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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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从那片非游览区出来以后,一直向北经过御花园,由神武门离开故宫。向东走了没多远,在一条胡同的转角处,徐瞻看到一个不起眼的小茶社。他犹豫了一下,又稍稍停住脚步看看身边的歆玥,发现她正心不在焉地跟随他向前走,便朝着那茶社直奔过去。
茶社里静悄悄的,他们是唯一的客人,虽然点着几盏羊皮灯,可是外面阴霾密布的天气还是把室内衬得晦暗无比。徐瞻选了一个偏僻角落里的座位,等服务生送上一壶花果茶以后,他先倒满两杯热茶,把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说:“在外面走了这么久,先喝杯热茶驱驱寒气吧。”
歆玥笑笑拿起杯子,对着杯里暗红色的液体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又慢慢啜了几口,就双手捧着杯子权当手炉暖起手来。
徐瞻一直留心观察着她,这时突然轻轻嘘了口气说:“你刚才是想说,其实我也一样是个抑郁症患者,对吗?”
歆玥望着他,情不自禁点点头。
他又苦笑着垂下头,不仅仅是苦涩,笑容中好象还有一点点自嘲:“其实很简单,情人节前在美国读书的女朋友发邮件告诉我,她找到了新的男友,如此而已。我还算不上是抑郁症患者,最多是这段时间心情不好,还没有彻底摆脱阴影而已。”等他抬起头来,发现对面歆玥看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同情,便忍不住继续说,“其实也没什么,从她走的那天我心里可能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分手不过是迟早的事。任凭怎样的感情,都抵不过时空相隔的距离。想想也真可怕,我们曾经在一起六年,可是分隔两地,时间久了,原来再强再深的感情都变淡了,原来那样在乎的人也变得无所谓了。”
歆玥听了他的话猛地一震,双手死死握住杯子,愣愣地望着他。他是在暗示她、劝慰她吗?和胤禩分隔在不同的时空,只要假以时日,她也能慢慢把他淡忘?她用力摇摇头,他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这感慨当然也不是针对她而发的。
她正出神想着心事,突然又听到他说:“好了,我的故事已经三言两语讲完了。现在你愿不愿意把你的故事告诉我呢?”
这时她才发现,他正用满怀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该不该告诉他?能不能告诉他呢?他听了这样异乎寻常的故事,会不会把她看成神经错乱的疯子?其实她刚才已经踌躇了一路,可是到现在还是没拿定主意。她沉默地和他对视片刻,忽然放下手中的杯子低声问:“你相信人有灵魂,相信轮回转世的说法吗?”
徐瞻一怔,想不到她会问自己这样一个怪问题,沉吟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说道:“对这个嘛,我和孔老夫子这个古圣先贤的态度到是不谋而合。”
“什么意思?”歆玥不解地追问一句。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就是我的态度。我不知道人是否有灵魂,除了我们生活的时空,是否还有其他时空存在,所以我也不想探究,更不想与人争论这些事。”
“那如果我告诉你——”歆玥突然从衣兜里掏出那枚印章放在桌上,有点激动地说,“半年前我之所以会突然昏睡,是因为这枚印章把我的魂魄带到了三百年前,进入一个已经死去或即将死去的女孩身体,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然后又被它带回来了。你能相信这一切吗?”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地望着她,嘴巴也情不自禁微微张开,脸色却变得更加苍白了。他先没有回答她,而是举起桌上的印章,又凑到眼前仔细审视着,过了好久才突然点点头诚恳地说:“我相信。如果你没有这番离奇昏睡又离奇苏醒的遭遇,如果我没有亲眼看到这枚印章会发光,我也许会断定,你是个严重臆想症患者。可是你身上确实发生了许多根本无法解释的怪事,所以我相信你一定是有一番不寻常的经历。”
刚刚在他沉默不语时,歆玥一直紧张地望着他,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已经在嘴唇上留下了几个细小的牙印,现在听到他这番话,她终于放松下来,身体不由自主靠回椅背上。这紧紧封死的闸门一旦被打开就再也收不住,这些天她多么盼望能有人听她倾诉所有遭遇,帮她分担痛苦和伤悲,而不是一个人默默承受,让一切都在她心里埋藏到腐烂,再从心里把她整个人都侵蚀掉。现在望着他期待、专注的眼神,她再也忍耐不住,终于畅快淋漓地把一切都讲述出来。
两个多小时里,他们都一动不动坐在那儿,一个全神贯注、浑然忘我地讲,一个聚精会神、全心投入地听。两个多小时里,浓缩了另一个时空二十多年的爱恨纠葛、阴谋争斗、恩怨情仇、生死离别。当她讲完以后,他甚至不能立刻从她的讲述中摆脱出来,恍然不知身之所处,对面坐的这个女孩,在他眼里似乎也变得那样陌生。她的话音才落,他就迫不及待追问一句:“你喝了雍正赐的毒药,临死前魂魄被这印章带回现代,那八阿哥呢?”
