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失火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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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员入学操练的那天,玫瑰组和我都在操场边,只一眼——叫蓦崴的男人就强烈吸引了我的目光。
——他绝对是经历战火与鲜血洗礼成长起来的!暴戾冷酷的气质,沉静犀利的眼神,强壮的体格,象桀骜不逊的老虎在狼群中傲视众雄。
“是不错……”硝扬说。
我的目光和他对上,硝扬漂亮的眼睛眯一下,他说:“他可是‘红色旅团’的疯狂崇拜者,因为表现特别优秀而从地方部队选拔入皮靴营,军部经一周的谨慎研究,最后还是以战争急需这样的人而接收了他。”
我怀疑着看蓦崴,他站得笔直的身体,坚定的目光,矫健利落的动作紧紧抓住所有人的眼光。我知道在这个处处与我对峙的皮靴营,我找到了强大的伙伴,如果硝扬没有骗我的话……
白雪皑皑的操场,纷纷扬扬的雪花,落满雪的黑色军制服,呼出的团团白雾,我审度着蓦崴,久违的热血涌上心头。
这是绝好的机会——妹越!
我对自己说,被切断与外界一切联系的我,被困在囚笼的我,被锁住翅膀的我,终于看到了一线曙光,虽然我不知道这后面是不是另外的陷阱……

不久,蓦崴找到玫瑰组的宿舍,点名要见我。
“啪”地敬一个军礼,蓦崴大步踏进屋里,他冷冽的目光扫过其他人,最后落在我身上,他说:“我要追随的正是你——‘红色旅团’的领袖。”
熄灭手中的香烟,冰冷的看着窗外,我说:“在这里,我只是‘皮靴营’的学员,不是‘红色旅团’的什么人!你要追随的并不是这样的我!”
“我不改变我的初衷。”他坚持道,热烈的眼神燃烧如火。
我皱起眉头,我蔑视软弱的家伙,但绝不欣赏比我更嚣张的家伙。
“我也不改变我的初衷!你可以回去了!”我说,蓦崴说着知道了径自离开。他一走凯就开始冷言冷语。
“好心好意的讨好落难的‘红色旅团’领袖,没想到却吃了闭门羹。”
“我的事你无权过问!”
只两句话,我和凯的情绪就对立起来。
“都给我闭嘴!”靳南没好气的说,凯为可明争风吃醋的态度太过明显,所有人都觉得难看。
提起外衣,凯怒气冲冲地出去,把门使力带上——“哐”的一声巨响,可明的脸色铁青起来。
下午,硝扬问我要不要参加欢迎新学员的狂欢晚会。他表情诡异,我知道一定会有不愉快的事发生就答应下来。
接近午夜,晚会会场涌进大批五颜六色的人群,他们尖叫、吹口哨,挥舞着花领巾,脸上涂抹着鲜艳油彩……这种粗俗的表演我见识过不只一次——用四个字可以形容它给人的感觉——“下流恶心”!
“你的节目吗?”我问硝扬。
硝扬专心致志地和玫瑰组的其他人玩纸牌,并不回答。
入口一阵喧嚣,一个年轻女孩被抓着头发拖进来,她大声呼救,得到的回应却是士兵们恶意的哄笑。把女孩强行按在桌子上,几个强壮魁梧的男人摸着她的身体,在那凌乱的长发下我看清了女孩惊恐的脸。
好年轻好漂亮好纯洁的一张脸!——那张脸充满着恐惧和绝望,就象世界末日来临的一瞬,她放弃了希望!
“放开我!不要!”
女孩奋力挣扎,流着泪尖声叫喊,她象布娃娃般美丽精致的脸孔剧烈扭曲着。
一脚踢中趴在身上的一个士兵的下身,男人哀号着歪在一边,接着又有两个男人补上位置,紧紧扣住女孩的脚,粗鲁地撕扯她的裙子,女孩绝望而愤怒的大叫起来。
“——这叫什么!?硝扬!!”
我大声质问硝扬,太阳**上的青筋直跳。
无动于衷打着纸牌,冷漠的飘过来一眼,硝扬说:“既然同情她就去救她啊,何必对我大叫大嚷!”
