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铺自然有酒，虽非好酒，但在这种天气这种地方，居然还可以找到酒喝，已是种很难得、很惬意的事情。
据说唐代大诗人李白不仅诗做得很好，同时还有另一种本事。
他也是位剑侠。像他这种既会吟诗，又能舞剑的人，通常都喜欢杯中物，而且千杯不醉。
任我杀也有这种本事，酒喝得越多，人反而更精神。
他越喝越快，越喝越多，脸色却越来越红润，这倒不是因为他醉了，而是因为他体内的“大还丹”已借助酒力发挥了作用。
米高忍不住轻笑道：“小兄弟，莫非你的前生是一个酒鬼？”
任我杀一口喝完碗中酒，又斟了一碗，也笑道：“也许我的前生真的是一个醉鬼……”
他轻叹着，又道：“一个流落街头、孤苦伶仃的醉鬼。”
他虽然说的轻松，但声音却是无比忧伤，无比失落。
只有身世本极凄凉，人生失意的人才会有这般的感触。
人生本如一个没有答案的谜，任我杀这个人岂非也正是如此？
有谁了解他的过去？
有谁了解他这个人？
米高叹了口气，双眼直直地盯着海碗里的酒，苦笑道：“今生以前我是谁？今生以后谁又是我？”
他也学着任我杀的样子，猛然把酒倒入口中，一吞而尽。
一时之间，他竟似也被勾起了许多回忆，怅然若失。
杏伯轻笑道：“米先生，小老儿送你一句话。”
米高道：“什么话？”
杏伯缓缓道：“世间一切，皆有因果，是非仇恨，总有尽头。”
米高的脸色竟似有些变了，道：“杏伯，你……
杏伯手掌一挥，打断了他的话，道：“小老儿早就看出米先生绝非寻常一介文弱书生，一年前你投靠‘小孟尝’梁老爷，也非为生计所迫，而是另有目的。”
米高脸色又变了，一声苦笑，摇头不语。
杏伯淡淡道：“米先生乃大智大勇、不可多得的人才，岂甘心寄人篱下？”
米高居然没有否认，微笑道：“原来杏伯早就识破在下的来历了，只不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杏伯道：“米先生刻意掩饰自己的言行举止，但在不知不觉中，仍然难免显山露水，譬如你下车的时候，脚步沉稳，比常人轻快灵敏。一个人功力的修为是深是浅，往往会从他的眼神流露出来。你眼光如电，炯炯有神，神光内敛，显然内功已有一定的火候。”
米高叹了口气，笑道：“杏伯果然不愧为‘四侠’之一，这一点点细微之处居然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杏伯道：“米先生身怀绝技，能做到如此深藏不露实属不易，但忍人所不能忍，这份坚毅才更让人佩服。”
米高苦笑道：“杏伯既已看破在下的来历，这份苦心当然也瞒不住你了。”
杏伯叹道：“米先生的难言之隐，小老儿虽然明白，却无能为力，惭愧啊，惭愧！”
任我杀忽然大声道：“你们为什么不喝酒？相逢何必曾相识，既相逢，便是有缘；既然还可以同桌共饮，何不趁此良机大醉一场？何必非要知道谁是谁？”
他叹了口气，又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只怕……只怕以后就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
米高道：“在下竟能与小兄弟这等少年英雄畅言一醉，实在大快朵颐。来，喝酒！”
任我杀喃喃道：“少年英雄，杀手也配做一个英雄？放眼天下，又有几个人是真正的英雄？”
他一声长叹，忽然长身而起，悠悠道：“我要走了，他日有缘，必再痛痛快快喝一回。”
他说得很慢，很随意，声音中却止不住有一种伤悲、凄切之意。
米高吃了一惊，抬头望着这个神秘而倔强的少年，道：“你要走？”
任我杀无奈地笑了笑，“嗯”了一声。
米高道：“你要去哪里？难道不能多呆片刻？”
任我杀摇头道：“我是杀手，杀人的同时也等待着被杀，要想在这个虚伪的人世间生存，凡事都要为自己做一些最坏的打算。譬如杀了人就逃，逃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米高长叹一声，没有说话。
相逢之后，总是要离别的。
没有离别，又何来相逢？
任我杀突然又坐了下来，叹道：“只可惜现在已太迟了。”
米高道：“什么？”
任我杀苦笑道：“我已经走不了了。”
