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何忍?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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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含烟与妇人目光相接,面色如常,波澜不惊,清灵的语音再度于室内响起:“是的,我相信你能让我消失,无声无息的消失。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朔月国上下,只怕无人敢不相信你有这样的能力,但是,我却不能承认这是你的仁慈,的确你没有动用你的力量,但那与仁慈无关,你只是害怕而已,你害怕自断后路,你害怕赤枫君会因此而与你绝断,你害怕会出现你暂时还无法控制的后果。”
华衣妇人定定的看着柳含烟,双眸中升起一丝惊异与慌乱,但很快的,她便平定下来:“你远比我想像中要聪明,不过,这样也好,我喜欢与聪明人讲话,那样可以省些力气。”
华衣妇人轻蔑的一笑:“赤枫君与我绝断,你以为他会因为一个女人与我绝断?即然你明了内情,即然你知道这背后隐匿的玄机,那么,你就应该晓得,我们之间,牵涉到的绝不止是感情而已,还有时局、还有政治、还有这朔月国的安危、这南宫氏的江山!”
柳含烟无言,她知道,田皇后所讲的都是事实。田氏在朔月国内的势力,即便是身为国君的南宫孤枫,也不得不委曲与蛇、投鼠忌器。
灰衣侍卫与粉衣侍女先后回到华衣妇人身侧,他们依旧笔直而有序的排列着,依旧无言的沉默,而鸳鸯楼已经面目全非、一片狼籍。
华衣妇人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带着众人退出“鸳鸯楼”,在临走前她对柳含烟说:“你还准备在这里等孤枫吗?孤枫不会回来了,我哥哥与他有许多国事要谈,当朝太后也已经得知他迷恋一个青楼妓女而荒废朝政之事,她老人家绝不会允许孤枫如此荒唐,她会以死相逼,当然,孤枫也会明白以国事为重的道理。如果孤枫还想跟你在一起,那么,他就必须从自己的母亲的尸体上跨过去,或者还需要从许许多多的人的尸体上跨过去,有可能这南宫氏的江山,便因君上的不爱江山爱美人而改变了姓氏也未可知呢。你想孤枫会做怎样的选择呢?如果他瞒了我与你藕断丝连,那也没关系,你们藏到哪里我也有办法能找得到,除非你能让他抛弃江山与你遁世隐居!你能吗?”
柳含烟没有回答,她依旧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华衣妇人,看着她一个人的表演,她的脸上依旧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孤傲的表情,仿佛她已不屑于与面前这个女人讲话。
这感觉再一次让田皇后觉得很恼怒,于是她又说:“你看上去很骄傲的样子,你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因为你美貌你年轻?你有这样的资本去媚惑别人的男人?可是那又能如何呢?孤枫是我的夫君,能够与他坐在一起,母仪天下接受朔月国人跪拜的只有我一人而已。你只不过是他一时的玩物,待你人老珠黄的一日,你们之间还有什么呢?名份?孩子?你什么都没有。如果你想要这些的话,不防求我,只要你跪下来叫我一声姐姐,说不定我会考虑说服太后收你进宫做个更衣或者是常在,做我们皇家的奴才!不过你可别想有更高的要求啊,我们皇室可是很看重家室来历的,当今太子的母亲在我进宫前是孤枫的侍女,而即便是她诞下了太子之后,也不过是从六品才人而已,像你这种人,能进宫做个更衣,已经是本宫最大的恩赐了!”
田皇后等人身形消失以后,柳含烟呆坐了许久,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面色越来越惨白,惨白的几乎透明,双环知道自己的主人最是性情刚烈受不得委屈,她越是表现得不动声色之时,心头的情绪就越是激烈。她现在的样子使双环想到一年前小姐在船上受辱的情形,她为柳含烟的身体很是担心,但她却不敢出声,她只盼着龙公子能快些回来,用他的温柔与关爱抚慰情感与尊严都受到重创的柳含烟。
一次又一次的,双环向着窗外凝视。
“他不会再回来了,双环。”柳含烟的声音有些暗哑。
“小姐,刚刚那位夫人所讲的是真的吗?龙公子他当真是?当真是……”双环问道。

“是的,他便是当今君上,南宫孤枫,而刚来的那位夫人,便是朔月国的国母,田皇后。”柳含烟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
“小姐,你,你早就知道了?”
