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鼠窜汝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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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二弟关羽分手后的刘备不敢再回袁绍驻地,只好带领接管而来的河北军卒远走他乡可眼下北方诸地,不是袁绍的地盘就是曹操的领地,北上幽冀乃袁绍老巢,东边青州是袁绍长子袁谭地盘,西为许昌、洛阳,均为曹操辖地,无它,只好选择南下。
好在刘备还具备独到眼光,以前一直盘踞汝南的袁术自从登基称帝后,被曹操、吕布等连同刘备自己步步紧逼,最后落得兵败客死他方。时下的汝南正是最为薄弱的突破口,曹操获取大部汝南县郡,根本还没悉心打理,袁绍就南侵,迫使曹操根本无法顾及汝南防线。
刘备做好南下决定后派人告知了关羽,于是率军先行往汝南而来。
一路之上的刘备大军因其部曲大都为河北兵士,以往也不归刘备管治,很多新兵在老兵的煽动下,故意制造矛盾纠纷,使得行军速度非常缓慢。离开延津三日后还在定陶、归德等地打转,军内的小校、将领也不情愿就此跟随刘备远离故土家乡,对军营内越趋明朗化的煽动无动于衷,采取睁只眼闭只眼,任其发展,终于一场骚动就此酝酿成熟,到了势将爆发的危机时刻。
安坐帐内的刘备不是不知部下间流传着的煽动军心之言,可刘备也没办法。曾经在离开延津之前就招集过部曲里大大小小的各级小校将官,表明其意,当时没一人出声反对,可才行至定陶,煽动的言论就冒了出来,现在势头更猛,如不制止,军心大乱,势必军士反叛,缺少了这些好不容易得来的袁绍精兵,这之后割据一方的梦想就怕至此打住,再无翻身之机。可惜关羽没有同行,要不,凭借其无敌勇力,必能震住这批军心涣散的大军。
想到关羽,不觉又想起另一兄弟张飞,生性豪放的张飞现在根本不知其下落,这次南下之后,怕更是无兄弟再次相见的机会,念及此事,刘备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帐内的哭泣之声惊动了帐外警戒的一位小校,此人姓糜名芳,乃徐州糜竺亲弟,刘备继任徐州牧时就随同其兄投靠刘备,后于刘备分离,同关羽一样为曹操所获,得彭城相,芳不愿,故遂关羽同往,此次也正是如此才与刘备重逢,关羽离去见刘备身边无人,才故意留下糜芳负责安全。听到帐内哭声,知道主公刘备多半又是思起故人,也只好无奈的跟随叹气。
“来者何人?”糜芳警醒后猛然出声问道。
“末将梁全(虚构人物)求见将军,营内将士正在骚动,望将军明言示下该如何处理?”
刘备听得帐外动静,也收住哭泣之声,掀帘而出问道:“何事喧哗?”
糜芳一躬身回禀:“主公!营内军士躁动,梁全请求如何处理?”
“待吾一同前往。”话完早已领头往前营而去。
一黑脸的士卒正在鼓噪:“众兄弟,想吾等皆为河北兵士,现跟随这不知那冒出的刘使君大人一路南行,离家乡可是越来越远,何日是个头啊,何时才又可以回得家园?”
军士中一时哄闹起来,几个小校服饰的校官根本制止不住群情激奋中的士卒,反倒被人数较多的兵士团团围困起来,只偶尔听得一两句:“一切还待使君大人到有定论。”
刘备一手推开阻挡身前的兵士,一边大声的叫喊道:“各位兄弟,请听备一言,请听备一言。”
糜芳深怕刘备出事,趋步紧随其后,替刘备尽量抵挡身后兵士,避免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
两人一番挤挣,额角的汗水晶莹剔透,终于靠近包围中心处,随着蜂拥而至的更多兵士的加入,刘备几人早被人潮淹没,歇斯底里的叫喊声根本无法传达出去。好在糜芳机警,趁拥挤中的间隙,推攘着刘备步上营内校场的高台,随着一声啰响,满营兵士才寂静无声,齐刷刷的用眼睛直视高台之上的刘备。
转头对糜芳报以微笑后,刘备才一扯略有干燥的嗓子,大声说道:“诸位河北儿郎,备无德无能,本为曹操老贼败将,早已心伤而死,得本初公慧眼,几次强留才使备得以存身,愁思无报答之际,曹贼兵阻黎阳,备才能得以良机为本初公前部统兵,誓同曹军一战。不想文丑将军也被曹军大将阵杀,惜备无文将军之武勇,强令诸位上前迎敌,实等同于让诸位河北儿郎送死无疑,备于心不忍,才冒死率军后撤。如诸位怨吾,备无须诡辩,愿领诸位惩处。”说到动情之处,刘备一副哀伤面容,让台下众人羞愧埋头。
刘备眼见似有转机,忙接着道:“备也自知无统军领兵之才,惜本初公委以重任,岂敢违背,只求能率得营内将士少受伤亡,待击溃曹军之后,早日回归家园与家人团聚。谁都是父母生,父母养,谁又没家中父老、妻小,备同大家一样,也不愿天天在纷乱的战火之中煎熬。想吾的妻小,如不是前几日身为曹军大将的吾的二弟告知,还不知此刻正在曹操老贼手中为质,天道何其不公。”说着说着,感情丰富的刘备又泣不成声,几度梗咽想开口,却始终无法再次出声。
高台之下的河北将士被其深情的哀伤所感染,纷纷思念各自的家人,一人苦逐渐发展成全场哭,转眼间整个军营哭成一片,催人肠断。
早前鼓噪营内众军士的那黑脸汉子见势不对,暗自闪身进入一营帐内拿出把三石强弓,立足马步,弯弓搭箭,瞄准着高台上还在大声哭号着的刘备。一道寒光,直射刘备前胸。
刘备根本无防,面对射来的劲箭毫不知情,好在身后还有糜芳,敲完啰响的糜芳一直没有松下紧绷的神经,也正因此,才让其见得射往刘备的利箭,一个虎步疾冲,腰间利剑也快若闪电,划向飞驰而来的利箭,清脆的“噗”声,利箭被其劈为两段。糜芳震怒,大声咆哮:“何人暗箭伤人?是汉子的上台来与某决一死战。”
直到糜芳叫喊三遍,还是没有一人应战上台。被糜芳骂道:“无胆鼠辈!想汝也就一耗子尔!”
