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恶徒逞凶强抢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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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赖赖领着“四大金刚”进了刘进宝家大门。他见了姑娘后,放着大猪不去抬,却倒转要请刘进宝吃宴席,还喊出“刘叔”来。他玩的什么鬼把戏,王独手早已心知肚明。宴席桌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独手就开门见山地对刘进宝道:“刘麻子,恭喜恭喜!你小子时来运转,要发大财了——我家丁爷看上你姑娘,要娶她做三姨太,你就等着享福得啦……”
刘进宝领着丁赖赖一伙回家来拿东西抵债,谁知丁赖赖啥东西都不拿,转而请他吃宴席,正疑心重重,不知丁赖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会听王独手亮明底细,立时就如锥子锥了**一般,气得跳将起来,指着丁赖赖就骂开了:“丁、丁……丁赖赖!你……你他妈的不是人!你他妈的太缺德!我、我、我……我他妈的欠债还钱,没钱还拿……拿粮食、鸡、猪来抵,没说拿、拿我姑娘来抵。你干吗要打、打我姑娘的坏……坏主意……”
刘进宝果然是气极了,连说话都结巴了;也不叫“丁爷”,直接骂“丁赖赖”。刘进宝为什么会这么激动,这么气愤?原来他一脸麻子,天然破相,成了“二等残废”,要找媳妇很是困难。但是总不能一辈子打光棍啊!咋办?只能是“歪瓜配劣枣”,残废找残废——门当户对。后来“七选八配”,找了一个三十五六岁的老黄花姑娘,还是个独眼,将就凑成了一对。常言道:种什么瓜,得什么瓜。“歪瓜劣枣”配对,结出的“果”也应该是“歪瓜劣枣”才合。可是这个“常言”在刘进宝身上不灵验。他斑鸠配老鸦,却弄出只金凤凰来——生得一个姑娘,长得端端正正,漂漂亮亮,跟刘进宝两口子相比,简直是另一个模子托出来的。刘进宝见自己的姑娘长得跟一朵鲜花似的,乐得嘴都合不上,给她取了个好听的名儿——桂枝。
桂枝自小就懂事得很,十四五岁时,残废老娘得急病死了,刘进宝又时时往赌场跑,家里一切事情便都压在了她头上。她吃苦耐劳,把家里家外一切事情都做得有条有理,顺顺当当。按理日子应该过得去。却只是刘进宝没银子进赌场,偷偷摸摸常把家里的东西弄出去换钱使。老娘死了,她年纪又小,不敢管,弄得家里总是穷巴巴的,连房屋破损都没钱修缮。刘进宝看着她辛辛苦苦往里挣,自己却一点点往外拿,时间长了,也觉得这家贼当得实在不好意思。正好遇上丁赖赖放高利贷,便调转方向,像在家里偷东西一样,零敲碎打,一点点向他借,悄悄地挖他的“墙脚”。
常言说得好: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桂枝长到十七八岁,出落得似出水的芙蓉,带露的桃花,人见人爱。刘进宝更把她当了宝贝,心想,这一生什么都靠不住,只有靠她了:将来给她找个好婆家;或是招赘一个好女婿——就望她为我尽孝、养老送终了。
刘进宝把桂枝当个宝,“金不调银不换”,谁要打桂枝的歪主意,他就跟谁“急”。宴席桌上,王独手说明意图,这无疑是拿尖刀捅他的心窝子,割他的心头肉。所以把他惹恼了,跳将起来开口放脏话骂娘,还说什么“差赌债拿粮食、鸡、猪抵,不拿自己的姑娘抵……
可是骂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刘进宝向丁赖赖借高利贷,不见山,不现水,悄悄地便“挖”去了一千多两。丁赖赖发觉了,向他讨要“催命账”,说无钱还要砍手脚。真所谓“吃人家的嘴软,差人家的理亏”。他是欠债理亏,人穷志短,心里害怕。答应拿家里的粮食、鸡、猪抵债;还亲口说出“若抵不清债,瞧家里有什么看得上眼的只管拿,小人绝不敢阻拦……”这钟话。丁赖赖是讨债的油条,生怕他将来翻悔赖账,让王独手把他所说的话细细记下,写进还债的契约中……果真,丁赖赖要拿他的姑娘抵债,他翻脸不干了。王独手早有准备,把契约拿出来,凑到他眼前晃晃,道:“刘麻子!看好了,这契约上写的是什么?你狗日的早上说的话,现在才过了几个时辰,想必你不会忘记吧?喏!你要是记性不好,这里有契约为证;有你狗爪子按的大印,白纸黑字,你想抵赖,量你也抵不过去!就是打官司,理论到县衙大堂之上,也是你输。到时要求县衙叫你‘前债后账’一并付清,没钱还,让你姑娘抵债,抵不清,打了你家的房产田地,再抵不清,让你去蹲大牢;到时叫你人财两空,坐牢坐到老死,看你哪头划算……”
