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非一日可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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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还是那个太阳,但为什么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会变得这般躁热;庭院还是那个庭院,但为什么架设在湖面之上的弯曲竹道突然漫长蜿蜒得让人心焦;守卫还是那批守卫,但为什么这些人突然变得面目可憎,看了便让人觉得心烦。
就在肖长陵口中不断念叨着踏进自己的水烟阁之后,正在阁内等着她归来的靖国皇后殷离歌眨着她洞悉世情的双眼,轻声笑起来:“我看并不是那些东西让你心烦,而是因为你心情不佳便觉得样样不顺眼吧!”
“母后,您怎么来了?”肖长陵看到殷离歌,方才的郁闷便散去一大半。她快步走到殷离歌的对面坐下。“您此刻不是应该在琉璃殿为父皇分忧解难吗?”
“政事的繁琐本不是我所好,我的使命也不过是制止血戮之魔燃起兵燹。”殷离歌端起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眼中透露出不易察觉的锐利光芒。
“他?”肖长陵伸手端杯子的动作微微一僵,自从她顶上太子的称谓并在翔云岛习艺以来,所有人都颇有默契地不再提起血戮之魔这四个字,此刻母后突然说出这四个字,将所有人都深埋到记忆深处的过往再度挖出。
李焕乾,我的太子哥哥,当年一别后,凭借守护一族的实力竟然也无法探听到你的踪迹,让人实在不能不佩服你以及你身后那些扶持你的人的实力!十三年,整整销声匿迹十三年的你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了吗?
她下意识地握紧扇子,并不断敲击着左掌掌心。曾经,她费尽心力想要寻找到太子哥哥的行踪,但是所有的线索都在他从地道中离去之后中断,能在守护一族眼下将所有的线索掩饰得这般好,不由让她怀疑在李焕乾背后暗藏有一个庞大的组织,而这个组织的势力足以和守护一族抗衡,更甚者,远超守护一族!
不过,若那份势力属于尧国,当年尧国又怎会被灭国?除非,那个势力的目标与守护一族类似。肖长陵凤眼微眯,很想出口询问对面的殷离歌,却又将疑问咽下。若是母后肯说,又岂会一丝口风都不露。她在心中暗叹着,守护一族真是将她丢进重重迷雾后就袖手不理,非要逼她自己探出一条路来。
看着肖长陵眸中不断闪烁的锐光,殷离歌浅浅一笑:“提到血戮之魔,我只是想告诉你,星轮轨迹所显示的时机已经渐渐逼近,不过——我今天前来并不是为了这件事情。”她的笑容渐渐扩大,“我是来和我亲爱的皇儿商讨太子妃的人选。”
肖长陵皱了皱眉:“母后,您是否和父皇约好了,一起来跟我提起这件让我头疼不已的事情?”她冲着恭谨站在母后身后的殷廷和楚子湮悄悄扮了个鬼脸,一低头却对上母后不甚赞同的目光。
“陵儿,此事不可儿戏。”殷离歌敛起笑意,“若你不肯纳妃,其余皇子也无法定下正妃人选。之前是我和远辅极力拦下众臣的游说,但这两年,朝中局势颇为微妙,许多事情已不是我们想怎样便能怎样的,所以,最迟下月十五,你一定要定下正妃人选!”
“母后。”肖长陵无奈地看着玩心不泯的殷离歌,母后又不是不清楚,一旦她纳进妃子,她要如何与“她的妃子”圆房?
“我明白你心中顾虑,大不了到时候你继续将罪过推到子湮身上。”殷离歌微微颔首,她身后的楚子湮立即接上一句:“请殿下放心,子湮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
“子湮……”你不要这么乖巧好不好?肖长陵苦恼地一手扶住脑袋,只觉得头痛欲裂。若子湮当初进宫用的是世家千金的身份多好,但偏偏为了让她进宫之时少受阻拦,她的身份只是普通歌姬,所以自己根本无法将她立为太子妃。
“母后,为什么您和父皇不帮我找一个妥当的解决方法?”随便找一个可以信任的女子,只要可以堵住众臣之口就可以了,不是吗?

