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进宫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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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三个月的磨难,我终于迎来了选秀的日子。
清代的后宫,上至皇后,下到宫女,都是从旗人女子中挑选出来的。旗人,是清朝独有的。因此,从旗人女子中挑选后宫粉黛的制度,也是清代独有的。
八旗秀女,每三年挑选一次,包衣三旗秀女,每年挑选一次。每到准备挑选秀女的时候,先由户部奏报皇帝,奉旨允准后,立即行文八旗都统衙门,由八旗的各级基层长官逐层将适龄女子花名册呈报上来,到八旗都统衙门汇总,最后由户部上报皇帝,皇帝决定选阅日期。
挑选秀女的目的,除了充实皇帝的后宫,就是为皇室子孙拴婚,或为亲王、郡王和他们的儿子指婚,重要性自不待言。秀女们要走进紫禁城高高的宫墙,也就不那么简单了,必须经过一道道的考察。
各旗选送的秀女,要用骡车提前送到京城。由于众多秀女的家庭背景不一,所以官宦人家尚有车辆,而兵丁之家就只能雇车乘坐。
在入宫应选的前一天,我坐着自家骡车,抵达京城,由本旗的参领、领催等安排次序,称为“排车”,根据满、蒙、汉排列先后的次序。最前面是宫中后妃的亲戚,其次是以前被选中留了牌子、这次复选的女子,最后是本次新选送的秀女,分别依年龄为序排列,鱼贯衔尾而行,车树双灯,上有“某旗某佐领某某人之女”的标识。
日落时分发车,入夜时进入地安门,到神武门外等待宫门开启后下车,在宫中太监的引导下,按顺序进入顺贞门。御花园、体元殿、静怡轩等处,都是阅选秀女的场所。一般每天只阅看两个旗,根据各旗参选秀女人数的多少进行搭配。通常是五六人一排,如有被看中者,就留下她的名牌,这叫做留牌子;没有选中的,就撂牌子。通过初选留牌子的秀女,均留在宫中另定期复选。
与时下流行的各种选秀相比,第一轮的过程有点类似海选。舒穆禄氏·嫣然,也就是我,通过初选被留牌。
我知道,只要通过初选,出宫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因为初选合格的秀女,通常都将面临三种命运:一是成为嫔妃的候选人,手续会更为复杂,初次“引阅”之后,屡屡“复看”,有“记名”的,有“上记名”的,最后,还要经过“留宫住宿”进行考察;二是指婚给皇室王公或宗室之家;三是留于皇宫之中,为奴为婢,待年龄达到25岁方可出宫嫁人。
唉!这三种命运都不是我想要的。及便是第三种也是前途堪忧,因为舒穆禄氏·嫣然今年才十三岁,要熬上十二年方可出宫。
唉!此刻我已身处牢笼,难道我的前世未了之缘就在这座庄严的宫殿里吗?师太的话究竟暗藏着什么天机?“施主前世尚有未了之缘,我送施主轮回前世……,”
缘起缘灭,似梦幻真
前世今生,百转千回
生亦是死,死亦重生
欲去还留,只在一念
这又是什么意思?
经过海选合格的,与我同旗的共有三十位秀女,正一字排列,由领首太监方图,‘点卯’核对后带入储秀宫安置,等待复选。
图公公尖细的嗓音,在我听来,盛夏‘知了’叫的都比他好听。这种点名的速度也太慢了,被念到名字的秀女,首先,抽出腋下别在衣襟里的娟帕,然后手执娟帕向肩上一甩,同时双膝稍稍弯曲,口里轻轻回一句“奴婢在”,等公公走到身前,看一眼确认后“嗯,起吧”,才能缓缓直起身,垂下手臂,到此,才算点完一名秀女。这些旗人女子的名字一个比一个长,眼看着小半天过去了,也没点几个。
真火死了!顶着个大日头,还得踩着‘高跷’,唉呀,什么时候是个头哇?想起上大学时,一般的教授都不爱点名,走上讲台互问声‘好’,就真奔主题——开讲!只有极各别的教授喜欢点名记学分,缺一次课扣一学分,通常遇到这样的教授,我们自有一套办法,事先通气,‘今儿有事去不了,帮应一声吧,’‘好嘞!没问题’。待教授点到逃课的主儿,自有人帮他喊一声‘到’,下面坐了一片黑压压的黄皮肤人种,教授可记不清哪个是青菜、哪个是萝卜?见有人应就接着往下来了,有时候一百号人,只一、二分钟也就完事了,哪像这种点名方式呀,人要再多点,只怕天黑了也完不了……
“舒穆禄氏·嫣然,舒穆禄氏·嫣然,”嗯?这名听着耳熟哇,在哪儿听……呀,不就是我喽?我立马清清嗓子:“到!”