王独手凭着一张巧嘴,“辟里啪拉”就说了一大通。刘进宝听清楚了,急得只叫:“王独手!你狗日的有没有人性?有没有天良?讲不讲道理?我是说过‘粮食、鸡、猪抵不了债,家里有什么值钱的、看得上眼的东西只管拿’的话。但我没说过‘拿我姑娘抵债’的话。王独手你睁大狗眼看仔细了,那契约中有没有拿我姑娘抵债的话来着……”
那契约没有拿姑娘抵债的条款啊?在丁赖赖一伙看来,刘进宝家是否养得出一头大猪都持怀疑态度,哪会想到他会养出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丁赖赖一伙现在知道他家里藏着这么一个“无价之宝”,还能放得过去?王独手奸诈狡猾,能言善辩,很会抠字眼,见刘进宝怒气冲天,愤愤不已,便道:“刘麻子!这契约中是没有拿你姑娘抵债的条款,但也没有不拿你姑娘抵债的条款啊?你不是说过家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看得上眼,可以抵债的吗?我问你:你家的粮食、鸡、猪能值多少钱?就算五两银子买一头大肥猪,这一千多两银子也可买二百多头大肥猪了!你家就只有粮食、鸡、猪值钱,但还债也只够‘零头’。除此之外,请问你家还有什么东西值钱?只有你姑娘值钱!拿你姑娘抵债,合情合理,有何不可?”
王独手这么一说,刘进宝更急了,争辩道:“王独手,你不要欺人太甚!我说的值钱的、看得上眼的,是东西,不是人——我姑娘不是、不是东西,是……是人,怎么能用她去抵债?”王独手道:“刘麻子!你有银子还债,你姑娘就不是东西,没有银子还债,你姑娘就是东西!这天底下用姑娘当东西抵债的又不是只有你一家……”
王独手这几句话没有说错。丁赖赖的大太太,二太太,都是赌徒输光了没银子还债,把自己的姑娘(大太太是别人的老婆)作了抵押。这些刘进宝一清二楚。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古理”;欠债没钱还,拿房产、田地抵押,拿姑娘、老婆抵押,是“天经地义”。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官府衙门也管不了这些事。这次该轮到刘进宝把自己的姑娘作抵押了。要是不依,丁赖赖与他把官司打到县衙大堂上,凭一纸契约,必胜诉无疑。到时候如王独手所说,姑娘“抵”了债,自己让衙门抓去蹲大牢,那可就倒大霉了!
刘进宝知道个中厉害。就如王独手所说,有银子还债,他姑娘就不是东西,没银子还债,他姑娘就是东西……这是翻过来翻过去都骂人的话——你有银子也不好还,要不然还了你姑娘就不是东西了——一句话:你姑娘非“抵”债不可!
刘进宝是进退两难,要把姑娘舍出去,可她是自己的心肝宝贝,于心不忍。若是不依,则要大祸临头,咋办?他一时悔恨交加,止不住自己扇起了自己的嘴巴,不住地哀叹:“刘进宝啊刘进宝,你这张臭嘴、乌鸦嘴,怎么不考虑好了才说话!这么不慎地一咧嘴就把自己的亲闺女给卖了。桂枝喂!是老爹爹我对不住你了,只有你才能消灾解难……”刘进宝自知不舍去桂枝,便难逃厄运,没有办法,只好“软杆”屈服了。
王独手见刘进宝唉声叹气,已“软”了下来,便趁机施压,道:“刘麻子!看样子你是舍不得你那闺女了?那好,我们就衙门大堂上见?”王独手说罢,把那契约抖得哗哗直响。俗话说:富人怕遇贼,穷人怕见官。刘进宝一听说要上大堂,心里害怕,哪里敢去。但他还是不甘心,撑着胆道:“王独……王、王兄弟!不是我舍不得我的闺女。常言说得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闺女也到婚嫁年龄。但这婚姻大事,讲的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我家闺女,才十七八岁。看你家丁爷,年纪一大把,做我闺女的干爹还嫌他大了,我闺女去给他做小老婆,不是吃大亏了?”

