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素衣美妇却对少年的轻浮举止似是司空见惯、竟是不以为意，丝毫不觉有何不妥。
“柳儿，知道你会来，我特意等在这里，听到小白的叫声，就知道是你来了。黄嫂，把马牵到后院去。”妇人一面交待黄嫂安顾马匹，一面伸出玉臂，环在少年腰上，“里边请，柳少爷！”
“小生何幸，能得凤凰姑娘亲自相迎！”少年唇角上扬，逸出一抹清淡的笑，幽深的目光中却闪出一丝孩童般的顽皮，俏俏的伸出手，在妇人腋下轻轻搔了两下。
“呵呵，坏柳儿，比芸姨都高了，还是这样顽皮。”
两人向院中行去，一路上笑声不断。
卫家小院内，楼上楼下各有几名女子，被这笑声吸引，从各自房中走出，见了这少年的风姿俱是惊慕，待那少年与妇人走入房内，方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
“看不出这凤凰还真有本事，哪里找到这样像画里走出来一样人儿？”
“挂了近十年的头牌啊，自然有她的办法！”
“可是，那少年上去应该不到二十岁吧，而且，俊俏得不似真人，倒像是天上来的神仙。”
“我看也就十七八岁吧，真是，俏得没话说，如果他能对我像对凤凰一样，不，哪怕是他像看凤凰那样看我一眼，就是死了也值了。”
“那个，不会是凤凰姑娘的恩客吧？平时没见他来过啊。”
“怎么不是，你看他们那亲热劲儿……”
“我要是她，眼前放着这样的美少年，何必急巴巴的去嫁那老朽的穷酸？”
“……”
“柳儿，记得你自小便喜欢扮成男孩儿，如今人出落成艳名四播的花魁，这男人装扮却俞发显得英俊了，举止潇洒得当，连步伐都仿得惟妙惟肖，要是不说话，还真看不出你是个女儿身，而且是名冠朔月的清河君！”两人刚刚入房落座，凤凰便笑道。
“芸姨您别笑柳儿了，我这还不也是为了出行方便吗？”青衣少年道，果然一张口清灵的语音便显出了她女儿家的身份，拉了凤凰的手，柳含烟认真的看了看凤凰的装束“芸姨，你当真是决定洗尽铅华、从良而去了？”
凤凰微微点头。
“柳儿真为你高兴，终于可以脱离苦海，得嫁良人。”青衣公子将身子向凤凰身边靠了靠，柔柔软软的依在妇人的肩上。
“良人倒是未必，不过是个屡试不中的酸秀才，即无八斗之才又无缚鸡之力，不过好在家中尚有些祖产，夫人又早已过世，而且这许多年来，对我也确是真心。”凤凰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黯然，“其实像我这样的人，又哪里能有太多的选择呢？”
青衣少年默然片刻，抬首笑道：“芸姨，只要他真心对你好，求不得功名、谋不得利禄又有何防？家有祖产可保衣食无忧，无功名在身自不必勾心斗角曲意迎承。至重要的是一夫一妻，总好过委身为妾，那便是嫁入豪门，也总是奴婢的身份。”
“这话倒不假，再多的宠爱，如果没有一个正当的名份，总会是过眼云烟，柳儿，你要记着芸姨的话，小心为自己的前程打算，要知道，花无百日好……”
“柳儿晓得。”少年直起身，郑重的握住凤凰的手，“芸姨，脱籍的银子备好了吗？我这里也带了些。”
“不用，柳儿，这些年我也略有积蓄，其实这脱籍的事早就可以办妥了，只是，我有件心事未了。”凤凰道。
“何事？芸姨，只要柳儿力所能及，定当全力相助。”
“我很有些舍不得婉儿那孩子。我这一走，是脱了苦海，可她，却眼见就要落入火坑了。”
“婉儿？”
“是个可怜的孩子，自小父母双亡，被人卖到这里有三年了，你知道，一般院子里养‘瘦马’十五岁前都是做侍女使唤，到十五岁以后才视情况安排接客。可婉儿这孩子生得好，正赶上我又要脱籍，这院子里就没了可以挂头牌的姑娘，听说过两天，卫妈妈就要安排婉儿出去接客了。这孩子今年才十四，人又聪明懂事，如果不是流落至此，倒真是个难见的人才呢。唉，红颜多薄命，实在是惹人心疼。”凤凰的眼圈红了，确是动了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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