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总以为地球就踩在脚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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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到来前,两人终于摸索着来到C团的原防线。
那里已经没有活的中**人。
雄伟的山梁上原先密密麻麻的尽是掩体和避弹洞,如今大部分已经给炮火打坍,落得壁陷土塌,仿佛海滩上小孩子玩过后丢弃的沙坑,都快给游人踩平了。
山梁的前后左右都是两军的遗尸,两三个一堆,三四个一处,总共约有二三百具。尸堆里还乱糟糟的扔着无数的小破烂。山梁上散发出一股浓烈刺鼻的气味,很有点象烧垃圾。一箱箱军需都没用完,散得满地皆是。炸松的泥土里到处丢着打烂的背包、生锈的步枪、鞋子、水壶。
死尸都发臭了。整个山梁没有一块巴掌大的于净地,处处都是劫后的残余,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
坑道里的中**人死相很怪异,个个都肿得成了特大号的大胖子,腿粗肚子圆,**大得把裤子都崩了开来。他们的皮肉早已成了青紫色,伤口里都出了蛆,爬得满脚都是。蛆都有半寸来长,样子很象虫子,不过颜色却是鱼肚样的。那种爬满在尸体上的光景,好似蜜蜂港聚在养蜂人的头罩上一般。致命的伤口在哪儿是早已看不出来了,因为皮翻肉露的创口固然无不爬满了蛆,连小伤小肿也都蛆满为患,一扭一扭地蠕动。
“生化炸弹!神经毒气!”段婷失声道,惊恐的捂住嘴。
坑道里,耿红旗看着一大串蛆一条条地爬进了死人张开的大口。他忽发觉得蛆虫总应该出点儿声音,可是蛆虫偏偏悄无声息,它们吃得起劲。
四下臭气逼人,肉蛆都贪婪地钉在尸体上不走。
“操他娘的!”他叽咕了一声,绕过了一具尸体,看见地上有块小纸板,就去捡了起来。纸板潮得都发酥了,手一捏就碎。他还找到了几只小药水瓶,里边装着深色的液体,他锁起了眉头,看了好一阵,问道:“这是什么?”
“M国士兵喝的抗生化药剂!”段婷说。
“让你娘的喝!!”耿红旗捡起了一把M4突击步枪,枪有点锈了,枪栓很不容易拉开,就用那把枪的枪托把一具敌人尸体戳了两下,死人的胸脯上有几根肋骨刺了出来,在薄暮中泛着银白的光泽,那露出的肉则已成了暗淡的青紫色。
背面坡上是敌军的阵地,有几个天然的山洞,内中有个洞里藏着好多有盖没盖的箱子,箱子顶上堆着六七具尸体。
耿红旗似乎对山洞感兴趣,走向洞口。
这时候,段婷看到在不多远以外有一具M国洋鬼子尸体张着大嘴,露出半根牛肉火腿肠。
是个饱死鬼!
她走到这具死尸跟前,端详起那根火腿肠来。心头突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这是能吃的东西。
她的眼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到了死人张大的嘴上,然后四处看看。
战场上一派寂静,一时什么也听不见。
底下的山谷里一片惨不忍睹,遍地都是缺手断脚的尸体、击毁的车辆残骸。看去简直象个垃圾场,一处处不是锈得发红,便是乌焦一片,难得剩下一两块好地。
脚边正好有一支敌国丢弃的步枪,段婷连想都没想,就抓起枪来往死人嘴巴上一枪托砸去。噗的一声,好象斧头劈在朽烂的木头上。
冻僵的大嘴和火腿肠一样坚硬。
“咔嚓!”又是一枪托砸下去,牙齿终于给打落下来。有的掉在地上,有的散落在打烂的嘴角边,火腿肠也掉落下来。
段婷急得马上捡起火腿肠放进口袋。身上早已是一身大汗,心在剧烈跳动,一股焦急的心情似乎也随着血液流遍了全身。
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心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死人的嘴巴给砸得成了个大窟窿,她觉得刺眼,便提起脚来把尸体翻了个过几。这一下可露出了一大堆蛆来,她看得打了个寒颤,不知怎么突然感到一阵心惊胆战,于是就一扭头,到山洞里找耿红旗去了。
山洞很深,洞里的空气阴冷沉闷。
“来小妞!搭把手!找找吃的东西!”耿红旗正汗流泱背翻箱倒柜,然而洞里的气温却似乎并不高。
