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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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之后我想起陈静,一个近乎陌生的名字,一种莫名的念头。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总是那样驻足在我的耳畔说着悄悄话般存在,那说出的话听不清近乎听不见,但柔柔的记忆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闪闪发亮,每一个滚过都落地有声。
我开始搜索有关于她的联系方式,电话号码,家庭住址,最后发现关于她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名字而已,除了名字之外我开始怀疑那个叫陈静的女孩是否在我的世界里出现过,如果出现过怎么会没有她的记忆,如果没有出现过我又怎么会如此怀念她呢?而这样的念头又是如此迫切。一切都模模糊糊。
前一年的大年夜我还碰见过她,只不过那种情景仿佛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个上午大雪纷飞,十字街头非常拥挤,其他地方却很幽静。大多数人裹着棉衣顶风前行,街上的人稀少,雪化的也慢,一路上见到的全是雪人,裹着棉被的样子。
在街心,她骑着单车艰难跋涉,我纳闷大雪天的骑个自行车不是找挨冻么,跟个北极熊似的。她看到我向她打招呼忙停下来,停不稳。
“你好啊。”
“不好,都快冻死了还好呐。”我说。
“你样子真逗,满脑袋雪花就跟白头翁似的,远看就像北极熊。”她嘻嘻的笑说。
我忙不迭的用手清扫着身上的雪,看着她笑,说:“就知道取笑别人没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了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天使呢。”
“难道不是天使么?”陈静边展示着边说。
“是一个冻僵的天使。”我说。
“瞎说,天使是专门下界来温暖人间的,温暖着呢,真没常识。”他说。
“大雪天的骑什么单车啊,风这么大你又这么弱不禁风的,轻于鸿毛的,不怕被吹跑了啊。”
“什么轻于鸿毛啊,这可不是个好词,就像你多重于泰山似的,就知道你小学水平不怎么样,气死了多少好老师啊。我家住在北边,沿着路大部分都是往南走的,正好顺风,省了多少力气啊,我几乎没用脚蹬过,我停下都不能急刹车,速度超快,我够聪明吧,充分利用了风能。”她得意的说。
“真没想到你这物理回回不及格的臭丫头竟然也会实地利用了,真是不简单。”
“谁说我物理回回不及格了,哪回比你考得少了,你说。”
“我也没说我比你考的多啊。”
陈静被逗得乐了起来,不停的往手心哈着气,跺着脚,抱怨天气好冷。
“大街上挺冷的,去我家玩吧,我家可暖和了。”我说。
“就像我家是冰窟似的,再说猛不丁的从大寒冷进入大温暖不怕感冒啊,你真是白痴。”
“这么大冷的天你是离家出走啊?”
“我去姥姥家。”她说。
“去她家可以去我家就不可以啊,太性别歧视了吧,看来封建阶级还没死绝。”我打趣道。
“那可不一样,你是老几啊能跟我姥姥相提并论,再说去你家闹出点绯闻让你以后怎么混啊,传出去还以为这么小的孩子就往家领媳妇了,印象多不好。”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在乎什么印象不印象的,我打算长久离开这地儿,不再回来安家了,也就没打算让他们给我介绍对象或作舆论上的支持什么的。”我说。
“不再回来?忘本了吧。”
“大丈夫四海为家总得有点追求吧。”我说。
“德行,中学还没毕业呢,心就野到外面了,典型的痴心妄想型。”她说。
她看了一下手表说:“不好,时间到了,我该走了,我走时给姥姥打过电话,准时去不了她又得着急了。”
说着向我告别,开始沿着顺风的方向行驶,果然,在风的吹拂下她显得轻灵敏捷,所驾驭的单车像是一只温驯的小马,这就跟她对面而来的也是骑着单车的步履维艰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时她好像故意显摆似的,哈下腰,像要冲刺。
她有三室两厅的住房,但是父母离异,都工作在外地,这所房子几乎就成了她自己的专所,平时所能去的就是几公里远的姥姥家,但也待不长,她说她们之间有代沟。
