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七 随我还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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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臣本欲一剑斩下三公主的头颅,没想到长侍汀菱公主左右的殷奶妈居然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在发现臣的杀意后,带着公主迅速逃离。”听到肖远辅的问话,施越城下意识地回答着,但他的神情有些恍惚,显然没有从方才的打击回过神,“臣已命人去追,现在只怕……”
说到这里,想到尧国皇室最后一点血脉可能就这样断送在自己手里,施越城的声音渐渐带上几分哽咽,他说着说着整个人趴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妖萤星现,天下大乱,兵燹四起,生灵涂炭!”缓缓默出这四句流传甚广的预言,肖远辅想起那个被观察天象的钦鉴司断定为“祸世妖萤”的小女孩儿。在汀菱公主诞生的那一日,他和朝中几位大臣正在琉璃殿与尧帝议事,更亲眼目睹李云素听完钦鉴司的进言后拔剑而起想要斩杀亲女的凶悍模样,虽然他和黎恩都极力反对李云素的做法,但是李云素仍是直直闯进焦皇后的寝宫,若不是焦皇后以死相拼,只怕汀菱公主早在出生的那一日就已经死亡。从回忆中回神,肖远辅迅速下达命令,“传吾之命,凡看到汀菱公主者不许伤其性命,若能将其毫发无伤带至我面前者,必有重谢!”
随着肖远辅一声令下,四周的士兵应和一声后便做鸟兽散开,希望能寻找到三公主以换得锦绣前程。
望着那些在雪地上化成一个个小黑点的士兵,肖远辅突然向前大步走去,红色大氅在茫茫天地划过一道亮丽的弧度。莫沧溟急急跟上自家主上的脚步,神色复杂的目光扫过依然呆立在一边的施越城,终是轻声一叹,没有多说什么。
天上飘落的雪花本已渐渐变小,此刻似是为了应和施越城的心境,竟又渐渐变大,冰凉凉的扑向他的面孔。凄迷风雪之中,他挑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只是,他笑的是自己?是恩师?是肖远辅或是这多变的世情?
“清流历十年,靖翔历元年,尧国旧臣以李云素之头颅开城请降。宰辅黎恩本为尧帝心腹,与帝共议计谋,然其弟子施越城斩杀皇族血脉以邀功,黎恩高呼‘有愧帝恩’,呕血险死,自此闭门不出。后,靖开国之君肖远辅三顾茅庐,黎恩为其所动,终复出仕。然其与施越城同殿为官,却再未有只言片言,形如陌路。”
——《靖史·黎公传》
“主上!”莫沧溟急急追逐着肖远辅的脚步,心下实在有点不安。现在安都城内尚未稳定,主上孤身入险境,此刻更在危机四伏的皇宫中四处走动,他怎么能放心?
“我一定要找到三公主。”肖远辅的脚步丝毫未停,追寻的目光四处扫视着,眼中燃烧的是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的炙热。自己已经逼死了自己的好友,若是自己连他的最后一丝血脉都无法保留……若是这样……肖远辅眼帘微垂,不愿再多想这个问题。可是望着茫茫雪地,究竟该往哪方寻去?
就在他无法决定方向的瞬间,一股极度奇异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无形的手为他指引方向,肖远辅下意识地向西北方向奔去。
天地在突然变得空灵寂静而悠远,风声、雪声和士兵的搜寻声在那一瞬间消失不见。肖远辅心下微震,觉得自己仿佛在刚才从一个世界踏入了另一个世界,而身后紧跟的莫沧溟也不见了踪影。若为了安全起见,似乎他该速速离开此地,可是前方却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吸引着他一步步向前走去。
在前方,有一团柔和的乳白色光影,而光影之内,是一个俊美可爱的小女孩。此时此刻,小女孩安静地闭着眼睛,悬浮在半空中,而脖子上一条金锁从衣襟口滑落,那上面镌刻的名字正是汀菱。

肖远辅带点焦躁不安的心在那一瞬间变得平静,他缓步上前,轻轻抬起右手落在那团白光之上。沉睡着的女孩是那样安静,白皙的皮肤透出陶瓷般的光滑色泽,微卷的睫毛随着她的呼吸频率轻轻颤动着。“汀菱……”他低喃着,望着小女孩的目光柔软而开心,仿佛在他面前的是某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就在肖远辅放下警惕心,全身笼罩在一片柔和的气息之中时,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在他身后倏然响起。他唇角挑起一抹浅笑,右手向后一挥,原本紧系在他身上的红色大氅迅速扬起,在空中膨胀并搅动周围的空气,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护住自己以及脆弱的汀菱。
偷袭者的长剑在屏障前顿住,剑锋之上的寒气渐渐褪去,变成一把黝黑而不起眼的凡铁。殷奶妈握剑的手渐渐垂落,警惕的双眼中多了一分疑惑,随即转为震惊和清明。长剑锵然落地,深埋入雪地之中,殷奶妈更是单膝着地,右手握成拳放在心口之上。她凝视着肖远辅,听着手中的龙吟剑发出微微的剑鸣后,她轻呼一口气,深深地伏下身子:“守护一族殷氏离歌见过天授真龙,祈愿吾皇护得天下苍生得享安宁太平!”
“没想到传说中的守护一族真的存在。”肖远辅收回大氅,对于殷离歌口中的“天授真龙”四个字恍若未闻。他转身抱起汀菱,眉眼间尽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切和爱护。
看着肖远辅如此神色,殷离歌心头的一句话翻滚了几遍后终于吐出:“离歌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天授真龙应允!”
“我并不是什么真龙,更没有承担重任的决心。”肖远辅低头看着怀中的幼儿,“待安都的事情稳定之后,也许我可以选择一个合适的继任者,带着汀菱远走他乡。”他原本还期望将这天下重新还予李氏后裔,还给李云素的子嗣,但如今希望已被灭绝,只要能将他仅存的女儿抚养长大,也是一种赎罪吧。
“天授权于皇者,是希望天下安定。若皇者为了一点卑微的儿女私情,而将天下苍生弃之不顾,坐看大乱再起,那皇者便枉为皇者!”殷离歌低着头,毫不在乎肖远辅落在身上的犀利目光,“就算您不为了自己,也请为您怀中的殿下着想。只有身在皇宫之中,她才能受到良好的教育和最好的照顾,若是跟随您行走天涯,只怕她所面对的将是一的追杀!”即使肖远辅想要抽身,他的继任以及更多想登上高位的人不见得能够对他放心。放弃便意味着危险,聪明如肖远辅不会看不透其中的玄机。
“守护一族是云洲大陆流传数千年的传说,你如此在乎一个稚儿,又是为什么?”听懂了殷离歌劝导的同时,肖远辅更明白她对汀菱的重视,他不由奇怪,自己怀中的小女孩究竟还背负着怎样的秘密?
殷离歌缓缓起身,双手在胸前合十后随即张开,在她手心多了一朵带着火焰般颜色的水晶莲花:“我以守护一族火部护法的名义向天授真龙求援,请真龙佑我大陆,悉心教导神眷之子,免我子民于灾厄之中!”
“神眷之子?”虽然不知道这四个字代表着怎样的含义,但肖远辅猜得到这个名号后面的沉重味道。他伸手抚摸着汀菱柔软的头发,“即使我有意收养她,但她可愿随我还朝?无论如何,我都是害她国破家亡的罪魁祸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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