我倒吸口凉气,不可思议的看他,他熟练地洗牌,把牌发在每个人手上。
——是陷阱!!
注视着大厅里进行的一幕,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漠视一个年轻女孩的悲惨表情,她的长发,她的眼睛,她的眼泪,她的呼救,象一只无形的手拉扯住我,我终于出手了!
——打倒一排排阻碍者,挂着重彩冲到女孩面前时,我看到的却是一具男人的**!
大敞着腿暴露着私处,他对我轻蔑的微笑:“没想到你真的上当了!蠢货!!”
“哈哈哈哈……”
周围爆发出大笑,那恶意嘲讽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我面色铁青,心在嘲笑声中迷失,几乎被淹没。
硝扬依旧在打纸牌,从始到终他没抬眼看这里一下。
硝扬!硝扬!硝扬!硝扬!硝扬!!……
我在心里绝望的呼救,无助的呐喊,却没能得到他的任何帮助,甚至是一个眼神,他也吝于施舍!
冷笑着,我最后掉头走开。
穿过人群,推开大门,当夜冰冷的拥抱我的那刻,我竟忍不住哭出声来。
——我不原谅你!
我自言自语……
——我绝对绝对不原谅你!
——你太践踏我!你太轻贱我了!
深夜,静悄悄的宿舍,男人们熟睡的呼吸声此起彼伏。靠在床架上,腿上搭着被单,我咬着没点燃的香烟默默思考……身后就睡着我心爱的男人,隔着床架可以摸到他的身体。
夕焕说妹越你不要怨恨命运,他说硝扬是怎样的人你并不了解!硝扬他是最好的戏子,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一言一行,都充满着迷惑人、蛊惑人的魅力!他拥有着最完美的演技,他善于演戏,善于欺骗,善于将别人的心和命运**于股掌!在他冷酷的心里只有嘲讽和蔑视,他从未爱过任何人,他也不会爱人,他基本上是一个恋爱无能者!
用淡漠的语气警戒我,夕焕把手臂伸到我眼前,他说:硝扬太会演戏了!他会让你认为他是深爱你的,却视你为粪土!他会让你认为他的眼里只有你,却处处只为利用你!他会让你认为他和你是幸福的,却把你的幸福出卖给魔鬼!
夕焕的手臂上弯弯曲曲象丑陋的蛇一样爬着一条伤疤,他苦涩的看着它:我为他自杀过,我开着吉普车冲向环山公路的路边,汽车在树丛里打滚、冲撞,摔得面目全非……我全身都是血,我想我死定了,可我还是奇迹般的在油箱爆炸前一刻从汽车里爬出来,变形的车门折出锋利的锐角,我的手臂撕开可怕的伤口——知道吗?我做对了!——硝扬根本就不在乎我,我死了他也决不会为我流一滴眼泪!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问夕焕——他没有理由告诉我这些!
夕焕说:即使硝扬对我做过很多无法原谅的事,可我依旧爱他。他说妹越你所以迷恋他,是在迷信他的力量——他拥有可怕的力量和思想,他可以给你太多也可以掠夺你的全部!你喜欢他,是因为你为他散发出的安全感假象所迷惑!他破坏着你的尊严和人格,就是要所有人知道你被他征服、被他俘虏、被他利用的真相,他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尤其在你身上他尝到前所未有的乐趣——因为你是“红色旅团”的领袖!战无不胜的妹越!
真是这样吗?我问自己,侧身注视床上的硝扬。
苍白的月光里,硝扬微黑、粗糙的皮肤象沙漠一样舒展着……他的头发披散在散发魄力的脸上,模糊的阴影里,他的眼睛象沉睡的黑森林……
我记得,我记得在阳光灿烂的操场上,硝扬不经意间露出的微笑,他的笑容有一点点耀眼——耀眼得锋利,锋利如刀几乎划破我的胸膛。
我记得,我记得硝扬不声不响钻进被单和我睡在一起的夜,他的黑眼睛狂热地注视着我,他的嘴唇慢慢降落——象一只降落伞……温柔的降落,降落到我冰冷的嘴唇上。
我记得,我记得傍晚飞起鸽群下,我和他挨在一起吸烟,沉默消磨着我的意志,我越是靠近他就越觉得血液汹涌,撞击心门。
这一切,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多久以前发生的事?
