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入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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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伦要塞新兵报名处,一大群负责电录新兵名册的士官围在这里,愣愣地看着站在他面前这个大块头。卡隆毫不在意别人惊讶的目光,将背后包着战锤的包裹解下,砰的一声拄到地上,将桌子上的墨水瓶震得一阵乱颤。
拿着笔准备记录的士官长瞪大了眼睛,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道:“你……你是来应征新兵的吗?”
“是的。”卡隆低低地回答道。
“呃……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卡隆•巴索,二十岁整。”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你有什么自己认为比较拿手的专长没?”
“我没有母亲,我父亲……”卡隆顿了,接着道,“是一名铁匠。你腰上的马刀,是前天我打的,上面刻我父亲设计的标志——一把酒壶。”
“啊,你是巴索老爹的儿子!”士官长满面笑容地道,“恭喜你,你被录用了。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队伍!”他忽然站了起来,踮起脚尖趴到他耳朵边悄悄地道:“有空给我打柄骑士剑吧,巴索家的手艺,我相信!”
卡隆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一个人呼啦分开围观的士兵们,气喘吁吁地高声喊道:“这个……这个新兵我要了!”
来人是个身材粗壮的老人,一对小眼睛因为跑的太急,眯得只剩两条缝;花白的胡子直垂到胸前,随着嘴唇的翕动一抖抖动散开来;忙着擦拭汗水的手指粗壮无比,虎口间露出一层厚厚的老茧;一条灰黄的皮围裙围在腰间,满是烟火熏烤的痕迹。他一现身,卡隆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是皮肤和毛发在炽热的火炉旁被烤得发焦的气息,那是浸染着金属皮革木柴火炭的气息。很明显,他是一个铁匠,而且是一个技术优良的铁匠。
“杜伦,”老人擦了擦汗,满面笑容地朝卡隆伸出了手,“莫伦要塞军需处首席铁匠,很高兴认识你。”
“卡隆•巴索。”卡隆也友好地伸出了手。方才那个希望卡隆为他锻一把骑士剑的士官懊恼地道:“老杜,你手下的人够多,何必要来跟我们抢。你明知道我们步军缺人。”
其实他的懊恼是令有原因的。杜杜伦是莫伦要塞技术最好的铁匠,也是一个吝啬抠门到极点的守财奴。平常他只给几位军衔较高的长官打造武器,对低级的军官们爱理不理的。原本可以指望卡隆为自己锻一把好剑,却没想到老杜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这么快就过来横插一脚,他怎么能不生气?
杜伦挺直了腰,理直气壮地道:“老杜我始终坚信,人要尽其才,物要尽其用。他是老铁匠巴索的儿子,技术自然不会差到那里去。老巴索……神交已久啊!”老头仰着头,语气中颇有些月圆之夜紫禁之颠的感慨,“要不是军务繁忙走不开,我还真想去拜访他一下。可现在不必了,有他的儿子在,还怕切磋不到手艺吗?”
“这也要征得人家的同意。”士官不服地道。
卡隆耸了耸肩膀道:“我无所谓,只要能进军营就好。”
“你看你看,人家都说了,无所谓,”杜伦一脸的得意。他拍了拍士官的肩膀,悄悄地道:“别跟我争啦,你不就想要把骑士剑吗,回头我老杜亲自给你打一把!”
士官大怒:“太可恶了,太无耻了。我是堂堂三级士官,你居然想用一把骑士剑来收买我。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是对骑士精神的侮辱!最少三把!”
“好好好,别说三把,十把也行!隔天叫人来取吧,我先走了!”杜伦笑呵呵地拍拍卡隆:“小伙子,跟我走吧!”
卡隆将包裹抗在肩膀上,跟随在驴子一样趾高气扬的杜伦身后,慢悠悠离开新兵报名处。
作为莫伦要塞首席铁匠,杜伦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巨大的冶炼锻铸室。一座座铁占围在中间巨大的活炉旁边,巨大的鼓风器直伸出室外,一鼓一瘪地往炉中送风。二十几名锻造工人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看到有一座空的铁占,杜伦将卡隆领进旁边的小屋,杜从墙边的刀架上取过一把精致的长剑,递给了他。
“小伙子,你先别急,我要试一试你的工夫!”老杜斜着眼睛道。
卡隆砰地将包裹放到桌上,巨大沉闷的声响引起了杜伦的注意。老头好奇地想要打开来看看,卡隆一把将他按住。“嘿嘿,只是看看,不愿意就算了,算了……”老杜讷讷地收回手。
卡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噌地剥去剑鞘,露出一段精亮的剑身。从外表看来,这毫无疑问是把好剑,包钢夹刃的剑身锻打得极其细密,几乎看不出一点嵌接的痕迹。杜伦眼光一片闪亮,这可是他的得意之作。
卡隆伸指在剑面无锋出一弹,当的一声脆响,剑身却连抖都没抖。他叹了口气道:“铸这把剑的人显然有着很好的腕力,刃钢和母胚间的缝隙都打地这么好。可惜他不知道一点,刃钢包夹量不能超过母刃宽度的三分之一。否则……”他提起剑,重重地往铁架上一磕,在老杜惊呼的声音中,长剑当的一声断成两截。
卡隆丝毫没有顾及到老杜肉痛的表情,接着道:“宁可只夹半寸刃钢,也要控制好包夹的比例,接缝不必为求好看打得这么严实,可以设计两条放血槽,比光滑的剑身更加实用也更加美观。”
老杜咽了口唾沫,从架子上拿起另一把剑,递给卡隆道:“看看这个吧。”

卡隆去掉剑鞘,一根手指托在离剑柄一寸多的剑身上,剑尖量立刻坠了下去。他索然无味地把剑扔到墙角,没趣地道:“剑尖太重了,一点平衡度都没有。这里就只有这么些破烂东西吗?”
