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天正正在想心事，听他一问，不觉一惊，忙回道：
“别瞎说，你不过是小病，明天就好了，不用瞎操心！”
韦一笑面如金纸，眼睛发着异样的光，分外明亮，他的呼吸时快时慢。
殷天正看着他，眼中不觉有了泪光。
四法王看过韦一笑，说他烧得太厉害，山里又没有药，都说没救了，恐怕熬不过今晚。
韦无踪听到四法王的话，什么也没说，流着眼泪走到离众人很远的地方躲起来，他不希望眼睁睁地看着爱子死在自己的怀里，要不是明教罹难，他宁愿自己替爱子去死。
此时，韦无踪正撕心裂肺地哭着，可是不敢出声，他不愿让别人知道他心里的悲伤。
殷天正控制了一下情绪，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勉强笑一下，半开玩笑地问韦一笑道：“喂，你没把秘密告诉别人吧？”
韦一笑烧得有些意识不清，想了一会问道：“你说得是敲锣帮阳教主破魔咒的事？”
想起韦一笑跟着他，冒着生命危险，一起偷上光明顶，水里火里救教主的事，殷天正的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
他一下子把脸转到一旁，不让韦一笑看见，并且拼命地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韦一笑声音微弱道：
“没有，连我爸也没说。
“我答应过你，别人问起这件事，我就告诉他们这个主意是你想出来的，我答应了你，不会反悔的。”
殷天正别着脸，又拼命点了点头，韦一笑只看见他的肩头在不停地耸动。
过了一会，韦一笑问道：“殷大哥，你很想出名吗？”
殷天正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笑笑道：
“眼里进了个沙子，真讨厌！
“是呀，我是很想出名。我很想让别人认识我，很想让人重视，很想出人头地！”
韦一笑没说什么，看着殷天正。
殷天正道：“你的功夫不错的，身体怎么会那么差，说病就病了？”
韦一笑喘了好半天，等气息匀一些了，回答道：
“我得的不是普通的病。
“我练得是家传的武功‘寒冰掌’，可是我练功没练好，伤了肺脉，所以特别容易发寒，要是没有药，寒气会渐渐攻心，很快就没救了……”
殷天正问道：“四**王的内功都很强，就不能运内功帮你把气息调顺吗？”
韦一笑摇头道：
“不能。
“寒冰掌的练功方法与众不同，就算我的父亲也帮不了，更“不要说别人了，这跟功力强弱没有关系。
“唉，看来我不是练武的材料！
“殷大哥，你是鹰爪门的神通童，本事武功都比我大，想要把功夫练到很高很绝，是不是首先靠天赋呀？
“我知道我是在父亲的指导下才有今天的武功，而你却是个孤儿呀，要是没天赋怎么行？”
殷天正看着星空下的远山，过了好一会，道：
“什么是天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不刻苦，我就不能活命。
“我的功夫说起来全是一个老师教的，那就是死亡。”
韦一笑感兴趣道：“殷大哥，你能跟我说说你的过去吗？”
殷天正沉默了一会儿，他的身事，他是从不肯跟任何人说的，但是此刻，他却不能不说，因为他有一个他想救的兄弟。
他喝了一口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
“说我还得从‘鹰爪门’说起。
“‘鹰爪门’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天下各门各派，包括六大门派，都有鹰爪门的弟子。
“有人说，这是因为‘鹰爪功’是天下一绝，这话有几分道理，但是，最重要的，他们却没有注意到，那就是鹰爪门人的求生**。
“这些分布于各大门派的门人，为什么要离开呢？而且人数如此之多？
“就因为在‘鹰爪门’活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鹰爪门’练功的法门第一条就杀人，即杀别人，也杀自己人。
“离开‘鹰爪门’的人对这一条都是刻骨铭心的，对这条他们讳莫如深，即是因为透露出去就要受‘鹰爪门’全体门人的合力追杀，直至分尸而死，也是因为谁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武功原来是杀人练出来的。
“‘鹰爪功’关键就在于一个‘狠’字，你若说我有什么天赋，那恐怕就是对这个字的体悟。
“唉呀，我该怎么来解释这个‘狠’字呢？”
殷天正抬起头，看了好一会北极星，然后续道：
“这个‘狠’字，可不是狠狠心的‘狠’，而是一种气势，一种无坚不摧的气势，你对这种气势理解的越深，你的气势就越霸道，功力也会越深。
“我的父母是被同门杀死的，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鹰爪门的规矩，亲人、朋友和兄弟为同门所杀，不得追究报复，违者格杀勿论。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并不太恨杀死我父母的人，因为在鹰爪呆得久你就能体悟道，我的父母一定也杀过别人的父母兄弟朋友。
“哼哼，这也许就是血腥的公平吧！”
韦一笑叹道：“不能谁也不杀谁吗？”
殷天正苦苦笑道：
“离开‘鹰爪门’或许可以，但在‘鹰爪门’内，却是完全不可能，想要活下去就得去杀，杀得别人都怕你，直到杀得出人头地，可以独闯江湖为止。”
韦一笑用微弱的声音道：“你喜欢杀人吗？”
殷天正苦笑着摇头道：
“谁会喜欢杀人呢？！
“即使你不想杀人，把脖子递出去，也于事无补。
“杀你的人并不会因为杀了一个不抵抗的人而良心发现，从此不再杀人，事情也不会因为你的无辜被杀而有任何改变。
“唯有活着，一切才变得有意义，其余全是扯蛋！
“只有活着，才可以做人而不是冤鬼；只有活着才能选择离开；只有活着，才有权力选择不再杀人；只有活着才能站在这个世界上。
“活着意味着无数次的重生，活着意味一切。”
韦一笑道：“在‘鹰爪门’活着很难吗？”
殷天正点头道：
“很难！
“所以‘鹰爪门’的人，个个都能在江湖上立住脚。
“父母死后，我才七岁，跟着叔父学了两年‘鹰爪功’的入门功夫，叔父就被同门杀了，我就又没人管了。于是怀揣着‘鹰爪功笈’，一个人在‘鹰爪门’打拼。
“为了练好功夫，有朝一日离开‘鹰爪门’，我没日没夜地苦练。
“几年后，因为功夫越来越好，想要跟我决斗，想要杀我的门人也越来越多了，我的生活开始变得非常动荡。
“白天晚上都充满了生命危险，死亡如影随行，每时每刻都在盯着我，准备要我的命。
“为了要活命，除了拼尽全力，打败对手外，那就是更加拼命地练功，直练到吐血，也还要再练上一个时辰。
“因为，我虽然看不见，但却感觉得到，阎罗王就站在我身边，不停地用沾水的皮鞭抽我，不让我停下来。”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