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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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已完全泛白。
风未止。
雪飘飞。
风雪中,一个人昂首而立。
这人一脸冷漠,目光笔直地望着前方,若有所待,身上那一袭白袍,使得他看起来就像是已和大地溶为一体。
大道上,“轧轧”声不断响起,一辆马车飞奔而来。
这人的瞳孔倏地收缩,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竟似不可抑止。
转眼间,马车已然行近,杏伯一声轻叱,白马立即驻足。
车帘随风舞动,米珏手持“追风剑”,飘然下车。
这人双目一张,道:“我是尤不败。”
米珏似乎没有想到他竟是如此爽快,微微一怔,微笑道:“我知道。”
尤不败目光流动,道:“我在等你,等着向你挑战。”
米珏叹了口气,缓缓道:“你要等的人也许并不是我。”
尤不败脸上肌肉微微,道:“来的人既然是你,他当然已败在你的剑下。”
他忽然一眼瞥见米珏手中的剑,立即厉声道:“他的剑为什么在你的手里?他人呢?”
米珏苦笑道:“他不会来了,永远也不会再回来见你了。”
尤不败脸色已经变了,颤声道:“你……你杀了他?”
米珏摇头道:“他已经走了。”
他已经看出,尤不败和司徒一龙的交情并不浅薄,就好像他和任我杀,任我杀和燕铁衣一样。
这就是朋友,是一种义无反顾的执着。
他轻轻叹着气,又道:“他临走之前,留下了这把剑,叫我交给你,还要我为他向你转告一句话。”
尤不败道:“什么话?”
米珏道:“别再执迷不悟!”
尤不败怔了怔,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他真的这么说?”
米珏道:“我不必骗你。”
尤不败接过剑来,若有所思,叹道:“我明白了,他留下这把剑,其实是要我别和你决斗。”
他目光一转,问道:“你用了几招才击败了他?”
米珏道:“一招。”
尤不败脸色变了,狐疑道:“一招?以他的剑法,至少可以和你纠缠到千招以外。”
米珏摇头道:“一招已经够了。”
他笑了笑,又道:“如果他不用‘追风一剑’,我的确很难取胜。”
尤不败闭着嘴,脸色又发生了变化。
米珏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手?”
尤不败摇摇头,没有回答。
米珏道:“我知道你也有一项成名绝技,叫做‘龙凤**比翼去’,据说也是至今无人能破。”
尤不败摇头道:“我不必再出手,就已经知道自己输了。”
米珏反而一怔,道:“你岂非也是为了和我决斗而来?”
尤不败又摇了摇头,突然回身就走。
他走了几步,却又倏然驻足,回头道:“我奉劝你一句话。”
米珏笑了笑,道:“请说。”
尤不败道:“如果你不想死得不明不白,现在就回头。华山是个是非之地,每一种危险,都可以置你于死地。”
米珏淡然道:“此去华山,究竟有多少危险,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紫罗兰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听说她是魔女和仙子的结合。”
尤不败脸色突然变得兴奋而恐惧,颤声道:“这世上绝没有人可以了解她,她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女人,有时候她可以是风,突然把你吹得失去方向,有时候又像是水,她的温柔足以让你尝遍的欢愉,更多的时候,她就像是个女魔,吸干你的骨髓和血肉,摄取你的灵魂,让你永不超生,万劫不复。”
米珏皱眉道:“她的过去呢?”
尤不败摇头道:“没有人知道。她最喜欢紫罗兰花,这种花简直就是她生命和灵魂的凝聚,所以她的名字就叫做‘紫罗兰’。”
语声一顿,他沉声又道:“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么多,我能确定的是,你执意前往华山,必招杀身之祸。没有人可以和紫罗兰夫人抗衡,也没有人可以救任我杀。”
米珏道:“有些事并非是注定的,如果你不敢去做,一定会后悔一辈子。我只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为了朋友,牺牲一些小我那是在所难免。”
尤不败怔怔地看着米珏那张冷静而从容的笑脸,苦笑道:“遇见你这样的人,我只怕再也不敢交朋友了。”
米珏正容道:“遇见你这样的人,我更觉得友情是最可贵的。”
中午时分,杏伯驱车走进了“红花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句话的精义在“红花集”完全显现了出来。
“红花集”虽然是个很小的市集,却很繁荣,走在拥挤、喧闹的大街上,只见各式各样的物品琳琅满目,各种各样的小贩们更是精彩,撕破喉咙地用力呼叫,招揽着来来往往的客人……

这地方有两样最着名的事。
第一样是“吃”。
世上很少有男人不好吃的,这里就有各式各样的吃,来满足各种男人的口味。
这里的“烟雨楼”做出来的一味红烧狮子头,绝不会比扬州“烟花三月”里顶级大厨老羊头做出来的差。就算是最挑剔的饕餮客,在这里也应该可以一快朵颐了。
第二样自然是女人。
世上更少有男人不喜欢女人的,这里有各式各样不同的女人,可以适应各种男人的要求。
一个地方只有两样“名胜”虽不算是多,但就这两件事,已足够拖住大多数男人的脚。
马车经过“烟雨楼”大门的时候,一个脸上长着好几粒又大又亮的麻子的店伙正在门口大声嚷叫:“各位路过走过经过的小爷少爷大爷老爷们,你们可想知道江湖中最轰动的消息,武林中最近发生的大事么?保证既新鲜,又紧张,各位还可以一边吃着饭喝着酒。”
杏伯勒住缰绳,回头笑道:“我们要不要在这里歇一歇,听听故事再走?”
