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汉中王?汉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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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烦躁的在寝宫内踌躇,关于荆州战事的书信雪片般传来;他不信,自己那个英勇无敌的二弟会在顷刻之间败得那么惨,可廖化的到来验证了所有最不好的推测。救,还是不救?这个问题似乎根本不需要考虑,关羽是桃园结义的手足,又是汉军中有数的能够独挡一面的大将,怎么说都必需千里驰援。可刘备也难啊,曹操屯兵摩陵,大有重入汉中之势;魏延统兵两万镇守汉中,张飞领军三万防卫阆中,马超的两万西凉铁骑驻扎阳平关。这些地方都是要命的关隘,哪里也不能抽调出兵力;成都附近的三万人马既要维持治安,还要防着南边那些蛮夷,也没法远赴荆州。唯一可以让汉中王宽慰的是上庸的军马已经前往麦城了,但愿刘封、孟达能够不辜负自己的希望。“报~~~上庸刘封将军急报!”刘备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是刘封的急报?如果救下了关羽,这份急报一定是云长写来的;难道,云长真有不测?“快!快呈上来!”刘备展开帛书一看,大呼一声:“二弟!”昏厥过去。左右急忙救起,同时慌忙去请诸葛军师。
曹操躺在卧榻之上,他明白自己的生命就快走到尽头了。曹丕虽然不如曹植聪明,不如曹彰勇猛;但曹丕够狠、够沉稳,他一定能继承自己的基业。汉帝这个孱弱的家伙,也该挪挪地方了,要不是自己多年来南征北战为他扫荡各方诸侯,这天下不知有几人称王,几人称帝了。他这个毫无本事的皇帝在自己的庇护下当了二十来年的太平天子,是时候回家享受一下普通人的生活了。想到这里,奸雄强撑起沉重的躯体:“去,把王世子叫来。”
杨峰呆坐在厅堂里,麦城之战结束快一年了,他依然沉浸在深切的自责当中。关羽临出阵前的一番话犹在耳边回响,是啊,战争的残酷与多变绝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这些日子来,天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曹操病逝,曹丕代汉称帝;吕蒙病逝;东吴向魏国上表称臣。然而这些变化对于杨峰来说一点也不能激起他的任何心绪,他想得只是:如果我更精细一些,一定可以救出关将军;如果我更谨慎一些,一定可以救出关将军;如果我……“如果你更振作一些,一定能为父亲雪恨。”关平的声音响起。“少将军,我……”杨峰现在很怕面对关平,关平的出现总会让他觉得对不起这位英勇的少将军。关平当然看得出杨峰的想法,他也不等杨峰招呼,径自坐了下来:“杨先生,父亲一生征战,如今为国捐躯也算是求仁得仁;何况麦城之役吴狗势大,先生不惧艰险毅然来援,父亲和我都十分感激的。你……你也不必太自责了。”杨峰神情萧索:“毅然来援又如何,关将军还不是……唉,我对不住关将军啊!”关平闻言肃然道:“先生,为将者自出征之日就有马革裹尸的准备。父亲生前十分看重先生,先生若不自己振作心境,如何对得起父亲对你的期望?”杨峰苦笑:“我原本以为自己能上阵为将,下马安民;谁曾想初战麦城就遭大败,看来,我真的不配当一个合格的将军……”关平摇头道:“公望啊公望,你、你太让我们失望了。谁生来就会打仗?谁能真的百战百胜?即使如父亲,生平亦历经败绩无数;你难道忘了我父亲说过的,所谓无敌乃是因为有一颗永远不会被打败的心?!父亲以死换来我等的性命,就是让你终日消沉的吗?看来,我父亲真的不值得!!”杨峰的心被击中了,深埋在心底的火焰在关平的一番话下又开始燃烧。关平看着杨峰眼里的光芒,拍拍他的肩:“走,去给我父亲上柱香吧。”
