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欧阳情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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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终于已是黄昏。
城西、茶寮,还是老地方。
老地方依旧没有改变模样,一切都是洁白的,洁白得让人感觉到了一种空白的死亡。
如果死亡也是一种风景,它的轮廓必然就是凄美,它的颜色就是忧伤。
风雪中,老树旁。
一人长身背向而立,就像一座山、一支枪,笔直地伫立。
他一袭白衣,白衣胜雪,与飞雪交融,仿佛已溶为一体。
他的脸上绝无表情,他的目光已被漫天的风雪封锁,连同他的心一起埋葬于天地的茫茫之间。
他的脚下,一字排开,摆着五坛美酒。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离开酒,在这决斗前夕,他更不会放弃。
只要还有机会,就绝不放弃。
他正在等待,等待一个人。
或者,他等待的是一种死亡。
等待并不能使人快乐,尤其是你根本就不知道究竟要等多久的时候。
他并没有等太久。
他终于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脚步轻而均匀,间隔的时间几乎同样长短,井然有序,就像是一种节奏。
他一回头,就看见了川岛二郎。
川岛二郎儿在他身前一丈之处倏然驻足,淡淡道:“你来很久了?”
任我杀道:“我一向都很有耐心。”
川岛二郎道:“如果我一直都没有来,你是不是也会一直等下去?”
任我杀道:“我会。”
川岛二郎叹了口气,道:“你今天的气色看起来很不错。”
任我杀道:“嗯!”
川岛二郎道:“你的武功呢?”
任我杀道:“我的刀比以前更快。”
川岛二郎道:“很好。”
任我杀道:“的确很好。”
川岛二郎环目四顾,缓缓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个地方?”
任我杀摇头道:“我只知道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
川岛二郎冷冷笑道:“为什么要有风景?一份痛苦的回忆就已足够。”
任我杀道:“你的意思是……来到这里,我就会触景生情?”
川岛二郎没有否认,道:“在这里,你一定想起了很多往事。”
任我杀叹道:“你的确是用心良苦,只可惜你这么做其实是一种错误。”
川岛二郎道:“我错了?”
任我杀道:“这对我已经不是一种打击,反而会加深我的仇恨。”
川岛二郎道:“无论你想起了什么,在决斗的时候只要一分神,你就必死无疑。”
任我杀道:“也许,你的安排只是一种多余。”
川岛二郎摇头道:“每一步都有必要,因为你永远是我最强大的对手,我绝不能掉以轻心、因小失大。”
任我杀道:“你太高估我了。”
川岛二郎道:“我从未这样认为。你现在的功力又精进了一层,我更应该小心一点。轻敌,是一种很可怕的错误,我决不允许在决斗的时候,才出现这种致命的错误。”
任我杀苦笑道:“我发觉,你越来越可怕。”
川岛二郎道:“因为我的对手是你。你的存在,让我感到压力很大。”
任我杀笑笑。
川岛二郎道:“这一次,我决不留情。”
任我杀道:“我也不会,因为我曾经答应过七十八个已经死去的人,一定会为他们向你讨回公道。”
川岛二郎冷哼。
任我杀道:“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呢?”
川岛二郎摇头道:“还要再等一等。”
任我杀道:“等?等什么?”
川岛二郎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有些事,我一定要告诉你。”
任我杀道:“你说。”
川岛二郎道:“如果今天你死在我的刀下,你猜猜,我下一个要对付的人会是谁?”
任我杀道:“‘天山一剑’米珏?”
川岛二郎摇头道:“他对我的威胁并不是很大。”
任我杀道:“莫非是‘杀手无情’燕铁衣?”
川岛二郎仍然摇头道:“燕铁衣虽然拥有一个实力非常雄厚的杀手组织,但他现在已受重伤,一年半载之内,只怕再无余力做其它的事,所以他也不足为惧。”
任我杀忽然闭上了嘴。
川岛二郎道:“你猜不出来?”
任我杀没有否认。
川岛二郎笑了笑,道:“这个人你也认识,她是一个女人。”
他没有说出这个女人的名字,缓缓道:“你知不知道,两年来,江湖上有多少个帮会崛起?”
任我杀摇摇头。
川岛二郎道:“我计算过,不多不少,正好是八十个。”
任我杀道:“哦?”
川岛二郎道:“帮会虽多,但真正算得上有雄厚实力的却很少,屈指可数。”
任我杀道:“哪几个?”
川岛二郎道:“长江中游的‘飞鱼门’、南方的‘绿林党’和北方的‘剑宗’,还有一个就是‘青衣楼’。”
任我杀皱眉道:“‘青衣楼’?”
