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后山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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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跌了数丈,仍是不见底,都是大惊。此时这深渊上方的枯叶虽然被他三人踩了个窟窿,可是在这光线本就不甚足够的山野,又怎能照亮这地府?三人都是伸了手胡乱抓摸,眼中一片漆黑,是连一根稻草也没能抓到。见林想起都是自己一时冲动,可累得见云和白龙飞枉送了性命,心想此番凶多吉少,低声叫了声‘师弟’。见云也是早已知道情况不妙,心想如此死了在这后山,可要累师父和师兄们找寻了,只是与师兄和师弟在一起,倒也不是害怕,因此也是嗯了一声,又道:“大师兄,龙飞,你们害怕么?”见云话音未落,扑通一声,三人顿觉彻身冰冷,竟是掉进了水中……
这下三人同时惊呼,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地底之水,冰凉透骨,三人都是猝不及防。喜的是这跌入水中,自是没了性命之忧,天若有眼,或者可以寻了出路。
三人都是不防,跌落下去之后自是喝了好几口水,只是这水虽然冰冷,入口却也甘甜,因此三人心中也是稍安,待得出了水面,寻了着脚之处,已是慢慢适应了这地中黑暗,自是依稀可见轮廓。只见这地谷极是空旷,直似地底的又一个世界。从跌落的时辰来算,这地谷约莫有十丈之高。这个高度,若是在平地,自是视为悬崖,三人捡回了性命,也是多亏了这地底深渊,若不是隐藏此地谷,兴许是一洼极好的泉眼。
三人坐了片刻,衣服上的积水已是拧出了不少,见林道:“师弟,龙飞,我们快些四下看看罢,看有没有出路,在此呆得久了,可吃不住饿。”白龙飞道:“对,我们快些寻找吧,只是这地谷黑暗,我三人可不得走得太开,脱了伴。”见云听得有理,嗯了一声,三人拉了手,向地谷深处走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见林走在前头,突然惊叫道:“这……这是……人骨……死人的骨头。”见云和白龙飞闻言大惊,慌忙近了身来。此时三人在地底行得久了,已经适应了其中黑暗,其中物件,也自是尽收眼底。但见见林右侧,果然是一具骷髅,只是这骷髅架势极是古怪。它右腿后支,左腿微弓,双手微垂,却又似半抬着,仿佛是活物一般。见林惊慌之下退了一步,三人这时才发现,自己已是步入了一个骷髅的天地。放眼瞧去,东侧一具骷髅张大了嘴;西侧一具骷髅扎了个马步;南侧一具赤了手,似舞剑状;北侧一具,正是方才见林看见的一具,半垂了双手,仿佛在看着他笑一般。再从它后面瞧去,更是三三两两,尽是站立着的骷髅,这哪里是骷髅?分明是一群活着的白骨架!见林心下大骇,左手拉了见云,右手拥了白龙飞,生怕他二人也突然不见了。白龙飞此前长居寒山寺,这般场景自是见所未见,虽然大丈夫死则死矣,但是心中还是不住的发毛。唯有见云,却是不明所以,只是觉得这地底有些尸骨,本也正常,拉了见林的手道:“大师兄,你抖什么,衣服没干,冷么?”见林又是害怕,又是惊奇,道:“师弟,你见了这许多骷髅,心里不怕?”见云道:“师父说,人死了都会变成骷髅,我三人若是出不去,大多也是要变成这般模样了,怕他什么?”其实见云哪里是不怕?他是终年挑水浇菜,只当师父说的便是至理,哪里会去想别的什么?是以根本不知道害怕,这却与白龙飞大是不同,他与见云虽然日日一起,却自小喜欢胡思乱想,虽然不问,却也想通了不少疑虑。
见林见师弟如此沉着,暗叫惭愧,心想是自己太胆小了,只是这些骷髅个个站立,栩栩如生,却又不似这么简单,于是又是拉着见云,退了一步。‘咔’的一声,见林只觉得后腿撞着一物,慌忙跳开,只是手上仍是拉着见云不放。三人都被这一声响吓了一跳,同时回头,却见一具骷髅瘫倒在地,头骨脊椎,肋骨膀臂,尽皆散落。原来见林不住的后退,已是撞到了南侧的那具舞剑状的骷髅。三人先是惊慌万分,随即心中了然。
