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单兵越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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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堆,乌黑的灰烬。
敌人已经不见了。
美日狙击手消失在茫茫林海。
耿红旗继续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发现五辆废弃的美军装甲车,钻了进去。
浑身上下哪都疼,再也走不动了。这么睡了,他从车里找出个旧毛毯。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忽然,毛茸茸的小鼻子,轻轻拱着耿红旗的脸,喷出一股一股的热气让他打了个喷嚏!
一只毛茸茸的小狼,正用圆溜溜的发亮的眼睛瞪着耿红旗,看到他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小狼吓了一大跳!它慌忙紧张地跑开,灰色的小尾巴在冰冷的烈风里一左一右地来回摆着,把地上的雪扫出一道道浅浅的痕迹。
小狼边跑边不住地回头望望耿红旗,见他似乎没动,就放心地蹲在五十米远的雪地暗处,傻乎乎地歪着小脑袋,累得直喘气,同时又不错眼珠地瞧着他。
这边,耿红旗张开眼,抬头向自己的身边巡视着。
四周黑蒙蒙的,雪花透过装甲车外刮进来在毯子上洒了薄薄一层。
浑身上下没一块肌肉不肿胀,所以动一厘米对他来说都是刺痛,深深的刺痛。
他背好95式步枪和88狙击枪,爬出车。
那辆被炸掉底盘已经报废的装甲运兵车,孤零零地还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他慢慢试着挪动着一下,还好能忍受。于是他用肘和膝盖艰难地爬,每一次接触僵硬的地面时,他的身体就会抽搐一下,疼得眼泪冒出。每前进一寸,他都要忍受这种痛苦,他全身重量都压在这两根肘关节上,神经每抽搐一次,他就摇晃着似乎要立刻倒下来。
肋部的伤口,慢慢撕裂!
血,又开始从他身上向外努力地突破着凝结的伤疤,突破着空气分子阻力,开始接触这阴冷的冬风!
是什么东西,这么酸甜。
他的喉咙一阵恶心,“哇!”黄色的胃液裹着血水瞬间喷出口来。同一秒,鼻子,眼睛,耳朵,所有伤口又开始像一起商量好一样,开始渗血。血,把眼糊住了,他看不清了前方,视野从几百米骤减到零,只有红红的一片。腥味的血,刺激着他的视网膜,刺激着他的视神经组织。
耿红旗用一只左肘拄着地面,另一支右肘迅速在眼球上大力抹着。
“嗨!”自己是个有血有肉有神经的生物体,他挣扎着爬向右侧一辆装甲车!
暮色沉沉,寒夜里,冬风打着旋儿,在旷野上来回肆虐着,拔起草根,稀疏的树干,大量沉寂的枯叶。
一切都显得很萧索。
耿红旗靠在装甲运兵车轮胎上,喘着粗气。
他摸索着从军裤里找出打火机和香烟,点燃一支,舒畅地大口吐了几个眼圈儿。烟草燃烧的味道反而能起到一点麻醉的作用,痛觉细胞没有那么苦辣辣的跟他作对,但是仍然感到浑身的伤口就像无数牛蜂在狠狠地蛰刺着皮肤,每一根汗毛,每一个毛孔里都在呻吟着疼痛的感觉,从麻木到疼痛。
耿红旗好像老了五十岁。
不行,得找点药!他爬进装甲车,一寸寸挪动,在每一个角落搜索着,终于在后座的军用工具箱里,找到了一个医疗急救包。急救包已经被炸得黑糊糊的,里面的药瓶大部分都被炸碎,白色的黄色的粉末,褐色的血浆袋,几乎没有完整的。
他死抱着急救包滚出了装甲车,又靠在轮胎上。一个灰色药瓶里还有一点止血药粉,他用右侧的槽牙咬住了瓶口,嘎本儿!他微晃着下颚,将金属瓶盖儿咬了下来。药粉终于倒出来一些,他涂抹在自己身上最大的几处伤口里。粉末和血液混合时的强大冲击力瞬间撕碎了他的忍受底线。
“啊……啊!”
他低声吼了起来,想发泄,但是伤口的血在和药粉迅速混合,丝毫没有理会他的痛苦!
“嗷……嗷……嗷!”
狼嚎?
他转过头,才发现远处那条毛茸茸很可爱的小狼也在学者他的样子,扬起脑袋向天空叫唤着,尽管那不能算是真正的狼嚎.
真正的狼嚎是苍凉的有力度的,是世界上一种非常震撼人心的音乐!
小狼的嗥叫却很幼稚,也很没有底气.
看来他并不孤独,还有个同伴.
