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过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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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弹指一挥间,在严芷的思域里,三百年就是那惊鸿一瞥。
即便美丽如镜花水月,严芷也愿美丽心事,即如那一粒抛向时间湖水的沙,荡起涟漪。
可惜,只一个心愿,就让心事旁落,只叹虚度了春光,当目见肌肤上哪怕出现一点瑕疵,也让严芷瞬间伤怀。
见严芷一个人默默走在前面,小茵道:“大姐,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舍得用一甲子的道行来为二姐许福,看来……”小茵终究没有说将下去,只怔怔地看着严芷,她总觉得心中有那么点不明白。
地势越来越向下,光线也一点一点被吞没,以至于任何表情都无法看清。
孩童嚷道:“姐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我什么也看不见。”
闻言,严芷停步,道:“丑儿呀,你也莫急,等会儿你就会见到一个有趣的地方,要不你过来,姐姐拉着你的手,好不好?”
孩童刚满怀欣喜地说了“好”,没想到,他的手还未伸出,就被另一只冰凉的小手紧紧攥到,只听小茵对他恶狠狠地说道:“丑儿,你别再瞎吵了。”
孩童如何理会,顿时甩手晒道:“小茵姐姐,你又来了,你的手又冰又凉,每次都攥得人家很疼着呢。”
闻言,严芷抿嘴一笑,小茵则脸色一红,她当然知道孩童所指,转而又怒道:“丑儿,你再胡说八道,下回我将你那条臭虫子捏得稀巴烂。”
孩童心中虽然有所不服,但这回他倒也学乖不再啃声,因为他知道小茵的脾气,说不定哪天晚上,她真地又黑灯瞎火地摸到自己床上,从而将自己的“虫儿”捏得稀烂。孩童心中暗恨道:“想害得我不能撒尿,这回一定要想个法子。”
见孩童不再言语,小茵也不禁有些得意,便蛮横地牵着孩童的手,快步向前行去。
行了大约有一炷香的辰光,原本气闷的洞内,忽然自下吹来一阵微风,暖暖得尤其令人舒爽。渐渐的,光线开始一点一点自下而上,倾斜着泛了上来。孩童以手挡住刺入眼中的光亮,但他却惊奇地发现,就在那一个弯角处,一阶一阶泛着古铜色泽的台阶向下蔓延,隐隐的,还听到“咚咚”地敲击声,音色古朴,显然与先前听到的“雷音鼓声”大不相同,在孩童的思域里,成就出一种恍若与生俱来的律动。
“姐姐啊,这是什么鼓声啊?”孩童忍不住问道。
闻言,小茵顿时怒道:“丑儿你胡说什么,这里哪还能再听到婆婆的鼓声?”
孩童正要反驳,却未想到光亮忽然大盛,仿如一团赤红的火光从拐角处映射过来。随着这份光亮,洞壁上立即现出六列弦纹、云雷纹以及各种古朴的纹饰及符号。孩童自是好奇,手摸着石壁,一边查看,一边沿着石阶行走,而山洞到了此处,也成一个环形走向。
小茵显然也是头一次来到此处,就见她低声对严芷问道:“大姐,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婆婆不是说这里为我狐类禁地吗?”
严芷则微笑道:“小茵,你说的没错,不过今时非比往日,想此刻庇护我们狐谷的七阵已去其五,只剩下举、催二阵。而此处正是通往最后位于下元之位的催阵。此刻,婆婆在外独自应敌,狐谷面临危难,若要同仇敌忾,当少不了我们也要尽一份心力。眼下我想利用这‘催’镇中央之局,只希望能拖过酉时。”
闻言,小茵默然不语,心道:“今日观来,大姐似乎与昔日只自顾自的性格有些不同,不过,以大姐三百年的道行,加上采了那么多元阳,事事还要依仗婆婆与二姐出头……”想到这里,小茵心中妒意又生,于是开口讥道:“大姐,你说得这么好听,先前婆婆在的时候,你又怎么不说啊?”
闻言,严芷故作吃惊道:“小茵啊,你可别再吓唬你姐姐了。”说到这里,严芷忽而一叹,道:“想你姐姐生来柔不禁风,平生就最怕这打打杀杀的阵势了,眼下也是没得法子,偏这阵子身儿尤其虚弱,丑儿,你说姐姐是不是病了?”