咀嚼着近似陌生的回忆,布满茧子的手掌覆上自己的额头……已掌握不住自己的命运,我害怕着这种种幸福的感觉——陷入夜一般深沉的陷阱,而路,早已失踪。

“全体注意,我是玫瑰组1号,开始电台对联,请回答!”
……
“我是玫瑰组6号,感觉良好……”
“我是塑料花7号,感觉良好……”
通过跟各小队长简短通联,靳南确定无线电联络没有问题。
7架战斗直升机和3架观测直升机编队飞行,超低空飞越森林带。
通过飞行头盔里的夜视镜,看到地面的风光是一片绿色的世界……整个大地就象死去了一样宁静,各种树木在夜视镜中流逝……
“全体注意,我是玫瑰组1号。我们已穿越我方部队前线,要注意监视地面、空中!完毕!”
飞行头盔中再次响起靳南沉着的声音。
……东方已经发白,从低处射入驾驶舱的晨光,搅乱了夜视镜的视界,推开夜视镜的同时,我命令副驾驶也推开夜视镜。
适应地形的飞行法是直升机的生存术,树林、小山等地面上所有的障碍物都是直升机的隐蔽装甲。
绕过森林,飞过山脊,突然一束束极强的红外线跃入飞行头盔的观测器——那是公路上前进的装甲车辆释放出的。
“全体注意!现已到达战斗开始线!各小队开始搜索!完毕!”
——靳南命令一下,所有直升机立即下降,从一片小树林背面飞到另一片小树林的背后,进行小心翼翼的适应地形飞行。
这次飞行任务是为我方大规模机械部队的前进铺平道路,掩护它们的地面行动。
“玫瑰组2号,3号,我是塑料花7号,前方无事,继续前进!”
确认过该区域安全无事,我向飞鹏驾驶的2号机和夕焕驾驶的3号机下达了机动命令。接受命令的2号机、3号机向着预定的下一个隐蔽体前进,我负责掩护。
这时,敌方开始**,猛烈的炮击后,敌方机械化部队在峡谷中出现。9辆坦克在前面小心翼翼的开道,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装甲车、轻型坦克和由坦克改造的浮桥搬运车。
“红引线,我是塑料花7号,请求炮火支援。489高地东侧,坐标499163,方位595,加300棱线至峡谷,高爆炸弹与空中布雷弹混合,完毕。”
我一面通过导弹监控系统观察地方装甲团的行动,一面向师炮兵请求炮火支援。
“收到,玫瑰组,炮弹一分钟后落下,完毕。”
师炮兵立刻答复。
一分钟后,一连串炮弹落在敌方机械化部队头上,三辆坦克被地雷炸断了履带,排气口冒着滚滚白烟,在装甲车附近打转。
“全体出击!”
我下达了命令。
在目标识别瞄准观测器中捕捉被激光照射的的坦克,发射反坦克导弹。敌方的装甲部队在直升机敢死队的猛烈攻击下,被打得晕头转向。但不久,敌方前进观测员发现了小树林后面窥测的导弹监控系统,敌后方野炮阵地立刻对它进行炮击。
“不明机,3时方向,出现旋转闪光。”
这时,靳南发现了敌直升机。
“7号,2号,3号,我是1号!6架‘红雌鹿’向山脊那边飞过去了,完毕!”
“9时方向,距离4000公尺,正急于接近。”
三架飞机同时将油门开到最大,“7号,敌人已进入射程!”夕焕急切的声音在我的耳机里发出回响,
一架又一架大而难看的“红雌鹿”自小山低处高速飞来。
我猛地拉起飞机,飞过小山上空。地面呈现出绿色和黄褐色相间的斑点,敌机宽阔的机身、尖细的机首、飞行员的白色头盔,还有螺旋桨转动的闪光映进视野!