“呵呵…”“哈哈…”
“你瞧她呀”
“真逗”……
周围那些秀女,也都是和舒穆禄氏·嫣然年纪相近的十三、四岁的孩子,既然还是孩子,遇到少见又有趣的事儿,自然少不了要嬉嬉笑的。可她们这一笑对我可没什么好处。
图公公已满脸铁青的走到我面前,他用气得直哆嗦的‘兰花指’指着我:“好你个舒穆禄氏·嫣然,又是你,又是你,偏就你有这么多花样儿,教你几百遍了,还给我出错。你,你快给我再做一遍,再错,就有你好瞧的!哼!”
做就做呗,你神气个什么呀?我嘟嘟嘴,右手伸到腋下去抽帕子。咦?我的帕子呢?我赶紧低下头看衣襟,啊!怎么不见了?刚才进园子时,光顾东张西望,左摇右晃,帕子甩丢了都不知道。“哼”图公公一脸的不宵好似“就你这样的不丢才怪了呢。”
这怎么办?斜眼看到我身旁的一个小秀女手中的娟帕,一把夺过来,“先借我使一下!”说着,便甩帕、屈膝、大声说‘奴婢在’,然后也不等图公公反应,就立起身,跟没事儿人似的往那儿一站。
“你,你…”那图公公瞠目结舌地看着我。
“哈哈…”怎么有男人的笑声?寻声望去,只见几个穿得王公贵子样的男人,人模狗样地站在我们这群秀女的后面,其中的两个笑得直捂肚子。
“哟!四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几位爷怎么在这儿呢?奴才方图给几位爷请安了,爷吉祥!”原来,面前这几位爷就是‘九龙夺嫡’中的其中四条龙,嗯!得好好看看这几位在历史上赫赫有各的大人物,刚伸直脖子、瞪大眼睛准备好好参观参观呢,就听图公公聒燥的声音又响起来:“还愣着干什么呀,你们还不快给几位爷行礼?”
听了图公公的话,众秀女便都低下头俯身行礼,我也只好随着行礼了。一个人影晃了过来,我抬头看去,一个年约十四、五岁,俊朗洒脱的男孩儿正站在我面前,一脸的嬉皮像。他抬起一只手来在我面前摇了摇了,“这帕子是不是你的?”我朝他手里一看,可不是我的那方淡黄色的帕子嘛,忙点头称“是”。伸手过去要接,他却把手迅速闪开了。
一脸戏谑玩味地笑看着我:“你怎么就这么肯定这帕子是你的?”神经,不是我的,反正也不会是你的呀?你快给我不就完了吗?
“上面有我姨娘给秀的‘并蒂莲’,不信你瞧瞧!”
他装模作样、翻来捣去地乱看了一通,“没有!这不是你的!”说着就塞进了他的衣袖。还有这种人?睁眼说瞎话,我明明都瞄到上面的花枝了。
正要和他理论,忽听一云淡风清的声音:“行了,十四弟,走吧,别让皇阿玛等!”这声音可真好听啊,我不禁斜眼看去,哇噻!人也这么帅啊?面色如玉、潇洒倜傥,那气质、那神韵别提多养眼了。
“来了,八哥!”‘土匪’十四临走还撩了我一眼,“再看,眼珠子就掉了!”哼,要你管,又没看你,小人。
“奴才恭送几位主子!快行礼呀,一个个的,跟个木头人儿似的。”图公公谄媚的声音真让人讨厌,那几位爷连头都没回,他还在这儿马屁拍得直起劲儿,真是天生的奴才命!
