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章:花圈-冷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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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阿南的带领下,驱车来到了何其洪的家。
我们听从了刘建燃的建议,做了一个硕大的花圈(刘建燃认为花圈越大越能彰显飞龙帮的气派),并且我拟了一副对联:
英雄一生纵横南北东西,豪杰来世再笑天地风云。
我们的花圈做的够大的,何其洪家的大门刚好能够通过。
何其洪的家在上海豪宅区,与周围的其它豪宅相比,似乎院落更大一些,但也仅此而已,房屋并不怎么精致,隐隐约约中有一种熟悉的气息弥漫在这里,我思索了一会儿,才悟出来,楼房院落的设置完全是风城的民居风格,所以让我感觉到了亲切。看来,何其洪也像其它离家的游子一样,无法摆脱那一份沉重的乡愁。
空旷的院落里,何其洪的遗像被放在正中。周围是一片片的哀联和花圈,身着素服的人也一片一片。
一个长相素净的女人站立在遗像左侧的首位,我已经从电视新闻里知道,这位女士就是继承了董事长之位的何其洪的妻子水自冰。我忽然想到何其洪风城的那个老婆,也就是何风的母亲。那个女人跟随何其洪吃尽苦头,受尽惊吓,过早的离开了人世。而这个年轻的女人不过跟随何其洪数年之久,却已经拥有了何其洪的巨额财富。这是不是就是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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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挨着水自冰的就是水自清,水自清旁边是康哥,靠最外边的是何风。
我带着无鸾建燃和宛玉走到水自清面前说:“水姐,节哀顺便吧,别哭的太伤心。”水自清哼了声,没有理我。康哥叫了我一声:“花落,你也来了?”我点了点头。
我看着院子里的花圈,有一些名字很熟悉,都是上海各行各业的名流。不过看那些人,却认不出谁是谁来,因为全都戴着墨镜。我想应该不是因为伤心哭肿了眼睛怕不好看,而是因为实在挤不出来眼泪怕不好看。
我忽然眼前一亮,发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曾经与我在赌场赌牌输掉两根手指的那个特种兵中年人连城。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这个人更令我激动,因为他是寻乐,李寻乐!
他怎么会跟连城在一起?哦,对了,连城现在已经是风城公安局的局长了。
寻乐没有注意到我,我悄悄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寻乐见是我也惊讶万分:“花落?你怎么在这里?”
连诚也看见了我,冲我微笑着点点头,我也点头回应。
我将寻乐拉到一个角落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寻乐说:“十多天了。”
我说:“来干什么?”
寻乐说:“抓你回去。”
我说:“为什么?”
寻乐说:“本来以为抓住了林森,很多悬案就可以水落石出了,可是林森什么也没有交待。还好,几个月前,我们发现你存在银行里的那笔钱是一个案子的间接证据。这是林森留给你的吧?所以我们现在把目标已经锁定在你身上了。只要你跟我们合作,就可以将许多悬案了结。”
我说:“那我不是也完蛋了?”
寻乐说:“不会的,只要你没有杀人,你的情况不严重。就算有些案子真的跟你有关,你如果跟我们合作,是立了大功,最重也就叛个缓刑两三年。没有事的。”
我说:“这么说,我是不是已经成了通辑犯了?”
寻乐说:“如果你是通辑犯,我们还来上海干什么?现在你还不够通辑的资格。我们连副局长亲自来上海抓这个案子,也是希望不要惊动上海警方,把事情弄大,万一你提供的情况不足,到最后白忙活一场,那就不好收场了。花落,你到底知道多少情况?江湖上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就在这时,李鹏乐走上一个台子,开始念追悼词。周围都安静下来,我也趁机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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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乐拉着我走到赵康面前,赵康看见寻乐并没有太多的喜悦,也是淡然地说了一句:“寻乐,你也来了。”
寻乐说:“是呀。没有想到我们仨会在这里见面。”
李鹏乐念完悼词后,又是水自冰讲话。
寻乐悄悄说:“没有想到何其洪的老婆这么年轻。”
我说:“不但年轻,而且现在是亿万富翁了。”
赵康转身又要回到水姐身边,寻乐一把拉住他:“哪儿去,咱们三个也该好好聊聊了。”
赵康面显尴尬。
我说:“你们先聊,我先到那边去。”
寻乐也把我拉住:“别走呀。咱们就在这儿聊,他们开他们的追悼会,关我们什么事?”
