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章 群峰悄语立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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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章群峰悄语立晨曦
仰望天台高高的山峰,敬佩之情已经让我喘息了。
这高高的山峰又发出声音来,那更是让我连呼吸都要千百次地调试了。
长老们发言,毒妇门个个肃立,那神仙似的熟女——门主也走出帷幕,等候天音。
“何处孽障,拿着这么股血腥味呕心我天台山门,童子们快快用水洗洗,用水洗洗。”
由于见不到人,凌晨时光线又不够用,所以,我总觉得这声音是山峰本身本来发出来的,带着深邃的山洞涵音,鼓荡着,带着回音,带着山石草木的气息,从头上铺盖下来。
诗人曰:群峰无语立斜阳。
得改成“群峰悄语立晨曦”。
中间山峰发出的声音还在山林间嗡嗡地响,右面山峰也悠悠地发出声音来:“老三,哪来孽障,上门的都是朋友,何况来的乃武林新秀毒妇门,刚刚剿灭腐朽的舜山派,我天台山应敞开怀抱迎接武林新生力量,切不可用孽障一词扼杀新生明星。”
此声音同样浑厚,但却是带着轰隆的瀑布之音,哗啦哗啦倾斜。
被称为老三的山峰嗡嗡嗡地回过来:“门派之间以屠戮为乐事,舜山派道义之帮,却顷刻之间无遗种,诚可痛也,诚可哀也,武林堕落如此,毒妇门不顾大义,以暴力经营,豺狼也,何来新秀之说?”
嗡嗡的山峰之音与轰轰的瀑布之音混合在一起,山峰之间大风卷起,人在其间,几不能立。
嗡嗡之音与轰轰之音尚在激荡,忽然一阵清脆之音从左面山峰传出。
好似数十只仙鹤一起鸣叫,姑且称之为鹤音。
“老大,老三,你们莫争,毒妇门是豺狼还是新秀,舜山派之灭亡,是因为腐朽还是因为毒妇门之暴戾,我们且听听毒妇门如何说。”
那鹤音袅袅地在空中传送,好似群鹤翱翔。
三股声浪在天台群峰相互冲击,奏出一曲不和谐音。
听得天音,我眼泪双流。
“剩男崽,你哭啥子撒。”翠华惊诧。
“翠华姐姐,你晓得不?我刚入舜山派的时候,听门主唐罡风言:听得天台长老,尤其三长老一番天音,胜过练十年内功,如今听得三个长老天音,眼看的补上30年内功,这样子的便宜到哪个地方寻去,我能不喜极而泣乎?”我耸着鼻子曰。
毒妇们咬着牙齿吃吃笑,又不敢大声笑。
“剩男真乃一活宝撒。”
三股天音散尽,毒妇门这边升起一个高高的塔楼,原来是军队用来攻打城门的那种,高高地在赤诚山升起来,大约四五十尺高,加上赤诚山几千尺垫底,在我看来,塔车上的人几乎手可摘星辰了。
手可摘星辰的便是门主,那个漂亮门主,塔车四角上四个一等护法,也就是一年二万两的白银堆在她周围。
残月就挂在塔车角上。
毒妇门门主焚香肃立,广衣长袖,然后跪下,开始奏事。
我听得一股气流环绕着天台诸峰,游走一圈,然后聚集到门主身上,化成一股浑厚的声音。
整个天台山此刻既像一个大金銮殿,又如一个音乐大演奏厅。
“天台天威在上,小女子怵惕屏息而奏:念舜山派,唐罡风之流,乃武林毒瘤,荼毒江湖已不止一载,贻害百姓非止一时,天下怨言纷起,路人无不侧目,据不完全统计:舜山派子唐罡风贼子掌门以来,掳掠良田5607亩,强抢民女350名,抢拆民房211间,暴力使庶民致死者790名。此邪恶门派用掠夺之金银为自己子弟发超高俸禄,其三等剑客月俸居然高达15两,超出江湖平均水平4倍………………”
我终于明白什么是信口雌黄了,我区区3两白银月俸到毒妇嘴里居然成了15两!这12两谁塞给我的?
