是湿漉漉的。远处的天空中弥漫着一层层薄薄的雾气,像是给这青山石上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婚纱,随着晨风翩翩起舞。此时,他们正为成功地从家里偷偷地跑出来而感到兴奋万分,孔晓斌拉着姜桂娥在山路上奔跑着,跳跃着,并大声呼唤:
“啊——这是多么美好的早晨啊!这么的凉爽,这么的怡人。来!我们一起大声地呼唤:‘大自然,我爱你们!’”
姜桂娥听后,一口深呼吸,跟着一起喊道:“大自然——我爱你们——”
他们大声呼唤之后,姜桂娥又喘了一口气,感叹道:“多么美好的早晨啊!这是我呼吸到的最清新的空气,这是我享受到的最清凉的夏日了。”
“是啊,这也让我爽快了许多,我还没有想到山是如此的美妙呢。”
孔晓斌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又说道,
“这不由得让我想到了一首词:‘山抹微云,天粘衰草……’”
“你可真是太有才了!”姜桂娥说道,“如果躺在这样清凉的石头上睡上一觉,等待着日出,将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啊!”
这时候,他们发现了一块平滑的石头,孔晓斌说道:
“何乐而不为呢?”
他说着便往上面一躺,姜桂娥也跟着躺在了他身旁,不一会儿,两个人又都睡着了,待他们醒来时,太阳已升起了一丈多高,晒在身上已有些发烫,于是,姜桂娥提议道:
“我们快回去吧!”
“好吧,否则他们会担心的。”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姜桂娥须得孔晓斌扶着,方能够慢慢地走下山来,她紧紧地抓住孔晓斌的手,孔晓斌也特别地细心,他一步三回头,仔细地注视着姜桂娥脚下的路,只要有一点点小障碍都会准时提醒姜桂娥,引导她绕道而行,好不容易,他们才走下山来。姜桂娥心想,回到家之后,孔晓斌自然逃不了他父亲的一顿训斥。然而,孔晓斌的父亲是一个开明的父亲,只要他做的是损害不到他人的利益,对他的将来也不会产生明显的负面影响,他的父亲是不会予以深究的。所以,以后只要清晨不下雨,出去爬山便成了他们每日的必修课程,从与孔晓斌的谈话中,姜桂娥也学到了许多。她越来越觉得孔晓斌是一个知识丰富,谈吐挥洒、幽默且富有内涵的男孩,他总能找出各种各样的新鲜玩意儿,逗得姜桂娥捧腹大笑。于是,暑假便成了姜桂娥在这之前过得最愉快的时光,到了学校,这便成了她最美好的回忆,成了她期盼假期的最好的理由——
岁月如歌,时光蹉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六年制的小学课程姜桂娥只花了不到四年的时间就已经读完了。在这三年多的日子里,姜桂娥度过了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在学校,她受到了学校诸多老师和校长的关爱,放假之后,她又给孔老师接回到她的家里去度假,也受到了孔老师的家人的照顾,特别是孔晓斌,对她也一直很关心……
然而,对于一个失去父母的关爱的姜桂娥而言,能够遇到像孔老师一家这样充满爱心的人们,简直可以说是上帝不小心予以的一点小小的恩惠了——对于一个还没有踏入社会,还没有丝毫的生活经验,还不懂的男女之间的爱情是怎麽一回事的少女而言,在她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只要有一个人稍稍关心她一点,稍稍对她好一点,她就会觉得心有所托,身有所依。可是,老天又是那么地爱捉弄人,这让我不得不相信命运总是有那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在姜桂娥刚刚读完小学,胸有成竹地准备参加毕业考试的时候;在姜桂娥想到还有几天就可以见到孔晓斌,一个愉快的暑假又降到来的时候;在姜桂娥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暑假筹划和盘算的时候……她却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正在悄悄地盘算着她的成长给他所带来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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