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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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老人去得远了,阿若拔开瓶塞,斜斜向手心一倒,几颗白色的药丸滚出来,「是『虫香』。」
「虫香?」
「爷爷怕他不在的时候,有恶人来找我们麻烦,所以要我把这东西洒在竹林外围。」
「这是?」
「我回头再跟你解释,药外头这层胶,一晒到太阳就化了。」
「那要不要我帮忙?」
「唔,不用了,你不知道用法,反而有危险。」阿若边说边倒了一掬药丸在手里,头也不回的说,「你先回屋里,我等会就回去。」
眼见她已跑得远了,濮阳少仲也只好先回去。他想去看看末鬼的情况也好。
推开门一看,末鬼还和昨晚一样,一动也不动的靠在炕边。
末鬼那样颓然地坐着濮阳少仲心里一阵难过。他在门口呆站了会,小心翼翼地接近末鬼,慢慢在他身旁蹲下来,看了一会,又轻轻将他面上的发丝拢齐,最后不满意似的,又将末鬼抱起,替他摆出打坐的姿势。
什么反应都没有。
濮阳少仲暗叹了口气,正要站起身来,却发现末鬼的眼睫掀了掀,而后慢慢地张开了来。
濮阳少仲瞪大眼睛看着末鬼。他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又跟昨晚一样,搞了半天只是骗他高兴一下?
末鬼凝视了他一会,而后手向下一撑,像是想站起来。
濮阳少仲连忙伸手去扶。
末鬼一臂倚在他肩上,濮阳少仲感到肩膀传来的重量,还有末鬼在他背后微微曲起的手指。
濮阳少仲只觉得眼眶一阵发热。他赶忙敛了敛神,扶末鬼坐到炕上。
「你觉得怎么样?」
「还好。」末鬼略点了点头。问,「老人家呢?」
「你说老爷爷?他出去了、呃……」濮阳少仲突然楞住了:末鬼什么时候见过老爷爷了?难道昨晚……
「今早他进来过。」末鬼淡淡地道。那种逼近的杀气,迫使他还不该清醒的身体硬是觉醒过来。
原来是这样。濮阳少仲偷偷松了口气。刚才他还以为昨晚的事被末鬼发现了!「老爷爷救了你一命呢!」
「嗯。」末鬼点点头。一瞥眼却看见濮阳少仲手腕上鱼鳞般的细痕,末鬼心神一震,一翻手就抓住濮阳少仲的手腕。这是?银环蛇!
「怎么?喔,这个痕迹吗?」濮阳少仲笑了笑,把今天早上的事说了。
「虽然有点痛,不过你不用担心啦,我把蛇胆取出来了喔!……咦?你觉得冷吗?你在发抖!」
末鬼一怔,才发现伤重之下他的情绪难以掩饰。
昨晚老人触摸他时,他觉得老人心跳加快。原本他以为那只是一般人乍见宝物之下的正常反应。今早老人没有出手,他以为老人尚有顾忌,还不致于冒然发难;现在看来,老人竟要置少仲于死地!
濮阳少仲已经把炕上的薄被摊开,覆在他身上。山下虽然是酷热的七月天,山上的早晨依然带有不可轻忽的寒意。他觉得末鬼的手还是冰冷,想了想,索性自后环住了末鬼。
「你是怎么……」末鬼抓住濮阳少仲的手,他突然发觉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点恐惧,「解除蛇缠住时的痛苦的?」
「唔,好象是腹部突然发起热来。」濮阳少仲原想去拿身上的阿若之泪,但末鬼抓住了他的手,他也只好作罢。「我想是阿若之泪吧?」
……是运气。末鬼不由得闭上眼睛。
情绪一松,他自身的虚弱一拥而上。有那么一瞬间,他挺直的背脊软垮,全身的重量都倚在濮阳少仲身上。
濮阳少仲心口一跳,一股燥热从他的腹部升起。他一时无法辨清来源,脸一红,赶忙要松手,末鬼却按住了他环在自己身上的手。
他感到少仲的心跳略略加快了。一股与昨晚相似的力量,从少仲身上传递了过来,随着心跳的节奏,由缓而急的,自他们肌肤相触的地方,传入他的身体。
他想,或许阿若之泪的力量,是由少仲的情绪所牵动的。
那么,若是牵引少仲的情绪,是不是能使阿若之泪发挥更强大的力量?