米珏道:“好,何况,我们总是要吃饭的。”
欧阳情笑道:“看来这伙计拉生意的法子倒真用对了。”
大麻子快步过来,赔着笑脸道:“爷们快请进来,故事就快开始了,精彩绝对不容错过。”
这时候,“烟雨楼”的楼下早已熙熙攘攘、乱哄哄地挤满了客人,这些人大都是被风雪阻断了脚程的江湖豪客,正围在临窗而坐的一个穿着蓝布长衫、颌下一缕长须飘飘的老者四周,米珏三人走进来,竟没有引起这些人的注意。
那老者危襟正坐,目不旁顾,手里拿着一杯酒,悠然自得。
坐在他左边的拿刀汉子重重一咳,道:“胡先生,今天又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新消息?”
那老者摇摇头,颌下长须无风自动,道:“老朽行将就木,哪里还能为各位跑跑腿?”
拿刀汉子笑道:“江湖上谁不知你老的本事?‘卜仙’大名,人人听来,那可是如雷贯耳。”
坐在他对面的佩剑青年立即随声附和:“是啊,是啊!胡先生是江湖百事通,对江湖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耳熟能详,了如指掌,简直比自己女人身上有多少根毛发还熟悉……”
这老者就是“卜仙”胡来?
米珏三人的目光忍不住一齐望过去,彼此间绝不交谈,竖耳细听。
胡来轻抚长须,仰首打了个哈哈,笑道:“多谢各位如此抬爱,本来嘛,老朽只是来喝酒的,但高帽子谁不喜欢?好,老朽就为各位说上几段!”
他轻轻啜一口酒,清了清嗓子,缓缓道:“各位都是江湖奇侠,想必一定听说过任我杀这个人吧?”
拿刀汉子立即接口道:“是不是传说中那个最可怕的杀手,‘一刀两断’?”
胡来点头道:“对,就是‘一刀两断’。据说这少年的来历,至今还是一个谜,人人都知道他的刀法了得,却看不出他的刀法源自何门何派,人人都知道他绝对有刀,却偏偏看不见他的刀的样子。”
有人问道:“他的刀究竟藏在哪里?究竟是把什么样的刀?”
胡来摇头道:“他的刀在,在它该在的地方,无所不在。他一直认为,刀是用来杀人的,并非装饰品,所以绝没有人知道这把刀究竟藏在什么地方,就连他的对手,也绝看不见他的刀。”
那人道:“为什么看不见?”
胡来道:“因为他的刀太快,太狠,太稳,太准!”
那人道:“我听说他杀人从未失手过。”
胡来道:“如果他要杀一个人,这个人无疑就是个死人。”
那人又问道:“可是他为什么要隐藏他的刀呢?”
胡来道:“因为他的刀隐藏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和他的来历有关。”
那佩剑青年忍不住插口道:“胡先生,这个人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人物,现在提起他,好像……”
他的话没有说完,胡来沉声道:“他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江湖上最近发生的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是全因他而起。”
佩剑青年被他一顿抢白,讪讪一笑,不再作声。
胡来也不理他,缓缓道:“杀手是种既古老又低贱的行业,他们杀人不是为了金钱,就是为了荣誉,但任我杀却不是,他不需要名利和地位,因为他是个有情有义、有血有肉的另类杀手。”
有人咕哝着道:“这种人有什么资格做杀手?”
胡来一瞪眼,冷冷道:“别人也许不能,但他却一定可以。他做任何事都可以不需要理由,杀人如此,救人也是如此。”
他伸出左掌,轻轻在几上一拍,大声道:“男儿若为任我杀,便不枉来人世走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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