刘备在寝宫里思考着,汉帝退位,据说已经被曹丕杀害了;现今天下改了名号叫“魏”。曹丕是个什么东西,他不过仗着他老子的本事耀武扬威,居然也敢当皇帝。本王当年和你爹一起青梅煮酒论英雄的时候你在哪儿?真的以为孙权那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向你称臣以后,天下就再无英雄了吗?好歹本王也是帝室之胄,要当皇帝也是先轮到我。想到这里,刘备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当皇帝?对!当皇帝!刘备激动的站起来。汉室宗亲才可以称王,这是高祖皇帝定下的规矩;你曹操父子称王本来就坏了祖制,如今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称帝。要称帝也是我这个刘家人来称;我才是汉室正统!可这话总不能明明白白的对天下人说吧。刘备冷静下来。称帝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搞得不好会被人说成另有想法的;自己多年来苦心孤诣经营的仁德之名、护汉之心可不能因此毁于一旦。刘备沉吟半晌,叫来黄门官:“去,请法正来见我。”
汉中王朝堂之上,文武官员分列两旁。刘备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着平静:“各位臣工,今日有何事上奏?”话音才落,只见谯周越众而出言道:“近日曹贼逆天篡汉,汉帝被害,天下震惊。曹贼窃国当诛,王上宜顺民意,应天时;即皇帝位以续汉统,讨伐曹贼还于旧都,救万民于倒悬。望王上三思。”刘备心里一喜,拿眼向法正望去,见法正暗暗点头。刘备嘴上踌躇道:“不可!诸公如此岂非陷我于不义?”谯周言道:“臣夜观天象,帝星落于中宫而起于西,当合王上即位称帝之相,请陛下万勿推辞。”刘备高兴得几乎要笑出声来,这个谯周很不错嘛,居然想到从天象上做文章;可口上还要客气一番:“孤何德何能,安敢窥探帝位。”照刘备的想法,此时只要有人站出来说几句什么汉中王德被天下之类的虚话,自己再三推五让一番,然后群臣苦苦哀求一气,这场演出就可以完美收场。不料,有一个声音传来:“王上切莫被谗言所蔽,此议万万不可应允!”刘备定睛一看,正是从事祭酒秦宓,于是沉声问道:“秦祭酒此言何出啊?”
刚才秦宓听谯周一番话,可谓是极尽拍马之能事,最后连“陛下”都喊出口了;恶心的让他全身直起鸡皮疙瘩。此刻见刘备问话,自然言无不尽:“王上,谯周所言实为欲陷王上于大不义也。曹贼篡汉,王上自当兴义师以勤王,待收复旧都后宜寻访汉帝后裔辅佐之,则王上有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之将倾之盖世功业。若王上自立为帝,名不正则言不顺,恐为天下人诟病!”

“秦祭酒,王上称帝正是续继大统之举,请问天下人何以诟病?”谯周悠然道。
“你……你一心蛊惑汉中王称帝,到底意欲何为?”秦宓素来以辩才著称,此时因为激动却也说不出什么有份量的话来。
“汉帝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秦祭酒,倒是你再三阻拦汉中王顺天意即帝位,意欲何为啊?”杜琼出列反诘。秦宓一时无语。
费诗站了出来:“王上,臣以为现时即帝位实为不智之举。”见刘备不说话。费诗继续说道:“今曹贼虽然篡汉,然据闻汉帝只是被放于青州,未必驾崩;王上大举义兵匡扶汉室,天下百姓必影从之。如今汉帝生死不明,王上贸然称帝,恐于礼数不合。”
刘备心中气恼,脸上却还平静,他点名问道:“刘尚书,你有何意见?”