末鬼的手略略一紧,两人的身体更加贴近。他感觉少仲的身体极轻极轻地颤抖了起来,心跳更快了,比之前稍强的力量涌现。
少仲对他的反应如此强烈,他想,如果他再进一步……
濮阳少仲感制自己的心脏怦怦地跃动了起来。他不由自主的想起昨晚做的好事。第二次还可以说是为了替末鬼疗伤,那第一次呢?
万一被末鬼知道……不不不,末鬼不会知道的!濮阳少仲你振作一点,你不说,谁也不会知道的!
现在,末鬼只是觉得冷,瞧,他的手拉得更紧了。……?,没事的,你自己不要反应过度就没有问题!
末鬼略略转过了头,立即感到一股紧张而温热的鼻息喷吐在脸上,少年红透的双颊与他的熨贴。
肌肤相触的热度如此真实,他感到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末鬼心里一震,立刻转回头来。
他感到懊悔。他不能这样做。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昊,早饭弄好了,你快出来吧!」
「知道了。」濮阳少仲提高声音向外喊了一声。不知为何,他也觉得松了口气。「我们出去吧,你好几餐没吃,一定也饿了。」
末鬼点了点头,濮阳少仲便跳下炕,小心的扶他站起身来。
外头桌上已经摆了几样菜,三个大馒头搁在一旁。
「咦?他醒啦!」阿若正在摆碗筷,一眼瞥见濮阳少仲扶着末鬼出来,高兴地叫道:「就跟你说爷爷的医术很好,现在信了吧!」
濮阳少仲笑着点点头,就要扶末鬼过去。
「不用了。」末鬼突然说道。
不用扶你还是不用吃饭?濮阳少仲不甚明了地望着他。
「我们走吧。」
「咦?」濮阳少仲讶异地望着末鬼,「现在?」
「是。」末鬼冷冰冰地说道:「承蒙照顾,给姑娘添麻烦了。」
阿若先是一楞,突然发现这人是要拍拍**就走,心头一怒,骂道:「天底下哪有这种事!你这几天吃我们的住我们的,怎么?医好了病就翻脸不认人了!」
濮阳少仲不觉尴尬。她虽然无心,这句话却连他都骂下去了。
「我并没有要求你们救我。」
「你!」阿若气得几乎要打人。
「你别气,他只是不习惯住别人家里啦。」濮阳少仲只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他也觉得末鬼有点奇怪。末鬼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真的吗?」阿若不大相信的扫了一眼末鬼没有表情的脸。她想起昨晚昊也是一堆规矩。「有什么好不习惯的?你怕羞?」
末鬼看向她。女孩子圆亮的眼睛毫不避忌地回望。
「是。我怕羞。」末鬼答。
濮阳少仲楞了一下。末鬼怎么承认这种他随便编出来的理由?
阿若撇撇嘴,不高兴地说:「你讲一声,自个儿爱在屋外搭棚子也没人理你。」
末鬼没说什么,只是回头正视着濮阳少仲。
濮阳少仲心头一凛。末鬼很少眼对眼的瞧他,如果有的话,那通常表示末鬼已经下了决定。
濮阳少仲只好向阿若赔笑道:「我们有事得先走了,谢谢你和老爷爷这几天的照顾。」
「什么?」阿若呆了呆。
眼见他们真的朝外便走,阿若气得咬牙,「你──你要走,也先把这几天的饭钱赔来!」
濮阳少仲点点头,「要赔多少?」
「一千两!」阿若昂起头,随口说了一个他们绝对不可能随身携带的数目。总之她要先让他们留下来。
一千两?濮阳少仲瞪了大眼睛。
「我们的行囊里有三千两,都留在屋里了。」
末鬼说完,向外就走,看来已经不打算在这里耗下去。
阿若呆了呆。她没想到那个冷得像冰块的人物,居然说走就走。
她知道三千两很多──多到就算爷爷每天看一百个客人,她每天采五个时辰的药,一辈子都赚不了那么多──可是她还是觉得很生气。
尤其,昊一句话不说,光顺着他朋友的意思,说走就走,更让她生气!
她手一伸拦在他们前头。
末鬼看向自己腰边的长剑。
濮阳少仲心头一惊。末鬼跟他不一样,老人小孩还是女人,都是说杀就杀的!