米高道：“天地之大，要来便来，要去就去，怎会走不了？”
杏伯叹道：“他现在的确走不了。”
话音未落，忽听一个声音冷冷道：“他的确走不了的，纵然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他找出来。”
天色未黑，小木屋却忽然变暗。
一个巨大的身躯竟完全堵住了狭小的门，把光明隔离在门之外。
这人很高，比门还高出一些，一眼从里面望出去，竟看不见他的头，最多也只不过看到他宽阔的嘴巴而已。
小木屋里的光线本就黯淡，此刻更显得景物朦胧。
这人双手直垂下来，居然长及过膝，左手握着一把刀。
这把刀没有刀鞘，刀锋冰冷，刀刃雪亮。
米高本来是坐着的，可是一看见这人手中的刀，立刻就站了起来。
他见过这把刀。
这把刀赫然竟是“索命刀”。
这把刀被杏伯从山壁上取下来后，米高一直把它放在车厢中。
可是这把刀现在却已在别人手里。
这人似乎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身子像山一般屹立不动，嘴巴却在动。
他冷冷说道：“这是一把好刀，你们怎么可以随便放在车上？”
米高冷笑道：“这把刀现在不是在你手里吗？”
这人冷哼一声，道：“这把刀本来就不是你的。”
米高道：“如果你喜欢，我倒可以送给你。”
这人道：“你既然把刀带在身边，想必也知道这把刀的来历。”
米高道：“可是我并不认识你。”
这人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
任我杀目光如电，盯着这人的嘴巴，冷冷道：“我知道。”
这人似乎一怔，道：“你知道？”
任我杀缓缓道：“据说‘索命刀’有一个胞弟，授艺于一个不世出的高人，一手绝妙的刀法神鬼莫测，万夫难挡。只因这人天生高大魁梧，所以江湖上人人都称他为‘神刀巨人’。”
他顿了一顿，冷冷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神刀巨人’。”
这人道：“想不到你也听说过我的名字，不过我不喜欢‘巨人’这两个字，所以我就叫‘神刀’。”
他似乎有些得意，声音也和悦了些。
任我杀冷冷一笑，道：“‘神刀’？哼！当年‘游龙大侠’刀法天下无敌，都未敢自称‘神刀’，你居然以‘神刀’自诩？”
“神刀巨人”冷笑道：“叶漫天算什么东西？”
任我杀悠悠道：“他是人，是一代大侠。只有狂妄自大的家伙，才不是东西。”
“神刀巨人”沉声道：“我可以一刀斩掉二十只蚊子的头，他可以么？”
任我杀淡淡道：“这种事连我都能做到，有什么稀奇？”
他哼了一声，又道：“据我所知，叶大侠不仅可以一刀斩掉二十只蚊子的头，更可以一刀斩掉一个人的头。”
“神刀巨人”怔了许久，忽然哈哈大笑道：“一刀斩掉一个人的头？这是什么鸟本事？连不会武功的小孩子都知道怎样就能砍掉一个人的头。呸！”
任我杀神色不变，目光却更冷，道：“一刀斩掉一个人的头当然不难，可是一刀斩掉这个人的头，而这个人竟无知觉，直到第二天方才人头落地，只怕就没有人能做得到了。”
“神刀巨人”冷笑道：“天下哪有这等神奇的事情？简直荒谬！你不必吹嘘叶漫天的刀法，等你见过我的出手，就知道我并非虚有其名。”
任我杀道：“江湖上浪得虚名之徒本就不少，又岂会在乎多你一个？”
“神刀巨人”身躯一阵抖动，显然已愤怒到了极点，大声道：“出来。”
他的声音洪亮高亢，这一声大喝，竟震得屋顶上的雪扑刺刺而落。
任我杀道：“是你在找我，为什么要我出去？”
“神刀巨人”道：“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样的刀法才是‘神刀’。”
任我杀悠悠道：“你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神刀巨人”道：“你不出来？”
任我杀拒绝回答。
“神刀巨人”沉声道：“好，你不出来，那我也只好进去了。”
他的身子忽然缩短了一截，一颗大如斗的头钻了进来。
这颗头除了太大一些外，长得倒不难看，五官分布相当均匀，而且还很年轻，只是眉目之间偏偏多了一些乖戾、倨傲的神色。
他的身子终于也钻了进来，其实他的身躯也非肥大臃肿，只是骨骼比常人更粗一点而已，看起来高大而挺拔。
