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单兵越境(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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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树洞里,耿红旗作了一个梦。
梦,竟然都是他们C团参观潘家峪大惨案时的图片。
耿红旗的梦,非常恐怖。
一九四一年一月二十五日(旧历除夕的前夜),河北丰润县的潘家峪村,发生了一件令人悲愤的、日寇杀我同胞的大惨案。全村被日寇惨杀者一千零三十五人,其中儿童妇女有六百五十八名,负重伤者八十四人,活着和下落不明者只剩三百零三人。全家惨死者三十余家。烧毁房屋一千一百间,剩下的只有一百三十五间未坍塌的焦房了。
那天,日本鬼子调集了迁安、滦县、卢龙、遵化、丰润等五县的敌伪军,天明后不久,就包围了潘家峪。敌寇怀着最残暴的狼心,要把全村的人民都杀尽,要用这悲惨的血案,去镇压全冀东人民,服服帖帖受它宰割。因此,敌寇是极力要把这次大屠杀,造成最残忍的场面。乡长的全家,先被敌寇屠杀了。
全村一千多的村民,也被鞭打着,赶到村西头的“西坑”去。
“西坑”是一个一亩多大的大水池,现在干涸了,人们满满地挤着。
人们哪里会知道,日本731细菌战专家正在布置着一个残酷的大屠杀场。
血腥的风,呛得连月亮也没有一点儿生气,月色像往常一样习惯了这种杀戮后的味道,麻木地懒洋洋地散发着疲乏模糊的气息。
庄子里,不时腾起阵阵女人的惨叫声,枪声断断续续,到处是锋利的战刀切碎骨头的喀嚓声!雪花和血花混混沌沌地在空中游戏着,却又慢慢地落在庄外的山野,落在荒郊,落在已经枯黄的树叶上,向人间展示着一个杂乱的多灾多难的惨剧。
天是这般的凄衰,地是这般的荒芜。
寒月高挂,风卷着雪,刺骨的冷。
黑夜,无尽的黯淡。
“西坑”正前方,是一排持枪环绕带着面具的日军士兵。
尸堆中,一个日军大尉停下脚步,仰脖灌口清酒,拧上军用水壶盖儿,歪着脸,眯缝着细眼,一立血红战刀,借着朦胧月光的掩映,死盯着他脚下的潘家峪。
战刀还在滴血,月光清冷地将战刀血槽边“昭和出品”的一行小字勾勒出来,明晃晃的。
黑洞洞的潘家峪,也无神地瞪着他。
“喂!”他定定神,一挥白手套。
“太君!您的什么话,尽管吩咐!”一个别着双枪腮帮上裹着大口罩的皇协军飞跑而至,一摘帽。
他是一个汉奸,一脸横肉上还挂着淫欲满足后的快感!刚才让他奸杀的十七岁的黄花闺女,仰面躺在他后面雪地上,正被皇协军们大块地肢解,椭圆形的胃部和糊状肝脏被撕扯出胸腔,连汤带水正冒热气儿。
“马鲁大情况的报告?”日军大尉撇撇嘴,用迟钝的中国话问。
“马鲁大”日语意思叫木头,是日本731细菌部队词典里对**解剖的中国人之蔑称。
“报告太君!潘家峪三百二十五个马鲁大,没留活口!都是一开膛就趁热解剖,孕妇豁开肚子就灌“虎里拉”的干活,扯断脐带观察婴儿的存活时间!现在器官标本正在搬运装车!”
十几名身穿白工作服戴着白口罩白手套的日本细菌战专家在尸堆里进行着手术,举着秒表,指挥着上百名皇协军士兵喷洒药水,分割死人器官后,填充进二十几辆军用卡车上的大铁柜中。
铁柜里放着一排排架子,两三层的架子上摆着一排排宽约四十五厘米、高约六十厘米的装有福尔马林液体的玻璃瓶。
玻璃瓶的福尔马林液体里浸泡着人的脑袋,有的圆睁双眼,有的紧闭眼睛,头发像海藻一样,仿佛在液体里飘动。有的脑袋的脸部像石榴一样裂开;有的脑袋一看就知道是被军刀从头顶斜着劈到耳后根切断的;有的脑袋是用锯子锯断的,露出脑子;有的脑袋的脸部已经完全糜烂,眼睛、鼻子、嘴巴模糊一片,根本看不出来;还有的脸部皮肤上长满红色、绿色、黑色的斑点,张着嘴巴。
柜里陈列的不仅仅是脑袋,还有从大腿部切断的人的脚,还有四肢被切断的身躯,还有盘旋堆积在液体里的五脏六腑,还有子宫,还有胎儿,大概人的所有部位的器官都浸泡在这大大小小的玻璃瓶里。
嘭!几个精壮男村民被长条木棍在雪地上反复敲打,药剂针管硬捅进他们肛门……
大场院上,横竖着村民尸体,有的软绵绵,有的**。
软绵绵的尸体,大多是些**的年轻女人,她们被**后戳死不久,肤色却变换得异常迅速!随着一罐罐药水及特制收缩试剂的大量浇洒,她们那看似鲜活的酮体又如同冷水泼于沙滩一样,“唰”地慢慢收缩塌陷下去,粉红色的脸庞由红变白,由白变紫,由紫变黑,微合的双目渐渐变形,额骨突现而出,她们中大部分人被鬼子**,下身血污四溅,有的肚肠被三八式枪刺整段挑出来,肠子嘀嗒着血随着她们尸体的塌陷缓缓收缩起来,紧闭的嘴唇在荡动中分裂开来,两排牙齿鳌然露出……

雪地,成了一个巨型手术台!