王独手听刘进宝说出“吃亏”的话来,不由得气“乐”了,叫道:“嗨、嗨、嗨!我说刘麻子,你以为是花轿迎送,明媒正娶——当真了?你可要弄清楚,你闺女是抵债来的,要怎么处置她都可以——如果今天把她弄回来,明天就卖给老鸨子去当‘窑姐’,那才叫吃亏了。可是我家丁爷抬举你,看得起她,不让她去当‘窑姐’,而是当三姨太,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住高楼大厦……许多姑娘想巴望都巴望不上,你闺女哪点吃亏了?”
王独手这么说,刘进宝只好道:“我说王兄弟,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丁赖赖长了一头烂疮,生得贼眉鼠眼,尖嘴猴腮,前看像个‘吊死鬼’,后看像个黑无常,没长**形,左右是不好看。我怕我闺女见了害怕、恶心,处不到一块……”王独手道:“刘麻子!这就是你见识短了。丁赖赖是没长**形,但是人不好看,银子好看啊!你不见他大太太、二太太的嘴都是歪的吗?你说那是为什么——笑‘歪’的!那大太太、二太太都一个样,刚进他家时,横竖就是嫌他不好看。可是他银子多啊!他的头不好看,上了床,拿被单把他的头包起来,不就看不到了?每天晚上,他把大堆的银子放到床边,两个太太看到那么多的银子,心里高兴啊,笑得嘴都合不拢,时间长了,嘴便‘歪’了。刘麻子!你也该想一想,要是你闺女成了三姨太,也像那两个太太一样,上了床,也用被单把他不中看的地方包起来,只看床前大堆的银子,难道她还会害怕、恶心?保不准把嘴笑‘歪’的日子在后头呢!”
刘进宝听了王独手这一通“道理”,不好辩驳,但不无担心,道:“王兄弟你说这话倒是不错。只是我闺女到了丁家做小,无地位、无权势,还不被那两个太太欺辱?”王独手道:“刘麻子你就多心了。你以为那两个太太是明媒正娶、花轿抬回来的吗——她们也是当东西抵债抵回来的!她们也无地位,也无权势。再说,丁赖赖是什么货色:喜新厌旧,‘亲小疏大’,‘烂赶毡’一个。你家闺女年轻貌美,如花似玉,到了丁家,‘必受恩宠’。而那两个太太则成了‘黄脸婆’,就得靠边站;有地位有权势的就当属你闺女。说个实在话,要是你闺女把他侍侯好了,说不定他一高兴,把‘回回赢’的大总管都让你这个‘岳仗大人’来当。到时候,想赌随便你,要花银子随你拿,还不美死你?再说,他‘黑心烂肝’,坏事做绝,千人骂,万人恨,万一那天遭到报应,让他得个什么瘟病烂病,无法医治,伸脚‘翘辫子’了,这丁氏的家业,还不改换门庭,跟你姓刘?到时候我们这些跑腿拉龙套的,都得改口叫你‘刘爷’;都要拜在你门下混饭吃……”
想是王独手这一通“瞎吹”很具诱惑力,很具煽动性,刘进宝听了头脑发热,心儿痒痒,不由得暗想:“唉!要是如王独手所说,我能当上‘回回赢’的大总管,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自己的闺女要是受宠,在丁家地位有了,权势有了,万一丁赖赖出个什么天灾**死翘翘了,说不准他那万贯家财都得归我了……”
刘进宝虽然这么想,但他知道这只是自己一相情愿的事,不切实际,便对王独手道:“我说王兄弟,你这不是在给我灌**汤——糊弄我嘛!你不是说丁赖赖‘黑心烂肝’,坏事‘做绝’吗?像他这种坏坯,能让我当‘回回赢’的大总管吗?有道是:好人不长久,恶人一万年。像他这种恶人,‘命’长得很。他跟我年纪一般,说不准我都死翘翘了,他都还活跳跳的;我都死在前了,他那万贯家财我还能享受得到吗——我还能从棺材里爬出来使他那白花花的银子啊?”
听刘进宝的口气,他还当真了。王独手趁机“加油添柴”,加强攻势,道:“我说刘麻子,这你就糊涂了。你要真等不及,那好说得很:你闺女做了三姨太,当地位稳固,大权在握,你父女二人便合伙下毒,买点砒霜,把他毒死,他那万贯家财不就立刻是你的了?”