“去死吧!”我冷笑着,急速左倾斜飞行,高速下降,赶在了左右飞行的两架“红雌鹿”的后面。
机关炮发出怒吼声,两架敌机接连被炮弹命中,机身迸射出碎片,接着螺旋桨着地——“轰”的巨响中,巨大的火团爆炸开来,白烟象招展的旌旗浓浓升起——它们被肢解成凄惨的碎片。
“漂亮!”
耳机里,传来战友们由衷的赞叹和兴奋的口哨声。
“——危险!”
与此同时,可明惊叫起来,他大喊着:“妹越!”
——可怕的飞尘立刻包围了我,来自下方的猛烈冲击几乎将我掀倒,直升机开始猛烈摇晃。
我立刻意识到飞机中了“飞天地雷”的攻击。
隐埋在树林中的飞天地雷,以声控感应器辨别来犯的敌方战斗直升飞机,一经唤醒,装置中的感应器立刻瞄准,调整弹头攻击方向,如猎枪发射霰弹般发射地雷中的集束弹头,摧毁半径100米内快速飞行的直升机。
飞机发出可怕的啸叫声,天空和地面飞快掠过,那一瞬我的脑海中一片寂静的空白……
死亡之城的大门向我敞开了黑暗的胸膛,地狱之火喷薄而出,一只只巨大无比的黑手从地面升起,紧紧抓住我,要将我拖入深渊。
一张发黄的照片飞快地在我脑海中掠过……
那是姐姐妹曦,她那双锐利的眼睛坚定地注视前方,而懵懂无知的我被抱在她的臂弯中,睁着好奇的眼睛。
——是姐姐你吗?
我的心头闪过无数念头,是姐姐你要接我离开这里吗?这是你对我的宽恕吗?这是你对我的怜悯吗?
嘴角淡淡地绽露一抹微笑——那急速拉近的地面,剧烈抖动的森林,象一个最温情的拥抱在等待着我,而我毫不犹豫的要投身进去……
“咔啦”——机舱的门被副驾驶用力打开,猛烈的风灌进来,接着我被重重地拉了一把,从飞机上摔下去。
“妹越,你没事吧?”副驾驶蓦崴把我从灌木丛拉出来,我的衣服已破烂不堪,脸和身体挂了重彩。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不断响起,几十米外直升机的残骸在火中燃烧,我木然注视,露出嘲讽的一笑。
“你还好吗?”
蓦崴再次确认,全身骨头象断裂般的剧痛让我一头栽倒下去——下落时,意识空白的我没做任何防护措施,先是撞到了树,然后重重摔到地上,又从山坡上滚到低处。
“……”
我伤得相当重,阵阵剧烈的疼痛让我一句话也说不出。
看到我极度难过的样子,蓦崴大惊失色,立刻用无线电向战友呼救。
很快,一架直升机就在附近的空地降落,硝扬跑过来,他匆匆地检查过我的伤势,然后一把把我抱起。
“你这个笨蛋!废物点心!!”
他一面气成败坏的破口大骂,一面朝直升机跑——这山头是敌我双方激烈交火的地带,异常危险,不宜久留。
一进机舱,直升机立刻升空。硝扬通告到:“玫瑰组全体注意,我是4号,7号被救上来了,马上返航,完毕。”
“摔得很重。”
返航的途中,蓦崴对硝扬说。
硝扬一边驾驶着飞机,一边不屑地怒骂到:“真是低级错误!真不知他是怎么混的?!”
“妹越他怎么样?”
通讯器里可明在问硝扬,硝扬冷冷的瞥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他啊——他还死不了。”
静静闭上眼睛,我的心仍未从刚才的冲击中缓过来……那瞬间的死亡触感震撼着我,虽然我从未怕死过,但这我是第一次和死亡之神如此近的擦肩而过。
那时刻,我几乎放弃了生存!——久经沙场,经历无数血战,杀人如麻的我,在死亡前的一瞬,象无助的鸽子一样脆弱——甚至没想过要为生存而挣扎一下下。
你是怎么了,妹越?