女尸群一片惨白,白森森地咄咄逼人,冷酷无情,使整个手术仿佛还在无穷无尽的折磨引起的惨叫声中颤动不已。
药水泼在尸身上,使得她们额头上青黑色的斑点分外醒目,裸露的肚皮上,映现出耀眼的绿色,而肚子则膨胀得象个盛满了水的大皮囊,腰部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红蓝两色。肚脐下面的伤口里散发着一股可怕的臭气,因酷寒而在慢慢的绽裂,如一道道深深的红色的犁沟。
鬼子731细菌专家们从白色军用药匣子里取出了解剖用的器具:一只只锤子、齿刃、锋利的骨锯、锉刀,一套套可怕的镊子,从小盒子里取出了无数的大管针,这些针象无数的秃鹫一只只钩形的嘴喙,渴望着想要啄食尸肉而在叫个不停。
他们微笑着,动手干起来。
鬼子专家们把手在冰冷尸体内插得更深,把女尸们的五脏六腑都掏了出来,血在他们的手上流溢不止。肠子绕在他们的手臂上,像一条条绿色的黄蛇。粪便,一股股暖暖的腐烂发臭的液体,溅在他们的大褂上。他们刺穿了女尸膀胱,冰冷的尿液在里面闪烁生光,好像一坛黄澄澄的酒,他们把尿液倒进几只大玻璃瓶里。
锤子敲击在尸体的脑袋上发出响声,死人头颅里黑色的血从正在腐烂的紫蓝色的额头上流淌下来,凝结成一个可怕的冰块。死亡的腐烂用它那斑驳陆离的爪子在女尸们身上爬行,皮肤开始化为尸水,肚皮在专家们那些贪婪的手指下变得同鱼肚子一样惨白。
鬼子专家的胳膊捅进她们那湿漉漉的**里面,一直深及肘部。死人的嘴巴也因腐烂而裂了开来,使她们看来好像是在笑。
忧伤的笑!
耿红旗在梦里,又看到一股股,浓浓的红雾。
雾里,被日本军队屠杀的中国百姓们,成了白骨,成了骷髅,惶恐地看着红色的世界,红色的血,红色的尸体,红色的树,红色的谷……世界是红色的。他们开始恐惧地喊叫起来,慌乱地挣扎着被雾包围,踉踉跄跄地站在大雪里,就仿佛一群来自地底下面的人,突然冒了出来。他们面前是不断涌出来的雾,他们目光恐惧,身体颤抖着,两条腿麻杆般地站在尸体中,**的尸体被红色映衬着,看上去像一座人体的山。
红雾里,那些斑斑的白骨浮现出来,闪着一道道白光,射向黑暗的天空,在天空上划开一道巨大的口子,俨然一只野兽张开的大嘴,呼呼地冒着刺骨的凉气。
那是侵入骨髓的凉气。
无数眼球和手指,颅骨和肠子,互相拼装起来,成了白骨人.尽管骨头上没有肉,但依稀看出是男人,女人,身体在冰凉的雪地上抖动起来,吓得战战兢兢地不敢动,他们的白骨腿纷纷地痉挛,抽筋,他们只能看自己那些白骨.他们不敢说话,不敢出声,他们的牙齿上下打架,哆嗦得厉害。一张张惨白的脸上,仿佛可以看见那撤退的灵魂,它们从他们身体里开始撤走,在空气里蒸发殆尽。
白骨空洞的眼窝里放射出凄凉的目光,惨白的脸孔上开始流泪,红色的眼泪,是血,是肮脏的血。那些白骨吱嘎做响起来,每一个关节都发出奇怪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阴气逼人。它们翕动着下巴把流出来的眼泪吸进自己透明的胸腔里,血液在它们的骨头中间流动着,宛如潺潺的小溪流过突起的石头。那血液仿佛一种奇特的药剂在它们的身上循环着,它们的身体还无法完全地站稳,颤颤微微的。
一阵恶风吹过,它们一下子散了架,像一枝枝干柴,堆在地面上。
“你妈的小鬼子!!”
耿红旗咆哮着,拼命在白骨中间穿梭,端着95式步枪,寻找日军大尉,皇协军汉奸,日军731细菌战部队。
梦,惊醒。
耿红旗才发现这是一个梦。
浑身汗津津。
冷汗。
天,蒙蒙亮。
此刻,他看清西侧山脚下有个小型日军医救站。
十几个年轻的日军女护士,还有日军伤员正进进出出,在作撤离的工作。
他按两下接好的肋骨,刺痛依旧折磨着神经。
“操……他……妈……逼……的!”
耿红旗闷嘶,门牙锁住99伞兵刀,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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