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绿兮衣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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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卫和大鸿从黄尘中坐起。
精卫穿好衣裳,看也不看大鸿一眼就走了。
大鸿呆坐,如雷轰顶,五内俱焚。他怎么干出这种事情?他玷污了圣女!大鸿以手捶头,恨不得杀死自己。
精卫神情漠然地离去,他呆呆地看着她的绿衣远远消失于地平线上。
她落下什么在地上,大鸿捡起来一看,是她耳上的绿玉环,小而圆润,像她的躯体。
大鸿突然疯狂地亲这只环,亲了又亲。
他放声大哭,突而又哈哈狂笑,如同疯魔一般。婚服已满是尘土皱褶,他也不管,只是不停地看着玉环,时哭时笑。
常先找到大鸿时,大鸿便如同得了疯症。
常先又惊又恼,屏退众人,道:“大鸿,出了什么事?”
大鸿攥紧双拳,并不回答。
常先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道:“圣女叫你回去。”
大鸿哈哈大笑:“圣女?哪里还有什么圣女!”
常先急了,大鸿莫不是得了失心疯症?马上就要举行婚典仪式,到时新郎成了这般模样可如何是好?如果族长知道了,怎么可能把十二轩辕女嫁给他?又怎么可能派他前去征伐熊族?
不行!不能让族长知道。
常先心念一动,出手打昏了大鸿,命随从将大鸿抬回部落,说他太高兴,多饮了酒,不能行礼了。
族中无人怀疑,便将大鸿送入新房,放到床上。
族长听说此事,大度地一笑,将轩辕女直接送入新房,并对全族宣布,明日太阳一出,便起程去熊族。
制剑师向族长献上第九百九十九把宝剑,此剑乃采首山之铜所铸,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剑柄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
族人欢呼雀跃,公孙姬离开众人,前往关押姜水的地窖。
地窖已被布置一新,白玉榻上铺着绿水丝被,竹矮几上搁着白陶杯,竹几对面放着云雷纹大铜镜,镜前放着象牙梳。公孙姬进去,姜水不发一言,也不看公孙姬。公孙姬拿起高柄杯细细端详,薄如蛋壳,光亮如镜,上面刻划着兽面纹,竟然看得出了神。
半天,公孙姬终于道:“你觉得这杯怎样?”
姜水冷冷道:“挺美。”
公孙姬道:“是鸮族人,搬迁到此做的这杯!”又指着铜镜道:“这个铜镜,是龙族人敬献的。”
姜水转过头来,似有所动:“啊,真的?”
公孙姬道:“你以前不是一直想天下富足,再也没有部落纷争吗?”
姜水面纱后的眼睛似乎放出光芒:“我知道你能做到!”
公孙姬道:“那你也该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水不为所动:“不,那是不可能的!”
公孙姬道:“你还是认为不可能?那么我要再次告诉你,你错了!”
姜水平静地说:“我很快就要死了。我来这儿,就是想见精卫一面,见你一面。”
公孙姬冷哼一声,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我不会让你死的!绝不会!”
姜水柔声道:“我想见精卫!”
公孙姬道:“除非你答应我,不然别想见她!”
姜水气恼道:“你怎么还是这么任性妄为?”
公孙姬道:“我明天要去打战了,去熊族。你会等我回来吗?”
姜水道:“你要带走精卫吗?”
公孙姬道:“当然。”
姜水叹息:“我要你好好保护精卫,她。。。”
公孙姬不耐烦道:“我知道了!你没什么要跟我说吗?”
姜水不答。
公孙姬恨恨道:“哼!你还是信那个丑老太婆!”
姜水不语。
公孙姬又道:“我会找到神农治好你!”
