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翔千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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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儿还未起床吗?”门外,传来肖远辅低沉而略带担忧的声音。
听到父皇的声音,本自对着铜镜发呆的肖长陵迅速回神,站起转身,快步上前打开房门。
仍挂在东方的朝阳斜斜撒下阳光,扫过肖远辅深邃的眉眼。常年居于安都城内,不用再经受边疆风沙侵袭的他脸庞上少了几分粗粝,但是眼神间偶尔透出的凌厉仍是让人看到当年那个征战沙场一呼百诺的大将军。
肖长陵跨出房门,对着父皇拱手施礼,她双手刚刚叠在一起,肖远辅已经一把扶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向屋内。“今日朝堂之上,群臣颇多微言,而沧溟更是怒起直斥……”想起自己多年的忠心属下、左膀右臂,肖远辅脸上不由流露出一丝苦笑。
请父皇坐下后,肖长陵随手拉过一把凳子坐在他旁边,她一手托着腮,一手捞过桌上的茶壶为父皇倒茶。在这里,他们并不是皇帝与臣子的关系,而是一对简单的父子……或者说父女。听到父皇懊恼的话语,肖长陵淡淡一笑:“父皇,你每个月都要来唠叨一次相似的话题,难不成您真的老了?”
“你个不孝子!”肖远辅佯怒,右手手指扣起作势要往肖长陵头上敲下,但那严肃的面具并没有维持多久便转为笑脸。盯着肖长陵和故人有几分相似的面孔,他淡淡叹息,“幸好你更肖似你的母亲,否则早有人起疑了。”迟疑了半晌,他又接上一句,“陵儿……这十三年来,你可曾怨过?”
“我为什么要怨?”肖长陵微眯起眼睛,想起十三年前的今天正是尧国灭国的日子,也是自己从尧国公主变成靖国皇储的奇特日子。“倒是父皇,为了我,你周旋于朝臣之间,为我正名,只怕更是万分辛苦吧。这两年,为了那独属于女子的麻烦事儿,只怕您没少受朝臣的骚扰,若我问父皇一句,为了我而引起的麻烦,您可后悔当年的决定?”
肖远辅刚想回答,肖长陵便快速接过话头:“所以,父皇您的答案也正是我的答案。”
“好孩子。”肖远辅伸出手拍着肖长陵的脑门,过了半天才憋出这三个字。
肖长陵带笑的脸突然跨下来,颇为不服地拽下搁在自己头上的大掌,“父皇,我已经十七,不再是您口中的‘孩子’了!”虽然自己处理政事的表现让众臣信服,但是自己在父皇眼中却一直是当年那个四岁的小女孩。
“十七啊……”肖远辅拉长声音,调高的音调里充满了不怀好意的味道,“身为太子,你早该选定你的太子妃。若我没有记错,在你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有朝臣上表要求此事,但那时却被我压下,就这样这件事情一直拖到现在,可惜啊可惜……”
看着父皇盯着自己的目光中充满了兴味,肖长陵顿时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再联想父皇方才提到的莫沧溟,一个不详的猜想从她心中冒出:“该不会莫侍丞想要旧事重提?”
“想要旧事重提的何止是沧溟?”肖远辅轻笑一声,“你也知晓,以沧溟为首的新朝官员和以越城为首的旧朝势力向来不和,但这一次,他们在这一件事情上的看法似乎完全相同。长陵啊长陵,这次你面对的可是个烫手山芋,真的不需要父皇我的帮助吗?”

肖长陵抬头看着微笑的父皇,仿佛看到一只狐狸笑眯眯地对着自己摇着算计的尾巴,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摇头:“父皇的好意儿臣心领了,可惜父皇所开出的条件只怕儿臣不能答应。”
“父子之间谈条件岂非太伤感情了?陵儿啊,你可知你这句话真是让父皇伤心啊!”
“哦?”肖长陵啪地打开手中的折扇,慢条斯理地在胸前摇着,“若父皇硬逼儿臣做一些儿臣并不喜欢的事情,儿臣也是会伤心的。”
“你啊!”肖远辅敛起玩笑的表情,看着肖长陵轻声低叹,“你已是太子,以后接手整个江山更是顺理成章,对于这无数人觊觎的位置,你何苦想要放弃。陵儿,十三年父子,我不信你不懂我的心意。”
“父皇,那这十三年,你又何尝不懂我的心意?”肖长陵摇动折扇的动作缓缓顿住,“我只希望能在功成身退后,将这个位置留给昆弟。”
肖远辅不再多说什么,轻轻摇头:“你实在是太宠爱昆儿了。”真搞不懂那个嚣张的臭小子为什么能在乖巧聪明的陵儿心中占有如此之重的分量,重到有时候他都忍不住想要嫉妒自己的亲生儿子,“若是黎恩听到你这句话,只怕会气得吐血。”想起那位顽固的前朝宰辅、现任的太子太傅,想起自己多年来在黎府吃到的无数记闭门羹,肖远辅脸上的神情满是不豫。
“在先生那里,我自然明白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犹记得当年靖国初立之时,黎恩甫知晓自己是前朝的汀菱公主之时,那一脸的难以置信,以及随即而来的泪流满面。她从来不屑于所谓的愚忠,但那一刻,她是真的被黎恩感动,也是诚心地向黎恩行弟子之礼,尊称一声先生。不过——若当年她知晓接下来的数十年将经历怎样严苛的学习,她当年绝不会傻乎乎地拜黎恩为师,也就不用遭受先生的“荼毒”。肖长陵悄悄打了个寒战,若她真在先生面前说出自己不想要皇位这样的话语,只怕先生又回来个“愧对先皇嘱托,唯有一死以谢天下”之类的话语。
肖远辅起身:“政务繁忙,我也要离开了。”走到门口,他停住,“若你真的不愿,我又岂会强迫你?只是,心里难免有点遗憾,这原本就是云素的天下。”
“这不是一个人的天下,而是人民的天下。”肖长陵抬眼,重复着很久以前她曾经说过的话,“父皇,您终究无法忘记他,但是活着的人所踏出的脚步,不应为死去的人所束缚!现在的您,还有母后陪伴在您身边,所以,请不要再怀念或者遗憾逝去的过往。”
“哈哈。”肖远辅长笑两声,“无论什么时候,你总是这样透彻啊。陵儿,有空的时候,多去看看昆儿吧,梅妃……”他摇头,不再多说,所谓暗示就该是点到即止啊。
肖长陵目送父皇远去,心头浮起昆弟的样子,她微微一笑,似乎好久没有见过昆弟,也该前去流韵殿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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