他大步走来，一步居然阔及两尺，脚步却沉稳而轻快。
他坐在倚墙的一个角落，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盯着任我杀，裂开大嘴，冷冷地笑。
任我杀却看都不看他一眼，淡淡道：“你喝不喝酒？”
“神刀巨人”把刀放在几上，右手紧紧抓住刀柄，道：“不喝！”
任我杀道：“你不喝酒，天下岂非就没有不吃屎的狗？”
“神刀巨人”脸色变了，米高和杏伯却忍不住笑了。
“神刀巨人”气得连手都在发抖，瞪眼喝道：“我说不喝就不喝。”
他声若洪钟，宛如炸雷，在空中回响不绝，屋顶几乎被他这一声暴喝掀飞。
任我杀道：“你不敢喝？”
“神刀巨人”脸上一堆横肉不住，怒道：“为什么不敢？”
任我杀道：“因为你在害怕。”
“神刀巨人”道：“我怕？”
任我杀道：“你怕喝醉，因为你也是个常常喝得烂醉如泥的酒鬼。”
“神刀巨人”道：“这跟不敢喝酒有什么关系？”
任我杀道：“你醉了，就不能杀人，不能为你大哥报仇。”
“神刀巨人”满眼通红，咬牙道：“谁说我喝醉了就不能杀人？好，我喝。”
他大声叱喝道：“拿酒来！”
话声中，他猛然一掌拍在几上。
他本已愤怒如狂，这一掌拍下去，竟使用了些许功力，只听“唏哩哗啦”地一阵脆响，那几子就如一堆枯枝朽木散落一地。
那酒铺老板活了四十几岁，一生之中，虽然也见过不少凶神恶煞之辈，却从未见识过如此惊人的掌力，竟吓得差点瘫倒。
“神刀巨人”余怒未消，又大声道：“快拿酒来！”
任我杀长声笑道：“你想喝酒？好，这酒也值不了多少银子，我就送你一坛又如何？”
他伸手在几上轻轻一拍，酒坛子突然飞了起来。
“神刀巨人”怔了怔，急忙伸手接住，忽然“咔嚓”一声轻响，那酒坛子居然分裂开来，里面的酒水立时飞溅而出，如丝丝细雨洒在他的脸上，溅湿了他的衣裳。
任我杀这份功力用得极巧极妙，绝不会太迟，也不会太慢，恰到好处。
“神刀巨人”脸色变了，怒道：“你……你……”
任我杀冰冷的目光掠过一丝残酷的笑意，冷冷道：“你是来报仇的，还是来喝酒的。”
“神刀巨人”脸色变得铁青，不怒反笑，说道：“好，很好。”
任我杀冷笑道：“好什么？”
“神刀巨人”道：“杀兄之仇，不共戴天。”
任我杀悠然道：“你以为杀得了我？”
“神刀巨人”道：“我杀你简直就像踩死一只小蚂蚁那么容易。”
任我杀道：“哦？”
“神刀巨人”道：“你中了我大哥一刀，又中了他一拳，受伤不轻，功力也大打折扣……”
他一扬手中的“索命刀”，沉声道：“我一刀就可以杀了你。”
他的脸色越发变得青惨惨，神色狰狞可怖：“我一刀就能把你大卸八块。”
任我杀冷笑道：“好狂的口气。”
他微微一顿，悠悠道：“你看我像受了重伤的样子吗？”
“神刀巨人”瞧着他，过了许久，脸色一变，缓缓摇头道：“不像。”
任我杀道：“连你大哥都死在我的刀下……”
“神刀巨人”倏然长身而起，打断了他的话，大声道：“你今天一定得死。”
一语甫毕，他就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冷冷道：“有我在这里，你就杀不了他。”
“神刀巨人”脸色又变了，惊愕地瞪着那个枯瘦的小老头。
这小老头几乎比他矮了一大截。
“神刀巨人”阴沉沉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冷冷道：“是你在跟我说话？”
杏伯也长身而起，道：“当然是我。”
“神刀巨人”道：“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吗？”
杏伯道：“一个自称‘神刀’，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块头。”
“神刀巨人”脸色一寒，沉声道：“我不知天高地厚？”
杏伯道：“而且狂妄、无知。”
他笑了笑，又道：“我活了一大把年纪，像你这种人还是第一次碰到。”
“神刀巨人”冷笑道：“你相不相信，我一个手指头就能把你弄死。”
杏伯也在笑，轻蔑地笑着。
“神刀巨人”哼了一声，望着这个形同枯槁的小老头，目光中杀气渐浓。
杏伯脸色一沉，道：“看来我若不露一手，只怕你真把我看成一个没有用的小老头了。”