歆玥的嘴唇忍不住哆嗦一下,狠狠咬紧牙忍住了又要涌出的眼泪,过了一会儿才黯然低语道:“他——想必还是逃不脱被迫害致死的悲惨命运吧。”
他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刚才听她的故事,他心里简直说不清是怎样一番感受,对这个一无所知的历史人物,似乎充满同情、惋惜,可是不知为什么,惆怅的心情竟还暗含了一点点莫名其妙的嫉妒。他端起杯子,猛地灌下一大口已经冰凉的花果茶,象是要用那酸甜的液体冲淡含在嘴中的干涩。然后他又低下头,极力摒除脑海中这些私心杂念,认真思索一刻才抬起头来,一本正经望着她说:“歆玥,你在经历过这一切以后,还能保持现在这样理智平静的心态,已经很了不起了,换作有些女孩,可能会彻底崩溃呢。我能理解你现在沉郁的心情,这件事没有人能帮你,你只能自己帮助自己摆脱出来。你已经回到这一世,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等在面前,不能让过往一切全部毁掉。刚才我讲自己的故事时也说过,任凭再怎样深厚的感情,都经不起时空距离的磨蚀,一切都会被淡忘的,只要你肯努力去遗忘。”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可能我根本做不到——”她痛苦又无奈地叹息道,下意识撕扯着手里的面巾纸,面前堆积起一团撕得粉碎的纸屑。其实还有个更重要的缘由她都不敢告诉他,眼前面对着一个和胤禩如此酷似的人,要她如何去遗忘过往呢。
“如果你愿意,肯定能做到。”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话语中也多了几分急迫和热切,“三百年前那个女孩和八阿哥的故事,已经随着她的殉情结束了。你——是生活在现代的刘歆玥,没必要再把这一世的生命留给他做陪葬。”他又看看她似乎仍不以为然地神色,忽然狠狠心不顾一切地说,“如果你觉得做不到,索性现在就结束生命,继续去做他的陪葬好了,何必还要痛苦拖延一生呢。你想听吗,我现在就能一口气告诉你四五个基本没有什么痛苦的自杀方法,选择任何一个,你都能很快结束这一切,永远陪伴他了。”
歆玥失神地望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被他握牢的手在簌簌颤抖。她能吗?她还敢吗?在宗人府的囚牢里,当她举起那瓷瓶时,心中可没有丝毫畏惧,想到很快就能永远陪在他身边再也不分离,心里甚至还有几分轻松,也有几分欣慰。可是现在,让她再选择殉情,她似乎真没有这个勇气。他为什么就能看得这样准,故意用这种激将法来刺激她,让她虽然气他恨他,就是不敢赌气答应下来。
他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犹豫和退缩,刚才已经提到喉咙口的心这才放松下来,轻轻咳了一声,刚想再开口,她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电话是她妈妈打来的,突然发现她从病房中消失,把他们吓坏了也急坏了,生怕又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怪事在女儿身上发生。徐瞻被这个电话惊醒,顿时发觉他们从医院里失踪得太久了,现在已近晚饭时间,可是他们连中饭都还没吃。等她挂断电话,他才抱歉地对她笑笑说:“刚才一心想着听你的故事,我把中饭的事都忘记了。你饿不饿?”
她沉默着摇摇头,心里对他的气恼似乎还没完全消失,脸上的神情也有点冷冰冰的,闷闷地吐出一句:“我要快点回去了。”
他也不再多话,站起身陪她走出茶社。
晚上他又在实验室里盘桓到很晚才离开,出来以后本想直奔宿舍回去休息,可是摸摸白大褂口袋里的U盘,想起刚才实验做得累了,在百度上胡乱搜索意外收获的那支歌,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朝特需病房那边走了过去。
八号房的窗子上还透出昏黄的灯光,知道她没睡,他轻敲敲房门,听到她应了一声以后推门走进去。歆玥坐在床上,这次是真的在专心补习功课,枕边甚至还放着一盒打开的梅花针。看到是他,她不禁有几分奇怪,皱皱眉头低声问:“徐大夫,这么晚了,有事吗?”