王独手当着丁赖赖的面,先“咒”他赶快得瘟病烂病死掉,后又“唆使”刘进宝下毒把他毒死,按理他要生气发火了。可是他却笑嘻嘻地,一点也不恼。为啥?他知道这是王独手在演戏,不管王独手说得多难听,目的只有一个:把刘进宝的姑娘弄到手。所以别说王独手把他往死里“咒”他不生气发火,就是把他祖宗十八代也一起“咒”了,他也不会恼。
只是刘进宝还有犯难处。他知道,王独手要他下药毒死丁赖赖,可早得到万贯家财,那纯粹是屁话。杀人得偿命,要真把他弄死了,自己也要被砍头——这种蠢事干不得!麻烦的是桂枝这头。就算是把桂枝“舍”给了他,但桂枝见了他那死人相,不依不从,咋办?她性情刚烈,弄不好寻了短见,自己岂不落个人财两空?再说,面对面地去跟桂枝讲,要让她去抵债,给人家做小老婆,做父亲的咋说得出口?刘进宝把他的为难之处说出来,问王独手有什么好办法。王独手道:“就用我们对付二太太的办法。到时不用你开口去问……”
二太太的遭遇,跟桂枝现在的遭遇大致一样。二太太名叫梅花,是城西郊“庄房村”菜农赵老三的闺女。赵老三随时挑菜到城里卖,一次,经过“回回赢”门口,见了门头上的招牌,心慌手痒,经不住诱惑,便想进去“赢一回”,结果输了个精光。想扳回来,把卖菜箩筐都作了抵押……后来嗜赌成瘾,不能自拔,干脆连菜也不种了,成了不折不扣的专业赌徒。不卖菜,没有经济来源,赌输了,没钱,便向丁赖赖借高利贷。借了再借,积少成多,不上半年,就差了一千多两的赌债,让丁赖赖一伙叫到账房去,逼着还钱。赵老三哪里有钱来还,被逼急了,只好拿家里的粮食、鸡、猪来抵债。丁赖赖一伙去拿东西,丁赖赖就看上了他的闺女,要她抵债去做二太太。丁赖赖一伙也就不拿东西,找借口把他“请”去“吃宴席”,吃喝当中,威逼利诱,软硬兼施,要他把闺女舍出来抵债。他被逼不过,屈服了,只是难以亲口对闺女说出赌输了钱要把她拿去抵债的话。王独手便出了个鬼主意:使“苦肉计”诓骗。当晚,丁赖赖一伙带了绳子、刀子、棍子,抬了“轿子”,闯进他家中,把他捆了,把他闺女也捆了,然后当着闺女的面,“逼”他还债,若不还,就要砍断手脚。那奴仆李瘸腿把手中刀弄得“叮当”乱响,他的闺女被吓得浑身乱抖。他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向丁赖赖哀求道:“丁爷喂!您行行好,饶了我吧!要是把我手脚剁了,还不把我疼死!”王独手道:“赵老三,怕疼么把债还了不就没事了!”赵老三道:“王大哥,你不见我穷得叮当响,只有一身虱子,哪来还债的银子?”王独手道:“赵老三,还债没钱,剁手脚怕疼,只有拿你闺女来抵债了!”王独手直接把话说明了,赵老三装佯道:“什么、什么?拿我闺女抵债?我、我、我……这、这、这……唉!梅花,闺女!你看咋办哟?”
梅花是个孝顺的孩子,见爹爹无钱还债,这伙恶人就要砍他的手脚,心中实在不忍,便哭着哀求,愿意去做帮工挣钱还债,望不要为难她爹爹。梅花屈服了,被这伙恶人强行抬了去。
后来到了丁赖赖家,梅花才知道是给他做二姨太。见到他那死人相,梅花不干了,又哭又闹,又抓又咬,弄得他收不了场。后来用了王独手的计策,把一大堆银子、金首饰堆在她眼前。这些东西闪闪发光,把她的心照花了,便哭闹得不那么厉害了。但却说见了他头上的烂疮就恶心反感,无法跟他同床共枕。王独手说这好办,上床时拿被单把他“连头带脑”包严了,那“恶心反感”处不就看不见了……受金银财宝引诱,梅花也就闹不起来了。
王独手要用这个办法去对付刘进宝的闺女桂枝,把她抢回去。而他出于无奈,无计可施,只好应承下来了。最后商定,叫他回去等着,依计行事,今晚就动手,以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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