刘备及时制止了糜芳的叫骂,接口道:“备真心实意,如真让人深感恶毒,可当面指出,如真有伤害众将士之处,备心甘情愿奉上项上人头,绝无二话。然不说出个道理来,就莫怪备心狠手辣,定将其寸斩台前!”这一刻,刘备身上又冒出股与刚才截然不同的霸气,让台下众人心颤。
刚被团团围住的几个小校早跟随刘备身后上到台上,此时也正挥泪哭泣,听到刘备深情所言,纷纷扯开嗓门嘶叫道:“愿听使君大人差遣!愿遵使君大人所令!”
一人应,万人呼,整个大军军营内顿时响彻天际,刘备终于度过一场暗藏甚久的危机,也同时解决了那早被曹操收买的袁军黑脸大汉,此刻该汉子的人头早被糜芳枭首挂于辕门之上,以儆效尤。
获得兵士谅解后的刘备军再没半刻迟缓,对全军将士谎称夺取曹操后路,远道绕行偷袭许昌,当日就起兵开赴汝南。

汝南失去诸侯管治,田地四野早已荒废,破落的茅屋更显衰败,一路南行,附近居民十室九空,人去楼空。到处都充斥着战火、灾难之后的苦境画面,让许多第一次离家远征的袁军兵士眼角含泪,替灾荒之地的同胞痛惜。
人迹全无,家畜不见,几十里下来,刘备也更加痛恨袁术无能,空有偌大领地,却不思如何治理,偏偏野心勃勃,谋朝篡位,自取灭亡。可惜就苦了汝南一地的诸多百姓,在战争灾害面前,流离失所,有家有地却不得不远走。泪腺比较丰富的刘备顷刻间又饱含泪花,几番强忍方才没让泪水滴落。
汝南也曾经是黄巾军盘踞的重要州郡,袁术兵败,黄巾复燃,在当地黄巾将领刘辟、龚都等人的带领下,席卷整个豫州诸地。
汝南作为袁术最后的辖地,刘辟、龚都商议后认为汝南一定将比豫州其它县郡富裕,于是尽率响应的黄巾部众八千余人奔袭汝南,不曾想会遭遇南下的刘备两万大军,结果双方就在汝阴附近摆开阵势,各自扎寨安营。
刘备忧心被袁绍或曹操得知南下行踪,势必会遭致两人的追击剿杀,故不敢停留时日过长,再加上同义弟关羽商议的相聚汝南之约,时日也越加临近,心急如焚之下,刘备率糜芳等将邀战黄巾乱军。
黄巾营外,其实不应该称为营寨,黄巾大营实际就是黄巾兵士用少量的枯木矮树搭建而成的丈圆大小的圈地,瘦弱的黄巾将士依附在营寨之后,透过间隙观视着外面大军的动静,正打量间,几声“哚哚”,数支劲箭伴随凄厉之声,射在仅够半人高的枯木之上,响箭的同时,刘辟、龚都也冷汗直淌,对面大军人数是自己数倍,军容整齐,装备精良,不似以前攻占豫州县郡的那些郡国兵战力,两人互相对视一番,都从对方眼神中读出其惧怕之意。
刘辟以前一直跟随波才、彭脱等黄巾名将,也经历过不少战阵拼杀,也正因此才会成为眼下这支黄巾军最高统帅。面对刘备等人的挑战,刘辟只能选择应战,否则士气一失,熟知黄巾战力的刘辟自然知道后果如何。
“打开营门吧!是战是降,总得见见对方将领再定。”刘辟朝同他自己一样死灰脸色的龚都说道。
龚都个子略矮,正伸长脖子观望对面领头大将的风采,听得刘辟话声,内心早惧怕的他也忙不迭的点头称道:“正是正是,正如大帅所言,不可灭掉吾黄巾威风,打不过也得知道到底是谁击败吾等才对。”
破落寒酸的枯木营寨大门缓缓打开,一群面容饥瘦的黄巾将士漫延出来,其中不乏老弱稚子,均垂头丧气者无数,根本无当初黄巾天公将军时的席卷天地之气,凭如此士气,又怎能成事。
刘备远远望见对面黄巾的萧条低落气势,心下大定。自己一方将心不稳,缺少一锤定音的绝世良将,虽得一番苦劝,稍微缓解了一下内部危机,可如果再吃败仗,谁也说不定后果究竟怎样,也因此急需一场胜利来挽救局势。如今对方黄巾也军容不整,正是拿其开刀定稳军心的迫切良机,刘备心道:“万幸!万幸!”
