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流浪的拳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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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峰青翠依然。
硝烟尽散。战场无言。烈士也无言。
登上去北京的火车时,耿红旗的眼睛扑向那一座座远山,湿润了。
英雄的缕缕忠魂在山谷空中飘浮,洒向人间都是泪啊!
这是耿红旗生命中的群山。他将生命中最有价值的一部分遗留在此,它将他呼唤。那漫天大雪,月黑风高夜轰然涌现:大地发抖。天色血红。炮弹暴雨般泻下。中国铁军似狂飙卷向山头。火光中可见一排排黑影倒下,更密集的黑影嗖嗖向上……
战争结束了。
初春。
列车在雨后的群山中呼啸穿行。
他尤其喜欢车窗外那早春的雾晨!天气暖烘烘的叫人感到一身轻松,晓雾蒙蒙地笼罩着浸在春色里的一切,充分显出隐约而温柔的美。远地的山峦,下面拥簇着浓厚的雾霭,只模糊地勾出两抹粗淡轮廓的线条。这秀美的春景,拖长了他的回忆,同时又会联想起新疆塞外的四五月间的艳阳天。在溪旁或湖边,春风里正泛着细微的波纹,岸头丝的垂柳,摆着纤纤的腰肢,像溢露着生命的喜悦和青春的娇姿。
战争结束了,他回北京的家探亲。
火车钻过山洞。
“看,彩虹!”有人向车窗外喊。
耿红旗扬头。
啊,只见一道色泽鲜艳的巨大的彩虹,出现在那雨后显得特别蔚蓝的天空之中。水红、米黄、浅蓝、深赭。微青的天底衬着,像一道迷离的天桥它像一道五彩缤纷的拱桥,横跨在峰林之中,一直插进那幽深的山谷。从天空的背景上看,它是那么远,那么高。从深谷和峰林的背景上看,它又是那么近,那么低,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摸到了它。
耿红旗探出,拼命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和平的空气在华北大平原漫步。一场场清风卷走了严寒,寒冷的冬天过去了。
和熙的风吹遍了华北原野上的每一个角落,和暖的阳光照耀在大地上,唤醒了大地的万物,给大地带来无穷的希望。
啊!原来和暖的春天来临了。
堤上的杨柳,岭上的树木,都长出了新枝嫩叶,呈现着无限的生机。在春水绿波上自由自在游泳的白鸭、天鹅在欢乐地嬉戏。原野上的花儿也纷纷盛开了,艳丽的桃花更是争先开放。万紫千红、群芳竞艳。蜂蝶在花间飞舞,鸟儿在树上歌唱,首首都是迎春曲,赞美着春天的明媚,歌唱着春天给大地带来的希望。春天给大地换上了新的衣裳,使人恢复了清新的感觉。田间的农人们,随着春天的来临,为春耕忙碌起来了。他们一边耕种,一边高声地歌唱,整个田野都洋溢着欢乐的歌声和气氛。春光是这样的美好,春天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这明媚而又短暂的春光。这是多少战友用鲜血用生命换来的和平啊!
火车穿越过北京八达岭长城。
长城!
长城之于北京,正如太湖之于无锡,或长江之于南京,以庞大无比的气势却为一个区区小城所用,成为景点,然而本身却不受这一束缚,自在的在全国各地以它特有的方式流淌,它们的雄伟,壮丽是任何一个城市无法包容甚至占有的。伟大如北京,也只能是拥有长城的一个部分而已。不过与国外的那些建筑不同的是,中国由于战乱太多,人民苦难太深,因此,中国的遗迹大都难以保存,而保存下来的遗迹则大都因为其特有的实用价值得到发挥,而使代代修建,代代拓展,从而造成了不仅空间的延伸还有着时间上那纵横二千年的岁月流痕。

八达岭由于地势险要扼守着进入中原的要道而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在八达岭城头遥望远处,列列风中,金戈铁马战鼓声声音犹在耳,眼中仿佛尽是挥舞着战刀向中原大地冲杀而来的勇士。
耿红旗在车窗里,身体里一股气息象是回应这里逼人的气势呼之欲出,整个人也带动的豪情万丈起来。
真想和段婷一起来看看长城,或者是和黄芸,两人女人的影子突然徘徊进耿红旗脑海。
新疆战争结束后第二天,白薇就和段云飞办了军婚登记手续,从陆军到空军,一路绿灯!
耿红旗的哥哥,耿少龙,带着“猎刃”突击队绕了半个地球跑南美洲“反恐“去了。
赵勇媳妇从老家带着个五岁的男娃来C团探亲,赵团长那几天嘴都合不上。
“瞧,我儿子还他妈认生了!多整点好吃的!”赵勇成天抱着胖儿子在营房和食堂附近乱转,带着儿子抓蝴蝶儿玩。
唐雪回第四军医大继续深造,听说她把“小北京”的情书和信都珍藏着。
立了三等功的罗成和罗毅回家和父亲罗霄将军喝了顿大酒,爷三抱头痛哭,将军大儿子罗成的骨灰还是没找见.
李南星和段婷终止“同志般的爱情”,他和黄芸依旧维持不清不楚的“同学”关系,他常带“老鬼”和“小江北”两个死党跑战地陵园“君影草”山地师A团的墓群里抽闷烟,上二锅头酒。
死去驴脸的母亲由于一时难寻,部队便派两名干部携带驴脸的骨灰盒前往他老家甘肃那穷县。一日,经人指点,他们见到了驴脸的母亲。他们的心被揪紧了。这竟是烈士的母亲:衣衫破烂不遮体。花白的头发像草窝。端一只碗,颤微微沿街讨饭。干部抱着骨灰盒一边落泪一边在心里说:“大娘,你儿子来看你了。”驴脸的骨灰盒就这么捧着。干部终不忍把噩耗告诉老人,掏光军装口袋所有钱塞去,抱着骨灰逃似的跑掉了。于是,驴脸的骨灰一部分葬在了新疆战地陵园,一部分静静地呆在他的C团队里。老人是两个月后去世的。几年中,她天天盼儿子的信,总盼不到。临终那一天,她嘱咐村里的人,如果儿子来信了,要代送到她墓里。
耿红旗上火车前,来送行的黄芸和段婷竟碰巧撞到一起。
段婷还是那么泼辣:“喂,黄芸姐,我和红旗先说好的!战争结束后我们要谈个恋爱!”
黄芸脸一红,没有说话,放下一背包新疆特产走了。
女人的心,天上的云。
火车驶进北京西客站。
耿红旗收起乱糟糟记忆,随熙熙攘攘人群走出候车大厅。
“红旗!你活着回来了!你可活着回来了!红旗,让妈好好瞅瞅!”
妈妈的头发多了不少白发。
说好老爹老娘一起来接儿子,只有老妈来了。
“我爸啦,妈!”耿红旗嘟囔着。
“你爸……你爸大早上骑自行车去买饺子馅,头被一群畜牲们打了,人还在医院抢救!”妈妈的眼里闪出痛楚.
“操!!我爸给打啦!!!”
耿红旗眼角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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