尚书令刘巴正待说话,忽见诸葛孔明递来一个眼色,微一思量,心下了然,言道:“臣不知天数,不敢妄言;只是愿为王上日夜分忧而已。”言讫垂首退立一边。
这个老狐狸,刘备心里恨恨的骂道;然而刘巴所言又拿不住什么把柄,只好泛泛说道:“尚书令忠勉,当为群臣之楷模。”接着,冷然问向诸位大臣:“此事诸公更有何言?”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环顾四周,张飞、魏延、马超等军方重要人物都不在场,唯一的大将只有赵云。他,应该会站在自己这边吧。于是温言问道:“子龙,你……”赵云应道:“末将当跟随主公扫灭曹贼兴复汉室!”刘备这个气啊,好你个常山赵子龙,在这个关键时刻你来个不偏不倚,用这样的废话来搪塞我。刘备正待发作,只听得有人说道:“王上今时称帝乃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称帝,王上才是真正不义。”刘备循声看去,正是法正法孝直。刘备问道:“孝直此言从何说起?”法正道:“敢问王上,今汉中王之爵乃是何人所封?”刘备被法正这一问搞得糊涂了,心说:别人不知道,你法孝直还不知道吗?这汉中王还不是你们死乞白赖叫我当的?可嘴上还得冠冕堂皇的说:“自然是汉帝所封。”“不错,汉帝为求兴复汉室扫灭曹贼,乃封主公为汉中王。今曹丕篡汉,主公若再领汉中王之爵,臣斗胆问主公,此为汉室之汉中王抑或曹魏之汉中王?”此言一出,刘备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好个法孝直,这你都想得到,真是天才!眼角余光扫过,见诸葛亮正在那里苦笑,刘备微微哼了一声,从诸葛亮说道:“诸葛军师,你擅观天象精通易理,你有何话说?”诸葛亮趋前道:“臣夜观天象,有将星闪耀于东北,经夜推算,实应于上庸刘封将军府中客卿杨峰身上;望王上录用此人,此子必可助王上大业。”诸葛亮说着话,心里却涌起一阵阵无奈。眼前的这个汉中王还是那个三顾茅庐一心匡扶汉室的刘皇叔吗?不,不是了。自从跨有荆益两州后,诸葛亮清楚的知道,刘皇叔的心里想得再也不是如何兴复大汉了。他更多考虑的是怎么在乱世之中占有更大的地盘,拥有更大的势力。汉室在他心中早成了一个招揽人心的幌子。曹丕篡汉只不过是给了他实现自己野心的一个借口。可是,作为一个有着明确政治理想、同时对刘备知遇之恩十分感激的士人;孔明既无法同意刘备现在就称帝建号又不能开口阻止刘备。既然以天数问我,我就以天数答之罢。
刘备沉着脸,久久看着孔明。卧龙先生,我知道你的心里装着汉室;可你有没有想过,汉室完了!今天你奉我为帝,至少在名义上你还在为所谓的中兴汉室而努力;如若不然,即使你才华绝代智计无双,难道我就奈何不了你吗?诸葛亮和刘备对视着。汉中王啊汉中王,我诸葛孔明一介布衣,本来躬耕南阳以避祸,不求闻达于诸侯;是你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单凭这份赏识,我又怎会背你而去?只是你急于称帝,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啊。罢、罢、罢!我不能当堂赞成,但我至少不会当面反对;你、你且自己定夺罢。刘备显然读懂了孔明的心声,婉言曰:“军师保荐之人必有可取之处;着令其为上庸太守。刘封回返成都另有调用。”孔明一揖不语。法正见状,上前一步跪倒道:“请陛下择吉日即位以重振汉室朝纲。”群臣面面相觑,正待跪拜,只听一人高呼:“王上若真即位,与王莽、曹贼何异?”刘备看去,喊话之人乃是主簿雍茂,大怒而:“穷儒安敢妄言!左右,给我拿下斩了!”群臣见状,均知刘备早想当这个皇帝了,于是纷纷下拜,口称“陛下万岁”;秦宓、刘巴、费诗等人亦跪拜于地,只是嘴里小声喊着的却是:“殿下”。
刘封握着杨峰的手,真诚的说:“杨先生,上庸一郡在你手上必能长治久安;封就此告别了。”杨峰沉吟着,对刘封说道:“将军,陛下称帝之后尚未立储;将军此去成都一定万事谨慎。如果时机成熟,将军大可向陛下表明心境,并请陛下赐还原姓。”刘封点着头:“先生教诲,刘封铭记在心。他日相见,再报先生指教之谊。”言讫飞马而去,只留下一路烟尘。关平、孟达也上前告别;原来刘备登基之后,大赏群臣。关平领父亲汉寿亭侯爵位,封巴郡太守;孟达封散骑将军;于是各自赴任。杨峰送别了诸人,策马行向上庸。周歆在一旁问道:“大人,我们这就回上庸吗?”对,我们这就回上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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