我大呼:“冤枉。”却被人捂住嘴巴。
翠华惊讶地看着我:“剩男哥哥,原来你薪俸如此高撒。”
我刚想声辩,一把刀却横在我脖子上。
我失去话语权。
我被架在刀下,听着毒妇门老大控诉我过去所效力的门派的罪行,千千万万条,总之一条:舜山派该死。
已经死了的就是该死的。
这是个生存者就是合理者的江湖。
那些罪状,我多半是不能承认的。
例如:舜山派上至掌门,下到看门的,个个荒淫无耻,个个欲壑难填,不要说掌门人及其子弟妻妾成群,就是连三等剑客也经常养着几房女人,是对我女子的严重侮辱。
天地良心,我盛南30岁了,连个母猪都没碰过,哪来的二房三房?虽然我从内心深处也这么渴望。
有一条我倒是比较赞同:舜山派徒有其名,却以商贾奸诈之事为本,投机钻营,危害市廛,损人利己,全不以武为本,荒废本业,对江湖及武林造成极其恶劣之影响,人神共愤,天弃之,地弃之,武林弃之。
确实如此,我入舜山派8个月了,练剑的时间没有超过100天,而且每次练习都是应付门主,无非是拿最基本的套路耍上一阵,躺地休息的时间多过站着训练的时间。很多课程,例如徒手搏击,隔空灭烛,白手夺刃,基本上都躺在课本里歇凉。一等护法铁石骨屡次进谏门主,都被拒之门外,有次还被其他一等护法乱剑轰出,铁石骨发誓从此闭嘴,就在他发誓闭嘴的第三天,毒妇门来了。
不习武备,等于是自己先灭自己。
毒妇门门主花了半个时辰时间念完舜山派该死的理由。
三座山峰在静寂中听着。
发言结束,嗡嗡嗡嗡嗡地,好像很多大石块从长长的山洞里面滚出来:“听了毒妇门门主的发言,我老三有个感想。”
讲至此,停了一会。
大家竖起耳朵听。
我看见晨曦中,枝头松鼠也在竖着耳朵听。
那石头滚出山洞的声音又响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反正舜山派已死,已死的便是该死的,老夫我徒有悲恸而已。”
另一个瀑布的声音回敬:“失去每年15万两白银的孝敬费,当然徒有悲恸而已。”
滚石声音大怒,一阵风啸过去,掀起一片林海波涛:“大长老阁下,那恭喜你每年多了15万两白银的孝敬费。”
瀑布音迎头而上:“三长老阁下,你是想和我比滥吗?”
两阵声波一忽儿来,一忽儿去,我们在中间受着冲击,不由得眼冒金星,耳膜疼痛,立足不稳,摇摇晃晃。
毒妇门下令:“天音在前,心肝崩裂,大家各自调息自养。”
刹那间,几千人盘坐下来,闭目调息。
可怜我这个舜山派弟子,入山8个月,哪里学得甚么调息,打通经脉?全是个混混,如今考验的时候到了,我调不了息,只好拿着自己的身体去硬抗。
扛着扛着,喉咙里甜甜的,嘴巴一张,一股液体白白的,喷发出来。
我吐白沫了。
然后耳膜越来越胀,脑袋针刺一般痛。
四面山峰怎么重重叠叠呢?
正在晕乎间,猛然看见一个丑妹子走过来,扬起左手五指,对着我肩膀,背上,连戳几下,顿时气息通畅,渐渐头也不晕了,耳膜也不胀了,周围山峰也不重重叠叠了。
我又坐好,神经清醒。
方才认得帮我点**调气的是丑姐姐——芸香。
她鄙夷而怜惜地看我一眼,交待:“守住丹田,心思莫乱跑,小心一跑,跑掉你的性命。”

要我的心思在看她丑容和守住丹田之间选择,那太容易了,我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大长老和三长老互相讥讽一阵,仙鹤音响起:“老大,老三,莫吵,莫吵,听我老二一言。”
“老二,你说,你这株墙头草。”
左面那山峰照在晨曦中,格外青翠,声音也好像染上了这青翠一般,格外悦耳:“我不是墙头草,我是个和平派,我们请得毒妇门门主上华顶来,也请舜山派的人上来,大家讲道理,摆事实,再请少林,武当两派过来,大家公正地裁决曲直是非,然后昭告江湖天下,同时向朝廷汇报,如何?”
主和的声音也确实是最悦耳的。
尽管当今武林充满血腥屠戮,但和平倒是悬在大家头上的一把刀,谁拒绝它,谁就会被人人得而诛之。
大长老,三长老没有理由拒绝这个建议,于是同声曰:“诺。”
两股巨大的声浪汇合出这个古字,林海一片磅礴。
我装模作样地盘作着,根本不会运气,而是靠着芸香引导的路子任气流运行。
我头回体会到气流运行的妙处,好像自己是大地山川,而那气流是蜿蜒流动的河流。
这些河流的运行能造成一股势,其中落差越大,越能爆发出大能量,可惜我们舜山派只是任这些体内河流自然流失。
“毒妇门,请门主以及弟子代表上华顶峰。”
门主恭敬地应声:“尊令。”
“舜山派,可有人在此?”三长老的瀑布声好像在催促我站起来答应。
“禀告长老,舜山派已无剩余。”门主扯谎。
“是吗?那铁石骨就不是幸存者吗?”中间山峰发出冷笑。
毒妇门门主很镇定地回答:“铁石骨负隅顽抗,已被我歼灭,铁也融了,石也碎了,骨也成齑粉了,何来铁石骨?在下不敢欺诓三位长老。”
“呵呵,欺诓对于江湖来讲,反而是最诚实的美德,毒妇门门主,你很诚实。”三长老嗡嗡嗡地一声,随后天空中响起蜜蜂煽动翅膀的声音,千万双翅膀煽动的声音。
俄而,东方大亮,百数道光彩像喷泉般爆发。
强光所及,一大片森林短时间变成白色。
风中啪啦啪啦,有绸缎卷动的声音。
抬头,但见100来尺的空中,在朝日的照射下,分明两行宽袍大袖,高帽长发,衣冠古朴的男男女女,驾着仙鹤,举着幡子,好似《楚辞》中的司云司雷湘水神一般,翩跹而飞。
万道豪光放射,众生在豪光下战战兢兢。
两行人到了我们空中,忽然空中亮出一个大方印。
大方印底部对着我们,上面几个篆书大字:舜山魂。
“舜山子弟,归来兮,归来兮,舜山子弟,归来兮,归来兮——————”
那些衣冠高古的侍者,招魂一般,用咏叹调唱着,歌唱着,两个丈高的力士提着有八仙桌大的方印,对着地面进行空对地搜索。
那几个篆书字好似几个红眼珠一般,熠熠闪烁,瞪着地面。
风越来越强,地面草石纷飞,连人的头发都树立起来,帽子四面乱飞。
那招魂的声音在山林溪谷间回荡,凄凉而宏远,好像地狱的华章。
我也战战兢兢伏在地上,像个蝼蚁。
本来我的江湖地位就如同蝼蚁,你说我是舜山派,我就是舜山派,你说我是毒妇门,我就是毒妇门。
说那事可真是怪,怪哉,怪哉。
那方印章一时间到了我头顶,我的头发猛然树立,朝着那几个篆书的方向树立。
接着,我立足不稳,脚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引,离开地面,往空中提拉。
邪门了,这印章还真起作用呢!