他赶忙挡在末鬼前头,对阿若笑道:「你别这样,我们只是有事先离开……」
「林子里都是虫香,你们走不了!」
末鬼陡然停步。
「虫香会吸引各种毒虫,只要沾一点在身上,就会引来许多毒虫啮咬。」阿若哼了一声,「虫香是以前的阴山人拿来对付犯人的东西。让犯人滴上虫香,再丢在深山里,隔天就只剩下一具白骨了。」
濮阳少仲听得一楞。不晓得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前方的竹林里似乎有许多细小的黑色棕色蠕动。
末鬼陡然拧身,冰冷的剑尖抵住阿若的心口。
濮阳少仲吃了一惊。末鬼的剑不轻易出鞘的,怎么对一个女孩子要这么大费周章?难道……他伸手在末鬼背后一撑,果然,一片湿冷。
阿若被末鬼吓了好大一跳,但她天生不服输,头一仰,说道:「你杀了我也没用。」
「末鬼……」濮阳少仲轻轻扶在末鬼手臂上,示意让他来处理。
末鬼回剑入鞘,向前走开。
「阿若。」濮阳少仲走到她身前。
阿若不理他。
「抱歉,他……」濮阳少仲看了一眼末鬼,「我们在江湖打滚,每天都会有敌人来犯,不能轻易相信别人。」
阿若哼了一声。
「等末鬼身上的伤治好了,我们一定会回来,亲自向你和老爷爷道谢。」
阿若一动也不动。
「请你带我们出去好不好?」濮阳少仲恳求着,又低头躬着身。
看昊这样委曲,阿若心里也有些软了。「……爷爷是怕今天他不在,有人来找麻烦我们不好应付,才会叫我在林子里洒虫香的。」阿若抿了抿唇,还有一点儿不高兴,「虫香只有一天的效用,时间过了就可以出去了。」
濮阳少仲回头望了望末鬼。
「现在不离开,就来不及了。」末鬼冷冷地道。
「你!」阿若气得几乎要一脚踹过去。
「为什么急着走?就算你不信任老爷爷,他也离开了嘛。」濮阳少仲赶忙两边安抚。
「他离开,只是想办法对付我们罢了。」
「咻!」的一声,一个碗迎面而来。阿若站在木桌前怒气腾腾地瞪着末鬼。
濮阳少仲原本要拉着末鬼闪开,想想难怪她生气,一挺身,挡在末鬼身前,任那个碗打在他胸口上。
厚厚的碗「咚」的一声滚落在地,阿若更是气得七窍生烟,三步并做两步跑过来,一把推开濮阳少仲,指着末鬼鼻子骂道:「我爷爷哪点对你不住,你要这样乱说话!」
末鬼一句话不说,阿若一巴掌挥过去,濮阳少仲抓住她的手。
「你放开!」
「不准打末鬼。」

「没有爷爷,他早就死了!」
「不管如何,就是不准打末鬼。」濮阳少仲严厉地说道。
昊第一次显现出怒气,阿若给无得心头一凛,一甩手,愤愤地撇过脸去。
濮阳少仲转身问末鬼,「我们跟老爷爷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对付我们?」
「『阿若之泪。』」
「『阿若之泪』?老爷爷想要这个?」濮阳少仲抓出身上的硬珠,「这珠子也是捡来的,他想要的话,给他也无所谓啊。」
「少仲。」末鬼冰冷的神情**了一点无可奈何,表情略略柔和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想。」
濮阳少仲听得眉头打了几个结。
「你说的阿若之泪是传说里的那个阿若之泪?」阿若突然回过头来,怀疑地盯着濮阳少仲少仲里手那颗形状仿佛泪滴的珠子。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濮阳少仲将阿若之泪递过去。
阿若接过珠子,左右瞧了瞧,又用手指细细摸过,半晌突然把珠子向前一丢。珠子在草地上滚了几圈,安稳的停住了。
「不像嘛!阿若之泪有很强大的力量,能杀坏人也能救好人的。」阿若向前捡起珠子,将珠子还给濮阳少仲。「谁跟你说这是阿若之泪?」
濮阳少仲也回答不出来。总不能说是作梦梦到的吧?
「就算真是阿若之泪好了,爷爷干嘛又非要不可?」阿若不屑的说,「爷爷没跟谁结仇,医术又那么好,没有阿若之泪也能救人啊。」
这个女孩子和她爷爷不一样。末鬼安静地听了一会,说道:「虫香阻住了敌人的行动,却也限制了我们的行动。我们还是得找其它的路出去。」
别人或许听不出来,但濮阳少仲可以感觉末鬼的心绪已经缓和了。他心里也是高兴,连忙说道:「你能先带我们出去吗?」
阿若瞪了末鬼一眼,才回头对濮阳少仲说道:「我为了你们的安全,虫香洒得很密实。真要出去的话,只有挖地洞。」
「那就动手吧。」末鬼说。
「落马崖」是阴山极富盛名的地方。
整个断崖,东西连绵甚远,绕道而行得花上两天的时间;南北却不甚宽,是一般马匹可以一跃而过的距离。但自古来到这里的旅人却宁可绕道而行,也不愿纵马飞跃。
这是因为落马崖正对着豹尾峡,高耸的岩石自远而近渐渐逼窄,远程与山谷相连处宽十余尺,靠近落马崖这头却缩小到不足一尺,好象豹子的尾巴一样纤细,因此而得名。
绕道太久,纵马飞跃又有极高的危险性,山里的住户觉得往来不便,于是出钱出力,搭起一条图以连相的吊桥,方便居民来来去去。
可是在最近的几年里,这条吊桥却被一群人霸占了!
