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陷的马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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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与白的世界,我用血涂抹着属于自己的色彩。
正义社会的人们管我叫“杀人机器”——我是恐怖、暴力和杀戮的代名词!被世界各军警组织通缉,藏身于地下城市,我纠集暴徒,建立“红色旅团”,与整个世界对抗!——在我心中已失去正义的意义!我的信仰就是摧毁一切障碍!我的理想就是毁灭城市、涂炭生灵!!
我的姐姐妹曦十四岁时被印度军方以间谍罪处死,她的遗体被制成木乃伊陈列在博物馆向世人昭示!仇恨这个词语已远不能代表我的愤怒,我发誓将与印度这个国家势不两立!!
十四岁的我驾驶飞机在印度投下化学武器,居住了十三万平民的小城顷刻间变为死亡之城。
任务完成,我被自己的组织出卖给政府,情报局的头子克拉麦要下我的命——他救我的目的是要我为军方暗杀部队卖命,而我唯一的条件就是夺回姐姐的遗体。
十一年的腥风血雨,铸就了我冷酷噬血的暴虐性情!我的世界里没有友谊!没有信任!只有互相利用!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十一年的岁月,我将灵魂出卖给魔鬼,毕竟魔鬼才能给我一切不是吗?而宗教和政治能带给我些什么!
现在,在这里——在这个无比庞大、无比黑暗、无比腥臭,日日夜夜充斥着杀人和报复的地下城市,被尊为“黑暗帝王”的我,被全世界通缉的人类刽子手,最大恐怖主义组织——“红色旅团”的首领妹越,正统治着这个世界的噩梦,用双手扼杀着从天空到海洋的所有生灵!
恐怖主义!——人们管我所在的世界叫恐怖主义!我不在乎这有多么的臭名昭著,我知道自己是为这个国家而生的!我要捍卫它的尊严和荣誉,用生命、用鲜血、甚至是罪恶!
所以——所以我只承认自己是疯狂的爱国主义分子!
第一章失陷的马萨达
“接受它!”
我用剑尖挑着戒指递在硝扬眼前,他眼里的火与我眼里的冰碰撞了,一瞬间冰火共同毁灭,仇恨熊熊燃烧。
“这是古日耳曼式的仪式!我在对你发下最神圣的誓言!”
“神圣!?——你也配神圣吗?你这个疯狂的刽子手!杀人狂!!”
不慌不忙的把脚踏在象征着权力的军椅上,我诵到:“公元73年4月15日,死海之滨的马萨达要塞,与上万罗马大军抗争到最后的960个犹太民族起义者决定集体自杀。殉难前夕,起义领袖爱力阿沙尔说:‘我们是最先起来反抗罗马,也是最后失去这个抗争的人。感谢上帝给了这个机会,当我们从容就义时,是自由人!明天拂晓,抵抗将终止,不论敌人多么希望我们做活的俘虏,都无法阻止我们。可以自由地选择与所爱的人一起死亡,可惜的只是不能打败敌人!让我们的妻子没有受到蹂躏而死,我们的孩子没有做过奴隶而死吧!但是不要烧掉粮食,让它告诉敌人:我们之死不是因为缺粮,而是自始至终,我们宁可为自由而死,不为奴隶而生!’……”
“后来,以色列的新兵都要到那城堡进行入伍宣誓,誓言中有一句:‘马萨达再也不会被攻陷。’知道吗,硝扬?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马萨达!我们唯一不应该背弃的美德就是热爱自己的国家和民族!所以,我不承认自己是这个国家的罪人!!”
“是的!妹越你说的非常动听!!记得我们的国家有句古话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不会屈服的!记住!妹越!!——黑的就是黑的,永远不会被冠冕堂皇的借口变成白色!!”
我颇有感触的看眼前这个骁悍的男人,我和他曾同是“忍者”暗杀组织的战友,现在却是黑白两道的仇敌!
“如果我死了……硝扬你认为这个世界就会安宁吗?!你真的认为这个世界没了恐怖主义就会变成至高境界的‘乌托邦’?!硝扬,你太天真了!!”
“妹越,就如你说的——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马萨达!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正义!!我会为这正义万死不辞!这个社会在发展,这个社会要进步,它的步伐、它的法律、它的规则,后人自有评说,而不是你我口头之争可以决定的!”
