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玄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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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行贩赶紧回身笑道:“这位道长,您可千万莫要将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可谓功作无用。想不到此地主人居然如此小气,这般不懂待客之道,我若与之言商,一味厚道,恐怕会吃亏,届时少不了劳烦道长做个旁证,此刻也请道长养足精神,且作个旁观,开路自有我来。”
陈纶也不作答,只将孩童拉至身边,也就当那行贩双足所踏出的土黄色地气猛然暴涨之际,就听见虚空中传来一声冷哼。顿时,四面一片光亮,原先的螺旋纹俱如七彩琉璃之色旋转,又猛如明镜晃晃,直刺双目,令人晕眩欲泪。
“妖孽!”陈纶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其暗藏于袍袖之中的商螽印立即祭出,只此一瞬,光华大盛。
虚空中竟有“人”轻咦了一声,正当商螽印在空中将转出神形,放大成山,忽见原本混沌一团的天顶现出一珠,此珠光如明月,初时若拳头大小,随后,当陈纶抬头仰望,其光芒束于一点,商螽印立时一暗。可饶是如此,商螽印毕竟为清流三道中的俞在泉的护身之印,既已在空中转出神形,又岂是易与?即便陈纶因自身功行浅薄,无法将此印威力完全化出,但此番他终究胜在出手快之一线。只听“豁喇”一声响,冰裂玉碎之音不停,转出神形的商螽印终是将那混沌一团的天顶撞出一道裂痕来。
四周弥散的云气俱像被感召一般,迅疾朝着那道透出天光的裂缝涌去,也就在这时,就听一人恨道:“该死的道士,竟坏我修行场!”说话间,只见一串珠玉,直从四面八方洒出。
那行贩立即惊道:“想不到老怪为了泄恨,居然对我也施出洒豆成兵之术?”说话间,就见十数个身影朝他扑来,那行贩立即顿足,而其足下的土气,也瞬间化为疾弛,将其身并着那口不能言的妖娆女子一并消失无痕。
陈纶也知晓陷身危境,其背负的松纹古剑立即出鞘,当那明晃晃的数个身影朝他扑来之际,陈纶踏着步罡,单手拽着孩童,想要冲出合围。
“叮当”作响,刀剑相击,余音不绝。只见一位全身似裹在玉色珠霜之中的锁甲兵士,手持一柄雁翅刀,侧向欺身而至,其刀法绵密不绝,几令陈纶窒息。
“疾!”陈纶大喝一声,束成一道剑芒,其身更随剑走,立即冲破那兵士所布的刀网,然而,身侧忽闻劲风,又见一位全身同样裹在珠玉之中的巨汉,赭目虬髯,满身俱插着箭矢,而其手持一柄开山石斧,如力劈华山般地朝他劈来。
见来人势不可挡,陈纶也不迟疑,瞬间身退,踏足八卦,只以剑之虚式应了一招。那巨汉一斧劈空,其身顿时一个踉跄,反而替陈纶挡了一刀。只见先前那手持雁翅刀的锁甲兵士一刀正劈在那巨汉的肩上,珠粉四溅,那巨汉却毫发无伤。
可就在陈纶连日来屡遭挫折,以他苦心寻武而得来一着妙手,暂时解其危境的一瞬,忽然,一索暴长而至,只见此索环扣相生,银光粲然,顿时将他的退路悉数封死。
“断续索?”陈纶立即一愣,只见被珠玉裹住的那人全身如被烟熏火燎过一般,然而,若细观其身形眉目,不正是张玉屠又是谁?