在他的号召下,我万分恭敬的目送着这几条龙。忽见十四突地回过头来往我这儿看了一眼,不怀好意地一笑,我忙把头低下,免得他误会我对他‘恋恋不舍’呢!对了,我的帕子……哼,十四是吧,我记住了,走着瞧,我忿恨地在心里说。
不过还好,这几位爷的突然出现,倒让图公公忘了‘批’我了,他把余下的名字一点完,就带着我们进了储秀宫。分门别列地给我们分好了房间,又交待了几句就走人了。
我和那个刚才被我借用了娟帕的女孩一间。一个嬷嬷把我和她引领到属于我们的房间,就走了。我和她一进房间,便开始互相寒暄。
她叫烟红,郎宁氏,与我同龄,比我小五个月。
“姐姐,你想睡哪张床铺,尽管先挑!”这声音真是悦耳动听,模样也俏得很,我马上就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儿。
“你怎么不问我叫什么名字?”我抓起她垂在胸前的发辫问着。
“图公公都唤了好多遍了,姐姐才回话,我想不记住姐姐的名字都难啊!”这小妮子嬉嬉的笑着。
“好哇,才认了我做姐姐,就开始取笑姐姐拉?”我故作生气状。
“姐姐别生气,我哪里是取笑姐姐呀!只因姐姐太特别了,见过姐姐的人想不记住姐姐都难!”烟红歪着头看我。
“什么特别呀?我哪里特别?还不是和你、和那些个秀女一个样?用嘴吃饭,用鼻子喘气,用脚走路,用**坐,用眼睛看帅哥、看——眼前的美人!”说着用手去挑烟红的下巴。
她笑着打开我的手,脸红红的说:“哈哈…,才说了姐姐特别,姐姐还真是特别呢,这么不知羞的话也说得出口?”说完便跑出房间。
我忙追去,“好你个小妮子,给我站住,有本事别让我抓住,我今儿绝饶不了你。”
我和烟红,一前一后笑闹追逐着,直到烟红求饶,我们才停下来,“好姐姐,别追了,妹妹向你讨饶了,我实在是跑不动了,哈。”
我此刻也是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却不依不饶:“你个死丫头,有本事到接着跑哇,看姐姐怎么收拾你!”边喘气边步步逼近她。
她见我挨过来,连连后退,摆着双手,摇着头:“姐姐,别闹了,求你了,别过来,别过来,妹妹再不敢了。”我见她吓得那样儿,心里顿时满是怜爱,便不在逗她了,两人这才在一处回廊的台阶上坐下来喘息。
忽听墙后好像隐约有人声,一稚嫩童音呼道,“快飞呀,快飞起来呀、怎么不飞呀?飞呀,飞呀!”又闻一尖细嗓音“小主子,你慢点儿,当心摔着”。我和烟红对看一眼,两人起身,寻着声音去找。
转了两个弯儿,在一处院落门前一看,原来一个约摸五、六岁的小男孩正由两个小太监陪着在放风筝,小男孩急急地扯着风筝线,边跑边从下往上拽,努力地想把风筝扬到高处去,可这风筝偏偏懒懒的只跳了两跳就又躺在地上了,急得小男孩满头大汗,直跺脚。两个小太监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看着脸红红的小男孩,忽然想起姐姐的宝贝女儿诺诺,我去年暑假曾带她去广场放过一次风筝,她当时累得满脸通红,忙活了半天那风筝也不答理她,她气气地转向坐在草地上微笑看着她的我,嗔道:“小姨,小姨,你快来呀!它怎么不飞呢!”想到此我不禁轻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那小宝贝想我了没有。
院里的三人许是发现了立在门前的我和烟红,三双眼睛齐刷刷地向我们行注目礼,小男孩问道:“你们是谁呀?在那儿干什么?也不过来给我行礼?”听口气应该是个小阿哥。
我可没想给这小不点行礼,我怕他折寿。烟红刚要福身行礼被我一把拉住了,她紧张地扯扯我的衣袖,不知如何是好。我冲她笑笑,示意她别怕。哼,小样儿,还对付不了你个小东西?