我在心里问自己,答案却藏在呼之欲出的角落,没有显现。
“硝……扬……”
我努力着呼出男人的名字,他专心驾驶着飞机,没有理睬我。
“真是糟糕透了!他的肋骨断了几根!”
我听见为我处理擦伤和撞伤伤口的蓦崴咋舌道,但这并不是这一天最最糟糕的事情。

——直升机敢死队在军用机场一降落,就遭到不明来历的狙击手的攻击。敢死队员们立刻跳下飞机,予以还击。他们谁也没发现,一颗流弹正中我的胸口,而我就那么孤零零的一个人躲在机舱里等死。
血迅速打湿了裤管和鞋,坐在座位上,我的视线渐渐模糊……生命正以可怕而真实的速度离开**,一只白鸽飞出思想,向燃烧着太阳和落霞的天空逸去……
硝扬。
对着驾驶舱外的激战的战友,我以呼吸般微弱的气息呼出那名字,我的爱,我最初的,我最后的,我唯一的爱。
知道吗,我要离开你了。如果你再不回头看我最后、最后一眼,你一定会后悔——也许你从来就不后悔……
一行冰凉的泪轻轻的划过脸颊,那一刻我了无生念,我放弃了一切,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
岁月流逝,一朵一朵落花告别春天,我的生命和**消耗得只余下灰尘,而今,这点点灰尘也要被吹得骸骨无存……
“他会不会死?”
黑暗的世界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伤得很重,如果熬不过今晚,他一定会死!熬过了今晚,他活下来的几率也只有40%!”
“他妈的!真是衰毙了!”
“是啊!谁会想到‘红色旅团’的首领竟会在常规战事中丧命呢?——天大的笑话!”
短暂的清醒后,是疲倦、和无尽的黑暗,我再次昏迷。
一周后,自己奇迹般的活下来。
躺在洁白的病房,张开眼睛,刺目的阳光让我忍不住抬手要去遮挡,可手指微微一动,全身都剧烈的抽痛起来,我禁不住呻吟一声。
“妹越!妹越!!——妹越你醒过来了!!!”
一张惊喜的面孔在我眼前放大,我努力辨认了那张憔悴的脸好一会儿,才认出他是可明。
“……”
我口干舌燥,喉咙里没发出一个音节。可明立刻明白我的需要,小心翼翼地喂我喝了几口水。清凉的液体一进入身体,精神就来了几分,我开始移动目光在偌大的病房寻觅,可我还是失望了……
“硝扬他晚上会来。”
可明说。他摸着我的头发,有些不自在的笑起来:“妹越,你太依靠他了。”
我冷冷盯着他,然后厌恶的别过头去。他的话触动了我不想被人发现的秘密,我痛恨自己的秘密被挖掘出来供人观赏。
“我要自己呆着!”
我用沙哑的嗓音趾高气扬地说。
“呦~~~你还喘气呢!”
门口一个恶意的声音响起,可明马上不满的制止他:“凯!”
“可明你还真不一般的宠他呢!可有些人根本不知好歹——所以咱们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何必在这里碍眼!”
——妈的!
一听到这让人不爽的声音,我就火起来。
接着,凯又火上浇油的来了一句:“他的小情人根本不甩他,他这是在拿可明你当出气筒呢!”
“出去!滚出去!!”
我忍无可忍的大吼。这一吼,牵动着胸口一阵阵剧痛,我狠狠咬紧牙关不吃痛的叫出声来。
不久,感觉疲惫的我睡了过去……当我再次清醒已是夜晚,病房里亮着一盏灯。
朦朦胧胧的,我注意到有个人影站在窗前,那熟悉的身姿,宽厚的肩背,黑色的长风衣,让我禁不住心头一阵无法抑制的狂喜。
“硝扬……”
我艰难的呼唤着他,他转过身,走到我床前坐下来。
目不转睛的看着那英俊的面容,我慢慢伸手,用力抓住他的手。
“妹越——你这叫什么表情?”