闻言,孩童立即答道:“小茵姐姐,大姐是生病了,先前你出去的那会儿,大姐咳喘得很吓人的。”
小茵冷哼一声,但想想严芷在这段时间里,先后遭逢元神出窍、强运风月鉴查敌,以及适才折损一甲子的道行来为周篱求福,也一时想不出反驳她的话来。

孩童又说道:“姐姐啊,等我长大以后,一定学好本事,不让那些坏人来欺负姐姐的。”
见孩童说的认真,严芷顿时低下身来,捏着孩童的脸蛋笑道:“丑儿啊,你这么有心,姐姐一定好好疼你。”
得严芷赞扬,孩童自是如尝甘饴,心中甜美,可就在这时,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小茵立即一声惊叫,道:“大姐,前面似乎有好大的一团火在燃烧。”
严芷翘首张望了两三眼,随即笑道:“小茵啊,想你也有一百多年的道行了,怎么到现在还这么怕火啊。没关系的,只要熬过了酉时,顶多也只一个时辰而已。”
听了此言,小茵在心中暗恨了一声,便硬着头皮向前行去。
果然在转过一个弯口,立即得见一处断崖,其下火光熊熊,几在瞬间就令人汗流浃背。
这时,严芷也不知从哪里就取出个白玉小盒,盒盖一经打开,顿时一股清香扑面,其内则盛有冷膏,只见她用指尖挑出一点,顺而抹匀在脸颊、颈项以及裸露的手臂处。
见小茵与孩童俱是一脸惊奇地望着她,严芷笑道:“这是颜城百年老字号沐芳斋所出的三白冷霜膏,其主味是白芍、白术、白茯苓,在这等火热干燥之地,当是有用的。”说罢,严芷取出风月鉴,照了照她自家面容后,这才稍觉满意。
小茵虽面露羡妒之色,可嘴上仍止不住讥道:“还不是那些臭人的东西,送给我都不要。”
闻言,严芷只笑了笑,也不反驳,随后,她主动上前搀着孩童的手,道:“丑儿啊,你跟着姐姐走,接下来的路,会非常险陡。”
孩童点点头,随后禁不住又凑到严芷的身上猛力闻了一下,孩童心道:“这人间果然有许多好玩的东西,难怪姐姐会这么喜欢,三天两头往人间跑。”
孩童在这边胡思乱想,可道路果如严芷所言,仿佛一下子就变得凶险起来。
原先的通道竟变成贴着山壁行走,此时的石阶狭窄,只及三尺多宽,渐而盘旋向上,一时间竟看不到尽头。而与石阶紧相临的,竟是深达数十丈的沟壑,其内烈焰熊熊。小茵只望了一眼,就立即心惊胆颤,躲在孩童的身后,用亦步亦趋来形容也实不为过。
赤焰腾飞,形如洪荒恶兽,时而张牙舞爪,时而如在深谷咆哮,轰隆隆的,也不知传到多远。目光遥望,只见对面的一整个崖壁上,一轮状如太阳的芒纹,四散开来。
孩童只瞠目观看了良久,即便他此时身不由主地被严芷牵着向前,但脑海里却如翻江倒海一般,最后只若剩下一种声音在心中回荡。
“鼓,那是我的鼓!”忽然间,孩童脱口说出一语。
闻言,无论是严芷还是小茵俱是一怔,随后也只当孩童在白日里说胡话,便继续快步前行,只恨不得立即远离这等令她们难受之极的地域。
就在他们三人在烈焰边缘行走的同时,位于狐谷的西面却是另一重天。
雨,轰然落下,豆大的雨点伴着一道闪电,仿如自那天之顶端一并倾倒下来。
此时,无论是秦走虎,鞔惊岩,还是先前被“鼓音”震得咳血的李破浪俱恭身以待,只见在那片雨幕当中,一人手持油纸伞,影影绰绰地行来。
即便那人步伐观来不急不徐,却仿佛瞬间即至。
鞔惊岩恭身禀道:“何师,适才给那妖孽遁走,而我们却无力阻止。”说时,鞔惊岩、秦走虎、李破浪他们三人面上俱现惭愧之色。
那人摆手道:“我已知道了,你们并不是她的对手,而论此妖来历甚为不凡,居然会使仙传的云霄宫雷音鼓法。”说到这里,那人话音一顿,转而向光头赤足的李破浪说道:“破浪,想你眼下心脉为鼓音所震,切莫再度行使唱咒。另外,关于如何破举阵,我已用‘无存想之法’告之苦桔,只待你三人由外至内,与目下困于举阵的苦桔、乘风他们会合。而破阵后,你们也只需守住谷内西向的出口,千万不得入内,切记,切记。”
闻言,三人一震,而那人则一个转身,向着婆婆先前遁去的方向行去,只一瞬间,其身就化在雨幕当中,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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