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章 天台四万八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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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章天台四万八千丈
芸香说这话的时候,我很庆幸,也很生气。
庆幸的是,我盛南危急的时候总有人救,多亏老娘平常观音菩萨念得多,念得观音菩萨都认识她的口音了,关键时候总得给她点面子。
生气的是,为什么观音菩萨派个丑女来救,而不是派我心目中的女神幻丽影来救,给我的生涯添上一段佳话。
英雄爱美人,其实,狗熊也蛮爱美人的。
见是门主的外甥女,左右护法都没话了,等着帏幕里的老大发话。
帏幕忽然有风一般,鼓起一块,硬硬地向上突起。
“你这个贱货,你给你姨娘一点面子,要得不?你确实是长得丑些,但也至少江湖名门出身,怎么地就低俗地为一个这般猥琐不堪入流的男子求情?你臊的姨娘我连脚跟都红了,你要脸不?想男人也不是这么想的,老猫嫁不掉了,连雄耗子都想上,你这个孽障,讲实在话,你同这个剩男废物有甚么瓜葛?”
帏幕里的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姨娘,你莫看轻你外甥女了,我救个人怎么就和他有瓜葛了,我保他,不只是与我有关,而且与丽影妹子也有关。”芸香红着脸同门主辨白。
“不会吧,这个猥琐男子,一代剩男,居然也同丽影有关,这他娘的甚么世道,女人怎么就越来越被牛屎占?丽影,你讲讲,你们怎么回事?要是真的,姨妈我这毒妇门干脆改成贱妇门好了。”
帷幕喷起老高,显然是门主口中喷出的真气鼓起来的。
估计这毒妇就凭这么一口气灭了我舜山派。
舜山派呢,早就没这口气了。
谢谢毒妇门主,您的误解满足了我的虚荣心,我盛南什么人物?低等生物一个,居然和丽影妹子闹绯闻了。
“哎呀,芸香姐姐,你要把话讲清楚撒。”幻丽影气得直跺脚。
“姨娘你莫急撒,事情是这样的。”芸香解释。
“蠢老女人,难道你还要讲细节不成!”门主呵斥。
我越发高兴,看来这绯闻越发靠谱了。丽影妹妹,和你闹绯闻,让我三生做猪都要得。
“姨娘呀,我们在来找你的路上逢着红眼老尼撒。”芸香只得简单讲事实真相。
“红眼老尼,那个老妖精,寻来这里做甚?”三鹿车震动了一下。
“她是要寻丽影妹子的仇。”芸香说。
“我晓得了,一定是丽影你这小狐狸蹄子坏了他的私生子,做娘的前来寻仇了,你这小狐狸**,姨娘我劝你收敛点,我开的是毒妇门,可不是淫妇门。”
“姨呀,你莫怪我撒,我可是未成年少女撒,我玩虚的,没想到他玩真的,玩真的当然死人啦。感情的事情是认真不得的,认真了是要闹人命的。”幻丽影千娇百媚地,看得我酥软。
“**狐狸,你给我闭了嘴巴,你娘骚,你也骚,昨晚你们逢着红眼老尼,怎么应付的?”门主问。
“我们和她打将起来,打的她吐血,滚下山崖,就如此。”芸香说。
“真正笑死我了,打的她吐血?打的她滚下山崖?牛皮也不是这般吹的,红眼老尼的名字,很多人听起来,哪怕在六月天,背上都要长一层霜,就凭你们两个打退她?说这样的话,你们还要脸不?人可以不要命,不要钱,但绝对不能不要脸,至贱无敌那也是贱人们的一句广告字而已,你们这德行,干脆开个贱妇门算了。”
“姨娘您当然不信,但是事实确实如此,我们打红眼老尼不过,但是这个男子关键时候帮了一把。”芸香说出原因。
此言一处,毒妇门哈哈大笑,笑得四面群山嗡嗡响。
门主也在笑,笑得帷幕完全拱起,丝丝幽香散发开来,好像揭开一个馒头刚蒸熟的蒸笼。
左面护法笑问:“那个男子,你是如何帮的我们芸香妹子和丽影妹子?”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红眼老尼因何而败。
难道说我裸杀老尼不成?