“谁让你之前抵死不肯答应立妃之事?”殷离歌轻声一叹,话语里满是委屈,“你这小孩从小就不肯听话,这一次更是惹上大麻烦。”
看着年轻貌美的母后对着自己撒娇的样子,肖长陵顿时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在起舞。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认输地说道:“我发誓我没有丝毫怪罪你们看戏的心理,说吧,这一次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据我刚刚得到的消息,兵部侍丞莫沧溟下朝后直奔太傅府,并成功说服黎恩上表请太子纳妃,而为了保证太子妃足够贤良淑德,妃子的人选只能是三品以上官员的近亲之人。”殷离歌漂亮的眉毛微微拧起,“而且据我得到的消息,邻近的昌国似乎有意将公主送来联姻,陵儿啊,你若无法及时选出太子妃,只要你的宫殿将多出一名尊贵的公主哦。”
殷离歌扶着桌子站起来,缓缓走到肖长陵身边,食指屈起狠狠敲在她的脑门上:“虽然我很不喜欢看到梅妃得意的样子,但是为了你这个家伙的秘密,我唯有希望那位娇贵的公主可以成为二皇子的正妃。”
“昆弟还小!”听到母后的话,肖长陵毫不犹豫地反驳着,却看到母后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副“我早知是如此”的表情。
殷离歌摸摸肖长陵的头,用听似温柔实则十分强硬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们兄弟的感情很好,但是,他身上流着梅妃的血液,他身后站着整个虎视眈眈的赫连家族。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躲在你羽翼之下的雏鸟,他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
肖长陵双唇微张,想要反驳母后的话,但想起方才在流韵殿的那一幕,她唯有颓然地闭上自己的嘴。“他……是我最喜欢的弟弟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殷离歌轻轻摇头,有些话终是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陵儿一直以为她对肖昆澈的关心是出于长辈照拂晚辈的心理,但是在她看来,陵儿对二皇子的心思带着太多太多不能挑破的深层纠葛。不将这种感情挑破,让陵儿渐渐遗忘自己对肖昆澈的关爱,或者残酷,但也许是最佳的方法。她眼中的担忧一闪即逝,那一瞬间,卜长老曾经说过的话再度浮现在她脑海中——
“在少主的命盘上有三个生死血劫,第一个便源自她最在乎而最亲近的晚辈,此人命中火刑甚重,名字必带水……”
当年她还不确定会给陵儿带来威胁的人是谁,但此时看来,此人必是肖昆澈无疑!一瞬的回忆之后,殷离歌继续说:“因为你们注定背负不同的使命。陵儿,方才你回到阁中,满脸不悦,是否和昆澈有所争吵?”见肖长陵不答,她也不继续追问,但心下已是了然,若只是小吵小闹,向来疼爱肖昆澈的陵儿又怎会沮丧至此,只怕对方必是说出某种狠话,而那些话语她猜也猜得出来是什么模样,“陵儿,这种事情不会只发生一次,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见肖长陵精神状态依旧欠佳,殷离歌也不忍多说什么。她起身欲往琉璃殿,临走时添了一句:“最近安都颇为热闹,你不如和子湮他们到接上排遣一下心情,不愉快的事情忘便忘了吧。”
看着母后离开,肖长陵心下轻叹,若真是简单就能忘却,她又怎会烦恼?回想自己刚才从流韵殿拂袖离开的经过,她心头又是一痛。经过一番冷静,她已经不若之前那般气愤,只是心下仍是十分不甘,同时有一个微弱的声音悄悄冒出——也许昆弟只是凑巧到了叛逆期?
发现自己又开始心软,肖长陵用力握紧扇子,将自己为肖昆澈寻到的借口关在心门之外。都说了不再去理会那个小屁孩,怎么自己还想着他?她摇摇头,大声唤着守在门外的子湮洛云:“更衣!我要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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