见林踏上一步,在散落的白骨上踢了一脚,道:“我还道真是活见鬼了,原来是封了多年的死尸,还僵持着死前的姿势呢。”说罢又是一脚,道:“死了还吓人,我叫你吓人,我叫你吓……我叫你……”见云慌忙拉住了他,道:“大师兄,使不得。师父说,动人尸骨,是对前辈的大不敬,你住手……住脚……”见林狠狠的道:“它刚才这般吓唬我,我踢他一脚,有何不可?”说罢又要去踢。白龙飞拉了他一把,说道:“大师兄,我们还是寻出路要紧。”见林也已察觉自己失态,随即不再去踢,跟了见云和白龙飞,继续前行。行至北边那具尸骨时,心中大是怀恨,又是踹了它一脚,登时‘噗吱噗吱’,这一具尸骨也是散落一地……

三人行了大约里许的路,途中自然又是见了不少尸骨。只觉得地势渐渐陡峭起来,似是上坡路。白龙飞大喜道:“大师兄,见云哥哥,我们快些上去看看,或者是出路。”白龙飞在寒山寺十五年,从未管正元大师叫师父,叫见云也是以哥哥相称,只是叫见林,却是大家都如此叫,叫得习惯了,大家也是觉得无异,其实他二人却不是师兄弟。见林听得白龙飞之言,心想有理,于是抢在前头,快步而行。
又行了半里多路,地势渐平,哪里有什么出路,再往前就又是下坡路了,见林垂头丧气的道:“师弟,龙飞,只怕我三人今日定是要命丧于此了。”见云和白龙飞心中混乱,也是不答,三人于是不住的叹气。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是谁动了我的练功场?是谁动了我的练武娃娃?”这声音听起来极为低沉,却浑然有力,很是刺耳。三人竖起了耳朵,都是怀疑自己听错了。见林颤抖着问道:“师弟,龙飞,你们听到了么?”见云和白龙飞齐声惊道:“有鬼?”三人都是大骇,见云本来心无杂念,只是这个声音来得太过古怪,耳中听得真切,却是怎么也辨不出方向,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声音。只听得那声音又道:“是你们三个中的哪一个,自己站出来。”三人一听,更是大惊。见林大叫道:“师弟,龙飞,快往回跑,这里有鬼!”见林言毕,那声音又道:“嗯,就是你了,刚才说话的这个,是不是你先走在最前,然后又退到最后毁了我南方武娃?然后你在最后头,又毁了我北方武娃,现在抢到最前头,又说我是鬼,是你不是?”三人听得清楚,心知是这声音责怪方才见林踢打尸骨。这次是三人同时惊呼‘有鬼’。那声音又道:“你们三个出来两个赔我武娃,嗯,毁我武娃的,是一个。还有一个,你们两个自己说吧,你们刚才也骂我是鬼,需得有一个留下来。”白龙飞一听,心中一喜,心想:“听他口气,他并不是鬼,而且他说留下两个,那这里定然是有出口了。”想到这里,白龙飞低声对见林道:“大师兄,你回去罢,我和见云哥哥留下。”见云道:“龙飞,你不怕么?”白龙飞道:“他不是鬼。”见云沉吟了一下,道:“你是说,这位前辈会‘辨风千里’和‘天外传音’的绝技?”那声音突然干咳了一下,道:“你们是正元老和尚的什么人?”原来,这‘辨风千里’与‘天外传音’的功夫,当世只有一人达此进境,而知此妙招名称者,也就只有正元大师一人。
‘辨风千里’是人不用睁眼,只须耳听身旁动静,便是对他人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而‘天外传音’,乃是说话者不需开口,只须以内功迫使空中气流凝结,反撞成声,听起来是从四面八方,根本不知声从何出。这两门功夫,都是在极深的内功之下方能得之。
平日见云和白龙飞挑水浇菜,闲暇也听正元大师说些各门各派的功夫,正元大师见识广博,自是无所不知。这‘辨风千里’与‘天外传音’,他也只是见识过一次,自己内功也是不达,是以说与见云和白龙飞听时,也是说得神乎其神,他只告诉他们天下只一人会此功夫,却不告诉他们这人是谁。这时见云听得那声音如此不可思议,又是对他三人行踪了如指掌,是以想到了此处,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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