我笑着走过去:“风筝可不是像你这么放的。”
那小鬼一听我言就忘了刚才行礼的事儿,脸上立马兴奋又期盼:“那你会放风筝吗?”
我洋洋得意地显摆着:“当然会了,而且能放得很高很高呢,”我打量了一下四周:“不过,这个地方可不行,院子不够大,还有树碍事儿,得到一个四周宽敞无遮揽的地方才行。”
小男孩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下,急急地说“我知道有个好地儿,你快跟我来。”说着抓起我的手臂就往外跑。呼,这小家伙跑得还真够快的,不一会功夫我们就来到了一处宽阔的地界,后面两个小太监、还有烟红也气喘虚虚地跑到。
我弯着腰只顾‘哈、哈’地喘气,还未容我四下打量,这小鬼就猴急的拉起我的手使劲地摇着,让我快给他放风筝。真是的,也不让我歇会儿。真个小鬼难缠也。我冲烟红眨眨眼,她一脸兴奋的样子。毕竟还是孩子呢,烟红和两个小太监此刻也都满眼期待地看着我,直等着我把风筝放起来。就哄哄你们这群孩儿们吧!
“噢,噢,飞起来,”小阿哥拍着手跟在我后面边跑边兴高采烈地喊着,“飞了,飞了,再高点,再高点!!”烟红和两个小太监也跟着直拍手,仰着头痴痴地看着风筝。
风筝越飞越高,在空中不停地摇摆着,小鬼一时安静下来和我一同举头仰望着。我轻轻地问他:“你要不要试试,它还可以飞得再高一点呢。”
“好,让我来。”他兴奋地说。我把手中的线轴小心地放到他手中,耐心的指点他要慢慢的放线,看他已经掌握了要领便松开手。“好高呀,能飞这么高呢,”小鬼见风筝在他小手的操控下越飞越高,很是骄傲,忽又好像想起什么来转脸问我道:“要是咱们站在那么高的地儿,是不是就能看到墙外面了?我还不知道城墙外面是什么模样呢!”
我看着眼前的小阿哥不禁感慨,生在帝王家的孩子们都是这样度过自己童年时光的吗?带着对城外世界的满心好奇与无限憧憬?
想着生活在现代的外甥女诺诺多姿多彩的生活,我不禁怜惜起面前的这个孩子。又忽而醒觉,自己现在不也正被圈在这紫禁城中,还有烟红、和那两个小太监,还有很多很多的人……,都只能默默体会着失去自由的苦楚。羡慕地看向空中的风筝,它像个小精灵般在风中摇曳,似在对我们招手,又好似在飞舞,一时竟有些走神了。
“啊,线断了!”小阿哥失声喊道,“呜呜,怎么办呀,线断了”。他这会儿竟伤心地哭了起来。我低头一瞧,原来他只顾仰看风筝,手里不断的放线,风筝越往高处飞风力越大,线放到尽头了还不知道,已生生的挣断了线。“呜,呜,”他哭着紧追了几步,伸着手想去扯线头,却什么也未抓到,风筝早已飞得渐远了。“呜,我的风筝,快回来!”
身后的两个奴才吓得忙过来跪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小阿哥,求您别哭啊,娘娘要罚奴才了。”我看着跪在地上吓的一脸苍白的两个小太监,他们看上也不过十三、四岁,也都还是孩子呢。更何况这风筝线断了也不是他们的错,还得满口说着奴才该死。唉,这紫禁城里究竟有多少不公平的事啊!
烟红也走过来,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我从她手里接过帕子,缓缓走到小阿哥面前,蹲在他面前,用帕子边帮他拭泪,边耐心的劝说:“小阿哥别伤心,小阿哥不觉得,刚才是做了一件善事吗?”