我冷酷的笑了,我看着眼前这个不惧死亡的男人从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冷笑。他没有变——他仍旧是那个处处与我作对为敌的硝扬!可我们都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我们彼此欣赏,彼此爱慕、彼此渴望!
……2018年——我出生的那一年发生了第三次世界大战。
战争是毁灭性的,化学武器、核武器、导弹、激光制导武器如暴风骤雨般倾倒在地球表面,亿万军人、平民化作炮灰!小国家从地图上被彻底抹消,大国家千疮百痍,人民流离失所!军人每天都在战斗、都在死去!复仇的火焰在要互相毁灭的疯狂中升腾,战争的刽子手被挂满勋章成为国家和民族的英雄!
十九年的战争,让人类彻底泯灭了人性!我们踏在如山的尸体和如海的鲜血上露出暴虐的微笑,生存是什么?——生存就是杀死对方——无论你用怎样狡诈卑鄙的手段!!
十九年的战争,让老人、妇女、儿童大批死去,男人们在战壕中作战直至结束生命!
十九年的战争,使地球的70亿人口骤减为7亿,而这7亿人口中军人就占了5亿。大批因寂寞而发狂的军人在同伴中寻找着友谊式的爱情,为填平肮脏的**和同性士兵上床。一时间同性恋潮流在军中大肆泛滥,而军方和政府为稳定军心睁一眼闭一眼。
记得进“皮靴营”的第一天,我跟硝扬这个冷酷又恶质的男人大打出手,一直没遭遇强手的我输得极狼狈。
克拉麦看见满脸伤痕的我没露出一丝惊讶,他说你如果不学着收敛自己会更惨,我冷哼一声,脸和身体都痛及了,但我什么时候怕过畏惧过!于是我回答克拉麦:“一个不在乎生命的人你说他会低头吗!”我的手一抖,匕首就飞出去,正插在门框上,端着盘子送咖啡进来的士卫官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
一个月后,我中午在饭厅里吃饭,高年级的学员队长靳南神秘的对我端详了半晌,然后一语惊人,惹得围在桌边埋头吃饭的人都抬头看我,又看他。
他说:“妹越,你眉宇间有霸气,日后不成帝王也是首领!”
我的勺子在盛土豆炖牛肉的碗里停顿下来,所有人的勺子都在这一刻停顿下来,然后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在我脸上。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硝扬——他爆发出的笑声象枚炸弹在嘈杂的饭厅里炸开。
“你可真行!”他用力拍着靳南的肩膀说:“我得对你改变看法了!靳南,你是个很有幽默细胞的家伙!!”
我的表情瞬间凝固,慢慢直起身子。
“说他有帝王之相!哈哈哈哈,靳南你真不一般有趣!——这小娘们儿似的家伙怎可能有帝王之相?!”
恶毒的话语在变得安静的饭厅里飘荡,怒火冲上我心头!!下一个瞬间,我的手就行动了!——我抓起桌上的土豆炖牛肉就泼过去!
——气氛刹那紧张起来,所有用餐的士兵都停下来,他们统统起立准备看一场火拼!
不负众望——暴怒的硝扬站起来。
他站起的同时大力掀翻了桌子——碗碟“乒乒乓乓”撒了一地,地板上被米饭、菜汤涂得一片狼籍。
他的拳头招呼过来,我退后一步,和他成格斗戒备姿势。
先前他打出的几拳时虚时实,趁我被他上肢的假动作吸引了注意力,他猛提后脚用一记凶狠的正踹腿重创了我的下腹。
——妈的!我闷哼一声,痛楚自腹部迅速蔓延全身!这时硝扬又一记右横扫腿踢在我肋部空挡处,落脚的同时他双手抓住我的左手腕,向左前方猛力拧转,迫使我向前倒地。在硝扬的控制作用下我向前翻滚一周仰躺在地上。接着他就着制服着我的姿势,用左脚狠狠踏在我的面部。
“臭小子!别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他恶狠狠的说。
“硝扬!你别太过分!”靳南开口制止他。
“不行!非让他知道厉害不可!”硝扬说着脚下更用力!
