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长门怨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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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江南三月,正是草长莺飞时节。
扬州的瘦西湖上歌妓画船,莲叶田田;岸上杨柳依依,游人如织。入目之下,好一派繁华景像。其时扬州富甲天下,因此有腰缠三万贯,骑鹤下扬州之说。
湖上不远处的一艘大画舫之内,不时地传出娇笑声。不用看舫上所插锦旗上面丝线绣的印记,单看这画舫的雕梁画栋,丝缦轻垂,还有船头的笙歌艳舞,除了城内最有名的玉春楼,还能有哪家?
却听得舫内牙板轻击,一人轻启朱唇:
花雾涨冥冥,欲雨还晴。薄罗衫子正宜春,无奈今宵鸳帐里,身是行人。别酒不须斟,难洗离情。丝鞘如电紫骝鸣。断肠画桥芳草路,月晓风清。
却是一首流传于坊间的《浪淘沙》。这唱曲之人,声音甜美,唱到低处,似乎还低低的夹了些叹息,婉转徘徊。一时之间,岸上的人都听的痴了。
待得曲终,声音已低不可闻。但似乎耳边仍然有人在唱,不绝于耳。画舫内有大声赞好的声音,一时之间,复又欢声笑语,把酒推盏。把在行人耳边仍旧徘徊的曲音盖了下去。
岸上之人正指点之间,却听得有人噫了一声。东边一叶小舟如离弦之箭射来,与画舫只存几丈之遥,去势却仍未有见缓的迹像。
只见得阳光底下,有什么东西,明晃晃的,晃的人眼睛直生疼。小舟上一声娇叱,一团身影早已裹了一团剑光直刺入画舫之内。
正对门帘的上座之上,坐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一张泛紫的脸皮,眼角却横七竖八的堆叠了不少的皱纹,就像是秋天过后的茄子,带了些皱带了些干巴巴似的。
剑光对着他疾冲了过去,舫内各妓各自惊慌奔走。中年男人眼皮微抬,嘴角一勾,语中似有不屑:就你这萤萤之火,也敢与日月争辉?
说话之间,袍袖一挥,不过一瞬之间,已将来人挥出舫外。只听得水花四溅的声音,舫上另有尚算镇定之人伸头看时,只见湖上涟漪,一圈一圈荡了开去。
“大人,您这一招袖里乾坤,刺客即使不死,也得重伤。何况还是掉入这湖底呢。”另一个坐在下首相陪,刚刚瘫在座上的人缓过神来。
“是啊,是啊”。
“大人您的武功真是一日千里,让卑职们都大开眼界。”
余人各自阿谀之词源源不绝。
天边一团夕阳,今天似乎分外红,将边上一大片云都染的晕黄晕黄,透着些妖艳似的。岸上之人俱皆摇头叹息,却未敢有高论阔论,言不平之人者。良久过后,依稀能见湖上的小舟,风一过,嘀溜溜的在湖上打转。
画舫上的人,却早已去得远了……

第一章:长门怨01
圣城大学
明亮的灯光清楚的照射出宽大镜子里的人影。虽已是华灯初上,窗户外面却仍有欢声笑语,被晚风毫不犹豫的送进来。窗檐上的风铃便随着这风,此起彼伏的敲扣着。
外面的木质门吱一声被轻轻的推开了。轻盈的脚步声,显示出它主人的文静。镜子里一只捏着棉签正在处理眼线的手略略的顿了顿,等待着预想中的尖叫声。
可来人却几秒钟都没有反映。
也或许,什么也没有。她乐观的想。
“罗衣?……你……”刚进来的文清如一副撞见鬼的表情,伸出的手指也似乎被惊吓的不轻,指着罗衣的同时兀自在空中细细的抖动。
相对于开始的安静来说,这一声喊真是平地起惊雷啊。她就知道!怎能期待清如一副理所当然接受的样子,也许她事后还会恶狠狠的说:你没事装什么“熟女”吓我?清如没晕倒就已经很对得起她了。
“怎么了?这么快就跟你泽宇哥哥约会完了?我记得半小时前你才刚刚出去。”别人化个妆究竟要多长时间?怎么自己化了半小时还没有化完。
咦,清如怎么没反应,难不成真的被吓傻了,罗衣把头朝门的方向偏了偏,张嘴:“回魂哪,魂归……来……兮。”拖长的语调终于将呆滞了足有几分钟之久的清如拉回了现实世界。看来自己的化妆术还是相当不错的,无师自通啊,天才!否则怎会第一次出手,牛刀小试,就那么成功的,成功的“吸引”住了可爱的清如。赞一个。罗衣对着镜子只觉得怎么看怎么觉着里面的那张脸顾盼生辉。