耿红旗仔细望着那条小狼,这支小狼最多一个月,圆溜溜的小眼睛很清澈。

小狼,也紧张地望着他。
“来,到老子这来!”耿红旗向小狼招招手。
小狼没有动,风把它的小尾巴吹得摇来摇去。
“过来!”耿红旗又挥挥那只没有感觉的冻手。
小狼放松了警惕,缓缓地向他跑过来,但是很慢,而且一瘸一拐的。
这小伙计受伤了,他想。
小狼跑到他面前,身上的狼毛已经不是青灰色而是血块斑斑的褐红色,尤其是两支前腿,受伤最重,明显是被某种野兽重击过,嘀嗒嘀嗒地还在渗血。
什么野兽这么狠?连一条幼狼都不放过?
耿红旗没空多想,望着孤单单立在风里的小狼,心中挺不是滋味。药瓶里还有最后一点药粉,他努力用鼻子拱动了下装甲车轮胎上的药瓶,想用牙齿把它叼住。
小狼瞧着他的一举一动,狼头左歪右歪,看得出很好奇。
“咣当”!
耿红旗这次没成功,药瓶急速坠落。
操!他一惊。
瓶口向下正要歪斜,忽然那条小狼一个平跃,凌空叼住药瓶,然后稳稳地落在地上,把瓶子轻轻放到耿红旗的肘弯儿里。
这只小狼敏捷的一跃让他大惊失色,它竟然有这么快的反应意识,比特种部队训练有素的军犬不差多少?!
“真他妈有你的,知道老子要这瓶子有用。”耿红旗挤出一丝笑纹儿,将牙齿啃住瓶口,一点点地低下头去,把珍贵的止血药粉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洒在小狼的全身伤口处。
小狼傻呵呵晃着狼头,呜呜地低吠着表达着谢意。
“伙计,你在这老林子里混饭吃不容易!”
小狼晃晃小脑袋,似乎没听明白,有些莫名其妙。
“你睡觉的狼窝在哪?”
小狼这次明白了,它的眼睛里忽然潮乎乎的,好像有些晶莹的东西在滚动。它扭过小狼头,向路边五十多米远处的一棵大树嚎叫了一声,又回过头来瞧着耿红旗。
耿红旗举目眺望。
操!?
那棵大树下是一头硕大棕熊的尸体,看分量足有两百多公斤。棕熊的肚肠被掏烂,花花绿绿的内脏器官流了一地,熊血溅得满树都是。
棕熊背上是两头残缺不全的巨狼尸体,依稀能辨认出是一头公狼和一头母狼,僵硬的狼头还死死叼住棕熊的咽喉不防,尖锐的狼牙上是棕熊的肚肠,锋利的狼爪上粘满熊毛,公狼的眼部被熊掌整个淘空,母狼从腰部以下全是稀烂的血块。
耿红旗收回沉重的目光,看来自己睡觉时,这里发生了一场狼和熊的搏斗,厮杀空前惨烈。
“你他妈的还是个孤儿!”他叹口气。
这次小狼听懂了,它难过地低下头,用小尾巴在雪地上来回扫着。
“今晚咱们将就混一晚,明早你和我搭个半儿,追杀那帮孙子!”
小狼仰起头,兴奋地晃晃脑袋,忽跑去将那条军用毛毯叼了过来,给他披上,然后自己也钻了进来。
“谢了,伙计!”
耿红旗和小狼裹在军毯里,相互依偎着。
“好大的雪!”他感慨着,迷迷糊糊的有了些困意。
新疆战争的这个冬天,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下了半个月还在下,天天都是鹅毛飘洒。
一片沉寂,看不到任何人迹,也看不到光明和希望,人世间的一切仿佛都死了。野兽们格外活跃起来,肆虐代替了一切,到处都是在饥饿中寻找猎物的猛兽。
一股腥臊的风,突然划过空气,掠过军用毛毯!
气氛,有些异常!
小狼毛茸茸的鼻子紧张拱动耿红旗下巴。
耿红旗睁眼,啊!?
一头强悍的巨型棕熊,从森林里慢腾腾挪动着方步而出,发亮的熊毛在烈风里抖动着,乱舞着。
阴冷的熊眼,望了望那死去的同伴和狼尸,然后转头盯向耿红旗的装甲运兵车。
“别出声,小狼!”他命令着。
小狼不动,全身害怕地哆嗦着。
“嗷!”一声熊吼.
“嗷……嗷!”
“嗷……嗷……嗷!”
更多的熊吼!
第二只棕熊!
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第六只!
六只棕熊,从森林里走出来!
操!六只熊?!!
耿红旗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儿!
他挣扎想把背后95式步枪摘下来。
操!枪冻住了!!
枪管死死贴在军服上。
此刻,熊群,发现了耿红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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