“小的也不省得,只是红眼前辈见了我,啊呀一声就分了神,两位神仙姐姐和妹妹乘机反攻得手,小的不敢贪天之功,其实功劳主要还是芸香姐姐和幻丽影妹子的,小的不过显露了一下男儿本色而已。”
我赶忙谦虚。
在江湖上混,一定要低调,低到别人听不到你的调调。
“你又怎么个男儿本色?”左面护法此问一出,我马上瞧不起她,明明一个荤段子,她还要追问,只能自取其辱。
“小的不敢说。”
“你讲撒,你们舜山派除了这个护法,其他人哪里还有甚么男儿本色?”左面护法指着架子上那血淋淋的人说:“整场歼灭战,就他的抵抗强烈点,你们舜山派,除了他还能有甚么人物?”
“小的不是指那个男儿本色。”
“到底哪个男儿本色?”
“小的说不得,说了你会杀我。”
“说不说,不说,我现在就杀你。”左面护法一定要我解释黄段子。
这个蠢女人,一定非得要我脱了裤子说话。
这毒妇门门主怎么选这么个傻十三做护法?看来这个新兴的王朝也用人不明啦。
幻丽影抿嘴在笑。
啊,为了博美人开心,我豁出去了。
“红眼老尼要给我骨肉分离,我骨肉分离前颠倒衣裳,衣冠不整,显露男儿本色,惊动老尼仙人眼,给了两位神仙姐姐和妹妹大反攻的绝妙机会,。”
我不得不捅出黄色段子的真内涵。
幻丽影笑得脸儿俏俏,胸儿翘翘,柳肢摇摇。
左护法明白过来,大羞愧,吩咐:“把这龌龊男子给跺了。”
幻丽影笑曰:“护法,不是他太龌龊,而是你的幼稚逼得他一步步走向龌龊。”
看幻丽影为我讲话,真是觉得通体舒畅。
左面护法臊红了脸。
“所以此人杀不得,尽管方式难堪,但终究起了实质作用,姨,饶他一命也。”
“我此番打的歼灭战,如何饶得他?”门主为难。
“不妨收编,做个杂事人员。”芸香建议。
“可我毒妇门里连头猫儿狗儿都是雌的,收编他做甚么?”门主犹豫。
犹豫代表着心软,我有得活路了。
帏幕里一时无声,静寂了一会,忽然发下话来:“那个剩男,你愿意做女人吗?”
“代价如何?”我问。
“有得活命。”
“女人万岁,我是女人,我不是男人,我要做女人。”我马上举手表态。
我得表现得高高兴兴的。
“瞧瞧,这就是舜山派的德行,我要让天下人看看,舜山派的弟子是如何地没骨气,如何地贪生怕死,哼,来人呀,给我们的新成员换装。”

我叩头谢恩。
其实,心里蛮难过的,想起小时候的远大理想,觉得人生真是一步比一步萎缩。
如今,我连女人都愿意做了。
几个婆子马上准备好女生衣衫和罗裙,前来给我换装。
“呸————”那血人居然抬头,冷冷地哼斥我。
这声音听了好几年了,一种含有铁,含有石,含有骨头的声音。
这种有铁,有石,有骨头的声音在舜山派早已经不是主流了。
发出这个声音的人,是舜山派的非主流人物——一等护法:铁石骨。门主早已经将他排斥在外,他除了拿薪水外,什么都没得干。
平日里一张黑脸,如今是一张血脸;平日里一身虎躯,如今一身伤口。
只是那目光炯炯地,好像大泽中一条龙。
我盛南是一条虫,从来没见过龙,但是从铁石骨的目光中能感受龙的气脉。
“这位小兄弟,你难道就觉得性命比什么都重要吗?难道你就为了每天能吃口米饭喝口茶水而把你的尊严丢在沟壑里吗?”
铁石骨的声音震得周边的空气嗡嗡响。
我看他血糊糊地居然还这般精神,如同碰见恶鬼,吓得战战兢兢叩头:“铁护法,铁大护法,您是个英雄,您有英雄的活法,我有狗熊的活法,小的活着就是为了每日吃口米饭喝口茶水,请您原谅我,我盛南不能为舜山派尽忠了,当然,我会替它难过的。”
铁石骨悠然一叹:“舜山派啊舜山派,招纳的都是这等人物,哎,山门不幸,我铁石骨生不如死,舜山派死了,我铁石骨却活着,我的使命难道不是护法,而只是做一个王朝兴衰的见证吗?”
帷幕里传来声音:“说得对,铁护法,我让你做个见证,让你见证改朝换代小民顺从的景象,让你见证舜山派的弟子是如何穿上女人衣服成为毒妇门弟子的,弟子们来呀,给剩男先生换装撒,让他漂亮些撒。”
几个婆娘七手八脚给我穿上罗襦,裙子,头上带上大花,还好,没有给我穿绣花鞋。
铁石骨痛苦地闭上眼睛。
幻丽影笑得花枝乱颤。
芸香面色尴尬。
我没有勇气,但我有良知,我心里一阵又一阵难过,不是为舜山派难过,而是为自己的尊严难过。
难过又如何,总得活下去吧?
