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房间，天水颜立即掩门下跪：“属下参见宫主！”我坐到石椅上，把玩着一个精致的茶杯，笑道：“你搞错了，我是玉无心。”天水颜略微抬头，目光犀利，语气无比坚定：“您不是！”我左手撑着下巴，转动茶杯的手一刻不加松懈。良久，我侧身靠在石桌上，语气平淡：“何以见得？”
“玉主子太过冷硬，似无情无心之人。而您却不然。属下若没有猜错，与您同来的那位公子便是您的心上人。”
我卧倒在石桌上，闷闷不乐。
宋逐阳，连个相见不久的人都知道我是喜欢你的，你为什么，就是不接受我呢？一直装傻，很好玩么？
“其实我是天水辰。”小蝴蝶和我的性格有八成相似，他应该辨不清真伪才对。
“您不是。”他的语气里透着自信。“我曾经见过辰主子。”
呃……
“我易容不行么？！”
天水颜绝美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我记得，辰主子的眼睛是墨黑色，并非血红色。再者，您和他的年龄实在不合，辰主子已有二十，而您，却还未束冠。”
唉……
我悲叹。
“要是冰绡宫里每一个人都如你般聪明细心，我还活个什么劲？”
“宫主多虑了。”
我坐直，撩开遮住眼帘的刘海，朝窗口处喊道：“进来吧。”
栖云跳窗而入，恭敬地跪在眼前。
“主子。”
我摆摆手，示意他们俩起身。
“栖云，我被认出来了，好失败。”我依在栖云身侧，假装无奈。“你说我是不是智商退化了？唉。”
“主子不用担心，天水颜会认出您纯粹是因为您那句‘小螃蟹’。整个冰绡宫，除了您没人敢如此形容夜魅十二。”
哦……
“颜颜啊。”天水颜听到我这样称呼他，脸色微变。“陪我演出戏怎么样？我想探探某个无良的人心里面到底有没有我。还有啊，既然不是在宫里就不要太多礼了，我不喜欢。若是被人发现我的身份，那也不好呀。”
天水颜轻抿一口茶，微微点头。
看我这个宫主当得多有人性，一点架子也没有，要下属做事还带商量的。
栖云识趣地退下，收敛气息，在窗外随时候命。
“有酒么？”要演戏，最好是迷迷糊糊地演，这样在宋逐阳眼里，我就是无辜的那个。
“宫主稍候片刻。”天水颜离开厢房，笑着掩上了门。
我还没束冠，也就是说我还没成年。没成年的人一般是不能喝酒的。再者，我也不好这口。上辈子我不曾喝过酒，最多也就抽几口烟。宋逐阳十一、二岁就嗜酒如命，而我，连口汤都不愿多喝，更别提是喝酒了。
只半刻钟，天水颜便拎着一小壶酒和两个白玉杯回来了。
“您的心上人还在楼下怄气呢。”天水颜按奈不住，笑出声。“见我下楼去，他那眼神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
我自嘲地摇摇头。
在他眼里，我只是一块助他登高的垫脚石。
“现在才是未时，怎么那么快就开门接客了？”青楼一般不都是夜晚才开张的么？
天水颜给我倒了一杯酒，顿时房间内酒香四溢。
好酒！即使不懂品酒，可单单是闻这香味便知道这酒不是凡物。
“宫主是贵人多忘事。这烟雨楼的前院是酒楼，后院才是青楼。只要楼里的人愿意，白日里也是会出来接客的。这规矩，当初还是您定的。”
原来是这样……
我拿起桌上冰凉的白玉杯，看着杯中的液体，有片刻失神。
上辈子，叶阳不止一次想骗我喝酒，每一次，我都是带着笑和他打太极，一杯酒推来推去，终究是落入他的口。
轻叹一声，我冲动地一口喝下。
“好辣！”妈的，酒怎么这么难喝！整个喉咙火烧一般难受！
天水颜递过来一杯清茶，笑道：“这桂花酿窖藏百年，可不比其它。您这样豪饮，会伤身的。”
我微微皱眉：“你不早说！”
天水颜自顾自喝着酒，但笑不语。
“你是怎么和他说的？”如果我没猜错，天水颜去拿酒的时候必定跟宋逐阳说了些什么。要酒，只需招呼下人去拿便可，何须自己亲自前往。再者，我要他帮忙，他如此聪明，必然知道该帮什么忙。
独角戏，我向来不喜欢。
