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得才在凌晨两点准时来到和硝车间。运成已经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他接过师傅手里的钥匙，将硝库的硝按量搬进和硝车间，然后他又站在门外等师傅进去。
“进来吧！”荣得才面无表情地说，好象白天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似的。但这三个字在运成听来，真是如聆伦音！这说明，师傅准备教他真正的和硝技术了！运成心情愉悦，乖乖地跟着师傅进到车间。
“带上它！”师傅拿着一个防毒面具和一个围裙。运成接过，戴在脸上和身上。师傅又看看运成的脚，运成穿着橡胶底鞋，这让他满意。
“来，站在这里！”荣得才让运成站在一个水泥制工作台前，上面用水冲洗过，这是荣得才每天在和完硝的时候必做的功课。
“你听着，李运成——”荣得才话语硬邦邦的：“和硝的本身是一项非常容易的工作，但是为什么把它作为一个厂子的核心技术，就是因为它不光关系到产品的质量，更关系到操作者的安全！我告诉你——我们这些和硝的工人，是在用生命作赌注，每天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这决不是危言耸听！看起来，和硝，只是要把硝、铝银粉等原料按份量配比拌和匀就行，是非常容易的，但是，在这样简易的操作中，你却必须不能出现那怕是头发丝那么小的失误！否则，酿成惨祸，就悔之晚矣！”
“你要记着，每天的工作是从家里开始的。首先，你必须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所以，当别人在深夜还玩乐不休的时候，你得静静地休息，让脑子始终保持良好的状态，否则，只要一个配方出现百分之一的误差，整批产品就得降低几个档次甚至报废；第二，你得遵守进厂的规定，从头到脚不能有易引起爆炸的任何东西——比如手机，比如皮鞋，再比如细如发丝的铁丝等，这些东西，一旦携带在身上，也许你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惨祸就已酿成；第三，你要比背课文还要清晰地熟记每一种产品原材料的配比，这样能给你最大限度地节省时间，让你最短时间内完成任务，和硝的时间越长，危险性越大，特别是在炎热的天气，干燥的天气，拖延时间就是自杀！第四，请你一定要记得带着这个面具！孩子，别看和硝这个工作这么危险，它本身所包含的致命性更不可忽视！硝是一种危险的粉尘，它长时间地进入到人的肺部，对人体的损害是非常可怕的。它会致人生一种叫矽肺的肺病，一旦患上这种病，这个人的美好生活就基本结束了，从此病魔缠身，一辈子不能康复。”
“从今天开始以后的三个月，你都是重复今天这样的操作，记着，直到不准有半点误差为止！”
荣得才说完，不声不响地站在旁边，意思是要看运成操作。运成从来不曾做过，一时简直无从下手。
“听着，第一步，排列。将你从硝库和其他仓库拿来的东西按照危险性的高低依次排列。”运成认真地看过说明，心中默记十几种药物的特性和危险等级。看来，不比读书容易啊！
“第二步，秤药，按照我们要生产的产品的特性，配比药物。用不含铁、磁性等特性的物质做成的秤秤原料，每一种药物的份量应该精确到克；在秤药物的时候，必须将危险性低的药物放在前面，依此类推。”运成心中如打鼓，但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一样一样地秤着原材料——怪不得必须学徒，看来这一趟没走错啊！运成暗想。
“第三步，拌和。小心地用手将放在一堆的药物拌匀。首先你得看拌好的药物的颜色，如果一致，说明匀度较好；其次，你得多拌几次，手势要轻，行动要迅速，尽量减少磨擦；拌好的药物，应该放在竹器或纸盒里面，立即带进装硝车间，在离开的时候，要用水冲洗和硝的地方，避免有硝的残余引发事故。这是和硝的主要步骤。另外，你还必须记住两个要点，第一，每次和硝的数量不得超过五公斤；药库藏硝的数量不得超过三百六十公斤。这是为了万一发生危险的时候不至于发生巨大的祸患。李运成，这就是和硝的秘诀，其实，一个勤奋、细心、负责任的人，是不需要拜师的，但是你既然当了我的徒弟，你就只能做好！告诉你吧，我从事这事已经三十七年了！没有出过一次事故。就是因为我每天都如临深渊，不敢有半点马虎！记住，你掌握了和硝装硝的技术，你就掌握了这个厂子的命脉，所以，奸诈之徒是不能学这个技术的！”
和硝停当，运成冲洗完车间，赶紧走出来，将事先准备好的一杯茶递给师傅。荣得才接着，喝了一口，面无表情地说：“到装硝车间去。”
师徒二人来到装硝车间，再次带上防毒面具和围裙，来到工作台前。工作台和和硝车间一样干净。
“如果说有技术的话，这装硝的事儿还真是技术。”荣得才一边准备爆竹饼子，一边头也不抬地说。运成赶紧跑过去帮着将饼子堆上工作台。
“装硝除了要遵守刚才我跟你说的在和硝车间一样的纪律,技术上讲究的是准确。一饼筒子，小的一千六百八十个眼儿，大的也有几百个眼儿，你不可能装一个爆竹眼就用秤去秤一下。所以，你必须练习，要练到什么程度呢？比如一饼筒子装硝五百克，一饼筒子一千六百八十个眼儿，每个爆竹应该含硝约0.3克,那么,你用手一扬,落在这些筒子眼里的硝量都要是0.3克.这样,做出来的爆竹响声均匀有节奏感,生产出来的产品就是优秀的合格的.否则,装硝不匀,多的多,少的少,响声有的重有的轻有的不响,那就是次品或废品.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反复练习,根椐各种筒子的规格,要装的硝量,练你的手的准度.现在我给你做个示范.你看,这是口径为五毫米的筒子,我要在每个眼里装0.5克硝.”荣得才将手握住一把硝,顺手撒在筒子里:"下面你用纸堵住筒子随便哪里的四个眼儿,将硝弄出来秤一下,看是不是这样."
运成弄了四个纸团儿,堵了四个筒子眼.然后倒出来放在等子秤上——果然，每个的硝量都是0.5克,只不过秤尾稍有高低而已.
天啦!神了!运成瞪大眼睛,对这个曾经不以为然的师傅刹那间佩服得五腿投地!
"李运成,带过你这个徒弟,我就要退休了!不许令我失望!不要让我荣得才一世英名毁在你手里,那我就死不眠目!"荣得才严厉地看着运成.
"师傅!我发誓!"运成庄严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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