硝扬轻蔑的笑着,用力端起我的下巴,不寒而栗的目光从他冷厉的眼睛中射出,他说:“妹越,这种无力的感觉没让你领悟什么吗?!你还认为自己是哪个不可一世、横行世界的‘红色旅团’首领吗?!或者你认为这样的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说实话,我真想把这样的你扔到‘皮靴营’那群如饥似渴的男人中去!凌虐这样高傲的猎物,他们一定会兴奋得不得了!知道吗,他们一定会用身体好好的招待你!”
“硝——扬——!”
听到如此侮辱性的话语,我不顾一切的吼起来。那点点因为看到他而幸福温馨的感觉,立刻灰飞湮灭,摧毁般的冷却下来!
“把过程拍成录影带散发到‘红色旅团’,让你忠心耿耿、视你为神明的部下看到,你认为这会不会是最好的精神瓦解武器。”
“——卑、鄙!——小、人!!”
“你认为我做不出来吗?宝贝……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召集十几个士兵来招待你。”
他拿出手机,在我要杀人的视线中,按下几个按钮,又取消了操作。
“不过玩死了你,我的损失就大了,所以这次就放过你。”
他收起手机,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而我在气急攻心下晕过去。
又过了一周,我脱离了危险期。
可明说年轻的身体生命力真是旺盛,我任他把玩着我的手指和头发,表情冷漠。
脸和身体上的擦伤已经结疤,我看过镜子,我自己的样子令我自己反感。可明安慰我说脸上的伤疤不会留下痕迹,他还说战斗的伤疤是一个男人,一个士兵光荣的勋章,可我还是在意。
每晚硝扬都会来病房坐一会儿,他用水果刀叉着苹果块喂我吃,每次都故意在我嘴上留下浅浅的刀伤。我并不在乎那样的伤,我机械的咀嚼着苹果,品尝着混杂其中的血腥味道。
“红色旅团”在军部的内线打听到我的消息,钱文海动用了一切关系给我传了话。他说“红色旅团”需要您,无论什么时候,希望首领您能回来领导我们。
“红色旅团”在我回“皮靴营”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任何动作,钱文海显然缺乏胆量和勇气独立操纵组织和政府军以及各国部队对抗。
“今晚上硝扬不会来了,他有任务。”可明说。
从可明淡然的表情,我机敏的解读出令人不安的气息。我知道——我早该想到!——硝扬一定会利用我最脆弱、最无力的时机对“红色旅团”下手,控制它!甚至是消灭它!
“我想见一个人。”
“谁?”
“我想见蓦崴。”
“……”
可明犹豫了。
我冷笑一声,是硝扬命令他照顾兼监视我,现在他终于知道骑虎难下了!
“不可以吗?”我危险的眯起眼睛。
“我要……我要跟硝扬报告一声。”
他急匆匆站起来走出病房,我活动了一下身体,胸口的伤相当严重,骨折加弹伤,我根本无法离开病床。
——是反击的时候了!
我想。
一个人最脆弱、最无力的时候,同样也是他最有利、最微妙的时机!——没人会认为这样的我能做出什么,可他们忘记了!——我是妹越!是独一无二的、充满奇迹的妹越!我相信自己,我有足够的手腕来扭转局势!

不一会儿,可明回到病房里,他说硝扬不许你和无关人员会面。
什么是无关人员?我犀利的反问。
可明倒了杯水给我,他说,妹越,你要好好养伤,那些你做不到的事情干脆就不要想了。
做不到?是真的吗?我嘲讽的说。
如果我说即使我不离开这里,一样可以拯救“红色旅团”的话,他们会不会认为这是天大的玩笑?
“有音乐磁带吗?”我突然说。
“有。”
可明从他随身带的黑提包里拿出随身听和几盘磁带递给我。我拿起一盒磁带看了看,磁带封面是一个提着花长裙在古城街巷漫步的女人。
“是LILASONG的《蝴蝶裙》,最流行的。”可明说。
他把电源器插在一边的插座里,帮我放进磁带,戴上耳机。当play键按下时,流畅而轻快的音乐响起,我看着窗外的黯淡天色,冷冷的说:“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呆着。”
可明点点头,离开了病房。
我歪过头,正看见水果刀如愿以偿的摆放在旁边的矮桌上。
OK,宝贝!