“有过一丝怀疑,双环,你不觉得赤枫君与南宫小王爷很是相象吗?尤其是那淡蓝色的眸子与高贵的气质,而且凌大哥对孤枫的态度也很尊重,超过了一般兄弟间的尊重,况且,来寻孤枫的那些黑衣人,个个都是绝顶高手,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宫中御林侍卫吧。”柳含烟用手轻轻的抚了抚前额,“但我一直也只是怀疑,却不敢也不愿去求证,直至今天见到了田皇后,双环,你我虽均未见过当朝皇后,但总听过民间传言吧,相传这田皇后姿容瑰丽,绝世无双,喜桃花,爱着粉衫,何且,民间之人又何来她那一种气度?”
“小姐,这样说来,从她进了这鸳鸯楼,你就知道她的来历了?”双环道。
“是的,但我却不愿相信,真的不愿相信,因为,如果孤枫不是当朝君上,我们之间尚有可能,而如果我的猜想都是事实,那么……”
“那么怎样,小姐,无论如何您与龙公子都是真心相爱的,双环相信,无论他是丹子坞的赤枫君还是当今君上,他都不会置小姐于不顾的。”双环急道。
“别说了,双环。”柳含烟无力的挥了挥右手,“我想静一下。”
时间一点点流逝,夕阳的光辉渐渐消逝。
月亮升上天空,从破损不堪支离破碎的窗格间洒向屋内,柳含烟抬首看向月光,久久的注视着,他们的最初是在月光下开始,注定也将在这月光下结束。
柳含烟呆呆的坐到天亮,双环一直守候在她身边。
这一夜柳含烟想了很多,她想起了杨文儒多年对她来要自立自强的教导、想起了自己那红颜薄命的母亲、她想起自己过去二十年里对杨文儒与母亲之间那种坚定如一的情感的向往、她想起自己立誓不与其它女人分享一个男人……而如今,她背弃了自己的初衷,换来的却是羞辱与心碎,当然,她也想到了自己这三个月来与南宫孤枫之间的种种甜蜜与美好,可这甜蜜与美好给自己真爱的并且为之放弃自我的那个男人又带来了什么呢?除了短暂的快乐只怕更多是自责吧,还有那些来自于朝野的压力,他越是爱,那压力与自责就越是沉重……况且,这爱情会伤害许多人,无论柳含烟在田皇后面前表现得多么冷静多么不动声色,可是在她心里,她相信田皇后所讲的是事实,如果,南宫孤枫一意孤行一定要与自己在一起,那么,便会引起朝局的动荡,在这动荡中会有许多人流血,抑或会动摇南宫氏的江山,朔月国的国运。当今君上受制于田党势力尤其是在战神将军被困之后,向来关注时事的柳含烟早已心知。而在与南宫孤枫相处的这三个月里,柳含烟相信,南宫孤枫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当今的君上正在想办法摆脱他人的限制,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伺机而动,因而,在这个时候,尤其不能给他增加任何麻烦,此时此地,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然后当月光消逝不见的时候,当天色放出第一缕晨光的时候,柳含烟对自己说,这一切已经足够了,毕竟三个月里她完整的完全的属于他,而他也属于自己,他们相爱,爱得完美至极。这,已足够。
柳含烟站起身,她的身形晃了几晃,但最终她还是坚定的向前迈出了步伐;她的面色如纸,但却依旧有着非凡的神采;她的双眸因一夜未眠而有些红肿,却仍然透着坚定的光芒。
她说,“双环,我们走,回新月!”
走出楼门的时候,柳含烟回过身,久久的凝视着身后的小楼,那是他们的家,那是他们的爱巢,他们在那里相爱、相伴、相濡以沫,如一对真正的夫妻。
在凄迷的晨雾中,那小楼独自耸立着,像是一座纪念碑,一座爱的纪念碑,纪念着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爱情。
那样的爱,从此,不会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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