再将肩上的小吊带往下拉了拉,露出若隐若现的乳沟。“嗯,差不多了。”罗衣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妩媚的微笑。
这场面清如本应该感觉香艳,奈何罗衣的装扮距离此二字实在是相隔甚远,反倒是风尘味十足。
“等等,你准备穿成这样出去?”开玩笑。这个样子的罗衣一走出去,见了她的男生至少有一半会被吓的撞树,全部的夫子都会引咎自杀。这个才是重点。
实在不能怪清如会这样想,眼前的罗衣头发染成了大红色,呈爆炸式的盘踞在头上。里面穿了黑色的低领紧身小吊带,露出了圆圆的小巧的肚脐。下面是短的不能再短的裙子,包裹着浑圆的臀部,露出两条修长的**。那细细的高跟鞋,没有十寸也有八寸了吧?别说踩着它走路,清如甚至怀疑它是否能够支撑住罗衣的身体。
“这和大家眼里的罗衣,的确,确实,根本,完全就不是同一个人。”听到清如的尖叫声以为发生了人间惨剧而扑进来的寒烟倚在门框上,也非常中肯非常诚实的给出了自己的评价,进一步的证明清如的确不是大惊小怪,而她的担心也不是不无道理。
曾经乌黑及腰的直发不见了,曾经的素颜白裙也不见了,曾经的低眉含笑也不见了……
而眼前的罗衣,真恐怖。
“我不知道连寒烟你也会犯堆砌的毛病。”罗衣太惊讶了。
“哪里,印象中的你也不会是会自毁长城的人。”针锋相对。
“假如我告诉你们我是要躲避青蛙的追求才不惜出此下策,在不伤害他的感情又不伤害他的自尊下让他自动移情别恋,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很伟大?”
“不会。”难得两人的意见有如此惊人一致的时候。
“为何?”
“因为你已经把自己毁到吓死人的程度。”
如果一个女人是三千只鸭子的话,那自己的耳朵边就是六千只了。六千只呱呱叫的鸭子,杀伤力不是不强的。寒烟同学终于不说了,以前从来都没觉得她说话太简洁有这么好。
可清如仍旧挥舞着手里尚未看完的时尚杂志:“那些夫子肯定会讲,完了完了,连一向文静的模范生罗衣同学都被社会这个大染缸染的面目全非了,其它的同学更不用说。世风日下,世风日下。教育之路,任重而道远……。”

“行了,行了,你们俩,别站在这替我感叹,对我夸奖。对我行注目礼那么久,眼睛不累么?原本我还挺犹豫的,现在看你们这么有空在这里喷水,我最后一丝犹豫刚刚已经自动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我又不指望自己能成为祖国的栋梁,你们的水留给需要滋润的人用去吧?”
罗衣抱着一堆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衣服:“给,你们的,赶紧换上啊。唇彩和眼影什么的,我包里面都有。整套的行头咧,我花了不少力气从夜市掏回来的,为的就是四个字:花枝招展。这个月余下的日子,就得靠你们接济我了。
而寒烟和清如,就看着罗衣自动的过滤掉她们的表情,扭着细细的腰肢,风情万种的走了出去。
什么是交友不慎?当三个人招摇过市,成功的站在清远中学的大门前,清如和寒烟仍然在想这个问题。怎么就答应她了呢?就因为她后来差点声泪俱下的说那个女人有多么的坏?可她坏归坏,跟现在几个人跑到清远中学有关系?还是因为她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罗衣?真是疯了。
“还要等多久啊?”不会傻站在这里,只为了来卖“冻肉”吧。
“快了,”罗衣抬起手看了看表,眼解的余光再一次成功的捕捉到清如的手上动作:是第一百零一次往下面拉她的裙子了吗?再拉她就要数不清多少次了。没办法,她的数学能力一直就没超过三位数。
“我说,你再拉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反正就是这么块遮羞布,你往下面拉顾不了上面,往上面拉又顾不了下面。”罗衣很善意的提醒。
“这都是因为你啦,你不为我的献身觉得感动就算了,还要这么笑我。”
可怜的清如,是被人卖了以后还指望着要数钞票的人吧?寒烟有些啼笑皆非。眼前的罗衣,哪里有一点感动的样子?