“FUCKYOU!你这王八蛋!狗娘养的!”十四年来从来冷漠的自己暴跳如雷,在他的皮靴下发出暴怒的骂声。
“够了!硝扬你快放开他!!”靳南发火了,用命令的语气喝到。
我顿觉身上一阵轻松——硝扬已然松开了我。
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我扑过去就要和硝扬拼命。靳南一把抓住我的衣后领,拖住我。
他说:“妹越,你已经输了!在军营里,输的人就要拿出甘拜下风的姿态来!不要玩小孩子的把戏!!”
我终于松开了拳头,我的眼睛露出危险的气息,我对硝扬说你我势不两立,然后丢下一屋子看热闹的人而去。
克拉麦评价我是一个很艺术很野蛮很完美的杀手。他说:“你看,妹越!这个世界就需要你这种人,这个世界弱者都是渣滓!”
“谢谢夸奖。”我说。
他伸出手,他的手指戴着硕大的钢制戒指,上面刻着两柄交叉的剑和骷髅。他的手指在宽大的桌面上敲击,他说:“下周六第26层高架桥上有场黑市赛马,你的任务是干掉4号骑手。”
一叠照片被他从抽屉里取出随便的丢在桌子上,照片上的男人有着一张刀疤脸,目光犀利。
“什么货色?”我问。
克拉麦说:“‘街头流动杀人队’的首领。”
“街头流动杀人队”是这个国家最肮脏最可耻的组织,他们深夜出没,在街头挟持流浪汉,然后用棍棒将他们打死肢解,取出内脏器官卖给医学院的学生做实验研究。去年这个组织在郊外的一个基地被军警攻下,发现仓库里面到处是一盆盆内脏和丢得乱七八糟的肢体。
“是!”
我行军礼,然后离开。
到了外面,空荡荡的走廊一个人都没有。
我从口袋拿出烟点着,站在窗前看下面的草坪。
草坪上有两个人,是夕焕和硝扬,他们在说着什么,然后硝扬突然吻了夕焕的嘴。
我的嘴角上挑,露出无意义的笑。
十四岁,十四岁就极端冷酷、渴望暴虐的我已学会怎样利用别人,然后在利用之后毫不留情下狠手!……
每天,教堂里的神甫在耶酥圣像下面说着抛弃掉对战争的软弱心态,轰炸机不分昼夜在头顶轰响,流弹时时穿过玻璃窗击中上铺的战友。
而我的勇气战胜死亡,成为死亡的代名词。
“是不是感觉孤独了,要我陪你吗?”一个声音贸然的响起。
“我不喜欢别人站在我背后说话,我也不和任何人上床。”
玻璃窗上映着的人影是飞鹏,我回头盯着他。
“上床没什么不好!”他说着露出温柔的微笑。
我说:“我可以因为你这句话就杀了你,可我现在心情很好——所以快滚!”
十四岁的我留着一头长发,皮肤苍白,容貌清秀,眼睛却象狼一样凶残,鹰一样犀利。
我相当的削瘦,骨架均匀,身体里蕴藏着恐怖的爆发力。
我进皮靴营后的第一次任务是杀掉“街头流动杀人队”的首领李。我用整吨烈性炸药把26层高架桥轰得片甲不留,整座城市都听见了如同天怒的爆炸声,12街区一片废墟。
震怒的克拉麦说你不要把“光辉道路”滥杀无辜的那一套用到这里,“皮靴营”不是恐怖主义!
我听着他的教训,突然说:“这是我的方式!——我决不改变!!”
克拉麦没再说什么,他挥挥手让我下去,出门时我听见他打电话向军部解释这次的事。
回到军营宿舍,走廊里围着一大群人,高年级的学员则在一边看热闹,里面有靳南、硝扬、凯、夕焕和飞鹏。
“回来了!杀人英雄!”硝扬用不屑的语气跟我打着招呼。
我咬着烟站在原地没动。
这时人堆中发出的低微鸣叫吸引了我的注意——一个高个子的士兵正抓着一只小鸟一根一根拔掉它的羽毛。
小鸟的惨叫让在场的人异常兴奋,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小小身躯,我开口:“放开它!”