我心下着急,寻乐不会现在就想抓我吧?
水自冰讲了一阵表示谢意的话后,就开始最后跟遗体告别了。可是,何其洪的遗体已经火化了。大家只能绕着一个骨灰坛绕一圈。
刘建燃忽然高声问水自冰:“水女士你好,何总的尸体为什么这么快就火化了?总得该让亲朋友好友都再见一见吧?”
人群中一阵骚动,大家也都为此不解。
水自冰不说话,水自清说:“这是遵照何总的遗言而行,何总本来连追悼会都不让开,但是考虑到大家的心情,我们还是开了。”
刘建燃说:“哦,何总的遗言真是这样的?”
水自清说:“是的。”
刘建燃说:“这么说何总的最后时刻你也在旁边了对不对?”
水自清说:“是的。”
刘建燃说:“可是所有的报纸上都说何总是夜晚十一点多心脏病突发而死的。既然是突发而死,又怎么有时间留遗言呢?”
人群中起了更大的骚动,水自清一时语塞。
我见刘建燃的话收到了预期的效果,立即大步到到台前:“全位朋友大家好,何总的死确实有点让人生疑,水自清女士刚才的话有点矛盾。环宇的每一位员工都知道,水自清女士以前是何总的女朋友,所以大家难免猜测水女士是不是被情所困,而生杀人之念……”
“你他妈的胡说八道什么!”水自清愤怒地朝我吼。
这时候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中年人说:”水女士不必激动,何总也是我多年的朋友,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心脏有什么问题。所以何女士最好还是把何总临死前的情形对各位朋友讲一遍,也可洗脱自身。岂不是很好吗?”
水自清哼了一声不说话,这时候连城忽然也走上前两步对那个中年人说:“何总的朋友很多,我也是他的一个朋友,我有一次曾经见他服用一种药物,问他是什么药,他说是阿斯匹林。那时候我才知道他有风湿性的心脏病。他这个人好强,不愿意让人知道他有病的。”
那中年人点点头说:“是吗?看来我们是多心了。对不起呀,水女士。”
水自清微微一笑说:“没有关系。”旋即又正色说道:“这位花落先生的底细各位还不清楚吧?他是一个从小地方来的黑社会人物,以敲诈勒索为生,何总不小心也被他敲诈过。今天来这里,纯粹是为了捣乱。还有那边那几位是他的同伙。李总,找几个人把他们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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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鹏乐一拍手,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了几个戴墨镜的人,向我走过来。还有几个人向刘建燃走去。刘建燃大喊:“你们这是干什么?想杀人灭口呀?”
就在这时,水自冰走前一步说道:“大家都安静一下,我知道洪哥在社会上有不少的朋友,但是我本人很少参加社交,所以他的朋友我有很多都不认识。这位花落先生不管他是什么人,既然来参加追悼会,我们应该以理相待。有些话虽然说的不对,但也是出于对洪哥的关心。现在洪哥已经走了,我们应该让他走的安心,如果各位朋友有什么疑问,留待日后再说,我们必会认真答复的。”
连城高声说:“何夫人说的不错。我们追悼会继续。还希望某些朋友能够识大体,好自为之。”
刘建燃拿眼看我,意思是问怎么办。我笑着向四周一拱手:“洪嫂说的不错,小弟鲁莽了。我相信山高月才小,水落石必出。凡事必有一个理字。总有一天,那些为非作歹的人,会自己揭下他们的画皮!”
我把最后一句话的声调提高了八度,但依然没有掌声。在这样的场合想听到掌声,是难了一点,怨不得我。
我孤单地走下台。没有瞻仰何总骨灰坛的继续绕着。
刘建燃说:“咱们怎么办呀?你再继续煸火呀,怎么就下来了?”
我说:“你看到那个两个人了吗?”我指一指寻乐和连城。
刘建燃说:“那个年轻的也是风城人,是个警察。这个中年人是谁?”
我说:“他是现在你们风城公安局的副局长。这次专门冲我们俩个来的。”我故意说是“我们俩”,让刘建燃紧张一下。
刘建燃冷哼一声:“他们俩是穿着便衣的,不用怕。这又不是在风城,这里是上海。想抓我们哪里有这么容易。”
我说:“人家可以联合上海警方呀。”
刘建燃说:“别瞎猜,他们也是听了江湖传言,为着那份名单来的。他们才不想让人知道呢。”

我暗暗佩服刘建燃,果然是老混混,江湖经验难免比我高那么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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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细一思索,越发觉得刘建燃的话有道理。寻乐刚才不是也说了吗?他们并不想惊动上海警方。
我心底松了一口气。只要寻乐和连城不披那身警皮,我们就用不着怕他们。那笔钱上面的疑点未必能作为一份完整的证据,只是警方的推想而已。
刘建燃说:“我们怎么办?是不是撤了算了?”
