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主任在车间办公室和统计工聊得正热火，用不耐烦的口气说：“知道了，我马上就去。”直到吸完手中的烟，才趿拉着鞋，光着膀子披件衬衣，一步三晃地走出办公室，对于钢斜眼一扫，对韩易升点头笑笑。
一个工人过来喊邓蕊，说是要试她设计的夹具，请她去指导。
听说那夹具一次可以加工十件活，廖方也好奇的跟着过去了。
董主任以为韩易升找他有事，就越过于钢走过去。
韩易升向于钢努努嘴，使了个眼色。董主任会意，斜眼看着于钢问：“是你喊我？”
韩易升这才过来介绍说：他是机加车间的董主任；这位是公司新来的于总经理。”
董主任用不屑的口气说：“见的多了，年初就来了总经理，听说还是个大学教授。董事长车接车送，像爷老子样的孝敬。想不到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没干两个月就捲铺盖卷滚蛋了！”
节气已是冬季，南国虽不太冷，但人们仍得穿件棉毛衫之类的厚些衣裤。董主任却只披了件衬衣，可能练过内功。不过从言谈举止看更像个街痞，竟然还是一个关键车间的主任！就冷冷地对他说：“这里是车间，不是垃圾站，马上派人打扫卫生！”
听到一声惊叫后，看到一名工人倒在地上，于钢急忙跑过去。倒地的工人已坐起来，左手捂着右臂，疼得直咧嘴。
韩易升看了眼打歪的夹具，气呼呼地说：“我早就说这夹具不能用，邓蕊非要坚持试，这不弄出事了。要是伤了董事长，，那公司损失可就大了！”
于钢看了眼已有些恼怒的廖方，从地上检起打飞的活看了看，走到那个工人面前，把他的胳膊抬起来活动了几下说：“没伤筋骨，休息几天就好了，你干过铣床吗？”
“冇啊。”
廖方说：“肥仔，说国语。”
小伙呲牙笑笑说：“今天是头一回！”
于钢向跟过来的董主任问：“为什么不派有经验的铣工干？”
“什么有经验的铣工哟？你当这是国营工厂啊，来人就得顶岗干活！设计的什么夹具哟，还没干活就伤人，关我生产工人的屁事！”董主任嗓门很大，工人们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于钢扫视了一眼人群问：“谁干过铣工？”
“我，八级铣工孟剑锋！”孟剑锋身高体壮，六十多岁的人，说起话来底气仍很足。
看了眼半截铁塔般的老工人，于钢把打掉的活递到他手中说：“你分析一下是什么问题？”
孟剑锋接过活看了一眼说：“操作不当，快速进刀把活打飞了！”
“那好，你上床子干干看。”
董主任忙说：“先不能动机床，等机修检查后分析事故原因，要是操作者责任，按公司有关规定，肥仔就得被炒鱿鱼！”
廖方气恼地摆摆手说：“算啦算啦，真烦人！”
回到写字间，廖方对于钢说：“这个董主任真没法说，我关照过他，工作安排上对肥仔多照顾点，想不到他竟会如此照顾！”
“这小伙长得白胖富态，不像是个打工仔。”
“一般人认为，三资企业管理比较容易些。其实，国营企业的一些弊病这也照样存在。就说这个肥仔，你知他是谁？就是与咱们一墙之隔的村长的儿子。这个公司的地皮就是那个村的。如今特区寸土寸金，一平米炒到两千多元，买得起吗？经过协商，地皮折价入股，附加条件是解决十个用工名额。这些人个个都有来路，即使出了问题，只要不犯法，都得慎重处理，更何况肥仔。”
“一进机加车间的门就给人一个乱糟糟的感觉，我看董主任不像当主任的料，倒像个看家护院的打手。”
“这我也看出来了。”
“不会是又有什么来头吧？”
“你说对了，公司刚开始筹建时，人才奇缺，好不容易才碰到了个韩易升。通过他的关系，和他原单位劳动服务公司取得联系，一下子得到了三十多名下岗工人和技术人员，才把这个公司撑起来。虽然一年多没出产品，究竟是什么原因一时还没定论。当年我办电器元件厂，全套生产线引进，也折腾了半年多才出产品。现在啥都要自己搞，可能要难些。更何况和人家劳动服务公司订有三年合同，没正当理由辞退人是要赔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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