耿红旗和段婷将尸体一具具堆起在箱子上,有如一袋袋面粉,稍一触动,马上就落下一堆蛆来,好象一群小小的鱼苗。
洞内零零碎碎的破烂狼藉满地,有的已经烧得乌焦莫辨,也有生了锈的废烂铁,炮弹片,还有几只破碎的迫击炮弹箱,几堆灰不溜丢的象是木柴灰,甚至还有断臂残腿之类,那激出在垃圾灰堆里的就是一根烧焦的人骨。一股刺鼻的臭气好象乙醚,熏得人昏昏沉沉。

段婷说:“什么鬼箱子,不要了吧。”她觉得恶心,背上又一阵阵痛得厉害:缩着手用十个指头的尖尖来挪动这一具具的尸体,那个费劲当然是够她受的。
“不能半路撤。”耿红旗决心怎么也得弄点压缩饼干出来。
段婷汗水都流进了眼里,心里毛焦火燎的。
“还是赶快离开吧。”她推开了一具尸体,突然惊叫一声,往后直退。下面箱子顶上赫然伏着一条蛇,左一探右一探的,慢慢晃动着脑袋。
段婷吓得“哎哟”一声,急忙向后退去,掏出六四式手枪,直挺挺贴在对面的石壁上。
她扳开枪上的保险,慢慢地瞄准了蛇的脑袋。手止不住在打颤,她就凝神屏息,死死盯住了两颗扁扁的蛇眼。
耿红旗悄悄地说:“可要打准些,美女。”
“砰!”一声枪响,轰地激起了满洞的回声,真象开了一炮那样惊天动地。那蛇的脑袋立时化作了一团肉酱,身子却还乱扭了一阵。
段婷被这一枪震得耳都快聋了,战战兢兢的,死死瞅着死蛇。
“我……我从小就怕蛇…….”她说.
“……”耿红旗也傻了眼:“算了,出去吧。”
两人下了山梁,又看到路边有一辆破M1A1式坦克,履带断了,只剩了一副空壳,看去就象只蜥蜴留下的一副白骨。
耿红旗走在前面说:“那条蛇很快就会变成这德性。”
段婷“哼”了一声。
她的眼光忽然落在一具胸腹朝天、几乎已是一丝不挂的中**人尸体上。这个死人的一副姿势实在富于表情。看他遍体一无伤痕,两手紧紧抓地,象是有个永远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的问题,到临死还要最后问一问。看那袒露的双肩冻疼得都蜷紧了,左膝盖突出白森森的骨头,嘴部的表情可想而知该是如何的痛苦。
可惜,他已经没有了脑袋。
段婷心里真有些惆怅:那人脸上的神气他是永远也看不到的了。脖子口上只留下了血污的一团,一片沉默永远罩住了那无头的身子。
“M国第十山地师,制式军刀的刀口!”耿红旗仔细看着脖子上的血印,同时一下呆住,是和小胡子一起的那个傻B火箭筒手.
火箭筒手的中**装被残忍拔光,肩头的椭圆形褐色淤血标记让耿红旗一辈子忘不了.
“这孙子击毁的M1A1……腿瘸被俘后…光屁溜子挺在雪地没冻死……最后头给砍了……这丫……这丫是真爷们!”耿红旗将雪地迷彩服”刺啦”扯下露出”中国绿”,给尸体”咚咚咚”磕三头.
“是我害死那兄弟…….我标尺定远了五十三米!”小胡子死后,这个火箭筒手经常一个人发愣地说……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泪水向东流!
“我……我去为……为烈士找头…….”
段婷哭了,浑身只觉得疲乏不堪,可是她的眼光却总是收不回来,自己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情使她不忍……不忍……不忍再多看一眼尸体!
她不忍.
举目四望,周围根本没有头.
“不找了!兄弟……兄弟…你这仇我耿红旗替你报!!肯定报!!”耿红旗眼睛也湿了,在寒风里抹着眼泪.
段婷心底极深的地方很痛苦,她相信这无头的中**人本来也有他美好的希望,生前总以为自己哪里就死得了呢。此人也有他的童年,有他的少年时代和青年时代,有他的爱情,有他的憧憬,也有他的回忆。
人,敢情就是这样万分脆弱的东西!
她知道不消多久这尸体经过了分解,臭的烂的都会渗入泥土而消失,她闻到这股气味,起了一阵透心彻肺的惶惧。
山洞里的臭气依稀犹在,也一起来向她肆虐。
战争……
段婷的眼睛是一直瞅着那具尸体,可是渐渐的却瞅得走了神,脑子一个劲儿乱翻腾:她看清了人生、人死的自然规律;自己,也就是这样朝不保夕。
后来这些感触都消散了.
他们重又迈开了步子,一路走一路看两侧乱糟糟的战争遗迹。
一股股的血腥气味叫他们憋得难受.
地球上的人,就象一群疯狂的兵蚂蚁,自相残杀!
看透了,路,还得走下去!
既然M国想分裂新疆,那中**爷就奉陪到底!!
万事以和为贵,以忍为先?
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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