我说:“既然那俩警察对咱们构不成威胁,我就不怕了。不用着急,我还有其它的办法。你叫上宛玉,跟我来。”
我们绕到何宅的后院里,宛玉说:“花落你搞什么?来这里干什么?”
我说:“从后面我们进入何总的那幢正楼里,你注意一下,后面有没有人跟着我们?”
宛玉说:“废话,你看看,后面有十几个人在看我们呢。”
我说:“这就好,我们进楼里面!快点。”
我们快速闪入楼里,爬了几层后停下来。
刘建燃说:“你要干什么?”
我说:“这叫引蛇出洞。”
刘建燃说:“什么意思?”
我说:“水自清很快就会上来了。她一直很警惕我们,她的疑心也重。”
宛玉说:“你怎么知道她的疑心重?”
我笑着说:“因为她是女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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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了细细的脚步声。
我知道是水姐上楼来了。
水姐从我眼前一闪而过。
“站住,别动。”
我出现在她的背后。
我那抵着她后背的手枪
感觉到了她的颤抖。
(是不是有点现代诗的味道?如果不是我怕我的胃抽得受不了,我完全可以把这个小说改成一个可以进吉尼斯大世界的长篇现代诗,必会令梨花教徒瞠目结舌!不过再一想,梨花教跟我飞龙帮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的,实在没有必要砸人家饭碗。还是专心对付水自清吧,这女人厉害。……)
“水姐,这把手枪是何总最后送给我的,他要我用这把手枪来为他报仇。”
水姐冷哼了一声说:“你想和我同归于尽吗?那你就开枪吧。”
我说:“我要把你送进监狱,你后半辈子就在那里面壁思过吧。”
水姐冷笑着说:“你有这个本事吗?如果外界都认定何其洪是被人害死的,那最大的嫌疑人会是你,而不是我。因为你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我有证据证人能够证明。而且我还以向外界透露一个秘密,何其洪一直在向你们飞龙帮交着保护费。我们就看看,外界会怎么联想。”
我说:“联想归联想,警察是不能通过联想来立案的。可是水姐你害何总时留下的是直接证据。”
水姐说:“你想诈我,没有那么容易,有本事你把证据拿出来呀。”
却听一个声音从楼下传上来:“好,我现在就把证据拿给你看。”
上来的是阿南。阿南摆头示意我们进房,我闪身进了一个房里,宛玉和刘建燃也跟着进来。阿南最后进了房关上了门。
我说:“水姐,这就是何总和他太太住的房子吧?”
阿南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塑料袋:“我们按何总的吩咐,在他死后从他身上取下了一块骨殖,这骨殖发黑,显然是中过巨毒。”
水姐说:“一块骨头能证明什么?再说了,就算是他的骨头,又怎么能证明就是我下的毒呢?”
阿南说:“你看清楚了,这里面还放着一个酒杯。当时你太大意了,何总悄悄把这个酒杯**来了。这上面有您的指纹,也有何总的,而且涂有巨毒。”
水姐咬紧下嘴辱说:“阿南,你不过是何其洪的一个保镖,以后恐怕在环宇没有适合你的位置了。你这么干值的吗?”
阿南说:“不,你说错了,我跟何其洪是生死兄弟。比起兄弟情义,环宇算什么。”
我大声说:“说的好!水姐,你这回服了吧?”