“我刚才在百度上找到一支歌,听这首歌的时候,就不自觉地想起你讲的故事,一时感触良多,所以COPY下来想给你听听,我想你肯定也会喜欢。”他边说边拿出U盘递给她。
歆玥心绪不高地接过来,插在手边的笔记本上,再把耳机塞到耳中,然后在他的指点下打开了那支名为《折子戏》的歌。先听到一阵胡琴声和京剧的念白,她诧异地抬头看着他,正在这时,一个低沉的男声伴着乐曲唱了起来:“
你穿上凤冠霞衣,我将眉目掩去,大红的幔布扯开了一出折子戏;
你演的不是自己,我却投入情绪,弦索胡琴不能免俗的是死别生离。

折子戏不过是全剧的几分之一,通常不会上演开始和结局;
正是多了一种残缺不全的魅力,才没有那么多含恨不如意。”
歆玥正听得入神,乐曲声突然在这里变得高亢,进入**部分:“
如果人人都是一出折子戏,把最璀璨的部分留在别人生命里;
如果人间失去脂粉的艳丽,还会不会有动情的演绎。
如果人人都是一出折子戏,在剧中尽情释放自己的欢乐悲喜;
如果人间失去多彩的面具,是不是也会有人去留恋,去惋惜。
你脱下凤冠霞衣,我将油彩擦去,大红的幔布闭上了这出折子戏……”
歌声减弱曲声渐消,歆玥猛地吸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又按下了播放键。她不知道他从哪里居然找到这样一支歌,无论是那婉转哀伤的曲调还是和她的故事贴合得丝丝入扣的歌词,都给她带来极大的震撼和感伤,仿佛这就是为他们的故事而写的。他说的还不完全,这歌带给她的岂止是感触良多而已。她几乎忘记了身边的一切,一遍遍不停播放着,听得如痴如醉,却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早已经沾满泪水。她听着听着突然狠狠用力把整个播放程序关闭,抬起朦胧的泪眼瞪着他,用颤抖的声音嘶哑地低喊:“你不是罗列了一大堆理由来开导我,要我把一切都忘掉吗?干吗还要给我听这支歌,故意提醒我、刺激我!”
他望着她潸潸泪脸,全身也不由自主一抖。她根本误会了他的良苦用心。看到自己一番好意带来的恶果,他早就开始懊悔,现在再看到她满脸泪水,他心里又涌上了克制不住的痛惜。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突然一下将她揽在怀里,在她耸动的肩头轻抚着,焦灼地低声喊道:“歆玥,对不起,别哭了,别哭了。”
她恸哭的势头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把脸埋在他胸前,哭得更厉害了。他被这压抑的哭声搅得愈发心慌意乱,不知所措中,竟猛地低下头来,把嘴唇盖在她双唇上,慢慢用吻压住了她的哭泣。这一瞬间她真的有些迷糊了,眼前那张贴近的脸似乎是一直对她格外关注的徐医生,又似乎是她仍难以忘怀的胤禩。连他那轻轻的、温柔的一吻留在唇上的感触和在她心里引起的振颤仿佛都似曾相识。她一动不动凝视着那张面孔,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温热的皮肤,好象还沉溺在梦境中,在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句喃喃的低语已经脱口而出:“难道三生石带给我的果真是三世的缘分吗?否则为什么我一醒来,又看到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孔?”
仍然紧揽住她的双臂猛地松开了,他用力握紧她手臂,有些惊愕地喊出来:“你说什么?难道——难道我们有一张相同的脸?”
被捏得发疼得手臂让她顿时清醒了,望着灯光下他难看得几乎有点发青的面容,眼中明晃晃、咄咄逼人的光芒,立刻有些胆怯,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只得无奈地点点头。
他死死地瞪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神色古怪地说:“难道——你觉得——我是他的魂魄在这一世轮回中的新生命吗?”
她再次无奈地点点头,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颤抖着答道:“我是这样猜测的。”
他继续望着她,神色还是那样古怪,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用力摇摇头,握紧双手淡漠地说:“夜已经深了,你该休息了。”说完就转身疾步走出了病房。
歆玥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合拢的房门。他——果然还是被这个推断吓跑了。她本不想告诉他的,应该把它作为秘密永远埋在心底。可是为什么他能接受自己讲的那个匪夷所思的故事,却不能接受这个同样匪夷所思的推断呢?她颓丧地垂下头来,这才看到他的U盘还插在电脑上。犹豫了一刻,她终于还是把那支歌保存到自己的电脑里。
第二天他来查房时,她把U盘还给他,他接过时态度还是一贯的平静从容,没有提起、似乎也不打算提起那支歌或是昨天的任何事。从那天开始到她出院前的每一天,他还是会照常来病房看她,对她也一样亲切自然,不过她却能感觉到,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在他心里,似乎已经划定了和她的距离,而且也不准备再拉近这个距离,到她出院以后,他们会重新变成两个莫不相关的陌生人。
