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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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大东帝国的皇帝路麟。
其实我小时候不是叫这个名字,我母亲是个没有任何后台的宫女,只不过因父亲有一次的酒后乱性,她有了我,便稀里糊涂封了个妃,成了父亲后宫数不清的妃子中的一个,而我,便是他数不清的儿子中的一个。
我小时候,叫路土土,母亲生下我的时候只有宫里专门的接生婆在,外面还站着一个宫人,等着在父亲的那本簿子上记下我的名字,母亲还想趁着生个儿子的机会见见父亲,说要请父亲来为我取个名字,那个宫人横了她一眼,“皇上怎么会有空理你这个贱人,皇后正在生呢!”母亲满满一腔希望成了泡影,只好看着哇哇哭的我,开始搜肠刮肚地想名字,却又被宫人催得紧,看着花盆里一钵新土上绿色的芽正茁壮成长,叹息着说了句:“叫土土算了吧!”
于是,我就成了母亲的土土,唯一的土土。
母亲对人很温柔,可是,这个世道本是弱肉强食,更何况在这个猛虎如林的后宫,母亲的软弱和温柔只有让她被众人踩在脚底,根本没有翻身的机会。她本是孤女,没有任何背景来历,最后,连宫人都把她呼来喝去,当她奴婢使唤。
我是她活着的唯一理由,童年的最美好记忆,便是母亲唱着她熟识的儿歌和召南曲子的时候,母亲的嗓音很美,很柔和,如同微风细雨一点点沾湿人的心头,她唱歌的时候,总是恍惚的样子,眼中流露着迷离的光彩,我喜欢靠在她怀中深深地闻她的味道,她身上有种莫名的香,好似雨后的青草,记得小时候很喜欢在宫里的草地上打滚,粘了满身的绿色,让母亲又好气又好笑地给我拍,母亲来找我时,我总是赖着不肯起来。
母亲是召南人,随父亲到大东做生意,刚到大东,父亲在路途中病死了,他们为治病花光了所有银两,她只好卖身葬了父亲,顶替了主人家的女儿选进宫里,从此再没有出去。
一直到死,母亲念叨的还是召南的风土人情,我七岁那年冬天,我们住的地方太冷,她去求宫人要些炭,被宫人一顿抢白,还被他们泼了一身水,结果炭没要着,她着了凉,回来后发了几天烧,我找遍了所有认识的宫人,没有人愿意找御医来看她,甚至没有人愿意给我一点药,于是,挨了几天后,那个冬天一个最冷的夜晚,她终于有些清醒,唱了最后一首召南曲子,
笑东风,花好颜色红,姑娘衣裳细细缝,等他有情人,约在月下柳色中。
笑东风,月上小楼空,姑娘娥眉淡淡扫,盼他有情人,亲上芙蓉娇面红。她把我的头放在她怀中,一遍一遍地唱着这个曲子,声音渐渐弱下去,渐渐消失在喉中,等我惊恐地抬头,她的头已经垂下,脸上仍然挂着一丝浅浅的笑容。
从这一刻,再也没有人温柔地叫我土土,再也闻不到那淡淡的青草香,再也没人问我有没有吃饱穿暖,那晚我抱着母亲冰凉的尸体哭了整整一夜。
我第一次知道恐惧的滋味,恐惧着一个人的孤单。
那是我最后一次流泪。
我以前常常哭,那是因为有母亲会来温柔地抱我入怀,问我那里不舒服,为什么不高兴,可是,以后再也不会也这样的机会,如果没有人关心呵护,我哭给谁看呢!母亲死后,我仍然住在原来的地方,宫人派了一个老得已经动不了的奴婢给我,她连走路都在摇晃,更别提照顾我了。
在宫里还有许多象我这样的小孩,他们一般都跟在皇子们**后面,我们其实都是皇子,只不过那些皇子的母亲有权有势或者有钱,他们才被认为是真正的皇子,而象我们这些宫女的孩子,只能做他们的奴仆。
我不愿意做谁的奴仆,所以我的日子很不好过,谁都敢来找我麻烦,动不动就揍我一顿,大皇子路贺比我大好几岁,他的势力最大,揍我的次数也最多,二皇子路敬的母亲是朝中大臣,也有一帮人跟着他,只不过路贺揍我的时候他就不会揍,只是在一旁起哄,边羞辱他,“你那点本事就只能欺负这小毛头了……”,而每次路敬揍我的时候路贺就会来插上一脚,最后的结果总是他们打在一起。