随即吩咐糜芳近前,待人至身前,驱马近耳悄道:“此战均看公勇力,幸好贼众军势不稳,故备欲行擒贼先擒王之策,吾二人分敌两贼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贼首,定可全胜!”
糜芳也非愚笨之人,当下听闻后首肯,立转马首,前往阵前邀战。
从没在阵前单独擒杀过敌大将的糜芳心中暗喜:“机会来了,正是吾成名之最好时机。”安坐马背上的糜芳效法一直崇拜的关云长般,伸手欲捋长须,方才发觉自己颌下根本没有关羽过人长的胡须,面容大羞起高声吆喝道:“贼将快快出来受死!看吾十合拿下汝人头敬献使君大人。”
本来还想观看形式再行决定后法的刘辟、龚都二人,那堪在众军士前掉落面子,不曾多思,齐齐拍马上前,嘴里也骂道:“何来野蛮竖子,敢在吾黄巾天兵前大势卖弄,吃某一枪!”
刘备大惊,本吩咐糜芳的目的就是让其上前单独挑战,只要糜芳能对阵一人,紧紧拖住对方,到时自己再挥军而上,全力快速歼灭另一黄巾将领,却不想糜芳无才,方才上阵,一句话就说得敌两将同往,势必阻拦抵敌不住,无奈摇头心道:“糜芳此人,定不能大用!”
不敢托大,也免阵前折将。刘备只好亲自催马出战,借马奔势,刘备擎出好久都未曾使用过的随身双股剑,舞出剑花护住全身,嘴里大喝着:“别欺吾军无人,有本事一对一决一生死。”
龚都见又有一将出战,料其定不会是敌主将,于是同刘辟分离开来,独战刘备。
刘备虽说许久都未能阵前斩将,可手里的功夫却未曾一日放下,两把长剑在其手中飞舞,时而左劈,时而下砍,也得见往日威风。龚都不敢大意,一把大刀势大力猛的直斩刘备双手,刘备冷哼一声,左手剑翻腕上引,右手剑银光顺其刀身划向龚都胸门。身下的战马乃河北之主袁绍赠送的名马五花聪,其特点是四蹄有力,加速极快,善阵前猛然冲刺。想龚都乃其农民出声,何曾细细研究过战马优劣,对敌时根本就没考虑过良马在对战之时起到的细节优势。
一招失利,龚都长刀优势尽失,只好抽刀侧闪,可刘备的双股剑也是不可多得的宝剑,其锋利程度不可小觑,看势不快的剑刃就在龚都自以为可以躲过的同时早划破龚都左膀,一道血淋淋的剑口出现在龚都肩头,带起血肉分离。龚都吃痛,才明白对阵之将不可小看,全身武装之后,早已不是一般郡国将领,其手下剑法娴熟,控马之术尤在自己之上。
强忍剧痛,长刀早遂错马之际回到身前,不甘一招即败,龚都强自按下怒火,无视肩头崩裂后滴趟的血液,调转马头,手中的长刀再次疯狂砍向刘备。此时刘备沉着应对,刀来剑往,斗得势均力敌,恐无数十回合,不能区分高下。
而另一边的糜芳、刘辟对战,却让糜芳战得胆战心惊。刘辟虽甚无名气,然其早早追随波才、彭脱等人,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一身本领均阵前厮杀,其不要命的拼杀之法,招招不顾自身安危,让糜芳越打越心寒。
刚躲过刘辟不顾自身被长枪洞穿的一刀,糜芳心惧,手中枪势一慢,被刘辟刀口砍在马臀之上,战马吃痛,后蹄跳跃,立即把糜芳摔落马下,刘辟马过,见得机会,回转马首,长刀迎风,在风中唱响凄厉的夺人心魄之音,直奔还在翻滚中的糜芳脑袋。
糜芳大骇,滚落马背之时,手里的兵器也随之掉落,眼下要命的闪着寒光欲吞噬鲜血的刀刃顷刻间就会落下,豆大的汗珠顺着糜芳脸庞滑落,刚做的美梦难道就要从此终结?糜芳闭眼,不忍再看这生无所恋的最后一幕,坦然面对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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