没人听见我的话,他们看着小鸟一个个发出残酷的笑声。
我站在那里,一直一直的站着——直到有人对上我的视线变得异常紧张。
……终于都停下来了——所有人的眼睛盯着我。
“怎么了?!——不喜欢吗?!”高个子士兵挑衅的说,他把小鸟随地一丢,一脚踏上去。
我的血一下子被点燃,我扑上去,同时他亮出军刀。
这场肉搏战吸引了军营所有的学员,走廊挤满了好奇的人,没有人关心那只被踏得支离破碎的小鸟,也没有人关心火拼的导火索是什么!血和伤口让他们疯狂,他们发出阵阵喝彩和尖锐的口哨。
血也让我疯狂的兴奋,我一边抹着脸上不断流下的血,一边象野兽似的吼着:“来啊来啊!——你这胆小鬼!”
当对方持着军刀呼啸着向我胸口刺来,我迅速左转身,左手重重的击在他的手腕,他的攻击偏离了方向,同时我的匕首刺中了他的软肋。
他嚎叫起来,叫声极为惨烈——就象杀猪一样的叫声。
“不好!——要出事!”有人说着,周围立刻骚动不安起来。
“妹越!——住手!!”靳南大喊。
几个人冲上来要制服我,我杀红了眼,一刀结结实实插进那人的喉咙。他的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大量的血喷出来。
“妹越——你都干了什么!!”靳南脸色铁青的吼到。
地板上那具抽搐的躯体还在挣扎,我粗暴的踢在他腹部,他不动了。
“我做了什么我自己知道!!”我说。
“军营有法律!你必须听候军事法庭的裁决!”
靳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连一边看热闹的凯、飞鹏和夕焕也露出不安的神情,只有硝扬满不在乎的吹一声口哨,他走到我身边拍我肩膀:“小子,你就等着吧……”说着他用手掌在自己的喉咙比划一个杀头的动作。
我看着硝扬,他脸上有几分厌恶与不屑,他笑着,漂亮的眼睛在夕阳的透视下闪着迷人的光芒。
我松开手,沾满血迹的匕首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我冷冷的说:“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是法律!军营里没什么法律可以制裁我!——有本事的就尽管来吧!!”
次日,我被押上军事法庭,被判鞭挞一百。
听到这样的结果,整个法庭鸦雀无声。在场的人表情都异常惊讶——鞭挞一百太轻!可从没有人能在鞭挞一百下后活下来。
坐在第一排听众席的克拉麦冷静的抱着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终于发出阵阵冷笑,然后狂妄的大笑。
我用狼一般凶残的眼睛巡视整个法庭,我嘲笑整个法律,我嘲笑正义女神手中象征公正和惩罚的天平和剑!——这世界根本就是野兽者的天下,哪有什么正义和良知!?

阴沉的天空绽露着狰狞的容颜,走出法庭大门的一刻,有人冲上来狠狠揍了我一拳。
“你这个杀人狂!你这个魔鬼!神会诅咒你!让你下地狱!!”
年轻的士兵吼着,充血的眼睛燃烧着憎恶和仇恨!
我看着他,终于笑出声:“没错!——我是杀人狂!我是魔鬼!我会下地狱!可你说错了一点——神从不诅咒我这样的人!”
地上用黑布包着的盒子里盛着死在我匕首下的士兵的骨灰,我露出轻蔑的眼神。
这个城市的天空飞的最高的是最冷酷最强健的鹰,这个城市的神圣权力握在最禽兽不如的人手中,如果你输了——就要付出代价!甚至是死亡!
“——我诅咒你!!”他狂吼。
我说:“在我杀掉你之前,你最好记住再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阴惨惨的风吹起我的长发,我全身散发出黑色死亡气息,他露出恐惧。
大理石砖的夹缝里开着几朵淡蓝色的太阳花,我的皮靴无情的碾过它们又无情的移开脚步。
走廊里那只小鸟血肉模糊的躯体,还有流满鲜血、恐怖的睁大眼睛的尸体,都是这个充斥战争和杀戮的世界的牺牲品!——就象我的姐姐……她死在印度,头部连中四枪。
冰凉的手铐中我的双手满是伤口和茧子,我把大拇指并在一起,其余的手指用力向外张开。
我的双手象雄鹰在天空的映衬下滑翔。
我对押解我的士兵说:“我是否可以吸烟?”
士兵塞进我嘴里一支劣质香烟,然后替我点燃,我吸一口就把它吐在地上。
我说:“鞭刑后记得给我一支象样的香烟!”