然而我似乎只在那个大雪纷飞的时刻遇见过她,以后的印象就怅然模糊,她是否在我的身边出现过这都还是一个问题。于是我在那不太多的脑细胞之间寻找着她的存在,直到最后归结为零而止。
在学校不远处有一片陵园,新新老老的墓纠结在一起,显得壮观无比,墓前总会象征性的竖立着一块大理石墓碑,上面刻着这人生前的八字和姓氏,以及猝于几时。

中国人自古喜欢把坟墓做成**状,确实有些矫揉造作,因生前卑微,所以死后也要有些地位,于是坟就建的特高,一是醒目二是显眼,三便是“自作多情”,一些皇帝的墓建的就跟座山似的,还是那俩字,显摆。再者说,把坟建成这幅德行有利于吓唬人,然后再整几块墓碑写上死人的名字,告诉你到底是谁在吓唬你。
在坟的一旁是座小山,名后山。这山矮的可怜,在山界应该算是发育未完全侏儒一类的那种山,所以有很多人选择爬它,然后再向别人吹嘘说自己爬过很多很多地方的很多很多的高山。
周六的上午,闲来无事,我莫名其妙的拉着几个哥们去后山玩。
正值初秋,天气凉爽,在加上落英缤纷,显得意境幽远,而这群人是来搞破坏的。
我莫名其妙的走进陵园,四处撒摸,像自己是考古学家似的赏识着那些碑文。显然看的很仔细,如果高中能这么认真,都能被破格录取。
“刘苏,有什么好看的啊,这些碑文都是关于死了不久的人的,没什么考古价值,你看咱们学校门口那校训都是这种楷体字,除了内容不一样,都一个德行,快走吧,哥们儿都等不及了。”张铁说。
我这才晃过神来。
我在其间穿梭着寻找一个特定人的名字,他迫切的能在某一块墓碑上能够看到:
爱女陈静之墓
某年某月某日
但似乎是两个人在捉迷藏,最终也没能见上。
从那一刻起,我对她的寻念才总算告一段落,而这也增添了我些莫名的惆怅。
即使经历了无数个日夜的今天,我仍可真切的记起那片草地的风景。我站在高处突然感觉自己是另一个人。
第二天一大早张铁急匆匆的打电话过来说,秦凯被车给撞了,快死了,你快来吧,再不来就永别了。我问在哪里?他说在二院。
我胡乱的披挂了些衣服冲到大街上拦住一辆计程车让他拉我去二院,快点师傅,我说,就像急着去投胎似的。
那人见我是去医院而且表情如此慌张,肯定死了什么人,于是司机也一脸凝重的握着方向盘,表情好像是去奔丧的。
车很快到了,我坐在副驾驶上就像抓虱子似的浑身找着钱,发现分文未带,正对司机感到特抱歉的时候,我看到张铁搀着秦凯聊得天花乱坠有说有笑,秦凯拄着一根拐杖像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负伤员,隐约有些光荣似的。
我向张铁挥手说,张铁让我下车过去,我让他过来,他有些不解,忙不迭的走到车前,我说带钱了么?把车钱给结了。
“你小子坐车不带钱啊。”司机不满的说,一改伪善的嘴脸。
“我怕给你找不开。”我说,接着下车,心想因为这句话他肯定多收我几块钱。
张铁结完帐,那司机摔车门绝尘而去。
我回身打量着秦凯说:“操,凯儿,你不是快不行了嘛,怎么还站那就跟个人似的,孟婆没把孟婆汤灌下去啊。”说着上前作势要踹他那条绷着石膏的腿。
“谁说我快死了,谁这么咒我啊。”秦凯哭笑不得,连忙躲开。
“张铁呗,还能有谁。”
“刘苏当时你不知道,凯儿当时疼得嚎啕大哭,哭爹喊娘的,跟刚生下来的婴儿似的,我以为他伤了大动脉一会就去阎王爷那报道了,我就赶紧给你打电话,谁知这小子是装腔弄势,真他妈浪费感情。”张铁说。
“换了你你不疼啊。”秦凯一脸赖皮像。
“也不至于疼得见谁喊谁妈啊,你小子攥着小护士的手疯狂喊妈,当时我真怕你喊我爹,到时医院医生管我要钱怎么办。”张铁说。
“到底,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就弄不明白了,一会生离死别的,一会又兴高采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神经病。”刘苏说。
“这你问秦凯啊,整个就是二百五的立方,大街上车水马龙的,他小子闲庭信步,造成的后果就是有一辆车把他撞到另一侧,告诉他此地不宜久留。”秦凯显得无语至极,眉宇间的愁容显示出痛苦还未消退完毕。
“撞飞了都,还没事呐,真有你的。”我惊语。
“废话,有事我就不在这了,我能有什么事啊,废我的车还没造出来呢。”秦凯得意的说,但有气无力。
“算了吧你,”张铁说,然后又转向我,“你知道撞他的是什么车么?”
“什么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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