我伸长了手够到它,今晚对于我们都是一个不眠夜,不是吗?……在掌握那把冰凉的刀时,我露出野兽般暴戾的笑容。
昏暗的灯光下,我忙碌着。
用水果刀切去电源器的插头,除掉两股电线线头外皮,裸出金属线,再将铜丝上的漆皮打磨光。
水果刀锋利的刀锋在手腕划出深深的口子,大量的血顺着手臂流下。我没有管那些,用刀尖将埋在**里的高精密传感线挑起,接上电线,极麻极痛的感觉立刻袭击了我,我努力忍着,从被单上撕下一条布,把伤口紧紧扎住。
在组织“红色旅团”、带领部下打天下的一年,我花费上亿资金为自己设计了一条埋藏于体内的传感线,它从两手的手指尖,沿着手臂、肩膀、脖子、脸颊一直到耳廓里,是部极精密、极高效的电磁信号接收发送器。
忍着剧痛,在给电磁信号接收发送器充足电,我粗暴的将电线一把扯掉,然后巡视四周,选了只表面粗糙的文件夹,用手指在上面轻微敲击、划动。
“滴滴滴……”时断时续,时长时短的信号在我耳廓里清晰响起。
不一会儿,“红色旅团”的信号接收站就有了反应,它要求验证密码。
发出一长串极复杂的暗号后,接收站立刻辨认出我的身份。
“首领,向您致敬!”
“今夜有夜袭,格杀勿论!”
我对“红色旅团”下达命令。
“收到。”
“随时报告。”
电磁信号传感器安静下来,我熄了灯,在床上闭目养神,过了半小时,信息再次传来。
“8点36分,敌人来袭,交火,双方伤亡惨重。”
“全身以退,诱敌深入至‘蝎子谷’”
我提到了“蝎子谷”。“蝎子谷”距红色旅团的战斗前线大约有十几里,那里地势险峻,林木茂盛,埋藏了很多秘道和死亡机关、陷阱,是我亲自为“红色旅团”建立的秘密基地,没有我的允许和命令,没有人有权利动用它。
“我方已安全抵达‘蝎子谷’。”
“伏击!”
就这样——整整一个不眠夜,我指挥部下在“蝎子谷”对硝扬的部队全力围剿,将他的行动分队逐个击杀消灭。
这一役,对硝扬恐怕是终生难忘的滑铁卢事件!他失败就失败在他太轻敌——轻视了我而高估了自己!他错就错在没有对我的身体进行全面检查,他只记得我是被爱情俘虏的可怜小鸟,从而忘记了我是怎样狡猾、凶残、冷酷的可怕对手!!

……当黎明悄悄来临,东方开始发白,我收到大获全胜的信息:
“收队!完毕!”
我下了最后的命令。
过多的失血令我疲惫不堪,但胜利的兴奋让我久久不能平息高亢的心情。
布条被干涸的血牢牢粘在手腕的伤口上,我冷漠的躺在血迹斑斑的病床,等待有人来发现我的状况。可过了很久,也没人来,甚至是每天早晨准时报到的可明这时刻也没出现。
——军部大乱!这下我更确定硝扬输得惨重,输得彻底!
也许,也许……他会死。
如果他,如果硝扬死了……
我的血几乎凝固了,全身阵阵发冷。
——是我杀死了他!
——一切一切都是我!——用我的手,用的我武器,亲手……亲手杀死了他!
想着硝扬的尸体被遗弃在“蝎子谷”,想着再看不到他的残酷事实,我粗暴的把布条从血肉模糊的腕上扯下。新鲜的血汹涌流出,滚烫的洒落在胸口,我再忍不住悲恸的心情,哭出声来……

因伤口严重感染和过多失血,我再度在鬼门关徘徊一遭。
三个月后,医生说我可以出院——而整整三个月中,我没得到任何有关硝扬的消息,可明也再没出现过。
飙车几十里,从首都医院到军部,不顾警卫的阻拦冲进克拉麦的办公室,我大声问:“硝扬他——硝扬他怎么了?!”