他们在豹尾峡附近的山谷里建筑起寨子,有人专门负责守在豹尾峡的吊桥出口,一遇有人通行,便要强收过路费,否则轻则原路赶回,重则推落山谷。
阴山的居民曾多次向县府求助,但不知是此处地形易守难攻,或者县府早与匪寇勾结,最后都是不了了之。久了,无法忍受的居民干脆迁居,远远避开,无法迁居的,也就只有闷头忍耐。
老人随着恶鬼叱的两名属下来到这里,那两个汉子跳下马匹,一个说:「老头子,前头就是吊桥了,你下来罢。」
老人仰了仰脸,问道:「为什么?吊桥不准骑马过吗?」
「嘿,摇晃得厉害!你受得住的话尽管骑在马上吧!」
老人一笑,不置可否,两个汉子看他不为所动,也不理他,径自下马牵着鞭绳前进;老人在马上摇摇晃晃,哼着歌,左摇右摆的过了桥。
过了几个哨站,进入山谷,两个汉子在寨子口和站岗的兄弟打了个招呼,便有另一人过来接替,带着老人继续前进。
一路换了几个岗哨,都由不同的人接替带路。约莫走出五、六里路,一个黑瘦的汉子带他钻入一条羊肠小径。
「老爷子,这路你可得跟好。处处是机关,前头有不识相的家伙闯进来,给万弩箭射成了刺猬。」黑瘦汉子一路无话,一直到这里才提醒了声。
老人一哂,「老头子看不见,兄弟指点指点?」
「老爷子愿意的话,咱牵着你的拐杖走?」黑瘦汉子客气的问。
「嗯。」老人点点头,对方便提起他的拐杖,向前走去。
七弯八拐走了一顿饭时光,才又停下来。「到了。」
这里有水流的声音,也有水的味道。老人伸出手去,触手处是略带湿滑的崖壁,有一点青苔附在壁上。
那汉子似乎正在掰动着什么,一阵机括绞链声响,面前一小片石头移开了。
汉子对着空缺处大声喊道:「大头目,人带来了!」
半晌里头传出一个应答的声音。汉子便答:「您进去吧,我在外头等着。」
老人以拐杖点着地,慢慢走进打开的石门里。他一走进,又是一阵绞链声,身后的石壁已经沉沉闭合住。
石壁后另有洞天。
空气里满布着湿润的气息,潺潺的流水声从前方不远的地方传来。老人慢慢踏开步伐,辨出地上只有青苔一类易长的植物,再靠近水声一些,就只剩下砂土遍地。这种景象只有阴川河畔了。
一个耳朵有片缺角、眉心倒三形痣的男人站在溪畔。溪水冲刷过他面前的石块,溅起的水珠发出一点叮呤声,略略湿了他的裤脚。
老人停住脚步。
「久违了。」男人的声音响起。
老人心里震动了一下。「果真是你。」
恶鬼叱凝神看了老人一会,唇边扬起一抹讥嘲,「当年没能杀死你,当真令我惊讶。可是看你如今这样老态龙钟,也活不了多久了。」
老人轻轻哼了一声,哂道:「老头子命硬,说不定能活得比你久。」
「哦?」
「你的真气凝滞不前,伤势长期瘀积,如今已经痛入心肺,只怕没几个月好活。」老人不凉不热的说。
「听声辨症,你的医术比以前更厉害了。唔。」胸口传来一阵闷疼,恶鬼叱用力按压了会,末了还是从怀里掏出一包白色的粉末,撕开倒入嘴里。
「你用麻药压抑痛苦,我救不了你。」老人冷冷地道。
「我也不需要你救。」恶鬼叱抑郁地抿了抿嘴,又狠狠地扯开孤,「只要有阿若之泪在手,就治得了。」
「六十年没见你还在作梦。」老人一股隐抑的怒气欲发未发,「阿若之泪不在我手上。」
「现在我相信了。」恶鬼叱无所谓的说。
老人的呼吸略微急促了起来,为了现在这个轻描淡写的「相信」,六十年前他千辛万苦才躲过自己亲兄弟的追杀。
但时间过去太久,他毕竟已经不是当年的小伙子。脸上沧桑的皱纹轻易掩饰了他那一瞬间心情的波动。
「你记得王义和吴恩吧?」恶鬼叱又问。
老人点头。
「他们两个,前几天死了。王义被剑杀死,吴恩则血肉模糊,要不是一只他常带在身上装迷香的铁盒子,还真认不出他尸首来。」
老人不置可否。
「我去看过吴恩的尸体。」恶鬼叱紧握了一下拳,唇边绽出一抹狰狞的笑,「和六十年前,那女人使用阿若之泪杀人的手法一模一样!都一样!」