接二连三受到沉重打击的杜伦咬着牙从自己的床板下取出一柄精心包裹的长剑,颤抖着递到卡隆手上。剑鞘刚一剥去,一段亮沉沉的剑刃就露了出来。剑尖轻细,剑身修长,没有任何装饰的纹理,却有种惊人的线条美。卡隆细细地端详了良久,然后闭着眼睛,感受着握剑在手时那种轻盈的弹跳感,悠悠地道:“除了做工粗糙些,我看不出任何一丝不足之处,这是一把好剑!杜先生,这把剑的锻造者无亏于大师称号。”
这把剑正是十几年前杜伦和老巴索比试锻造技艺时老巴索所铸的轻击刃。老杜讷讷地把剑收了起来,重重咳嗽一声,借以掩饰心中的尴尬:“好了,本锻造师对你的测试已经完成,你基本合格。小本子上是这里的规定,等同于军营里的军规。记好咯!”杜伦将一本小册子丢到卡隆怀中。
从这天起,卡隆正式成为莫伦要塞一级铸剑师。他有着很好的习惯,从不饮酒,从不怠工,每天总是第一个走进冶炼锻铸室。几天下来,所有人都认识了这个喜欢默默地蹲在炉火边用细密的手法打造出一把把精良长剑的年轻人。他的技艺,他的锤法,他设计的样式,他铸剑的速度,甚至站在铁占旁锻打粗胚的姿势,都成为别人竞相模仿的对象。他铸造的剑在兵营中流传开来,兴奋着爱剑人的神经,充胀了杜伦的钱袋。老守财奴每天乐呵呵地接受着别人的讨好和赞许,脸上的褶子都快笑平了。
来到这里的第五天晚上,卡隆趴在灯旁,写下了自他出生以来的第一封信。
“亲爱的爸爸:
你还好吗?现在你一定还在喝酒,我猜的没错吧!我在这里很好,你不用牵挂。我的上司老杜人不错,除了有点守财,其他的都很好。
现在我好象发现,你当初的决定是错的。我来到这里,只不过是从一间小一点的铁匠铺走进一间更大的铁匠铺。我的身份也还没有变,还是铁匠,并没有成为你想象中的士兵乃至将军。凌乱的炭火,充满汗臭味的工作间,这里的味道同家里没什么两样。可我还是想家,想念我的小窝棚,想念你熏人的酒气和不知名的小曲,想念冬天时胡乱奄下的腊肉干。有机会我会回去看你的,不要放心不下。我要睡了,明天还要替几位将军打剑。安!”
卡隆将写好的信轻轻折起放在口袋中,躺在床上,慢慢合上了眼睛。
这一夜,卡隆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漆黑混沌的一片黑暗中,老巴索扭曲的面孔惊叫着,呼喊着,挣扎着,一点点沉入混沌。他拼了命地大喊,拼了命地想扑过去,然而那片黑暗仿佛无穷远,让他的挣扎徒劳无功。一段段朦胧模糊的记忆在眼前闪过,扭曲,胶合,黑暗过去,眼前最终出现了一朵异样的六瓣紫堇花。
细密的叮当声传入耳中,卡隆突地睁开了眼睛。天已经放亮,他揉了揉晕痛的脑袋,摇摇晃晃地走进锻铸室。
看到他走了出来,杜伦老远地招呼道:“哟,我们的大锻师也会起晚了啊,平常你可不是这样。”
“恩,”卡隆走到炉火边,习惯地握起锻锤,“做了个噩梦,头有点疼。”
杜伦正要调笑他几句,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直到门口才停下。马上的骑士衣甲鲜亮,远远地喊道:“老杜,出来,有事跟你说!”
一听这马蹄声,杜伦就知道来人是谁了。他赶忙奔了出去,笑道:“塞特长官,有什么事?”
骑士这才下马,将手中的一卷图纸塞给他,道:“照这个样子,给我打一把剑。样式,重量,纹饰都在图纸上了。听说你这里来了位铸剑高手,你们俩合计合计吧!”说着,转身就要上马。
“您走的这么急啊,过来烤烤火再说啊!”老杜急忙喊道。
“不了,”马上的塞特道,“南边一个村子遭到亚*的劫掠,我来取些兵刃,顺路把图纸送过来。哎,可惜了,烈酒村没了,以后没地方买酒喝咯!”
锻铸室里的卡隆吃了一惊,连忙奔出来,急切地问道:“是哪儿遭到了劫掠?”
塞特斜斜看了他一眼,这才道:“是南边的烈酒村,你就是新来的铁匠吧,记得一定把我的剑打好,要不然……哎哟,你干什么!”
卡隆没等他说完,一拳把他从马上打了下来。塞特大怒,扶了扶跌歪了的帽子就要冲上来,可他那身材,那是卡隆的对手。这突然的一幕让周围的士兵和铁匠们吃了一惊,纷纷围上来,想要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却见卡隆抗着一柄巨大的战锤,阴沉着脸一脚将塞特踹到一旁,夺过他的马翻身而上,朝着营地外狂奔而去。
“他妈的,竟然敢袭击上司,还敢夺上司的马!”塞特扑扑地吐出满嘴泥巴,恶狠狠地骂道,“来人,给我追!抓住他我非打他个半死不可!”
老杜急得一阵垂胸顿足。他涨红着脸一把拉住塞特,焦急地道:“我说副官大人啊,那个小子就是烈酒村的,他还有一个老父亲在村子里呐!”
所有人一阵愕然:“他……他是去送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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