眼前的小人儿听我这样说,竟停止了哭泣,满脸疑问:“做了件善事?”
我握着他的小肩膀,微笑着对他说:“是啊,小阿哥刚才放的风筝是个什么呀?”他回说道:“是燕子!”
“这就是拉呀!燕子是属于蓝天的,它们原本就应该在天上自由的翱翔,无牵无绊的想飞到哪里,就飞到哪里,想飞多高就飞多高,一望无际、广阔无限的蓝天才是它的家呀!小阿哥刚才拉断了风线,不就是把那小燕子放生了吗?它现在自由了,从此以后就可以快乐地在天上无拘无束地飞翔了!‘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小阿哥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啊?”他似懂非懂地看看我,又看向飞得越来越远的风筝,我们都随着他的目光向远处看去,谁都没在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风筝飞远的方向。自由如今对我而言已可望而不可及了。
“啊呀,我的小主子,让奴婢好找啊!”一阵急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忽又听闻:“啊,几位阿哥爷怎么都在呀,老奴给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请安,主子们吉祥!”
我转过头,看到一排人正站立在我们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旁边的两个小太监也急忙磕头请安,我和烟红也忙随他们一同福身请安,怎么又是这几位瘟神呀?
我正想抬头参观参观,烟红轻扯我的袖子提醒我,让我想起图公公方才的淳淳教导“在主子面前要低着头,眼睛不能盯着主子看,当心坏了规矩可是要挨板子的”!可人家好奇嘛!怎么就不能看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说:“嗯,都起来吧。”我勇敢的抬起头看去,想必这位就是将来的雍正皇帝了,身材与那几位相比略显清瘦,目光犀利敏锐,面容镇静冷然,很有股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气度。
我随大溜刚站起身来,依次又看了过去,面色如玉的八爷,一脸嬉皮的十四,我先前已打量过了不想再细看,目光跳了过去。
传说康熙的这几个儿子属老九长的最为俊美,但却是一种阴柔的美,那个目光隐含阴冷的想必就是九阿哥了。这老九自恃长得俊美,妻妾成群。此刻他正用那双阴柔的眸子在我和烟红脸上扫来扫去,阴沉沉的样子真讨厌,哼!装什么酷?
我没空理会,接着看别人。和那几位爷相比,显得有点白痴样儿的肯定是老十了。那剩下的这位,玉树临风,浪荡不羁的帅哥定是十三了。与老九相比,两人有着天壤之别,若说老九是暗室里带刺的玫瑰,那十三就是艳阳下生机勃勃的向日葵。此刻他也正笑眯眯地看着我,我没有躲避他的目光。因为我知道在君子面前不用装腔作势。
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十三看呢,就听那老嬷嬷说:“几位阿哥爷,要是没有吩咐,奴婢这就带小阿哥回去了,小阿哥前儿病了身子刚好些,今儿出来了半天也不见回,娘娘都急坏了,命老奴出来寻小主子。”
四阿哥清冷的说:“嗯,那就快回吧。”
老嬷嬷又向他们福了福,便拉着小阿哥离开。烟红偷偷拉我的衣袖,示意我们也该回去了。我自然明白,便与她一起上前冲那几位爷福了福,四阿哥面无表情地向我们挥挥手,示意我们可以下去了,又对那几个正饶有兴趣看着我和烟红的阿哥说道:“走吧。”一行几人便不在理会我们转身离开。
我和烟红转身刚走了没两步,刚才被拉走的小阿哥使劲挣开老嬷嬷的手,急急地跑到我面前:“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的?”