他倏地从桌上拿起那条蜷曲的“乌龙鞭”，伸手一抖，长鞭宛如一条乌龙划过虚空，然后就像一条软绵绵的灵蛇圈成一团。
“神刀巨人”冷笑道：“你这条鞭子有什么稀罕？最多也只不过用来拍拍马而已。”
杏伯冷哼一声，手腕轻轻一抖，长鞭又如一条长龙抖得笔直，鞭梢一转，灵巧地卷住一只酒坛子，有如手抓，竟不跌落。他舞动长鞭，那只酒坛子也跟着在空中飞来飞去，轻快自然，如耍杂技。
他舞了一会儿，忽然鞭梢一送，酒坛子轻轻落在几上。
杏伯脸含微笑，收鞭而立，说道：“就算你不认识我这个人，也应该认得这条鞭子。”
“神刀巨人”冷笑道：“谁认识你这条破烂东西？哼！这就是你的本事？”
杏伯微笑道：“我的本事难道还不够好？这可是我的绝技。”
“神刀巨人”看着那只完好无缺的酒坛子，冷笑道：“你的绝技难道就只如此……”
他这句话还未说完，就听有人叹道：“如果你竟看不出这种绝技有多么神奇，岂非玷污了‘神刀’这两个字？”
“神刀巨人”脸色一变，看了米高一眼，哼道：“这有什么神奇？我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他手中有刀，刀已出手。
一道雪亮的光芒闪电般削向那只酒坛子。
“神刀巨人”冷冷道：“我一刀就把它砍成十块。”
刀风呼啸，刀光掠起。
他的刀还未触及那只酒坛子，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却突然发生了。
明明好端端的酒坛子忽然化为粉碎。
粉末被刀风荡起，在空中飘散。
“啊，这是怎么回事？”
“神刀巨人”吃惊地退了一步，瞪大了双眼，手中的刀如被邪恶的魔法诅咒过一般，僵顿在空中。
米高淡淡笑道：“也许你可以把它砍成十块，可是杏伯却可以用他手中这条破烂东西把它压成粉碎。”
“神刀巨人”瞪着悠然自得的杏伯，仿佛看见了魔鬼，错愕的脸上分明写满了怀疑。
这小老头竟有如此巧妙的功夫？这简直太不可思议。
米高道：“这就是杏伯的本事。你自负‘神刀’，居然没有看出来么？”
“神刀巨人”怔了半晌，沉声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米高笑道：“如果有人竟不认识昔年的‘鞭侠’方天星，这人简直是白活了；如果有人竟看不出他手中的破烂东西，就是名列‘神兵利器八大家’第八位的‘乌龙鞭’，这人的眼睛简直是给狗吃了。”
“神刀巨人”又吃了一惊，张开大嘴，好像一口吞进了八只大老鼠那么惊愕，失声叫道：“他……他居然是失踪多年的‘鞭侠’方天星？”
米高道：“他现在的名字叫杏伯，你最好记住。以后见到他老人家还叫‘鞭侠’的话，他一定会打肿你的。”
杏伯笑了笑，道：“打肿他的倒是假的，割下他的舌头才是真的。”
任我杀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杏伯，你本是局外人，何苦卷入这场是非之中？”
杏伯微笑，不语。
任我杀道：“他要找的人是我，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
杏伯突然回身，双眼直勾勾地瞧着他，道：“难道我们不是朋友？”
任我杀怔了怔，喃喃道：“朋友？我可以成为你的朋友？”
杏伯腰板一挺，大声道：“我们本来就是朋友。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
米高也笑了，道：“为了朋友，义无反顾。”
任我杀全身一震，只觉热血沸腾，几乎无法自控。
为了朋友，义无反顾？
这是何等豪迈的语言？这是何等真挚的友情？
任我杀甩了甩头，咬着牙，沉声道：“不必。”
米高反而怔住了，道：“为什么？”
任我杀冷冷道：“因为我是杀手任我杀。”
这是什么理由？绝对不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任我杀道：“我说过，杀手有杀手的原则，自己的事绝不需要别人插手。”
米高道：“我们是朋友，不是别人。”
“神刀巨人”突然冷冷道：“杀手也有朋友？”
米高道：“难道杀手就不能交朋友？”