出院之后,他是真的从她的世界里淡出了。歆玥虽然不愿承认,不过心里总是存了那么一点点惆怅和失落。她一直试图安慰自己,也说服自己,之所以会有这点惆怅和失落,可能还是留恋那个酷似胤禩的身形和面容。好在沉重的课业负担已经快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根本没有太多闲暇去缅怀、去哀伤。也许时空阻隔真的可以磨蚀一切,慢慢的,再想起胤禩,再想起过往的一切,那种锥心的痛已经不再象刚苏醒时那样鲜明,那样痛彻肺腑。
一个月后回医院复查那天,她本能地想避开徐瞻,所以故意把时间定在下午。她的身体恢复很好,根本也没花费多少时间就结束检查,从诊室里出来了。下午国际部这边的病人不多,长长的走廊上,只有二十几个病人静静地坐着候诊。歆玥不由自主地望望空荡荡的走廊尽头,忽然又自嘲地笑笑。她在找什么,难道还盼望会邂逅徐瞻吗?她轻叹一声,背好书包无情无绪朝楼外走。刚走到大门口,一个高高的人影急匆匆冲了进来。她急忙停住脚步,等看清那个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人竟然是徐瞻以后,她真的一下子愣住了。
徐瞻看到她眼睛一亮,扬手抹抹头上的汗才喘着粗气说:“我等了你一个上午都没等到,下午本来要去听讲座,我好不容易找机会溜了出来。还好,再晚来一步,就要和你误过了。”
“你找我有事吗?”歆玥心里有点没来由的欣喜,不过脸上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淡然。
“当然,我有很多事要告诉你。你有空吗?我带你去一个安静的、适宜谈话的地方。”
歆玥看着他那样急切的样子,虽然一直很想拒绝,却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徐瞻把她带到东方君悦酒店大堂一个名为“红月亮”的酒吧,这时候酒吧里的生意还很清淡,只有吧台边坐着零零落落三五个客人。他们一直走到酒吧最深处,在两个相对摆放的小圆沙发里坐下。徐瞻才刚刚坐定就迫不及待地望着她说:“你知道这一个月里我都忙些什么吗?”
“忙着做实验?准备毕业论文?”她敷衍地猜了两句,不知道他这样问有何用意。
“不是,我一直泡在图书馆里,看有关清史的书籍资料,连论文都丢在一边了,害得大家以为我要改行研究历史。”现在,他的急迫里还夹杂了些许兴奋。
她心里一动,有些惶惑地回望他,过了一会儿才近乎嘲讽地说:“你不是劝我要忘掉过往吗,怎么自己反倒陷在这个魔障里无法自拔了。”
“当然不是,我发疯似地研究你提到的那段历史,不过是想对你的过往能多了解一些,不要象原来一样一无所知。”他说到这里,忽然露出了尴尬甚至带着点腼腆的神情。
歆玥更加不安了,心跳得也越发剧烈,象逃避什么一样更深地窝进沙发里。
他看到她一直沉默不语,自然而然接着说下去:“不过很奇怪,我看了这么多史料,并没发现十四阿哥有一个叫歆玥的侧福晋。”
“是吗?不过这也不奇怪。”她望着桌上漂浮在水中的小小红烛和闪动的微弱火苗,突然露出嘲弄的笑容,“四阿哥篡改了这么多历史,还会在乎抹掉一个让他厌恶的女人吗?这样也好,我本来就是个不该在那里出现的人。不过你看了这么多与真实不符的史料,也许会被误导呢。”
“怎么会!我毕竟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断力。”他停了片刻突然有些艰涩地说,“看了这些资料以后,我觉得他真的是个很出色的人,值得你为他付出了这么多。”
她心里一紧,惊异地抬头望着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的话。他正目不转睛凝视着她,红烛那团晃动的火苗正在他眼眸中跳跃,和他眼中的光芒交织融合在一起。
“那天当你告诉我,我们有一张相同的面孔时,你知道我被吓跑了,确实是被吓跑了。当时我觉得无法再接近你。是我一再劝导你忘记往事的,可是如果有一张相似的脸时常出现在你面前,你就根本无法忘却,无法走出阴影。而且我更怕,和你在一起时,被你看作是另一个男人的影子。”这番话他说得迟疑又缓慢,中途几次停顿,然后似乎又鼓足了勇气才继续说下去,“不过看了这些史料后,我对他、对你们的故事都有了新的理解和看法。既然我劝说你不该把这一世的生命再给他做陪葬,我自己何必又执着于另一世的纠葛而放弃一个让我心动的女孩呢。我知道这样做也许会很冒险,你愿意和我一起冒险试试吗?”他边说边伸出一只手,摊开放在桌上,然后期待地看向她。
她仍然一动不动把目光停驻在他脸上,仿佛根本没听到他说的话。虽然看似平静,她还是能从他的眼中看到渴望、焦虑和紧张。她其实也一样紧张,手心里已经濡湿一片,心里在不停挣扎,可是根本也不知都挣扎些什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还是沉默地坐在那里。当他的心已经沉入谷底,相信一切都该结束,几乎要把手收回来时,她的手却突然抬了起来,仿佛犹豫再三,终于放在他同样浸满了汗的手里。他一下子放松下来,唇边绽开一个真挚的笑容,合拢手掌把她的手牢牢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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