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前天的种种，我和烟红再不敢轻举妄动了，只能乖乖待在储秀宫，等待复选。
初夏时节，天气还没有那么热，不能偷溜出去闲逛，只好百无聊赖地发呆。
“一个爱上浪漫的人，
前生是对彩蝶的化身，
喜欢花前月下的气氛，
流连忘返海边的黄昏，
……
“姐姐，想什么呢？嘴里还念念有词的？”烟红在我身边坐下来。
“没想什么？你不是午睡呢吗，怎么也跑出来了？”
“唉！睡不着呀，听见姐姐悄悄地出了房间，知道姐姐也睡不着，所以我也起来了，陪姐姐说说话。”烟红依赖地把头靠在我肩上：“姐姐想家了吗？”
“还好吧。你想家了？”
“嗯！我出门时，额娘正病着，虽是老毛病了，可也不知现在好了没有？”我转过头，看到烟红两眼通红。
“放心吧，你额娘准没事儿！她知道你已经通过初选被留在了宫里，肯定高兴得病立马就好了。也难怪呀，上哪儿找像我们烟红模样这般俊儿的姑娘去呀？连我这女人见了都直流口水呢！更何况……”
不等我说完，烟红已恼羞成怒地扑过来搡我：“真是没一句正经儿的！我看姐姐这张嘴呀，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用来损人的！”
见她脸红得像苹果，更让我来了兴致：“哈哈哈，我哪里说错了？你长得美，还不许我这个做姐姐的夸赞夸赞吗？”
她气得起身欲走，我忙一把拉住她：“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瞧你呀，还真不禁逗，今儿先放你一马！过来坐吧，咱们姐俩儿好好说说话。”她哪里知道，我是看她刚才想家了故意要哄她开心的，这个姐姐还真不好当呢！“姐姐念过书吧？”烟红见我不逗她了，便坐下来与我闲聊起来。
“嗯，先是小学，然后是初中、高中，最后是大学……哦，那什么，也没有拉，就是还认得几个字儿罢了。”
“姐姐说什么？什么中，什么学呀的？”她满脸疑问。
“没什么，就是一种书的名字，你没看过，自然不晓得。别这么大惊小怪地看着我好不好？”
“我说呢？我就觉得，姐姐和我们不一样，遇事不惊不慌的，姐姐是个有见识的女子。”烟红一脸崇拜地看着我。
“什么遇事不惊不慌的呀？那是还没遇到让我惊慌的事儿，若是月黑风高夜，有蒙面人持刀来抢劫，我保准来不及惊慌就两眼一黑地‘撅’过去了。”
“哈哈……”笑得她满脸通红，眼泪都要出来了，“和姐姐在一起可真好啊！要是能和姐姐一直这样在一起就好了。”
可惜这样的日子没过两天，就到了秀女复选的日子。
被选入宫的秀女，只有极少数能被选为妃嫔，那就是身价百倍了。但是除个别得到皇帝宠幸，其他也多是久居冷宫，守活寡过日子。多数未被选为妃嫔的秀女，那就是唯恭唯谨待侯皇上、各嫔妃，或也有被指给皇室子孙拴婚的，总之，秀女的人生都不容乐观。
清宫嫔妃的地位以及入选标准，首先是政治势力，其次是德行，最后才是姿色。可见，清宫选秀并非是‘选美’。
舒穆禄氏·嫣然的背后，没有显赫的家史，没有强大的政治势力，所以没能入选嫔妃也是很自然的事。
入选的秀女，牌子被拿走准备再次复选。没有入选的，由原管事太监送回储秀宫，等候安排。我和烟红都没有入选，回到储秀宫，两人都松了口气。
“姐姐，你说，接下来，他们会怎么编排我们？”烟红问我，可我去问谁呀？
“不知道！管那么多干嘛？听天由命吧，反正怎么着也比当皇上的妃子强多了。”我往床上重重一躺。
烟红走过来在我的床边坐下：“姐姐不想做皇上的妃子？为什么？多少人都争着抢着呢！”