“神刀巨人”道：“杀手一旦有了朋友，就绝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杀手。”
米高道：“杀手是杀手，朋友是朋友，两者岂可混为一谈？”
“神刀巨人”道：“一个真正的杀手，往往都是冷酷而无情的，如果有了感情，那就是一种很可怕、很危险的事情。”
米高微笑道：“杀手也有很多种。”
任我杀道：“据说当年的‘白衣杀手’冷落就是一个感情丰富、满腔热血的杀手。这人一生正义、嫉恶如仇，一支铁剑所向披糜。虽然没有人承认他是一个真正的杀手，却也没有人能否认他不是杀手。他毕竟的确是个愤怒的杀手。”
“神刀巨人”道：“这样的杀手，绝不可怕。”
他裂开大嘴，阴阴地笑了起来，道：“一个并不可怕的杀手，如何能成功的杀人？”
任我杀淡淡道：“有时候，杀人并不一定非要依靠武功。一个懂得如何杀人的人，即使手无寸铁，也照样可以杀人。”
“神刀巨人”冷笑道：“一个没有武功的人，怎么杀人？”
任我杀冷哼一声，拒绝回答。
“神刀巨人”脸色一沉，冷声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真正害死我大哥的人是谁？他给了你多少银子买断我大哥的命？”
任我杀摇头道：“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
“神刀巨人”目光一冷，沉声道：“你不肯说？”
任我杀道：“为雇主保守秘密，是每一个杀手的原则。如果你要报仇，可以跟我决斗。”
“神刀巨人”眉毛一扬，道：“现在？”
任我杀脸色冰冷，绝无表情，冷冷道：“现在。”
他的声音冷得不寒而悸：“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样的刀法才是真正的‘神刀’。”
“神刀巨人”盯着任我杀的眼睛。
现在这双忧郁的眼睛已充满了杀气，射出冰冷的寒光，像一支利剑，穿透了他的胸膛。
如果一个人的目光也可以杀人，“神刀巨人”至少已经死了一百次。
他咬了咬牙，缓缓道：“很好。”
任我杀拿起一只酒坛子，喝了几口酒，道：“你喝不喝酒？”
他的声音仍然冰冷，比雪还冷。
“神刀巨人”摇头道：“我只喝一种酒。”
任我杀道：“竹叶青？”
“神刀巨人”讶异道：“你怎么知道？”
任我杀道：“你的身上，始终飘散出一种淡淡的酒气，这是竹叶青的味道。”
“神刀巨人”没有否认。
任我杀道：“来此之前，你一定正在喝酒。”
“神刀巨人”还是没有否认。
“索命刀”的尸体被送回之时，他的确正在豪饮。
他的酒量一向很好，可是现在，他却绝不能再喝，偶而清醒一次，也没有什么不好。
“这里不是决斗的地方，我到外面等你。”
他说到一半时，人本来还在里面，说完这句话，却已经站在雪地上。
这么巨大的身躯，一闪身居然就掠出了狭小的门，轻功显然不弱。
任我杀回头瞧了瞧米高和杏伯，欲言又止，轻叹口气，终于别转身子，大步就走。
米高轻声道：“小兄弟，请留步。”
任我杀倏地驻足，却没有回头。
米高道：“你真的要和他决斗？”
任我杀道：“嗯！”
米高道：“这一战，你有没有把握？”
任我杀道：“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说完这句话，他再不回头，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白雪皑皑，天地茫茫。
浓浓的杀气似乎凝结了空气，凝结了飞雪。
“神刀巨人”将刀**雪里，长身而立。
刀光冷，任我杀的目光却比这刀光更冷。
他没有拔刀。
他的刀在。
没有人知道他的刀在哪里，但谁都知道他绝对有刀。任我杀一袭白衣，挺立在雪地上，身子笔直，就像一枝标枪，又如一座静峙的山岳，沉稳、安静。
他只是站在那里而已，却显得玉树临风，潇洒、高傲，却又说不出的孤独。
这不是沧凉的寂寞，只是一种没有人可以理解的哀伤。
白的雪，白的衣裳，似乎已和大地溶为一体；一动不动的身躯，似乎已站在天地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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