说到最后,我禁不住声泪俱下……
希望象飘渺的烟云,正从我的世界疯狂逃逸。
光明如被打碎的玻璃玩具,血迹斑斑地陈列。
无穷的黑暗冷冰冰的包围了我,而我——我满胸口里呼唤的,都是他的名字!
克拉麦说:“‘蝎子谷’一役硝扬中了埋伏,他的部下几无生还。到现在,硝扬还没脱离危险——他身中四弹,还被几支毒箭刺中!三个月来,硝扬的病情反反复复,几乎就没什么希望了。”
“……”
淡漠的笑着,冷冰冰的水滴从模糊的眼里落下,一滴滴,划过我的脸颊,迅速打湿了我的衣襟。
硝扬,你终于、彻底的失败了吗?!
——用生命的代价证明!
——用残酷的事实让我看到!!让我看到,让我看到这一切!!这一切的一切!!!
转身离去,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
灿烂的阳光穿透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炙热的照射在我身上,滚烫的温度痛苦煎熬着充满心间的血淋淋伤口,让绝望的灵魂无处藏匿!无处躲闪!
请不要,请不要在命运里,和我做残酷的生死游戏!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永远都不要离开!!
把手伸向太阳,把眼光投向天空……
我接触不到,我接触不到,我接触不到我需要的温度和爱!
汽车极速奔驰,如同射出枪膛的黑色子弹。在高速公路上追逐着落日,路边的景色流动,象幅色彩疯狂混乱的油画。
长发在风中飞舞,犀利的眼神掩藏在墨镜后,我漠无表情的听着收音机里流淌出的音乐,在如同追逐死亡般的速度中流失着灵魂和温度。
当血红的落日终于沉落于地平线下,我猛地拉刹车,车轮发出刺耳的尖啸冲出十几米停下来。
走下汽车,慢慢走向第49层高架公路的护栏,迎着满天空失火颜色的西方,我点着出院后的第一支烟。
拿出手机,迅速拨下硝扬的号码,夕焕接起他的手机。
我说:“1号高架公路的第49层,告诉硝扬我等他,1个小时后我会从这里跳下去,告诉硝扬赌输的人一定要死。”
没给夕焕任何发言的机会,我挂断手机,关掉了电源。
电影“罪的祈祷”最后一幕里,男主角启明深夜从13层高架桥跳下,临死前他说:“黑暗里有一道光,这道光我想送给我爱的人……”他要赌他爱的人有多爱他,输的人一定要死。

看着手表,时间马上指到赌约结束的期限。
我站上护栏,嘴里念着倒计时:“十六,十五,十四,十三……五,四,三,二……”
“妹——越!”
我回头看着大惊失色的可明,冷冷吐出最后一句:“一!再见!”
脚在失去支撑点的一瞬,身体迅速冲向地面!这时一个黑色影子突然笼罩在我上方,我的手被抓住,那人用力抱住了我。
——硝扬!
看到那容貌的一刹那,我微笑起来。
他看着我的眼睛大声说:“——一起死吧!”
“喜欢我吗?”
“喜欢!——我喜欢妹越你这个变态疯子!”
他大声说着吻上了我的嘴唇,同时一股极强的上冲力将我和他拉起——一只巨大的橘黄色降落伞在我们的头顶张开!
身体在半空中摇摆不止,重力感觉重新回来,我惊疑地抬起眼,正对上他嘲讽的眼睛,他说着:“你这个蠢瓜真以为我会被一群乌合之众杀死吗?!”再次用力吻过来。
热烈而粗暴的接吻中,他紧紧拥抱着我,他说:“妹越,你赌赢了!”
“……”
“我爱你!”
那话音一落下,我的双脚就接触了真实的地面。
盯着那双炯炯发亮的眼睛,我狠狠甩出一记耳光,接着跳上他的身体用力抱住他。橘黄色的降落伞伴着风强烈的鼓动声盖在我和他的身上,我说着:“输的人一定要死,可我舍不得你死……”,丢掉手中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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