蘸着盐水的皮鞭呼啸着落在我的背上,发出凄厉的声响。
监刑官用冷漠的语气数着:“四十八,四十九,五十,五十一……”
我象木头一样无动于衷,甚至开始数飘落的树叶:“十一……十二……十三……”
疼痛到了某种程度就会变成完全的麻木,听着那在我后背一下下降落的皮鞭声,感觉风凉冰冰的吹过我的伤口,我的心莫名的空洞起来……
2018年,我的父母在印度发动的一次空袭中死于化学武器。
2018年9月19日,我的姐姐妹曦投身激进组织“光辉道路”,从事间谍杀人活动。
2020年7月3日,姐姐妹曦被印度军方逮捕以间谍罪处死,死时不满15岁。
2031年,13岁的我离开孤儿院,秘密参加了隶属“光辉道路”的雇佣军。
2032年,14岁的我参加了空袭印度的行动,投放化学武器,被政府以战争罪判处死刑。
2032年,我秘密参加了军方暗杀组织“忍者”,被“忍者”的头子克拉麦送进集训基地“皮靴营”训练。
我的手上沾满着无数生命的鲜血,我的灵魂刻满着撒旦的印记,我的梦里无数冤魂缠绕,我还得不断这样的杀戮!
我的姐姐妹曦无法安眠!她在印度最大的博物馆的玻璃橱窗里昭示着她的身体和犯下的战争罪,玻璃橱窗上挂着“女间谍”的屈辱牌子。
我发誓只要苟延残喘一天,决不可放弃毁灭印度这个国家的誓言!
我的誓言刻在我第一把匕首上,埋在姐姐的墓地,那黑色的棺木里空空荡荡,它等待姐姐的遗体回到故乡,等待姐姐从此可以安眠地下。
“……九十五,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停!”
监刑官宣布结束。
我被两个士兵从树上解下。
军医上来利落的给我整洁伤口,涂上药膏,扎上绷带。
“你怎么样?”军医问。
听到他怀疑我是否能活下去的语气,我说:“我还可以再挨一百下。”
他看看我,说:“别逞强!这是消炎药,一天三次,一次四片,记得多休息。”
“谢谢!”
接过药瓶,我略艰难的从地上拾起自己的军服,头也不回的离开。
回到军营,克拉麦已等待在那里了。
他严厉的说:“妹越你想在十八岁抢回你姐姐妹曦的遗体就要听我的话!靳南、硝扬、凯、夕焕和飞鹏都是最优秀的士兵!你要向他们学习太多东西!”
最后他说:“你不用再回你的宿舍了!我把你调到了靳南的宿舍7号楼427房间。以后你要和他们好好相处。下次即使是我也保不住你!”

和我一起调进那个宿舍的还有叫可明的新学员。
夜里醒来,周围有奇怪的声音——床铺吱嘎做响,有人沉重呼吸,有人低微呻吟。
可明的床铺和我的相对,明亮的月色中我看见可明的手被结实的军用绳捆着,他嘴里塞着东西,压在他身上的男人上衣敞开,强壮的肌肉裸露着。
——这是强暴,我简单的做出结论。
“——妈的!”有人怒骂,“凯,你有完没完啊!——快点结束!”
时间飞快,我在“皮靴营”度过了半年光阴。
秋天,克拉麦突然叫我去见他。进他办公室时,有另外六个人在。他们是靳南、硝扬、凯、飞鹏、夕焕和可明。
他们表情异常严肃,在克拉麦的办公桌前笔直站成一排。
我走过去,和他们站在一排。
克拉麦开始讲话,他说你们是我选拔出来的精英中的精英,你们都是最优秀最出类拔萃的!现在我给你们展示自己的机会——向全世界挑战!证明你们的价值!
一个侍卫官走上前,挨个在我们胸前别上银色玫瑰别针。
克拉麦接着说:“恭喜你们七人——你们已成为‘忍者’暗杀组织的正式成员。你们七人是这个神圣骄傲的组织的分子,你们的这个小组代号为‘玫瑰’,你们每一个都不要辜负军部的期待和厚望!”
每个人的表情都象在接受神圣的洗礼——除了我。
一年前,在“光辉道路”的黑色旗帜下,我也受到同样的政治煽动。第二天就要飞往印度行动的我雄心勃勃、飞扬跋扈、不可一世,我饮下搀着自己血的烈酒,发下誓言:不成功则成仁!然后将酒杯捏得粉碎。
可是政治这种事我没能彻底参透,当我驾机凯旋归来——等待在机场的是密不透风、实枪荷弹的军警,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我,高音喇叭里传出通牒:不准动!立刻缴械投降!
