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间，孔明因感朱羽之事，叹王实有非凡眼力，相人之道。故问及汉王相人之术，王笑道：“要说相人，孤倒有独到的一番见解。
“孤以为，夫寰宇之内，人者运气而生。气者，蕴于天，含于地，气满自溢。从天而漏者，曰天灵；由地而泄者，曰地秀。天灵地秀流于四野，飘溢无常，无处不在。无形之气，冲撞孕甲之胎，而成有形之人，人命乃始。人者有良莠，盖因气者有清浊。合气清而生者，天资卓越；遇气浊而降者，先天平凡。卓越者，又有天人地鬼之分。所谓天人，乃运合天灵清气而生者；之谓地鬼，乃运合地秀清气而生者。天人之众，经后天环境造化，即为天才；地鬼之属，得后天机缘教育，亦成鬼才。
“即知气有清浊，人有卓劣，何以为辨？夫气之无形，人之有形，盖人长成，观其相貌，可尽知矣。气之清浊，现于人之面首，至关者人中、前额。人中前额愈长愈阔，则其运生之气必欲清明灵秀；夫其短窄者，其气必浊。气清而生者，眉清目秀，五官端正；气浊而降者，混沌而堕，面貌自然混沌。
“已识清浊之分，又何以看天地之别？夫天灵地秀，现于人形，小可之别，在乎人唇内之齿。盖人者，门牙自方，不同在偏牙裨齿。天灵者，裨齿方圆；地秀者，裨齿尖锐。
“又天灵地秀之气，相生相克，相从相悖，之至于人，道理亦然。古有‘物以类聚’、‘一物降一物’之说。孤观近代英俊，天人者如先生，还有吕布、陈宫、法正、关羽、张辽、周瑜、鲁肃、荀彧、荀攸、曹植、杨修等等；地鬼者如曹操、郭嘉、程昱、贾诩、典韦、许褚、孙策、太史慈、张飞、庞统、魏延、马超等……先生看昔日东吴周公瑾，其才若何？”
“雍容风雅，玉树临风，满腹韬略，才思敏捷，才学不在亮之下。只可惜天妒英才，英年早逝……”孔明叹曰。
“然，只是先生过谦了。想先生本是天人，又蛰伏隆中，钻研学术，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修身之极，三十又九才出卧龙岗，举手平天下。而周瑜年方弱冠就带兵南征北战，彼身处动，而动不宜学，未及修身而思平天下，是舍本而求末也；又先生额纳七星，天之大才，天灵之气必至清至纯。孤观公瑾虽有智慧，奈何其气之清，稍逊先生一筹，又气本同宗，冥冥中势必压不过先生。但若他出身地秀，长成鬼才，气非同脉，即使清明不过，只要差不太多，亦可一争高下，胜负未可知也。孤观北魏人才济济，英俊鳞集，又多有鬼之大才，其势咄咄，直逼蜀川。蜀郡天人之所在，孤料不可北争，争之不利，在拥有鬼中之魁以前，只宜东进……然而，此说乃孤自我作古，孰是孰非，尚未可知。故云长自请北上襄阳，孤也没拦着，怎料……”
“嗯……”孔明沉吟，忙道，“主公圣明殊论，光前绝后，创制古今。适才就主公而言，亮试概括，乃人之相貌清秀英俊者，裨齿圆为天才，裨齿尖为鬼才，余者皆不值一提，然乎？”
“不尽然，”王摆手曰，“乎才者，多由后天养成。悠悠华夏，天人地鬼不在少数，然经教育事故，终成天才鬼才者，却不可多得。安国兴邦，需要大辂椎轮和领头羊，然而在基层进行实际操作的，更多的还得依靠那芸芸众生，碌碌无为之辈。先天平凡而经后天教育成才者，是曰人才。昔孤拜访水镜，听他一席话，孤感慨良深。正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乃国之根本，一个国家的兴衰，若非天意，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人才的多寡。
“天人地鬼与混沌众生的差别，在于前者天资聪颖，领悟力强，成才以后更能活学活用，推陈出新，标新立异，筚路蓝缕，开拓新领域，创造新事物，改进旧事物，站在风口浪尖，掌握日月乾坤，旦夕功就，方成大贤。而人才者，教育可求。比之鬼才，即使针锋相对，也未必盘盘皆输，正若龟兔赛跑，又有云‘笨鸟先飞，驽马先行’，‘跛足之鳖，可至千里；折鳍之豚，可下深渊’。先天平凡，可以勤奋弥补。只要存在环境，并立志向学，人人皆可成才。
“天人地鬼之所以成才迅迈，因其普遍自信。自信者耳聪目明，目光如炬，学习工作，事半功倍；芸芸众生先天不足，导致缺乏自信，甚至自卑，自卑者浑浑噩噩，自我施压，目光黯淡，学习工作效率低下，事倍功半。自信者乐天知命，天天向上，学习工作并快乐着，自身能力可以百分之一百二十发挥；自卑者自怨自艾，畏首畏尾，学习工作并痛苦着，自身能力发挥不到百分之七十甚至更低，低到什么状况，要看他自卑到什么程度，下限是百分之十。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生为天之大才，但坠茵落溷，生长环境造就了他的自卑，那么在他经过高人指点迷津之前，他将毫无作为，好比一匹惨遭埋没的千里马，悲剧性地屈枉了他的一生……
“关于孤这方面观点，要尽快下告太学府，让他们注意学府环境建设，要尽全力建立一个能确实培养学子自信，并可以极大激发、引导学子潜在能力的人文环境，杜绝压抑扼杀学子自信及创造性思维的现象发生。要做好这项工作，我们首先要对广大学府教职员工进行严格的再教育……”
“是！主公英明！”孔明听汉王说话，自觉受益，顿首拜谢。
如是这般，为臣者，其才学被君主所依赖；为君者，亦有些个让臣子仰慕的品性及能力。唯有如此，上下相敬如宾，彼此追慕，君臣的关系才能愉快，才能持久。
话歇品茶，孔明又问：“这么说来，朱羽当是地秀之流，鬼门之属了？”
“正是，”汉王笑曰，“子乐若得机缘教育，必成鬼之大才，并具备变身鬼魁的潜质。盖一般鬼才只门牙边上两到四颗裨齿尖锐，而他除上下门牙，余者皆似龙狼獠牙一般，此鬼才无异，且是鬼中之魁。孤观人无数，如此鬼王，还是头一次见到；又他唇伏双龙，额纳七星，剑眉星眼，方脸大耳，其孕生地气必清澈非常，尽得地秀精华。不管他是不是大贤，他也绝对是一块万里挑一的好材料，精胚子，真原石。”
孔明道：“这些日子以来，他成长迅迈，有目悉张。确实与常人不同。”
那日以后，孔明看羽面貌，果如汉王所言，一点不差。从此孔明更对羽另垂青目，但羽不拘小节，种种言行举止甚至伤风败常，孔明看之真切，终日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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