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了满地，让洛云觉得那白玉宫殿似在月亮里头。夜不算太深，但暗香开始浮动。让人有一种寂静中的焦躁。
洛云掀被起身，推门出院。清风阵阵，凉意忽起。
栖龙真人依然在腾龙大厅里静坐，双目紧闭，一言不发。除了杯子不见了，天变黑了，一切跟洛云走时没有两样。洛云甚至怀疑，栖龙真人是否每天都这样度过，修真的日子是否这般清淡，淡得比乏味还乏味？
因为无法确定栖龙真人是否醒着，洛云静静地来到原来的客位坐定。环视了一周，布置简单得可以说什么都没有，难得的是十分干净。
“小稚。”栖龙真人突然开口。
小稚就像随传随到一般，从后堂转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盘，盘里放着一个盅、一杯茶。他来到洛云前面，爱理不理地将盘放在台前。
栖龙真人道：“这是普通的‘三参丸’，可保三天不饿。我们只吃这个。”
洛云称谢，打开盅，取出一粒黑乎乎的丹丸，一口咽下，有点干涩，于是举茶喝下，突觉喉咙冒起醇厚的香气。
小稚见他吃罢，将盘收起又退了下去。
洛云点头致歉，无端要小稚多伺候自己，实在心头有愧。
栖龙真人睁开眼睛，问道：“精神如何？”
这一问，洛云忽然感觉到不同，周身好像清润舒朗，心头渣滓全消，恍若再世为人。“这……”越觉越是奇怪，一种生命力焕发的感觉让洛云有点不知所措，讶异道：“仙长，这是怎么回事？”
栖龙真人难得淡淡一笑道：“对尘世中人而言，化魂子的‘还乡魂’，有着脱胎换骨的功效。与人交往时，身上总不免染上别人的灵气，杂灵相扰，就会使得自身灵气衰弱，灵弱则色退，这其实也是人世寿短的原因。这一剂‘还乡魂’，可以增你五年寿命。”
换作别人，蓦然间多了五年性命，自然感激涕零，但洛云本就有轻生的念头。想及这茶如此珍贵，难怪小稚那般不悦，忙道：“晚辈凡夫俗子，怎配这仙丹妙药？仙长见爱。”
栖龙真人道：“对我们修真之人而言，功效已经不大，不必太在意。”
洛云道：“晚辈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栖龙真人含笑道：“这是正常现象。祛除杂灵时，那些灵气就会昙花一现，若是根植得深又强大的灵气，就会化作梦境。为何叫‘还乡魂’？指的就是，梦境里见到的东西，是你最初的记忆。”
“最初的记忆……”洛云脸色大变，“天心城！影梦！”心中一闪，随即冒出冷汗。他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他身上根植得最深的灵气，竟然是影梦，而不是云衣。那个所谓十方世界的中心，会是自己故乡？这完全匪夷所思。
栖龙真人道：“记忆久远，突然发现一些本已忘记的事情，常会扰乱现在的心境，这也是正常现象。”
洛云道：“仙长可听说过‘天心城’这个地方，或‘影梦’这个名字？”
栖龙真人想了想道：“不曾。”
洛云道：“据我梦中所知，天心城似乎是十方世界的中心。”
栖龙真人动容道：“有这种事？”
洛云不放心，道：“这‘还乡魂’所梦的是不是一定是真实发生过的。”
栖龙真人道：“这个，应该是的。但我还得向化魂子确认一下。你能否细说，梦境是怎样的？”栖龙真人似乎十分感兴趣，语气也变得客气起来。
洛云将梦到的形容一遍，只是忽略了影梦对自己的情意。他能感受到，那是非常深挚的情意。
栖龙真人细细听罢，凝眉久思，喃喃道：“莫非真有这么个去处……”转而一笑，“我说你七色内敛，有先天禀赋，若你所梦是真，灵魄来自天心城，那就不虚了。”
洛云将信将疑，这梦是否属实，尤其最不能让他接受的是，影响最深的竟然不是云衣。何况栖龙真人不知道七色幻蛊的事情。想到白天时，要问的话还差一半，遂道：“仙长可知，‘灵返心境’怎解？”
栖龙真人呵呵一笑，不假思索道：“‘灵返心境’是修真九境中的第六境，也是天人分际的分水岭。”
洛云欣喜无比，终于有人知道“灵返心境”，追问道：“要怎样才能做到？”
栖龙真人闻言，连连苦笑摇头，双眼迷茫地望向远方，轻叹道：“见微知著、积重而返、指鹿为马、目无余光、身如槁木、灵返心境、元神出窍、感天应命、羽化登仙。这是妙应真人李脱成仙前传下的修真九层境界。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中年后一心修真到现在，也才刚刚炼成第三层的‘指鹿为马’。只怕寿终都未必练得成第四层。”
好似惊雷乍落！
洛云呆了一会，抓住的稻草这么快就不见了。
“那……”本着一线希望，洛云道：“仙长可否告知，当世谁达到‘灵返心境’的境界？”
栖龙真人摇头道：“据我所知，如今修为最深的就是落霞山道印大师，他已练就了‘身如槁木’的境界。但我刚才已经提过，第六层才是天人分际，也是最难突破的一层。道印大师自小修真，历三百五十七年，才勉强达到第五层。每层练完，虽能增加一些寿数，但当年妙应真人，单练第六层，都花了四百四十八年。道印大师自觉若要炼成，至少还需七百年以上寿数，可以说基本已经绝望。唉，这修真之路，漫漫无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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