“张玉屠师兄怎会在此,他又怎会……”可眼下危境,又如何容得陈纶想个通彻。当他与孩童的退路被那张玉屠的断续索一经封死,先前招法凶悍的那二人立时杀至,直杀得陈纶险象环生,汗流浃背。只是奇怪的是,那二人竟视孩童为无物,手中的刀斧俱不曾一丝一毫落向孩童的身上。可饶是如此,陈纶只招架一个回合,其身连中数招,鲜血溅出,而此刻若论险急,又以那断续索最让他无计可施。
正在这时,就听“呱”的一声,如蛙鸣震天响,直震得周遭俱是一震,只见一道土黄色的地线迅疾蔓延而至,那行贩瞬间破入杀阵,只单手凭空伸出,将陈纶与那孩童一并从刀斧组成的绝杀阵势中揪了出来。
先前合围陈纶的那三人虽因“蛙鸣震天”而将杀势一顿,可蛙音一绝,其三人顿时分持刀、斧、索一并向那行贩追杀而来。

那行贩只“哈哈”大笑,眼下他的双手共携三人,可是一旦他单足顿起,地色立即成烟。那孩童只觉耳畔风声“呼呼”作响,仅一息之间,已不知行了千百里也。
杀声震天,在这怪异的小天地中,即便那行贩行有飞天遁地之能,也只若轮回往返。猛然间,旌旗招展,只见一人头戴银盔,身披亮甲,跨下一匹胭脂马,其浓眉重目,虎背熊腰,手持一杆丈二长枪,只一喝之间,其枪笔直刺出,大有一去无回之势。
“老怪好手段,居然连风锵这等人物也收入囊中!”说话间,行贩一个倒纵,先避开枪之锋锐,而后单手凭空破出,化成巨灵之形,一把正攥住枪身。
那马上武将双目圆睁,其枪瞬间如錾出烈火。那行贩终于额头汗珠现出,“呱”的,其音鼓腮震出,就听“咯喇”一声,那枪自中而折。
直到此刻,行贩方才笑道:“老怪失着也,风锵手中若无金乌枪,可谓其力无从施之,这种便宜我岂会占之,走也!”说话间,行贩再一顿足,尘烟又起,其身疾弛。
陈纶暗自吃惊不小,适才从行贩嘴中,他已知晓那使枪之人为三百年前号称煅玉营五虎将之一的风锵,而这还不算是陈纶最心惊之处,他此刻内心疑问是:“此地究竟隐藏着何等一个法力通天的妖孽?那行贩又是谁?”此时此刻,陈纶已知那行贩也同是妖孽所化,心中一刹那如翻江倒海,争论无休。
杀声忽而偃息,只见四周珠玉纷纷如鸟归巢,隐入虚无中不见。当万籁俱寂,云气再度笼漫,就听一人叹道:“原来是昔日旧友啊,恕我出不得这入魔池,先前一直怠慢了。”
闻言,那行贩倒是一怔,瞬间就笑道:“真想不到啊!事隔三百年不见,老怪居然还在入魔,你若出不来,我将你拖出来,不就修成圆满了吗?”说话间,行贩朝陈纶故意挤了个眼色,撤去足下尘烟,只向着云气当中透出的一抹柔光行去。
光照云散,一颗明珠悬顶,其名:夜光。而束光之下,则照有一白玉砌成的小池,中有碧水,水纹涟漪。在此池正中端坐一人,银发垂肩,一袭雪白的长袍,裸露出来的肌肤也若冰雕玉凿,其面容如画,一时间雌雄莫辨。
见此异景,那行贩又是一怔,而后方才挤出笑容道:“老怪,三百年不见,你如今可越发修得不食人间烟火了!”
那池中之妖则撇嘴笑道:“十三哥,你别来无恙?”说话间,其睁开眼来,只见他目色晶莹,眸子似若水晶一般,只一瞥,在场之人无不如坠迷梦。
听得池中之妖这般称呼,行贩则“嘿嘿”地笑了数声后,道:“难得你还记着你十三哥,我原只当圣都之战后,你独自逍遥在你这小天地中,早就绝情淡忘了!”
闻言,池中之妖倒也不动怒,只道:“我若绝得了情字,岂非早已出了魔池去。”说到这里,他忽然一叹,夜光倒影在水中,水波如风吹皱起,恍如隔世。
那行贩则皱眉思了一下,随即喜道:“你即自言做不到绝情,岂非更好,想如今我妖族三百年大圣之日将至,你我何不东山再起,以复前恨!”
听得此言,一直冷眼在旁的陈纶立即心中一紧,而这时,那池中之妖则摇头道:“连昔日帝尊都无法求得大圆满,而我至今出不了魔池,岂非到头来又是一场空,空自寻了羞辱。”
闻言,行贩面色转红,冷笑道:“昔日城破,众家兄弟四散分走,仓皇逃命,虽然,我蛤蟆今日非定要像昔日那般,与人去争那一界之主的虚名,但血仇需血报。否则耻辱加身,我将永世难安。”
池中之妖微微一笑,从池中拈起一珠,此水珠晶莹剔透,瞬间弹指即碎,其水花直溅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以那化身行贩的蛤蟆之能,突兀之下,也未能躲开,众人中也只有孩童一脸惊奇,不过,难得他仍旧未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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