轻掀面纱，我低头微抿一口桂花酒。味道依旧辛辣，但不较先前那般难喝。
“我告诉他今晚您会在此留宿，要他不必多留。另外，我跟他说……您的腿很美，皮肤很好。”
“咳咳咳！”一口酒噎在喉咙里，呛得我喘不过气。
天水颜啊天水颜，我很纯情的，你不要给我抹黑啊！
我黑着一张脸，往后一仰，靠在天水颜胸口。
“有用么？”
“要不然，您是要我现在便将您按倒在床？”
呃……
“你省省吧！当心小蝴蝶把你宰了！”辰那家伙，自认是天大地大宫主最大，谁敢对我不敬，他第一个废了那人双手，再来个满清十大酷刑给他尝尝鲜。其折磨人的手段，足令天地发指。
天水颜有些许愕然：“您说的，是辰主子么？”
“废话，他本来就是一破蝴蝶。”天水辰原名蝶左辰，是蝴蝶山庄的下一任庄主。当时武林各派以保护苍生铲除妖孽为由，将蝴蝶山庄众人赶尽杀绝。那时我正同栖云赶回冰绡宫，途中心血来潮便跟着那群江湖术士去看热闹，最后，就下了当时的蝶左辰。
那一年，我十岁，他十六岁。
眼看着他因容貌而差点被人侮辱，我一时心软心疼心酸心有不甘，便使用灵力废了那群畜生，将他带回冰绡宫治病疗伤。
蝶族，一个拥有古老血统的，可以统领指挥自然界一半生灵的一个种族。
在那一次的绞杀中，蝶族被灭，独留下蝶左辰一人。
那时，他的眼里没有恐惧没有忧伤，满满的全是杀戮以及复仇。我爱上了他眼里浓烈的杀意，便将他留在宫中，成了冰绡宫第三个护法。
玉无心、天水羽、天水辰。
冰绡宫里地位仅次于宫主的三人。
一龙、一凤、一碟。
说白了，便是妖。
能化作人形的，嗜魂的妖。
皆是江湖人欲除之而后快的种族后裔。
天水辰倒是将护法的权利运用得淋漓尽致。那一次参加绞杀蝶族的人，在两年内皆成了刀下亡魂。天水辰的性子太过阴暗，尽管他掩饰得很好。在别人眼里，他永远是一个爱笑爱恶作剧的开朗美少年，即使明天是世界末日，他也可以笑着过完最后一刻。但是，我还是看见了他背地里的忧伤。
在无人的角落里，他的泪，他所吹奏的哀乐，我都看到都听到。也都明了。
一丝微弱的脚步声轻传入耳。
“他来了。”天水颜压低声音说道。
我笑笑，旋身坐在他怀里，拉开腰带，一手挂在他肩上，一手按底他的头。
“这面纱……”
“想看我的样子？再多等几年吧！”
外衫已经解开，里衣半露着，白皙的肩暴露在空气中。
虽然我不是来嫖的，但我也不是来给人嫖的。可看这样子……
天水颜呆了会，看着我略微嫣红的双颊，转瞬便笑了。
真是失败，才喝了几口酒就晕成这样，要是被狂殿那群人知道还不得笑瘫？！堂堂朔夜国五皇子，江湖第一杀手组织头目----三月，竟然，竟然，不会喝酒……
我这脸往哪儿搁呀……
一手拨开我额前的发，天水颜配合地俯下头，吻在我的肩膀上，舌尖勾勒着锁骨的形状。
我有些微颤。
靠，这身体敏感得很，哪经得起这般挑逗？！
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些慌乱，有些踌躇，最终停在了房门口。
看来得加把劲了。
我扭动一下身子，双手攀上天水颜的脖子。感觉他的呼吸越来越重，我不禁有些慌乱。
妈的！宋逐阳你再不进来我就真的要被吃了！
感觉我有些许抗拒，天水颜轻笑出声，搂住我腰身的手紧了些。我倒抽一口气，发现一只手正伸进里衣，轻按着我前胸上的一点。
“恩~```停下``````”我呻吟出声。一半是演戏，一半是出自内心。丫的！豆腐白白让人给吃了！
“砰”的一声，宋逐阳破门而入。
我在心里笑翻了天。看来，在宋逐阳心里我还是有位置的。
一个晕眩，我被人从天水颜怀里拽出，落入另一人的怀抱。我抬眼，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人。头还是晕……酒这东西，害人不浅！脚有些软，我索性抱住宋逐阳，死死不放。
“秋公子，你好像本末倒置了，居然对客人下手。”宋逐阳的声音里有压抑着的怒气。
我哼哼。
