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醍醐灌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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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里。草堂。
两名黑衣人正向端坐草堂上的青年男子禀报。前日的那个黑衣人道,“禀季子,玄暗已醒,让凌天代为叩首谢季子赐仙果之恩。他在入定修炼之前曾道,那水族男子应是一龙族,且似乎为小村之人所敬拜。”
另一黑衣人略瘦,更高,冷冷的。一把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刑天奉季子之命潜至小村探听,玄暗的确用了‘化血’,村人几无幸免。尹族仅余数名男子得以逃脱,想来那《关尹子》当实有其事,否则凡人决无可能逃过玄暗的‘化血’。”
刑天再道,“凌天所说之龙族确乃村人所拜之龙王,但除此之外,还另有一神秘男子,似乎也是水族,刑天看不出他的修为,当比那龙王更为高深莫测。”
堂上的男子面无表情地沉思不语。凌天和刑天也面无表情地静静等候。
良久,堂上那青年男子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做得很好,都下去罢,让我好好想想。”
小山村。
望着跪倒一地的尹氏族人,青泠安详的表情转为怜悯。那些把内脏都吐出来的村民肯定是没救了,自己又不是大罗金仙,不过一精怪而已,哪有起沉疴生白骨的本事?
不过,他凝视着面前这些人,毕竟还有人幸免于难,想来应该是“静心”有关?对了,水儿为什么也能幸免?
他坦白道,“恕青泠无能,恐怕救得了的不多。不过,也许一部分人还有万一的希望。你们为什么可以幸免,是因为静心吗?”
虽然奇怪青泠竟然知道“静心”,但族长并没有隐瞒,答道,“我们猜想应该如此,至少在这里的都是“静心”“七釜” 以上的境界。”
“那就是说,即使习过‘静心’,只要不到‘七釜’,也无法幸免?”
族长沉痛地无言点头。
奇怪,为什么会与境界有关,尹端曾说过,“釜者,化也”,“筹者,物也”,“药者,杂治也”。莫非是与“七釜”才能得到的能力有关?
青泠犹豫了一下,终于问出一个自己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我从你们的身上看不到任何属性的能力或是力量,但却有一种很玄妙的感觉能让我察觉你们的‘气’,‘气’是什么?‘静心’又到底是什么?”
尹氏族人面面相觑,这个问题可能大多数的人都没有想到过,他们只是从弱冠之后便开始反复诵读先祖所授《关尹子》九篇。渐渐地便心有所悟,知道自己明白了一些东西,而且眼力高明,不再受幻像所惑。更深一层次的,便能观星宿,明世事变迁,甚至可以预知一些东西,就如掌握规律之后可以依照规律去推断结果。而这规律,就是“道”,“道”是天下万物的根本,但只能有悟于心,说是说不出来的,正如先祖曾转述的祖师之言,“道可道,非常道”。
道不可说,却可以悟,而“知心无物”之所以是一种最神奇的功法,就是因为它是一种领悟的分享,非是语言,而是感觉,是心灵震憾的传递。
面对青泠的询问,不是尹氏族人不想回答,而是无法回答。沉默很久之后,还是尹端缓缓答道,“‘静心’是一种对‘道’的领悟,但这种领悟不是空的,也不是虚的,而是悟通了就可以得到的东西,并从此可以为已所用。我的境界只到‘五鉴’,还未超越这个境界,所以我虽然知道‘知夫我之一心无气无形,则天地阴阳不能役之。’,但我做不到,因为那只是先祖在《五鉴篇》中告诉我们的,我们并不真正地相信,也没有真正地想明白。一旦我真的相信,真的理解‘知心无物,则知物无物’,我就可以不再受心魔之累,不再受内心幻像的蒙蔽。”

“世人看到的万物,其实本不是万物的本身,而是万物在心中的投影。先祖曾在《关尹子》《五鉴篇》以祖师经中文字作注。注曰:‘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注]),正是五色,五音,五味让人沉溺其中,忘了其物的本来面目。”
“如果一旦让‘心’‘无气无形’,我们将不再有色,音,味,继而拨开罩在万物之上的迷雾,看到真正的天地,到那时,我想我们离万物之‘道’就会更近了。”
尹端的话如醍醐灌顶一般,让青泠为之一震。
原来如此!
世人知道的万物是通过各种感觉,视、听、味、触、嗅,但这些感觉无一不是在心中生成。虽可说这些感觉是因真实的万物而生,但那永远都不是万物的本来面目。世人通过这些感觉所描述的万物而感知世界,若是描述得准确一些,世人知道的万物就更接近真相,但世人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真正的真相。除非,去掉这种感觉,去直接地‘看’万物。
原来是这样,原来“心”反倒是一种束缚。
青泠脸上渐渐展开了一个极其安详的微笑。
“当我见此花时,此花颜色鲜明,”青泠的掌上生出片片荷叶,一只小小的骨朵钻了出来,更开出朵朵青莲,层出不穷。“当我不见此花时,此花幻归寂灭”,青泠闭上眼,那莲花在风中舞动,竟化为一青衣女子,云袖长裙,舞姿翩跹。一个如飞天般的舞步跃起,化为蝴蝶,蝴蝶再化苍鹰,苍鹰复变为流云,……万象纷杂,最后,掌心上只余一点水痕。
秋风拂起他的青衫,猎猎作响,飘然若仙。
众人如梦初醒,几个长者喃喃道,“四符!”,这个仙家男子竟然一步便跨入了“四符”!
蝶梦星系。互相瞪视的父女俩。
终于还是庄正道做出了让步,他在书桌前的椅子坐下,指指另一边的漆凳道,“好吧,易公司的诗楠女士,请坐,我们庄家想和你谈一谈生意上的事情。”
诗楠本想拂袖而去,但面前那个中年人斑白的双鬓却让她的双脚不由自主,她走到了凳前坐下,默然不语。
“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易公司的产权应该是你独有的了?”
诗楠反唇相讥,“不要以为季鹏死了,我就会跪下来求你让我回家,如果我真想那么做的话,三年前我就来了。”
庄正道刚收敛的脾气又快要上来了,但是一想到即将到来的那个大变故,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好了,我不想谈这个问题,我说了,我想和易公司的所有者,诗楠女士,谈个交易。”
“没有易公司了,我们早就把它捐给了教会。”诗楠还是不依不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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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曾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五味令人口爽”与“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放在一起,似乎口爽不是坏事。一日同事海撮回来道,“今日吃得挺爽!”细问之,只记得不错,却一时想不起来吃了什么。遂明白何为“令人口爽”,当是指吃得一时痛快却不知食之何物也。可能南方的读者们会更容易理解一些,在南方很多海产讲究原味,少盐少油,一点香葱即可。细细品来,鱼肉细滑,隐隐还有甜香。而那些油炸、酱爆、卤煮等做出来的菜肴,往往只剩下作料的味道,食物的原味已不复可寻。所以,其实是一个道理,当我们沉醉于事物的表相,常常就会忽略更多本质的东西。
俗世纷纷扰扰,声色犬马,纸醉金迷,有谁能真正在内心深处找到宁静?常常在锣鼓喧天之后,曲终人散之时,甚至于软玉温香满怀时,心如刀绞般的寂寞,几可让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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