“别人想是别人想，我可不想，他老人家做我的爹还差不多……”烟红一把捂住我的嘴，“嘘”，她朝外面看了看，见没人才松开手。
“姐姐又出狂语了！姐姐这性子也得改改了，我听说，昨儿前院的一秀女，和一管事嬷嬷顶了句嘴，就被抽了好几个嘴巴呢，结果今天的复选都没去成，听说直接被贬到浣衣局去了。”烟红又朝外面看了看，又压低了声音：“姐姐，以后可别这么直肠子，这宫里，什么事儿都有，想不到一个嬷嬷竟都有这么大的能耐。”
一时间，屋子里满是紧张的氛围，两人谁都没再说话。默默的想着各自的心事。
“哟！两位姑娘，快出来吧，上头来挑人拉！图公公让小的来叫两位姑娘快去呢。”是一个跟在图方身边的年纪很小的太监。
我与烟红对看一眼，忙起身跟着他向前院走去。到了场院一看，已站着四十多名和我们一样落选的秀女了，四人一排，整齐的站着。正前方已摆了几张椅子和茶案，每把椅子上都端坐着一位衣着光鲜的娘娘，正由图方卑躬屈膝地伺候着。我和烟红站到队伍最后一排，等着被参观。
“都来齐了吧？今儿你们能见着几位娘娘是有幸了，快给德妃娘娘、容妃娘娘、惠妃娘娘、良妃娘娘、淑妃娘娘请安那！”图方巴结的声音真让人讨厌。
“奴婢们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呼呼啦啦跪倒一片，我和烟红也在其中。
“嗯，都起吧。”一个温柔的声音，不知出自哪位娘娘之口。不过她既然先开口叫我们起来，想必她的身份在几位娘娘中应该略高一畴吧？秀女们稀稀拉拉地站起身。
“容姐姐、惠妹妹、良妹妹、淑妹妹，你们先选吧。”原来叫我们起来的是德妃，看来她在皇上面前很受宠啊。不禁偷偷地打量，这德妃的容貌在几人中并不算出众，但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智慧又多情。
“啊哟，哪有我们先选的理儿呀？还是请容姐姐、德姐姐、良姐姐先选吧。我们可不敢坏了理数儿！是不是呀，淑妹妹？”看来说话的这位是惠妃。她一脸的精明样，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俗话说嘴唇薄的女人都厉害着呢。
“惠姐姐说得极是，还是请几位姐姐先选吧。”这淑妃在几人中年纪最轻，轻言柔语，顺从有礼。
几位娘娘中长得最美的一个开口道：“要不，就德姐姐、容姐姐先选吧？”原来她是良妃，不知为什么她的美让人看着有点儿心疼，眉间眼底尽是淡淡的哀愁。忽然记起，这个良妃好像就是八阿哥的生母，再仔细看看，更确信无疑了。
“我看也不必什么谁先谁后的，一起选吧。这日头底下，可别把这些孩子晒坏了。”嗯，看来这容妃是心地最善良的，这么体贴我们这些个秀女。再一看，果然是慈眉善目。
“嗯！那就依容姐姐吧！”德妃发话了。其余几位娘娘也都点头表示同意。德妃看她们都点了头，便对图方说：“图公公，也不用一一点名那么麻烦了，就叫她们四人一排，依次走到近前来，待我们看细些再做决定吧。”德妃果然聪慧，这样一来就省了不少事儿。
图方连连点头：“喳！奴才遵旨！”又转向我们：“都听见了吧？四人一排，走近些让娘娘主子们看清些，依次走过来，别乱了顺序，没被叫住的就退下，都听明白了吗？”
“是”众秀女答道，便依次序走近去叫她们观摩。
我和烟红因来晚了，所以站在最后一排。这些娘娘看得还真仔细，时尔还站起来，走到某个秀女身边去绕上一圈。还问问题‘几岁了’？‘是哪儿家的’？‘叫什么名字’？