就当是改朝换代,每一朝代有每一朝代的服装吧,我这是适应新王朝而已。
穿上女人服装,那些嫂嫂们拍手笑:“这个老男人穿妹子衣服,蛮漂亮的撒。”
“铁石骨,你瞧见了,舜山派的人就是如此没心没肝,你受排挤已经十多年了,差点连一等护法的位置都不保,可是昨日最拼命的就是你,最护着这个腐朽门派的就是你,我们动用了顶尖的5个一等护法,12个二等护法,30个一等剑客,80个二等剑客,150个三等剑客围歼你,舜山派之战简直是毒妇门与你铁石骨个人之战,折损了我两个一等护法,3个二等护法,10个一等剑客,26个二等剑客,91个三等剑客,才让你这么被捆在木柱子上,啊,真是感慨,为何一个王朝在结束的时候,总是那些被排挤的忠臣最卖命呢,铁石骨,希望你改写这个定律,从了我毒妇门吧,你随我们去天台山,我们与你分享那套富贵,人生苦短,譬如朝露,但做朝露也要做美丽的快活的朝露,在被烈日晒干前好好享受一番,如何?我毒妇门美丽的露水可多着呢,相赠一打与你,如何?”
铁石骨冷笑一声,那笑声起码零下二十度。
“毒妇门门主,我选择被挑断手筋脚筋,囚禁在你们四姐妹山的深谷中受罪,我牺牲我身体的尊严,保持我精神的尊严。”
幻丽影听了这话,抬头看铁石骨,好像少女在看星空,让她产生膜拜心理的星空。
我惭愧得汗珠如豆。
其实,我才是一个见证人。
“七千尺舜山作证,你指引我毒妇门得那套富贵,我毒妇门让你的快活比七千尺舜山更高。”左面护法引诱他。
“在我心目中,没有比舜山更高的了。”铁石骨闭目,不再言语。
“门主,开始动挑脚筋手筋手术吗?”有人拿着钳子盘子请示。
“不,在富贵面前,我们要有充分的耐心和忍劲,按照既定方针办,先不动他,带他去天台山。”
天台山?
小时候读诗仙的诗:“天台四万八千丈。”
其实也不过四千八百尺,远比永州与桂林交界的舜山低,诗人吹牛皮是有才华的表现。
这里得交代一句,我盛南所处的那个时代,正是以天台山为武林核心的时代,武林3大长老在那山上住着,主持江湖公道,新兴一个门派,升级一个门派,开除一个门派,下达武林新规范,都是从天台山上发下来的,从这个意义来说:称天台四万八千丈也不过分。
同时,天台山亦为天下武林金融中心,很多很多的黄金放置在那里,舜山派也有自己的一份在那里,据说是最肥的一份。
说来说去,天台山乃当时的武林政治金融中心。
说走就走,毒妇门奏着凯歌,从湘南的舜山大庙镇出发,迤逦北上,经桂,粤,闽,进入浙江境内。
一日间,猛然有人叫:“天台山。”
抬头看,一座秀峰矗立眼前,好像一块柱状的翡翠,周围云雾腾绕,成千上万只仙鹤扑楞扑楞着翅膀,贴着陡峭的山壁,像蚊子围绕蚊帐飞翔。
山果然秀丽。
眼见得个人少的地方,却见那雀斑妹子偷偷过来,看见我妇人装扮的样子,强忍住笑,同我说:“哥哥,前一阵你莫见怪,如今是同门了,我特地来赔个小心,问个好,同时多谢你那晚拉手之恩。”
拉手之恩?
这恩被她说得好暧昧!
莫非她爱上…………?
哎呀,太丑了,虽然她像我娘说的那般骨盆大,但娶女人不光是娶骨盆吧。
她走了一阵,回头悄声道:“盛南哥哥,我叫翠花。”
“哎呀,妹妹是东北人呀?”
“不,翠绿的翠,华丽的华。”她纠正。
哎,干嘛不叫翠斑呢?
行了一阵,进入山间。
头上树林阴翳,难见天日,空翠湿人衣,反影入深林。
正行间,忽然前面金光闪闪。
有声音如雷霆:“你毒妇门如此轰轰烈烈而来,惊动三位长老,却是做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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