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讨厌,整个宫里唯一不冷眼看我的,便是皇后的儿子路其,皇后整天吃斋念佛,他耳濡目染之下心性非常醇和,既不加入其他皇子的阵营,也没有自己拉起一帮人到处混,可能是因为知道我和他同一天出生的,他对我特别好,只要看到别人欺负我就会喝止他们,然后找来伤药给我敷用,我甚至想,如果他开口要我跟着他,我一定会答应,即使是做他的奴仆。
命运是多么奇怪的一件事,当你在黑暗中绝望到想放弃时,他却为你把大门打开,让你看到光明。
我清楚地记得,那年我九岁,即使没有人管我,我仍然像那土里的绿芽一样长高壮了,我不得不很快长起来,现在许多人都打不过我了,我挨的打越来越少,可还是只有路其一个人愿意理我。
我的皇帝父亲有一天突发奇想,要看看他的儿子们胆量如何,于是他找来宫人叫上他所有的儿子,带上我们到天牢里走了一遭,许多人刚进去感觉到那阴森森的氛围,当即吓得哭的哭喊的喊,他派人把那些儿子拖了回去,到了天牢里面,他带着剩下的十几个儿子走到里面一个四面灯火的大厅,那墙壁上挂满了刑具,地上到处是血,又有几个吓哭了,他把那几个拖走,然后派人找来一个犯人,让人把那犯人手脚用铁链绑在木桩上,让我们拿刀子把那犯人的肉割一块下来,路其凭着平时他的宠爱,跪倒在他面前求他放过这个犯人,马上被他派人拖了出去。
虽然平时看起来路敬和路贺几个都是凶神恶煞的样子,可一到真正要动真格的时候,这两个家伙腿就一直哆嗦,皇上把刀递给他们的时候,他们几个连刀都抓不稳,更别提动手去割肉了。
皇上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把刀子递到我手中,他手指的温度传到我的掌心,我在心里默默叫了一声“父亲”,然后抓着刀柄走到那犯人身边。
我丝毫感觉不到惊慌,这个世上最恐怖的事情莫过于面对漫漫长夜时的孤单,一个人面对着一盏如豆的灯火,听着夜色中一声长一声短的虫鸣,长的声音象鬼在哀嚎,短的声音如同母亲夜夜压抑的低泣,我每次都抱紧被子在心中默默哼上母亲唱的歌,我对自己说,我如果没有恐惧,那恐惧的就是他们了。
我知道,只有让自己比别人更强,在身体上和精神上,才能不怕别人打骂,不怕黑夜,不怕孤单。
我是对的。
看着我拿起刀子,那犯人的瞳仁开始收缩,在灯火中他的眼神交织着无数种东西,恐惧、疑惑、痛苦、绝望、希望……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眼睛,以至于以后的日子我经常来天牢里看处决或者刑讯犯人。
随着身后几声倒吸冷气的声音,我的第一刀割在他的手上,刀子极锋利,我刚接触到他的皮肤,鲜血就染红了刀刃,然后顺着刀刃一滴滴滴在地上,这时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看着我的一举一动,我听到了血滴在地上的声音,仿佛,冬天与母亲看冰凌融化,滴在屋檐下的小小凹处,形成几乎透明的水坑,水坑反射着太阳的光芒,竟是如此绚烂。
犯人的惨叫几乎震聋我的耳朵,我不敢犹豫,把刀子在手上绞了一下,齐齐切了块几成圆形的肉下来。
身后,父亲的声音响起,“好,你叫什么名字?”
“土土。”
“土土,不好,从今天起你叫路麟!”
“谢谢父皇!”
“来人,传我旨意,皇子路麟移居东宫,由招之平教授,一切用品以太子仪采办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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