……屋里的灯熄灭,落地电视屏幕打开,画面里是左嘴角长有美人痣的漂亮女人。
克拉麦说:“松岛纯子,女,26岁,日本国籍。10月28日,在婚礼上突发急性心肌梗塞猝死。死后日本政府索要她的遗体。经政府和军方反复协商,同意将她的遗体交日本红十字会运回日本。”
“事情没这么简单!”靳南开口,犀利的表明自己的怀疑。
克拉麦赞许道:“不愧是‘皮靴营’的王牌学员!这件事远远比它的表象复杂!“
“松岛纯子是日本情报局的间谍,原名东条长卷。她的丈夫是国家高度机密的研究中心——锡安纳生物研究所高级工程师王景。”
“锡安纳生物研究所对外专门研究基因遗传学,实际由国家总理直接领导,研制新式先进武器,是生产化学和细菌武器及其解毒剂的军事医学综合中心。锡安纳生物研究所在反间谍的严密监视下研究了100多种非常规武器,包括从病毒到真菌的毒素和各种毒物。20多年来,王景曾是这些秘密武器的发明者之一。”
屏幕上根据克拉麦的解说切换着画面:锡安纳生物研究所、王景、王景走出研究所、以及感染“坎博拉”病毒的外国士兵……
“坎博拉”病毒是最可怕的病毒,感染这种病毒的人就象在人眼前逐渐熔化一样慢慢毁灭。2022年,曾有上百万士兵和平民因感染这种病毒无限痛苦、无限恐怖的死去。
“日本情报局派遣东条长卷接近王景,企图窃取锡安纳生物研究所的高级机密。日本情报局在东条长卷的腹部装进一台极其精巧的照相机,让她偷拍到所需要的资料后将照相机毁掉,把微缩胶卷封入特制的胶丸。10月28日在东条长卷和王景的婚礼上,东条长卷将胶丸连同催发急性心肌梗塞的药物吞下,造成众目睽睽之下暴死的假象。”
画面上东条长卷死亡后的面孔不断放大,克拉麦说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下,身份同是间谍的王景早已看穿东条长卷的诡计。
“当日本情报局企图打开东条长卷的遗体时,藏在东条长卷体内的炸弹爆炸,现场一片狼籍。”
“东条长卷是日本最大的黑社会组织‘东条组’首领的女儿,她为日本情报局这么卖命肯定有内幕!所以我要你们到日本查明真相,清除所有障碍,干掉所有有关的人。”
克拉麦关掉电视屏幕,屋里的灯也亮起来。
他突然转向我,问:“妹越,说说你想怎么做!”
“给我枪和炸药,我会让日本情报局总部和‘东条组’黑帮从此在地球消失!”我冷冰冰说着,无表情的直盯着前方。
克拉麦说:“那是恐怖主义的手段!用恐怖主义对付恐怖主义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
“我会听从命令!”我斩钉截铁的回答。
克拉麦终于赞许的点头。
他说:“以后靳南就是‘玫瑰’行动小组的队长,硝扬是副队长!现在你们可以下去了!靳南你留一下!”
出了门,硝扬一把抓住我。他说:“小子,你太狂妄自大了!”
盯着他冒火的眼睛,我说:“我是说到做到的人!——我从不狂妄自大!”
“好了好了,硝扬!你就别欺负小男孩了!”
凯用力拽开硝扬,硝扬狠狠看我一眼,大步径自走开。
茫然的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凯耸耸肩膀,骂着:这个混蛋!
我拿出香烟,用优雅的姿势吸着。
可明看着我,想说什么又终于没开口,低下头越过了我。
打量着他修长的身体,我想起那夜一幕幕刺激的场景……清晨雪白的床单上沾着血迹,可所有人都装做没有事发生过!
被凯强暴,可明的自尊一度无法让他接受事实……夕阳下我常看见他穿着皮靴在操场上一圈圈跑步,然后大汗淋漓的坐在草坪上独自发呆。他的脚每次从皮靴中拿出来都鲜血淋淋,靴子里塞着的药棉沾满血迹、浸透汗水。
可明是新学员中公认的美男子,他有着漂亮有个性的五官,加上挑染的三绺白头发,高挑的身材,帅气洒脱的举止,更具有杀伤力的魅力。
盯着可明落寞的背影,凯突然冲到我前面,一把搭住可明的肩膀。
“今晚有场精彩的电影,要去看吗?”