水姐说:“我既然有把柄落在你们手里,就按你们飞龙帮的规矩办,你开个价吧。”
我笑着说:“何总临死前曾经要我为他报仇。他开出的价是环宇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你如果愿意出让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给我们飞龙帮。那就一切都好商量了。”
水姐冷笑着说:“那你还得等待一段时间,因为股份现在还没有到我手上。”
我说:“水姐,那就对不起了。我只能继续跟何总做生意了。”
我将枪移到水姐脑门,水姐慌乱地叫道:“别这样,花落,我们一切好商量。我给你们出保护费还不行吗?多少你们定。”
我说:“你还没有资格上我们飞龙帮的财富名单。我要把你交给阿南,让你后半生都在监狱里度过。”
阿南此刻正站在窗口,面朝水姐。他正要走近几步,忽然身子猛烈一动,一股鲜血自眉心渗出来。我似乎听到一声闷闷的响声——是装了消音器的手枪的响声。
阿南倒下了。我和宛玉刘建燃三人急忙往窗口奔去。
阳台下面还是一个阳台,再下面是参加追悼会的人群。
开枪的人是谁?好敏捷的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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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再转过身来时,情形就大变了。水姐已经掏出了枪正指着我们。
“扔掉你的枪。”水姐低声说。
我很无奈地扔掉了。我们都变成了沉默的待宰的羔羊,都是一时大意造成的,忘记了水姐是有武器的。
水姐从阿南身边拿起塑料袋,用力一捏,那块黑色的骨殖已经粉碎了。水姐将酒杯从袋里取出来,摔到墙上碎了。
水姐笑着说:“跟我斗,你们还嫩了点。”
这时房门被推开,进来了十多个人,全是水姐的手下。
水姐放下手枪说:“一枪打死你们,也太便宜了。”然后对那些人一摆头:“砍死他们!”
话音刚落,那些人已经从怀里拿出来砍刀,向我们直冲过来。
我们跑到阳台边,无路可退。我们三个人背靠窗台,抵挡进攻。然而人越来越多,根本不可能再冲出去。
却听刘建燃大叫一声,臂部中刀了。宛玉叫了一声:“三哥你没事吧。”
宛玉用二节棍击碎窗台上的玻璃说:“三哥,跳吧。与其被刀砍死,还不如跳下去摔死痛快。”
刘建燃回头看一眼下面说:“不行,我有恐高症。我宁可挨刀也绝对不往下跳。”
我说:“三哥,没什么好怕的,我先跳,给你作个示范。”
刘建燃大叫:“花落,宛玉,你们也别跳呀,跳下去就死定了。再说,上面只留我一个人怎么办呀?”
伴随着刘建燃的话音,我已经跳下去了。我看准了水自冰和李鹏乐讲话的那个小台子。
“咚”的一声大响,台子踏了个粉碎。
人群中一阵尖叫,继而会场大乱。
8
我从地上爬起来,冲楼上大叫:“你们快跳。”
宛玉在楼上回应:“往哪里跳呀?”
我立即抓起周围的几个花圈叠在一起:“往花圈上跳吧。”
我听到李鹏乐大声说:“把这个坏蛋抓起来。”
一群人向我跑来,一看步伐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江湖高手,手里好像拿着电警棍。不过我还是继续将花圈往高里累。
一抬头,见刘建燃和宛玉像两只中枪的大鸟一样撞向地上的花圈堆。砰的一声,伴随着两声惨叫,花圈被压扁了。
我问:“你们没事吧?”我同时看见刘建燃一条手臂被血浸红,那洁白的花圈也被染出了风采。
刘建燃站起来,高兴地说:“咦?我竟然没有事!”
宛玉说:“你的胳膊流血了,还说没有事?”
刘建燃只顾庆幸自己没有被摔死,一时忘记了胳膊上的伤,这时经宛玉提起,顿时痛感袭便全身,咬紧牙关,浑身打颤。
宛玉说:“完了,我们跑不掉了。”
我也发觉我们被环宇的人包围住了。
这时一辆悍马冲进了何家大院,张无鸾打着喇叭向我们直冲过来。包围圈被冲破了,我一跃而起,借着车的冲力滚到了车顶。张无鸾已经将车门打开,,宛玉正想上车,但是被一个人拿着一个电警棍打在了背部,宛玉大叫一声,倒在地上。刘建燃也被当头一捧打晕过去了。
悍马的车玻璃也碎了。几个警棍向我的脚步扫来,我左躲右跳,但是躲过了五月的粽子躲不开八月的饼,脚部被扫中了,整条腿发麻,倒在车顶。
不过在这个时候,张无鸾已经将车开出了何家大门。速度越来越快,那些人被甩远了。我躺在车顶,正想叹口气,却见何家的主楼上,还是那个阳台上,水姐正站在那儿望着我。她的人影特别小,但我却仿佛能看到她的冷笑,还有她手里举着的枪。
她的手仿佛抖动了一下,我立即向旁一滚,滚到了马路上,被惯性带着往前滑,就像被狂风巨浪挟裹着奔向一个从没有去过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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