“献身?”罗衣的眼睛色色的在清如的身上扫来扫去。
“当然,我现在可是为了你才穿得这么凉快啊。我长这么大,可是第一回穿成这样。”清如低头看了看自己,又再看看四周。泽宇哥哥,会不会介意……
“连你的泽宇哥哥都没有我这么幸运?”
清如脸红中。一般来说对付清如,只要抬出她的泽宇哥哥,那就手到擒来。这是罗衣总结出来的结论。倒是寒烟,感觉无懈可击似的。即使这会儿,穿上了这样的行头,站在一边也是镇定气闲的态度。哪里有像一丁点小太妹,风尘女的样子?倒像是落在鸡窝里的凤凰,虽然落是落了,却仍然有股说不出的优雅。
“寒烟,你这样子,要是真的去坐台,肯定没有人敢要你……”成功的收拾完清如,罗衣开始转移目标。
“我应该庆幸你让我们到这里来只是找个单纯的初中生,而不是把我们拉到某个光影浮动的地方去卖笑?”真不愧是法律系大名鼎鼎的柳寒烟哪,什么时候都这样的具有攻击性,守则密不透风,攻则无孔不入。
“寒烟我有时候就忍不住的想给你改个名字,你说你叫含烟多好。可不比你现在的名字,温柔雅致多了么?”罗衣低了低头,似乎正在揣摩“寒”与“含”两字的意境。
夜色中寒烟的身体一紧,曾经那个人,也是这么说:寒烟,寒烟,你叫含烟会不会更好一点?也许我会更喜欢。
可是她终究做不成他的含烟。他喜欢温婉些的女人吧?可惜,她不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到最后这样的结局,不是不难过的。以为早已经过去,原来却只是尘封了,风过去,又现在她的心里。
“罗衣,为什么寒烟去坐台,没人敢要啊?”娇滴滴的声音,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流露出求知的**。
如果清如的父母知道她将他们的宝贝公主变成这副模样,会不会非得让清如与她绝交并且从此以后保持两米以上绝对安全的距离?
她们三个人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圣大的公寓。圣大除了提供标准的宿舍之外,还给有需要的学生提供不同价位的公寓楼以供租住。
三间独立的房间,有个小小的客厅,另外带了洗浴室。比起另外的标准宿舍已经好很多了。标准宿舍一般都是十几个人一间,两排架子床放下来,空下一条过道,再余下的空间只够放一只高高的窄柜。
三人中寒烟来的最早,等罗衣的妈妈将罗衣送过来,寒烟早已经将房间都收拾完毕,客厅和洗浴室也都打扫过了。
清如来的最晚。罗衣和寒烟正在商量是不是应该去吃饭的时候,就看见清如的母亲:一个贵妇人,挽了个精致的手袋,穿了质量考究仿旗袍的裙子,肩上斜斜的披了条丝质的披肩,云鬓高耸,耳上挂了与衣衫同色的钻石耳钉,整个人说不出的疏离,说不出的高贵。后面还跟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穿了黑色的西装白衬衫,领口结了黑色的领结。一只手各提了只巨大的箱子,大约是文家的管家。身材并不高大,倒看不出来蕴藏了巨大的能量。
清如的母亲看了看客厅的冰箱,看到浴室里的时候,差点就有不要让清如念这所大学的架式了。
“怎么可能连个最普通的浴缸都没有,这让我的清清怎么住,老王,你说……这里又没有人照顾小姐。”
“妈,已经很好了啦,我已经长大了,你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子看好不好?再说,泽宇哥哥不是也在这里吗?怎么能说我在这里没有人照顾?”
“可是……”贵妇人的脸上仍然是很犹疑的神态。想着把娇弱的女儿放在这里,终是不大放心。
“妈……”公主的脸上有泫然欲泣的表情,立刻让贵妇人脸上的犹疑变成心疼。
这一幕让当时的罗衣和寒烟惊诧不已。早已经过了上海大户人家,豪门宅地的时候了吧。也没听说在这个国家哪里还有中世纪的古堡庄园哪,这演的是哪出和哪出啊。罗衣和寒烟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时的清如,和现在的清如,在外表上一个是魔鬼一个是天使吧。
其实罗衣自己是可以不用住校的,家就在本市,住什么校呢?可当父亲一提出来,连一向很疼她的妈妈居然什么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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