问那么多干什么？看着顺眼就留下呗。大热的天儿，她们可道是后面有奴才给撑伞晒不着，可也不替我们想想。哎哟，脚好疼啊，这花盆底子鞋，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真是玩儿死人不要命！我猜肯定是男人设计的，因为不用穿在他们脚上，他们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痛苦。我偷偷瞅瞅烟红，她微低着头，可能感觉到我在看她，身子没动，斜眼过来瞄我，冲我微微一笑又忙正色。这小妮子，这会儿装上淑女了。
“烟红，你脚痛不痛啊？”我小声地问她。
她也不扭头看我，只是轻启朱唇，“嘘”。
“好你个小丫头，装腔作势的本领还蛮大的嘛！看我今晚不让你笑得死去活来，我‘嫣然’两字就倒过来写！”我小声恐吓她。
“呵呵，姐姐别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烟红小声地劝阻我，还对我使眼色。
“图公公，去把后面的那两个丫头叫过来。”德妃指着我和烟红的方向对图方说着。
哟！难不成是叫我俩？我看看烟红，她此刻的表情好似在说“你看吧，叫你别闹，这下惨了吧。”我冲她伸伸舌头，用眼睛对她说“我怎么知道，离这么远还能被听见”？
图方已走过来了，“两位姑娘随我来吧，德主子叫呢！”
我和烟红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走到距德妃几步远处站住。德妃从椅子站起来，缓缓走到我们面前。
还没等德妃问话呢，那个惠妃马上也走过来，上下打量我和烟红“嗯，还是德姐姐眼尖啊，这俩个丫头看着就讨喜。”
德妃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惠妃，笑笑说，“怎么？惠妹妹也喜欢？那——就给妹妹吧？”那语气不愠不火，让人猜不透她的话是真是假。
“哎呀，姐姐误会了，我才刚不是已挑好了两个嘛，见姐姐一直也未出声，想是姐姐向来眼光高的很，既然姐姐能叫了这两个姑娘到近前来，我这心里好奇，想看看什么样的人儿，才能叫姐姐瞧上眼？”这个惠妃的确不是个省油的灯。
德妃先是顿了一下，接着就是满面笑容，“瞧妹妹说的，我何时眼光高了？道是妹妹，可是个有心人，妹妹刚才选的那个叫秋萍的一看就是出自大家，诶？图公公，那秋萍是谁家的孩子了？”
“回娘娘，是那拉氏家的。”图方忙身向德妃回话。
德妃淡淡一笑，不露声色，“怪不得呢？看着就不一般，毕竟是身出名门啊！妹妹，姐姐可要恭喜你了，挑了这么个好丫头。”
惠妃的脸顿时有些变色，她勉强笑笑说：“瞧姐姐说的，我是看着那丫头像是个聪明的，要了去能少让我省省心，我屋里那几个笨笨的，用着不舒心。时候也不早了，我不耽搁姐姐选人了。”说完就坐回自己椅子上去了。惠妃选秋萍的目的恐怕没那么简单，谁都知道那拉氏是个大家族，有复杂的政治背景。被德妃点了几句就这么心虚，里面就更让人有想法了。这个惠妃虽然精明，却也败给了德妃。刚才的一番话，点到为止，足见德妃的机智过人，难怪人家的儿子，一个做了皇帝，一个是大将军王。
我想再仔细瞧瞧这个不平凡的女人。抬眼正对上德妃审视的双目，她的眼睛确实漂亮，这双眼睛和一个人的很像，只不过她的眼神沉静、温柔、多情，而另一双和她相似的眼睛里，多了份稚气，少了些许温柔。
见我没有躲开她的目光，她先是一愣，随即又笑了，眼中更多了些怜爱：“嗯，难怪呢……”她绕着我看了一圈，我以为接下来，她会问我“叫什么名字？几岁了？谁家的？”