天水颜也有些不满：“我有必要让烟雨楼的客人得到享受，至于过程，重要吗？”
宋逐阳冷笑一声，拦腰将我抱起，转身离开。
跨出厢门的那一刻，我看到天水颜眼里的不甘，以及捏碎酒杯受伤时流下的血。
天水颜，你不甘做什么？有病。
就这样，我衣裳不整地躺在宋逐阳怀里，离开了烟雨楼。直至到了一个茶楼前，宋逐阳才将我放下，面色不悦地开始帮我整理衣服。我歪着脑袋盯着宋逐阳的脸。好好的为什么要易容呢？还是原来的好看一点，现在的，虽然不是很难看，但是太普通了，标准的大众脸。不过那双比星辰还要璀璨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不管是在前世还是今生，那双眼里所迸发的光芒，永远是我痴迷与眷恋的一切。
“你在笑什么？”宋逐阳……宋文堂站在我面前，眉头微皱。
笑……“有吗？我有笑吗？呃，没有啊！”我在做最后的挣扎。他才刚要说话，我赶紧打住，拽着他进茶楼。宋文堂有些不悦，但并没有表达出来：“饿了吗？我们回去回味居，你哥哥还在那里等你。”我拉着他在角落处坐下，招呼小二沏一壶好茶，悠闲地荡着双脚。“我没饿，只是渴了。”下巴靠在掌心，我看着他，嘴角轻微上扬。
他说：“你醉了。”
我点点头。
他微眯着眼，躲避我的眼神：“不会喝酒就不要喝。”
我给自己倒了杯茶，晃晃杯子，放下，又拿起。
“文堂兄，你有喜欢的人吗？”还是问了。尽管一直忍着不问。我很想知道答案，迫切地想知道。即使他骗我，我还是想听到他说，他喜欢我。尽管只是谎话，尽管只是为了他那该死的目的，尽管只是……可怜我……
我还是，想知道。
宋文堂愣了会，举起茶杯一口喝下。他轻叹一声：“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这段情，终究不会有结果……继续纠缠下去，只会伤了彼此，还不如趁现在，断了，毁去自己的后路。”
我难受地咬咬唇，硬是扯出一抹笑：“不努力去争取，怎会知道没用？何苦掩埋自己的心，让自己的得不到解脱？情这东西，最是难懂。遇上了，便是有缘。能够相爱就已经是实属不易，何必遮遮掩掩，是你见不得人，还是你爱的那个见不得人？”
这些话，与其说是在说给他听，还不如说是在讲给自己听。
我爱他，即使他的身份有多难堪，我也不会介意。
爱一个人，就得爱他的全部。真正的爱情不会一帆风顺，荆棘布满前路，我们需要握紧彼此的手，给对方勇气，踏过一道道拦路的坎。
爱这东西，没有对没有错，只有付出。
不索回报的付出。
宋文堂嗤笑一声：“你这些话还挺有些道理。”
我不语，习惯性地拨弄刘海。
左手把玩着茶杯，眼角时不时偷看宋文堂，他也是一副深思的样子。
蓦地，他抬头，两人目光相遇。
我舔舔干涩的唇，低下头。
“你有心爱之人？”宋文堂的声音传入耳。
我摸摸鼻子，笑道：“何以见得？”他摇摇头，眼睛望向茶楼外形色各异的行人：“你刚才说的，很像是经历过深厚情爱的人才能说出来的话。”我看着他的侧脸，弯起左手撑住太阳**：“我有爱的人，但我们没能在一起。至少目前来说是这样”
他转过身说：“怎么，有人拦着你们俩？”
我摇摇头。
“难道，他不爱你？”
我笑出声：“怎么可能？我这么优秀，他舍我其谁？！”
宋文堂轻抿一口茶，目光有些迷离：“可以告诉我，他是谁么？”
他啊……
我看着宋文堂那双明亮的眼眸，语气轻柔：“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就被我吃了不少豆腐。后来，我和他闹翻，他八年不和我说话。我很喜欢他，为了他，我甚至可以舍弃性命。我希望他能回应我的感情，但我也希望，他对我的感情，并不是怜悯，也不是施舍。我只想付出，好好待他，给他最好的，给他他想要的。即使是天下，我也会帮他夺得。”我笑笑，轻呼一口气：“他叫，宋逐阳。”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