嗯?这‘小朋友’该不是还没和我玩儿够吧,难不成以后要再来找我玩儿吗?我想了想也不觉得奇怪,我那小外甥女诺诺跟我比跟姐姐还要好呢,我只要一回家,她便粘住我让我和她玩儿,我到哪儿她就跟到哪,甩也甩不掉。这小鬼大概和诺诺差不多年纪吧,玩心正重的时候呢。诺诺可比他幸福多了,动物园、游乐场、各式各样新奇的玩具……有好些我小时候都没见过呢。
想到此我不无怜爱地半俯下身,对眼前的小小孩儿说道:“我叫嫣然,现住储秀宫,”我伸出右手,做了一个常对诺诺做的动作,用食指轻刮了下他的小鼻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老嬷嬷此时已追了过来,边哄边拉他走:“小主子,快随奴婢回吧,娘娘等着呢。”他毕竟年少力小挣不开被脱着走了,边走边回头来看我,嘴里念念着:“嫣然,储秀宫!我记下了,你等着,回头我叫额娘去把你要来!”
我听了一愣,疑惑不解:“为什么呀?”
他听我问话,因被拉着走停不下脚步,就扭着身子冲我大声的说道:“因为我喜欢你!”
我先是一惊,可又瞬间释然,耳边似又听见诺诺纯真的声音“我喜欢小姨”!顿觉一股股暖意从心底就这样漫延开,直暖得从唇角至眉眼间都漾出笑来,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我也喜欢你!”一如我回应诺诺时说过的那样。那小鬼一听开心地呵呵笑了,老嬷嬷闻我此言先是愣着看了我一眼,便又脱着小阿哥走了。
我看着他被拉着渐走渐远的小背影,心中仍旧温暖,脸上也依然带着暖暖的微笑。有人扯我袖子,不用想定是烟红催我快跟她回去。我收回目光转头看烟红,她面色紧张地使劲儿向我使眼色,这丫头怎么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一僵。我的妈呀,刚才那几位爷正钉钉的站在那儿,此刻正都一脸惊诧、目光齐齐地对准我!
干嘛这么看着我?难道我是怪物吗?我是很喜欢刚才那个小鬼呀!怎么就不能说出来?要不是刚才那嬷嬷把他拉走了,我还想亲他一口呢!哼!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主儿,在我那个时代,大街上、马路上随处可见当众拥抱接吻的青年,你们若是见了岂不要当场晕倒了?我才不怕你们看呢!
我脸不红心不跳,拉着烟红向他们福了福,便抬步就走。
走出几步,听闻身后有人说:“还真没见过这么没规矩的丫头,不自称奴婢也就罢了,光天化日的竟敢和小阿哥**!”
我吐!也不知是哪个欠扁的家伙说的?反正不是四、八、十四,他们的声音我都听过,肯定也不是十三,他那样的人绝说不出这么下作的话。剩下的……哼!必是那老十,也不知他眼睛长哪了,巴成是长**上了!
等我们走出很远了,烟红忙迫不及待地发表感想:“姐姐,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姐姐的胆子可真够大的。你是没看见,刚才你冲小阿哥笑时,那几位爷都怎么瞅着你呢?结果你跟没事儿人似的脸也不红一下,还说什么‘我也喜欢你’!当时,我的脸都跟被火烧了似的!”
“是,是,是,我的脸皮比城墙还厚,还得劳妹妹替我脸红,行了吧?”真是的,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嘛,至于她这样吗?
烟红忽又正色道:“不过,姐姐刚才,笑得可真美!真好似那花儿都要被你笑开了呢!”
“瞎说,我要真把花都笑开了,那我成神仙了?只要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任何人笑起来都是美丽的。”这丫头听了我的话竟发起愣来,“想什么呢?再不回去,被图公公逮到,咱们的小嘴儿和**就惨了!”
烟红不解我意:“啊?姐姐说什么?”
“或掌嘴、或挨板子呗!”
“哈哈……”
还好,我和烟红回到储秀宫时并没有被发现,总算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一天。
可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正是那天我自觉稀松平常的一笑,却犹如一道春日暖阳直照进人心底深处,好似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更让我想不到的是,那一笑竟被嘲弄为‘嫣然一笑,众生倾倒’!后来还在这座庄严的宫殿里被传得沸沸扬扬。晕倒!竟‘一失笑成千古恨’,我捶胸顿足、痛心疾首,感叹往事不堪回首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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