川岛二郎道:“‘青衣楼’是个秘密组织,没有人知道它的总舵究竟设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青衣楼楼主是什么人。”

他微微一顿,又道:“据说‘青衣楼’的成员全都是女人,她们行踪飘忽,神出鬼没,今天明明还在江南,明天很可能就已到了京城。”
任我杀道:“这就说明它的势力之广大,已遍及各地。”
川岛二郎点头道:“嗯!‘青衣楼’声名之宏远,已可直追当今第一帮会丐帮了。”
任我杀道:“‘青衣楼’下手的对象好像全都是黑道上的朋友。”
川岛二郎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担心。”
任我杀道:“你在担心什么?”
川岛二郎道:“如果我要完成我父亲的遗志,就必须清除所有的障碍,而且还要未雨绸缪,除掉一些日后有可能成为我的敌人的人或者帮会。”
任我杀道:“‘青衣楼’也是你的目标之一?”
川岛二郎道:“嗯!它对我的威胁很大,日后一定会给我带来很多麻烦。”
任我杀摇头道:“你说了这么多,可我还是猜不到你第一个要对付的人究竟是谁。”
川岛二郎还是没有说出这个女人的名字。
他笑了笑,道:“据说欧阳情是个大美人,是么?”
任我杀拒绝回答,冷冷道:“你是不是扯得太远了?”
川岛二郎道:“我看得出来,她对你一往情深……不,应该是痴心绝对。”
任我杀闭着嘴。
川岛二郎道:“她并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任我杀淡淡道:“她本来就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川岛二郎道:“哦?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她的秘密?”
任我杀怔了怔,道:“她的秘密?”
川岛二郎摇头叹道:“看来你并不了解她。”
任我杀又闭上了嘴。
他的确不了解欧阳情。
川岛二郎道:“你一定认为她根本就不会武功,是么?”
任我杀又怔了怔,道:“难道你以为她是个武林高手?”
川岛二郎道:“她非但是个高手,而且武功绝不在你之下。”
任我杀忽然笑了笑,冷冷的笑,讥诮的笑。
这句话听起来就好像是一个笑话。
川岛二郎正容道:“我说的每句话都是实话。”
任我杀道:“你怀疑欧阳情就是‘青衣楼’楼主?‘天涯海阁’就是‘青衣楼’的总舵?”
川岛二郎道:“我的确是这么认为。”
任我杀道:“你有证据?”
川岛二郎摇头道:“我迟早会找到证据证明她的真正身份。”
任我杀没有说话,他忽然想起了悬挂在欧阳情房里的那幅画。
青色的宫殿,衣袂飘飘的女子。
难道这是“青衣楼”的标志?
川岛二郎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知不知道欧阳情的来历?”
任我杀还是没有回答。
川岛二郎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欧阳情肯定是‘铁狼银狐’的传人。”
任我杀再一次怔住。
川岛二郎盯着他左手手指上的那枚指环,道:“这枚指环是她给你的?”
任我杀淡淡道:“嗯!”
川岛二郎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这枚指环是有两种颜色的?为什么黑色的一半雕刻着一匹狼,白色的一半雕刻着一只狐狸?”
任我杀脱口道:“‘铁狼银狐’……”
川岛二郎道:“这枚指环正是‘铁狼银狐’的信物,其实你早该想到,根本用不着我来提醒的。”
欧阳情居然是“铁狼银狐”的传人?简直是匪夷所思。
任我杀苦笑着,叹了口气,道:“原来她真的有很多秘密在瞒着我。”
川岛二郎道:“你真可怜,居然被一个女人蒙在鼓里。”
任我杀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川岛二郎道:“因为我想让你产生压力。只要你心里感到有些压力,我就有更多的机会击败你。”
任我杀淡淡道:“欧阳情不是我心里的负担。”
川岛二郎冷笑道:“她是的,因为你根本配不上她。如果她真的是‘青衣楼’楼主,那么她就是维护武林和平、伸张江湖正义的侠女,而你呢?你又是什么?”
任我杀脸色变了,欲言又止。
川岛二郎残酷地笑着,缓缓道:“你只不过是个杀手而已。杀手做的每件事都是见不得光的,这种人在江湖上几乎没有什么地位。也许你一直都想改变自己,但这是一条不归路,你已经无法回头。”
他忽然一声苦笑,又道:“我也是个迷了路的浪子,杀人虽然并不是一种令人快乐的事,但我还是不能不继续杀人。”
任我杀叹道:“人,有时候是不是应该学会放弃?”
川岛二郎道:“为什么要放弃?你可以放弃什么?你的爱?你的朋友?还是你的仇恨?”
任我杀道:“如果我死在你的刀下,死在这场决斗中,岂非就可以放弃一切?”
死,真的是一种放弃吗?
死,虽然让自己得到了解脱,却把痛苦留给了别人。
也许,真正的放弃,是人心的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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