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二泉映月(下)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独角兽踏蹄狂奔,势如腾云驾雾,罗洗位于其上,直如一位战神。只见他连喝七响,即以手中巨槊劈碎七座冰山。转眼之间,为双身公主所化的三山之像俱土崩瓦解,只留下听潮道上,海涛阵阵,月色照地如银。
近了,罗洗从坐骑上跳下,将手中巨槊朝地一顿,立于土中,如旗杆刺天。身一落定,罗洗先是对戴鼎等人抱拳一礼,而后,面对双身公主道:“公主所为何来?”
双声公主冷笑道:“你自家所为,岂不知我所来为何?明知故问,亏得汉人尊你为当世兵家第一强者的名头。”
闻言,罗洗“哈哈”大笑,又道:“公主所言有理,想世间强者,多如大河数沙,罗洗何能,何敢居为兵家第一之名。公主何来,罗洗确实不明究竟,还望告之。否则,听潮道上,适才公主动以魔教三山之法,此一向为我罗家祖训家法之大忌,罗某虽不才,也当倾全力以武对之。“说话间,罗洗一握大槊,杀气立现。
见此情景,即便是以戴鼎的见识,也在心中暗暗称奇,戴鼎心道:“昔日罗感修武入魔,杀心狂炽,吴牙乱世之年,不论老弱残众,只论敌我,他曾先后下了七番屠城令,正可谓杀人如麻,满手血腥。晚年,罗感建听潮道,一心修武,悔过前生,即设听潮道上绝杀止魔之令,尊以武论武,以示公允。此种因果,以双身公主的出身来历,她怎可不明?我原以为她是为讨旧怨前来,如今由他二人这一问一答来看,这其中应另有蹊跷。”
且不说戴鼎在旁暗自揣测,就见双身公主微笑道:“十杀天罗洗如今变得很谦虚啊!可与昔日我所认得的你大有不同。”说到这里,双身公主面色一冷,秀发一荡,露出骷髅面,双身公主冷道:“我且问你,以你罗家作派,为何于年前秘密与特勒人勾结,坏我西方秩序?”
听得此问,陈纶也是心中一惊,陈纶心道:“罗洗怎会与向有暴徒别称的特勒人有所勾结?”
陈纶此番内心惊讶非是没有道理,想中原入晋,结束自裴朝分裂以来的一百七十余年的诸侯割据,天下动荡平息,兵戈渐止。虽然在中原入晋的三百五十年间,仍旧有元靖三十五年的古平吴牙作妖兵乱世,但晋室自至泰帝开始,就推行“减轻徭役,与民修养”等政策,中原逐渐走向太平安康。而西方则不同,自裴朝锦帝末年,就计有西方十二国,它们分别是:骨利干、右库直、左库直、古堤,陆浑、犬戎、小戎、赤戎、赞函、塞卡亚、吐屯发、特勒。其中分分合合,到了晋武帝端平年间,则又在原先十二国的基础上又多增出三个国家,它们又分别是:乞仇、延陀与碛南。至此中原统称它们为西域十五国,又或为汉人所统称的西戎。
西域十五国大多以其族名为其国名,这其中又以陆浑、犬戎、赤戎三族最为强大,又因为它们的国土与中原接壤最近,从而也最受汉人关重。
晋室平定中原,为防止陆浑、犬戎二族生事作乱,避免重蹈裴朝锦帝末年内外交困之覆辙,晋武帝端平七年,派大将朱明调十五万军,尽将西戎逐之万里。自此,但凡西域之国,与晋之疆土中间莫不有西昆仑及流沙河相隔作天然屏障,三百年间,虽偶有相犯,但终究难伤晋之根骨也!

晋室西防安定近三百年,可西域十五国却是刀兵暗战的三百年。原本西域就土地贫瘠荒凉,多为沙漠苦泽之地,偶有土肥水美之绿洲,岂不争个头破血流也!也幸好西域地广人稀,且又多穷山恶岭划为阻隔,虽然兵战无休,终不及中原乱世来得血流成河,城头王旗变幻云涌也!到了晋诚帝庆僖三年,也就是清流邓安虚真人入世解得北黎罹万恶法师鬼兵之厄的那一年,由西域十五国中势力最强盛的骨利干、延陀、陆浑、犬戎这四个国家联合倡议,邀西域十五国各族部落单于会盟于小西天雷音寺,遵大尊者名,歃血盟约,至此西域方才逐渐走向安定。
但这也只是稍微安定了一百年,到了晋文帝初年,位于西奔海之滨的特勒人忽然造起兵事,它首先是吞并了与之接壤的赞函,而后,又仅在一个夏月之间,即血洗延陀之都城阿木旺。西域诸国一并震惊,共商讨之。奈何,仓促之下,诸国又怎复当初盟约之心齐。就在西域诸国尚在各怀心思之时,犹豫不定之际,特勒人一路势如破竹,并于第二年春,在恶水河上大破西域诸国联军。同年五月,当特勒人攻克骨利干的重镇乌休,斩杀盟军二十万众的时候,西域诸国就已经兵败如山倒,各国领兵作战的单于们俱作人心涣散,各求自保,特勒人狂扫西域诸国看来大势已成也!
幸好恶水河之北即为小西天雷音寺,特勒人虽向有暴徒之名,终未敢犯此被西域各国所尊的圣地。果然,晋文帝太康三年秋,小西天雷音寺大尊者与特勒之主会于恶水河上。十五日后,特勒人从恶水北面的重镇下直城撤军,西域诸国方才心定。
可真为心定乎?据传被西域诸国敬为天人的大尊者从恶水河返回小西天雷音寺后,就闭关不出,并于后一年,从特勒人占据的恶水河南岸的乌休城传出大尊者已然圆寂的死讯,西域诸国君更是人心惶惶,如遭末世。
可是,说来也生奇怪,自恶水河会后,特勒人也仿佛遭到了重击,再无先前咄咄逼人之势,反而如关起门来,与外界消息一并隔绝。
越是沉默如此,积压在西域诸国心头的阴影也随时间越积越重。特勒人既然有暴徒之名,又岂会甘心作蛰伏之理?
果然,晋文帝十一年春,小西天雷音寺正式传出大尊者已然圆寂之消息,并言,昔日恶水河上,大尊者与特勒之主以参生死禅作赌注,共换得特勒人一十五年不得犯恶水河北之约。
特勒人,世评以暴徒之名,在太康十一年春,在恶水之约的期限尚差有六个年头的那个春天,当消息从小西天雷音寺传出大尊者死讯的那一刻起,西域诸国无不一并哑绝无声。而在那一年,俱传位于特勒人都城外靠海的一座以浮沙堆成的小山丘上,忽然涌出两口泉眼。泉水俱如血涌,瞬间又化为两口血池。血池忽然静止无皱,一弯残月落在血泉之中,竟也生出绝伦之美。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