记得刚入舜山派的时候,门主说:每人肩膀上由一等护法用手指摁一个手印,说是留下智能标识,往后到哪里都带着舜山派的痕迹。舜山派吹的牛皮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个,我们笑笑,也就当童话听了,没想到,今日里方才知道这是真的。
我正被提离地面一尺左右时,前方递过来一张纸条,那上面写着:干掉剩男。
几个悍妇说声:“得令。”举起剑对着我头颅削下来。
翠华大叫:“你们不可如此,剩男哥哥是个好人。”
我闭上眼睛,等着头颅落地,爷呀,娘呀,我就要挂掉了,传宗接代的事情…………
忽然,耳畔,叮叮一片响。
是金属裂成碎片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一看,却是那几个悍妇手里的剑被光芒打得粉碎,接着,是她们的身体支离破碎,被狂风卷着,撕扯着,衣服变成上百只蝴蝶,身体被拆开,眼珠子从眼眶里都突出来了。
“大胆毒妇,居然敢隐瞒真相,让你们粉碎。”
空中发出怒斥。
我被强力吸引提拉,身子往空中上升,那些地面的针叶阔叶都跟着上升。
转瞬间,我俯身一看,赤诚山已经在我脚下几十尺的地方低着头。
几千毒妇门成员在我脚下低头。
到了这个高度后,那印章横着,底部对着我。
我在空中四肢乱晃,恐惧万状,因为借着朝日,我看到脚下千尺山崖,万一这印章失去效力,吾将齑粉乎?
两行人逮着我后,欢欢喜喜,那力士道:“可知舜山派的名额是保住了。”
我随着印章的方向走,不,应该是飞。
飞过赤诚山头,下面山谷深深,溪流纵横,白云飘飘。
我第一次高空行走,既飘飘欲仙,又恐惧欲死,总之是欲仙欲死。
滑过山谷溪流,飞行速度加快,感觉对面华顶峰迎面撞来。
好像走在平地上,一辆失控的八驾大马车迎面撞来。
距离越来越近,那山看得越来越明晰,深林从中的山石,枝头的松鼠猴子,山崖上的飞鹰蟒蛇,都在向我问早安。
我强烈感觉到华顶峰是一个巨大的坚固的固体,一个将我粉碎的固体。
我大叫:“死也,死也。”又闭上眼睛,想后退,但我人在高处,身不由己,只能顺着那力量迅疾飞行。
哎呀,此次加入毒妇门,进入天台山,我哪一次都是身不由己。
我身不由己地飞行了几百尺,眼看着山崖就要撞上来了,好像一个巨大的巴掌要将我这只蚊子粉碎。
忽然,我却停住了,静立在空中,好像鱼儿静浮水中。
陡直的山崖,距离我只有两三肘。
停留一会,那力量又操控着我缓缓上升。
我对着陡直的山壁上升,好像一直蚊子沿着墙壁往上飞。
松鼠们上窜下跳,猴子们好奇地跟着我,攀着藤,往山顶跑,不时向我做鬼脸。
我此刻如同梦中游镜湖的李太白。
上升了千余尺,忽然空中一声天鸡鸣叫,好像在报站一般。
我噶然止住,停留在虚空中,正前方,一座光溜溜精光闪烁的山洞。
我缓缓落到石洞前的石阶上。
那力士向洞里面报告:“禀告三长老,舜山派代表已经带到。”
石门轰然中开,仙之人兮在何处?
我被带入山洞,但见洞里形状呈圆筒状,石钟石乳像流苏一般低垂。
一路进去,初极狭,才通人,三五百步后,豁然开朗,可以过并排两辆大马车。
前方一个大厅,金碧辉煌,装修得皇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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