“不了。”可明淡淡的拒绝了凯。
凯看看手里的票,一把扬在空中,“不去就算!”他冷冰冰的说着,超过可明,走了几步又回身,粗暴抓住了可明:“可明,跟我来!要不我会狠狠揍你!知道吗?——我会揍你的**……”
说到最后,凯的表情暧昧起来,他用力搂住可明,把嘴唇野蛮的压下去。
戴着黑墨镜,用黑布带将头发扎成马尾,穿着黑风衣,怀里抱着一大束红玫瑰,在日本东京街头我象等待情人到来的痴情男子。
江户时代的日本,女人会切下一截小指赠给情人,表达自己至死不渝的爱情。“断指”后为现代日本暴力帮派借用,帮派分子表示自己对帮派的忠心或做错事忏悔时会切掉自己的一截小指。切掉的手指会放进玻璃瓶中用酒精保存。断指后,万事皆休,违规的帮会分子得到原谅,可重获在帮中原有的地位。
“玫瑰”组的第一项任务是杀死日本最大黑帮“东条组”重要成员山本广。克拉麦电传过来的资料上说明山本广是日本情报局的间谍,还有他左手小指十年前被切掉了。
“注意!猎物就要出来了!”
耳夹里传出靳南轻声的提醒。
——在所有人做出反应之前,我一个箭步冲上马路,踏着拥挤车流中缓慢行驶的汽车车身冲到马路另一边!
——猎物走出了戒备森严的情报局总部的大门!
——玫瑰花丛中露出乌黑的枪管!
——消音器发出轻微的声响,山本广和他的保镖来不及发出叫声就倒在地上,胸口鲜红一片!
——朝情报局总部门前丢出手雷,我翻身从一辆停放在路边的轿车下滚过,往回冲。
“轰——”的巨响,爆炸剧烈的震撼了整个街区!情报局总部门前一片火海,警铃大作,军警立刻赶到现场。
硝扬和所有人都不在原地,我们本来计划用车跟踪,在车子必经的道路边伏击,干掉对方的。现在计划全被打乱了!
一口气冲过十几条马路,我转进幽深的小巷。
“妹越,你在哪里?”
靳南焦躁的问到。
我没有停,低头对衣领上的传感器说:“我在……”
抬起手腕看方位指示,再看看周围——肮脏的小巷里,地上流满污水,到处堆着发臭的垃圾,有几只野狗在打架。
这里应该是“部落民”的居住区。日本人具有两极化的特质:日本人非常礼貌,可是东京街头随处可见随地便溺的男人;日本人战时是最勇敢的士兵,也是被俘后最恭顺的俘虏;日本人一向以平等自居,却对“部落民”极度歧视。所谓“部落民”是一批祖先从事贱业(屠夫、坟工等)的遗民,他们居住在简陋的贫民窟,不得与外界通婚,世世代代少有出头机会。
“我在西区的……”我正要说出位置,一个黑影突然扑出将我用力按在墙上。
“我开始有点欣赏你了!”很重的一拳揍在我下巴,强大的冲击让我的头偏向一边。
“混蛋!”我骂到。
硝扬粗暴的拉起我:“混蛋的是你!——你他妈的真是垃圾!——发臭的垃圾!!真该这么打死你!”
“妹越……怎么不说话!?……硝扬也在吗?……”
靳南的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我开口要说话,却发现衣领上传感器碎裂了。
白色的露肩吊带背心和白裙子,高跟鞋,小巧的女士皮包——摇身变成秀丽苗条的女孩,在日本繁华的街道上行走,用戴着蓝灰色隐形眼镜的眼睛在拥挤的人群中张望,我感觉身后重重杀机。
在商店橱窗前停下,装作看钻石首饰。一、二、三……我数着——七个家伙在我身后,有的装着打手机,有的假装等人,有的看报纸,有的在路边吸烟……
我转身离去,不久转进偏僻无人的小巷,拿出枪来。
一场再平常的屠杀就要开始了,我吸着烟等待着,等待着猎物踏进我的陷阱!——然后,我听见了脚步声,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五个人……我辨别着,一边露出狰狞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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