「哦?」老人心里也自震动。他没想到濮阳少仲也会用阿若之泪杀人。「东西已经在你手上了?」
「在你屋里。」
「老头子和吴恩半点关系也没有,怎么会在我屋里?」
「有兄弟说,前几天听王义和吴恩问起濮阳少仲和末鬼的事。」恶鬼叱盯着老人,像在数他脸上的皱纹一样仔细。「濮阳少仲和末鬼都是使剑的,王义死在剑下,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哦。」老人的表情看不出惊讶也没有疑惑,「老头子那间破屋,最近是来了两个客人。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就不知道了。」
「我要杀他们。」恶鬼叱说。
「请便,只要别把老头子的地方弄脏就好。」老人无所谓的回答。
恶鬼叱扬起唇角。「你不想要阿若之泪?」
老人脸上的皱纹极轻微的动了一下。「你肯让给我?」
「我没法让你,不过我们可以共同拥有。」
老人沉默了会,突然失笑,「你肯与我分享的话,六十年前又何必害我?」
「人总是会变的。」恶鬼叱的眼里闪过一抹阴郁。「我们,终究是兄弟。」
老人哼了声,「你今天找我来,不过是为了利用我。你担心阿若之泪的威力,不敢派人强攻。」
「你今天会来,也有你的目的。」恶鬼叱也道:「你想要阿若之泪,又怕自己得不了手,想来找我合作。」
一阵沉默。
「你想怎么做?」老人问。
「你回去,在他们的饮食里下药,迷倒了就抓起来。」
「末鬼已经对我起疑心,这法子不行。」
「唔?那难保这时刻,他们早已离开。」恶鬼叱道。
「林子外围洒了虫香,他们走不了。」老人说,「趁虫香未散,你叫人往林子里投掷迷药,等虫香一退,就可以进去杀人。」
「嗯。」对付这种被困在笼里的猛兽,恶鬼叱有一百种以上的方法。「剩下的事我会处理。」他伸手往旁边的石壁掀下,一阵磨石骨碌声响,石门再度打开。原先带老人进来的汉子还候在石门外。
「我身边那个女娃子,你吩咐人别动她。」老人说。
恶鬼叱一挑眉,声音里也听不出是笑是讽,只道:「你还是这么多情。」
「只是养惯了的狗。」
恶鬼叱也不再多说,「下去休息吧。」
恶鬼叱看着老人被**石门,回身道:「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一个美丽的女子不知何时悄然立于一旁,用悦耳的声音问,「大哥要妹子怎么做呢?」
「你带一百个弟兄去,先给他们下迷药,等虫香一退,弟兄们逮住目标,给你讯号,你再将人带回来就行。」恶鬼叱带着宠溺的表情说道:「竹林里风吹叶刮的,你自己不要在里面乱找。」
「嗯。」女子点头。
「还有一件事。」恶鬼叱又道:「你吃过末鬼的亏,想报仇杀了他也无所谓,但濮阳少仲要留活口。」
「为什么?」女子微微侧头,一脸疑惑。
「濮阳少仲的哥哥濮阳柔羽是当今丞相,他活着比死了有用。」
「原来是这样,还是大哥想得远。」女子笑着说。她略略矮身福了一福,「那妹子下去准备了。」
「棠衣。」恶鬼叱突然叫住她。
她回过头来。
「……」恶鬼叱沈郁地吐了口气,「可恨我这一身伤!」
「大哥是被人所害。」女子柔声道:「等我们拿到阿若之泪,治好大哥的伤,大哥就可以一个一个亲自报仇了。」
恶鬼叱深深地望着她,「末鬼虽然受伤,毕竟是天下第一杀手,手底下有点真本事,你要格外小心。」
她微笑,「棠衣晓得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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