可没想到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旁边的烟红，然后竟然问了一个，让我和烟红都吓了一跳的问题：“你们俩刚才站在后排嘀咕什么来着？”
我看了一眼烟红，她红着脸，头低得不能再低了，想是吓坏了。看来，只好我这个做姐姐的担了：“回娘娘，刚才我和她在后面什么也没说。”
“嗯？？是吗？”德妃一脸严肃和不相信：“说实话！”声音轻柔却带着压迫。
看来只能编点话说了：“回娘娘，方才奴婢俩个在后面说，说几位娘娘可真是美呀！真是比那画里的仙女还美呢！”拍马屁总没错吧。
看来还挺管用，那几个娘娘听我此言，竟有的拿起帕子捂着嘴娇笑起来。这好听话任谁都是爱听的，不论是现代人还是古代人。
德妃看着我笑笑，眼神告诉我她可不信我说的话。和聪明人对阵有点累啊！我有点儿汗颜。
“瞧瞧，还是德妹妹会选人，这丫头是招人疼儿。”容妃一脸笑意地走过来‘参观’我，“这模样也俊！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奴婢叫嫣然。”我福了个福。
“嫣然？你就是嫣然？”问这话的竟是淑妃，她好像很兴奋地样子，此刻已抬步向我走过来。
“淑妹妹，你可是认得这丫头？”德妃开口问道，但还未及淑妃回答，她又接着说：“你们说也怪了，也不知为什么，我一见着这丫头就打心眼儿里喜欢。”说着竟拉起我的手，放在她的手里轻轻拍抚着。
淑妃一闻再一见，脸上立时陪着小心，笑着说：“我怎么会认得呀！只是觉得这丫头的名字特别好听，嫣然，嫣然，多好听的名字呀！”
好久未说话的惠妃这时又来了精神，“是呀，还真别说，嫣然这名字是怪好听的！”惠妃说着走到淑妃身旁站定，但却看着德妃：“不过呢，淑妹妹，你就是再喜欢，也不能跟德姐姐抢了不是？”
淑妃一听，显得有点儿惊慌：“哎呀，瞧惠姐姐说哪儿去了！我可没那个意思，就是喜欢嫣然这个名字罢了。容姐姐，你说，这名字是不是挺好听的啊？”淑妃这是在向容妃求救。
“嗯，是好听！我看，妹妹们也都选好自己要的人了，那就别在这日头低下晒着了，一会儿，都上我那儿喝茶去，咱们可好些日子没在一起聊天了。”容妃笑着看了看我被德妃拉着的手，又转过身去找图公公，“图公公，那就这么着吧，你把这俩丫头的名册划到德妃的长春宫，其他的人你刚才都已记好了吧？我们也有此乏了，得回去歇歇了。”
“喳！奴才恭送几位主子！”
德妃临走又拍拍我的手背，笑着和那几个娘娘们走了。
“德姐姐，恭喜恭喜，姐姐今儿可得了一宝贝呢……”隐约听到惠妃的几句低语。
主子们走远后，图公公开始训话了：“几位姑娘真是好命啊，奴才图方先给几位姑娘道喜了！姑娘们一会儿先回屋去收拾收拾，明儿一早，就有人来送姑娘们去各娘娘的寝宫了，几位姑娘先回去歇着吧！”说完，拿着我们的名牌就走了。
“呼！太好了，姐姐，可以不和你分开，真是太好了。”烟红高兴地拉着我的手摇着。
“是呀，是呀，如了你的心愿了！你这会儿可别高兴的晕过去啊！姐姐可背不动你！”今天唯一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就是没和她分开，我自然也是很开心的。
“哈哈，姐姐又开始耍宝了！”烟红说完就往我俩的房间跑去，我当然不能让她失望地笑骂着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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