姜水嘲讽地连连冷笑。
公孙姬怒道:“你还是不相信我!”转身离去。
气走了公孙姬,轩辕族侍女进来了,族长有令不许和姜水交谈,只是给她送上食物和衣物。
姜水望着四堵土墙,不由心潮起伏,他还跟从前一样。
很小的时候,她就被母后送去天上,跟随女娲娘娘,甚至不知道母后又生了个小弟弟,十岁以后,她下山出海,四处历练。

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她遇到了公孙姬,二人一见就似曾相识,爱得昏天暗地。然而,美梦很快就破灭了。
母后要两人从此不许再见。她也被女娲娘娘带回天上。
可是谁都没想到,公孙姬不顾一切,逃出神农族,飘洋过海来到天上。没有船靠岸,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海,他闯进女娲的宫殿,打伤了看守九头凤和玄天侍女,惊动了女娲娘娘。
当时,姜水正在后山闭门思过,师妹阿玉跑来,向她诉说发生的一切,说有男人闯进宫,这人如何英勇,如何当面顶撞女娲娘娘,女娲娘娘如何大发雷霆,如何将他一剑杀死。
姜水惊得魂飞魄散。
谁知师妹竟然在骗她。
师妹喜欢上了那小子,在他到处乱闯时,把他骗进屋,藏了起来,还私自传他伏羲剑法,玄女阵法。
可是事情终于暴露,女娲娘娘知晓了此事,将阿玉关入了水牢,又当着姜水的面,将公孙姬驱逐下山,送上小舟,任其自生自灭。
阿玉是师伯九天玄女的女儿,师伯不满娘娘把她的女儿关起来,和娘娘大吵大闹。那时,她才得知,原来娘娘年轻时,曾和兄长伏羲在一起过,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分开了,又和师伯在一起,生下了阿玉。
师伯道:“你不看我面子,至少看他的面子,他就这么一个正常的孩子。”
娘娘大怒,和师伯动上了手,姜水从来没见过娘娘如此生气,两人从天上打到地下,又打入海中。
从那以后,天上就分成了两派,凡是娘娘做什么,师伯就反其道行之。她和阿玉再也没有见过面。
九个月后,她生下女儿精卫,送回神农族抚养,她不想让女儿和她一样,活在如此沉重的压力之下,她想女儿快乐单纯,像个普通的族人一样生活。
谁知精卫四岁时,阿玉冒充她劫走了精卫。
她偷偷潜入玄天宫,见阿玉侍精卫极好,像对自己女儿一样,也就放下心来。阿玉发现了她,追了上来,哭着求她原谅,说自己太想公孙姬,看到他的女儿,就和见到他一样。
再之后母后死了,她重新回到神农族称帝,女娲娘娘赐她为“炎”帝,说从此之后,不必再称她为师。
她走之前,娘娘找到她,跟她谈了一天一夜。她到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娘娘的话。
娘娘告诉她,兄妹也好,姐弟也好,都是不能在一起的,在一起必受天谴。她年轻时没人告诉她,她才会和伏羲一起,可惜幸福并不长,她头一胎就胎死腹中,生下第二个孩子是个白痴,第三个孩子刚生下来很正常,但自两岁起就不再生长,慢慢枯竭而死。
她伤透了心,弃伏羲而去,和别的男人生儿育女,个个正常。
伏羲又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也都正常。
姜水道:“精卫也很正常。”
娘娘露出一丝惨笑:“精卫一出生,我就给她算过了,就算离父离母,她也绝活不过十五岁。”
想到此时,姜水胸口一阵难受,眼泪掉了下来。这些年来,她早就不想活了,之所以尝百草,一方面是除了想了解天下药草,治病救人,另一方面,也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况且,她心中还存着万一之念:万一,有什么法子能破了神意,让精卫长命百岁,嫁人生子。
精卫就要十五了,孩子啊,你可知道妈妈撑不了几天了,要不是想着见你最后一面,看看有无破解神意的办法,妈妈可能早就去了。如果妈妈能以残躯多救几人,是不是能感动神,让精卫好好活下去?
次日,太阳刚刚探出头颅,轩辕族战士已集结出发。
众人纵骑飞奔,不一日便行至熊族。
公孙姬下令在部落不远处停下人马,派人送口信给熊族,如果明日太阳升起时全族还不来降,就进攻熊族,到时杀光男人,女人赏给战士,小孩世代为奴。
轩辕族战士下了坐骑,扎营生火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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